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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神都】(全本)【作者:佛兰肯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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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末日的灰尘

  我们冲上了悬崖,然后看到两个人正向阿纱嘉冲了过来。他们射出数道能量
刃,阿纱嘉在空中腾挪了几下,勉强将能量刃躲闪了过去。

  我立刻打出了六枚高强度能量弹,阻止了那两个人的突进,然后拔出神宫冲
到了阿纱嘉的旁边。

  那两个人躲过了我的攻击,不过如我计划的一样,突击的行为也被中断了。

  「停手!!我们不是有意的!」两个人中的男性抬起手里的剑大叫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很坚决的提升自己的能量,并且做好了厚厚的防护罩。梅
尔菲斯他们就在我的身后,他们也完全没有因为这一句话而解除战斗状态的意思。
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所以不可能凭对方这么一句话就放松警惕。

  「我们不认识她的能力,突然冲上来的时候我们把她误认为魔兽才动手的。」
那个男的继续说道。

  我晃了晃手里的刀,示意让他们走。这一男一女两个战士向后退去,在退出
了几米的安全距离之后小心翼翼的飞走了。

  这是一片还算宽阔的高地,顺着山脊一眼望去视野非常不错。我们所在的地
方是一块裸露的平滑山体,所处的地势是附近最高的一块。而那两个家伙撤走的
方向上,我看到了呆在高地上的另外一群人。

  那群人足足有二十多个,很明显,这一对战士和那群人是一起的。他们或许
是情侣之类的关系,在群体的聚会中擅自跑到了这边来享受私人空间,结果却被
突然窜上来的阿纱嘉吓了一跳。

  那群人离我们大概有两百米,而且在骚动之后并没有过来找我们麻烦的意思。

  「竟然还有其他人会来这里玩……」初邪皱着眉头瞥了那边一眼,带着一点
点不快说道。

  「或许是巧合吧。你有没有事?」我收回了能量,然后把沉重的背包扔在了
地上,问阿纱嘉。

  阿纱嘉没有回答我,而是扭头眺望着我们身后的方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吸
引住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野的尽头是一片乳白色的云雾,而整个铁辉城似乎
被我们踩在了脚下一般。从这个高度俯瞰远方的那座巨大城市可以将它一览无遗。
阳光的照耀下,好像从这里就能嗅到整座城市里欣欣向荣的气息。

  「怎么样?早就听说这个地方不错,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好。」初邪带着得
意的语气说道。

  「倒是个露营的好地方,你听谁说这里的?」我问。

  初邪没有回答我,她顿了几秒,然后开始招呼着其他人整理东西。

  虽然察觉到了异状,但既然她不想说我也就没有继续追问。我和梅尔菲斯两
个人费了半天的功夫在忽强忽弱的山风之中支好了帐篷,而女孩子们则把其他的
杂物井井有条的摆在了厚厚的垫子上。

  「哎呦,真是要野餐么?」我笑道。

  「你快来弄这个!我不会弄!」初邪一边摆弄着烤肉架一边朝我招手。

  女性安装东西的能力和男性的缝纫能力有的一拼,初邪她们已经把插杆和脚
架摆了一地,歪歪扭扭的拧了半截的框架躺在中间,颇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带着一点点逞能的情绪,我三两下就装好了烤肉架。在这期间,另一个男性
则连看都没向这边看一眼,梅尔菲斯这家伙连最基本的客套都不屑于去做。

  又沉又重的燃料从一开始就获得被装进我们背包的资格。初邪虽然不擅长火
焰系的法术,但是点个火什么的还是相当轻松的。烧热了铁架,我兴致勃勃的接
手了烹饪的工作。

  「把那个肉派给我。」梅尔菲斯坐在刚搭好的椅子上,对我勾了勾手指头。

  我们带了很多生鲜的食物现场料理来满足自己的口腹,肉派这种东西只是以
防万一而准备的成品。这家伙竟然放着我这个高级厨师的料理不吃,却来索要那
种垃圾食品。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拿这个去吃!」我没好气的把刚刚烤好的一份牛里脊
放在盘子里给他递过去。富含脂肪的肉排被烤成了金澄澄的焦黄色,均匀涂抹的
胡椒在热气的熏腾下散发出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你做的太难吃了。」梅尔菲斯下评语道。

  他的话刚说出口,其他端着盘子正吃着高兴的女孩们全都扭过头来看他。

  「我觉得不错啊。」连一直看我不顺眼的卡门都给了积极的评价。

  梅尔菲斯瞥了她一眼,「你的口味有问题。我可是吃了很多次他做的东西,
能下口的次数寥寥无几。」

  我气得鼻子冒烟,「明明是你自己的舌头有问题!爱吃不吃!」

  撂了挑子,我端着吃的坐旁边歇着去了。

  初邪笑眯眯的过来给我揉肩,「很好吃的很好吃的,你看大胃王都吃的那么
开心呢。」

  我看了一眼阿纱嘉,脸绷不住了。女孩子们饭量本来就不大,烤了半天,初
邪和卡门都没吃多少,光就让阿纱嘉一个人消灭了三个人的量。

  初邪那三个字的评语不是什么好话,好在阿纱嘉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王女
大人一边吮着手指尖一边凑了过来,拽着我袖子,拿眼睛一个劲儿往还没动过的
生肉上比划。

  我长叹一口气,把自己的盘子递了过去,「先吃我的吧。」

  「走,咱们两个自己烤。」

  还没等阿纱嘉接手我的盘子,初邪就挡住了她,把阿纱嘉拉去了烤肉架那边。
她的意思是让我歇会吃点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总让人心里暖暖
的。

  本来让梅尔菲斯闹的不太高兴,一扭脸气也就消了。我拽了把椅子往他旁边
一放,开了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冰爽的感觉顺着脑门往上顶,迷蒙
着眼睛往远处一眺,整座铁辉城在云海之下若隐若现,别提有多舒畅了。

  卡门也站了起来,三个女孩凑到了一起开始聊起了不知道什么话题,清脆的、
柔软的、富有磁性的三种笑声时不时的传了过来。我原来以为卡门和初邪之间会
有嫌隙,毕竟这两个家伙的性格里都有相当强势的一面。不过现在看来,她们就
算有什么别扭,也不过是一道好风景和可口的食物就能摆平的程度。

  我抬手扔给梅尔菲斯一瓶啤酒,他扔掉了剩下一小半的肉派,加入了痛饮的
行列。

  「她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战士?」我拿酒瓶向卡门的方向晃了一下。

  我们这些人所在意的事情往往都和战斗有关。在不久前那场不伦不类的竞速
比赛里,卡门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让我相当感兴趣。

  像初邪这种法师是绝对不会穿铠甲的,一来法师的身体素质远不如战士,沉
重的盔甲对身体的负荷过大,另外最重要的就是铠甲对魔力的发挥会产生不小的
影响。

  我一直都以轻便的胸甲作为防具,开始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钱来买好装备,后
来则是发现魔力装备会对一些法式产生阻碍。决定这种阻碍的不是装备本身的魔
力强度,而是它们的体积。初邪可以穿戴很多附加魔力的饰品却绝对不会穿铠甲
就是这个原因。

  我的魔力很低,最多也就是在召唤骨质武器的时候消耗一些作为代价。梅尔
菲斯却是把魔力当成主战手段的平衡型魔战士,他大地系的法式威力相当强大,
所需要的魔力也相当客观,所以他始终没有穿过铠甲。

  然而卡门就不一样了,她在竞速的时候很明显使用了以魔力为主导的能力,
可是她身上却穿着非常正式的全身甲,这和我一直以来所认知的常识不符。

  「我真不知道你当佣兵的时候都干什么去了。」梅尔菲斯懒散的发出声音。

  「我正经做佣兵的时候等级太低,当然不了解他们那些高手的情况。」

  「卡门最出名的身份其实是高级附魔师,黑暗精灵王的那把罗睺就是她写的。
像这种家伙,给自己弄一身专门减免魔力干扰的铠甲并不难。」

  黑暗精灵王是精灵岛的一岛之主,只是不知道他的称号是来自于岛的名字还
是他给命名了精灵岛。虽然是很有名的超级战士,但和他的手下和佣兵公会之间
没有太多的交集,算是独立于冒险者公会和佣兵组织之外的另一个势力。

  在【神都】中,精灵岛是唯一一个完全禁止战斗的区域,想要享受宁静生活
而不受打扰的人可以选择居住到那边去。这并不是系统的设定,而是靠黑暗精灵
王和他的手下靠实力维护下来的环境。曾经倒是有不少人去精灵岛胡闹,不过再
也没有回来就是了。

  精灵王的武器罗睺是一把剑,虽然不知道罗睺的力量有多强,但一个零级战
士的武器肯定不会弱就是了。只是没人能想到,这把剑竟然是那边那个女人弄出
来的。

  附魔的能力每个人都可以去学,就好像所有人都可以学法式一样。但附魔能
力的难度完全不是记忆手印或者法阵那么简单,它本身就是一套独立的系统。如
果没有经过仔细深入的研究,在普通人眼里哪怕最简单的附魔过程也好像高级编
程代码一样令人头痛。

  我对附魔完全没有任何心得,所以此时此刻卡门在我眼中的形象立刻高大了
起来。

  怪不得她那个脾气还能当上S级的佣兵。对一个高级附魔师来言,求着她给
自己装备附魔的家伙绝对要排成长队,而所谓的「人缘」对卡门来说就完全不是
问题。

  【神都】的魔力装备本来就稀有,一件最普通的附有魔力效果的装备也要上
万金币,这完全不是抱着娱乐心态进入这个世界的战士能够轻易企及的东西。可
想而知,能够制作这种装备的家伙会是多么受欢迎。

  「你让她帮我附魔一下!」我忍不住贪心的和梅尔菲斯说。

  梅尔菲斯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你身上什么东西能附魔?」

  他这一问我倒是愣住了。想了想,发现这的确是个问题。我现在全身的家当
就是一件反抗军发的再也普通不过的制式轻甲,只有最最基本的一点防御能力增
幅效率。拥有赎魂之凯的我本来也不需要依赖其他装备的防御能力,而神宫本身
已经是高级武器,想要附魔就要破坏本身的能力构造,完全不值得这么做。

  我懊恼的挠了挠头,如果是换做佣兵时期,能结交上这么一个附魔师伙伴绝
对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连做梦都不敢想。可是到了现在,反倒是用不上了。

  「如果按你说的,那她应该算是法师了吧?那身铠甲原来是用来吓唬人的…
…」我下了评语。

  「那女人用剑很有一手,反而魔力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

  能得到梅尔菲斯肯定的人不多,既然他这么说了,就证明卡门的近身战斗能
力不弱。

  「和你打的话,你能赢么?」

  「那是肯定的。」梅尔菲斯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

  「这么有自信?」

  「九一开吧。」

  「要是和我打呢?」

  「十零开。」

  「滚蛋!」

  正和梅尔菲斯斗嘴,阿纱嘉却从那边走了过来。她看上去不是太高兴,抱着
膝盖坐到了我旁边。

  「怎么了?吃的不开心?」我问。

  「她们聊的我听不懂。」阿纱嘉带着一点不乐意的表情说,「法术什么的我
都没用过。」

  我愣了一会儿,看来卡门和初邪找到了很对胃口的聊天对象,毕竟一个是顶
级的法师一个是附魔师,共同的话题肯定不少。

  不知道该说些啥,就在我还发愣的时候梅尔菲斯竟然动了。他掏过旁边的一
瓶啤酒,隔着我递到了阿纱嘉的面前。

  阿纱嘉奇怪的抬起头看过去,梅尔菲斯面无表情的擎着瓶子正看她。阿纱嘉
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接过了梅尔菲斯的好意。女孩带着一点野蛮的样子用
牙咬开了瓶盖,咕嘟咕嘟的就往嗓子里面灌去。

  阿纱嘉从来没喝过酒,所以看她大口灌的样子我有点担心。不过她竟然坦然
的接受了酒的味道,还砸了砸嘴。

  「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梅尔菲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怎么?」我扭头看他。

  「曾经以为战斗就是生命的全部了,曾经以为战斗能够满足我一切的欲望。」

  「你觉得自己错了?」

  「或许吧,只是觉得这样子也蛮不错的。」

  梅尔菲斯的抬起脸,慵懒的将头枕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
来似得。

  我抬起酒瓶,和他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啜饮。卡门端着一小盘不知道什么东
西走了过来,她坐在了梅尔菲斯腿上,毫不忌惮的俯下身子和梅尔菲斯深深一吻。
我扫向还在另一边的初邪,女孩的兴致很高,她眯着眼睛戏谑的笑,对我比划了
一个开枪的动作,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夜幕渐渐的降临,视野尽头的夕阳幻化成了橙红色的火焰,点燃了整个地平
线。

  我们点燃了篝火。几乎是与此同时,在远处的另外二十个人也做了同样的事
情。

  我懒散的坐着,但却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况。距离不近,所以我没办法观察
那群人身上的细节,更没法猜测他们的身份和在这里露营的目的。唯一可以确定
的是,他们的喧闹声在这个时候已经吵到了我们。

  初邪在后面几米外的草地上铺了垫子,拉着阿纱嘉躺在那里说着什么悄悄话;
而卡门则把自己烤的东西分享给梅尔菲斯吃,带着某种默契的沉默。

  「卡门,听说你是高级附魔师。」我搭话道。

  「干嘛?」卡门心情不错,虽然只是简单的回答,但态度还可以。

  「你最多能写多高级的武器?」

  「你想要我帮你做东西?」卡门倒是很不客气的问。

  「不,我只是好奇。一级的装备能写出来么?」

  「可以啊。」

  「那岂不是太厉害了?!」

  「很麻烦的,写那么一件必须要品质很好的底器,还要花一个多月的时间,
失败率还超高的。我一共就只写过两件一级的装备。」她一五一十的介绍了一下
具体的情况。

  「两件……罗睺应该是其中之一吧?」

  卡门看了梅尔菲斯一眼,应该猜到了是谁多嘴,「没错。」

  「既然你这么了解装备的事情,我倒是有另外一个问题想要问问。」

  「说。」

  「你觉得零级的装备和一级的相比,能够强多少?」

  卡门很少笑,不过这时候倒是翘了一下嘴角:「好问题。但是你了解零级装
备的事情么?」

  看来梅尔菲斯并没有对她泄露我身上的秘密,不知道是他估计替我隐瞒还是
单纯的没有说而已。

  「我有一件零级的,而且开了封印。」

  卡门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沙舟之城的案子,到底是你做的还是葬敌初邪做
的?」

  她的问题有些突然,让我反应了那么几秒。

  「我是因为那件事情才被搞上五千万赏金的,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一个人杀掉六十多个佣兵,这简直是开玩笑。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不
可能一下子干出这种事情来。所以我们都认为是她做的,因为那时候有人看到她
在场。可是……如果按你所说,你解开了一件零级装备的封印,那就着实有可能
了。」

  「的确是我杀的。」我给与了肯定的回答。「我毕竟也是上千万赏金级别的
啊,原来还被你们小瞧了。」

  「看来真的低估你了……那时候幸亏没抓到你的踪迹,不然还不知道死的是
谁呢,呵呵。」卡门摇了摇头。

  「那时候是借助了超越契约的力量,有些耍赖的意思……」我有些惭愧的说。

  「零级的装备就是有这种力量,只不过能够将它用出来的人太少了。一级的
装备,只要能够掌控住使用的方法,可以完胜未开封印状态的魔兵器。一直到魔
兵器的契约能量被发掘出来为止,一级的武器都还能够占些优势,再发展自然就
比不上了。」

  「可是魔兵器想要开封印很难。」

  「所以一级的装备比魔兵器要贵啊。」卡门又笑。

  「看来你很有钱。」我也笑了笑,然后转向梅尔菲斯,「鸦羽之刃的秘密找
到了么?」

  梅尔菲斯用手摸了摸刀柄,「有一些。不过有些事情越查就越蹊跷……」

  我等着他继续说,可是他就在这句话戛然而止,这让我非常不爽。不过我也
没再追问,因为追问以后会更不爽。

  我打开系统界面,调出了很久之前下载下来的那封邮件【红函】,这是只有
在【神都】这边才能查看的东西。

  本来打算重新看一下关于自己能力的数据,可是却发现原本的那个清单已经
消失了。【红函】上所有的内容就只剩下了那行倒计时。倒计时已经接近了尾声,
距离【末日】只剩下了短短几个小时。

  脚下的铁辉城已经点起了密密的灯火,它变成了头顶天空一样的星河。黑夜
里的火光,身边的同伴……这个场景很熟悉,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执意
要回到这边,或许就是想要最后体会一下这个世界所留给我的一丝记忆吧。

  大家没头没脑的聊天,中间的时候大家还轮番小憩了一会儿。直到午夜渐渐
靠近,所有人都围坐在了火堆边,静静的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除了阿纱嘉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拥有着【红函】,因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在
看着内视的系统界面。

  「你感觉到了么?」卡门突然开口。

  「嗯?」我奇怪的把注意力转到了她身上,然后发现她正看着初邪。

  初邪眯着眼睛,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感觉什么?」梅尔菲斯问。

  「那边有魔力波动。」初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脚尖向山崖另一边的那
群人晃了晃。

  「我怎么没感觉到……」梅尔菲斯皱了皱眉眉头。他的魔力水准也不算差,
所以会有这种怀疑。

  「有特意掩饰的痕迹。」卡门补充道,「一般人感觉不出来的。」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情,那边的人无论是要做什么,都不想让我们发现。或许
是为了避免我们误会,但也可能本来就是针对我们所做的法阵。

  「有意思。」我向那边瞥了一眼,那群人似乎在整理什么东西。

  初邪对卡门笑了一下,卡门会心的站了起来。我没多嘴问话,因为她们要做
什么我已经猜了出来。

  卡门同样用细微的魔力做了掩饰用的法式,初邪借着她那个法式的掩饰开始
绘阵。不得不说这两个家伙的魔力造诣实在是令人咂舌,对方隔着几百米的距离
都被她们感觉到了,而我近在咫尺都几乎没有感受到魔力的波动。这说明初邪的
绘阵时魔力的掌控力非常高,几乎没有多余的损耗,而卡门的掩饰法式也配合的
恰到好处,强弱程度完全针对上了初邪的法阵。

  所以,就算那边的人真的有什么打算,我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威胁。这个世界
上能正面和我们这群人抗衡的并不算太多,尤其是我们中还有【神都】最强的法
师之一。哪怕对方的人数远超我们,在初邪的杀伤性法阵之下也只是会白白送命。

  因为只是要做一点点预防性的准备,所以初邪画的法阵似乎并不强,她很快
就完成了绘制,然后又坐回了我身边。

  我继续观望着几百米外的那些家伙,他们玩的似乎很开心,吵闹声越来越响,
还有几个人在周围人的歌声中跳着随性的舞蹈。或许我们是多虑了,他们那边的
魔力波动大概只是为了在狂欢的时候保持警戒吧。

  我们重新归于了平静,然后继续啜饮手里的酒精。

  「都不说话好没意思。我们玩个游戏!」初邪举着酒瓶提议道。

  「你有什么花样?」我笑了笑,这家伙想出来的游戏往往都是既有诱惑力而
又让人有些为难的主意。

  「问个问题,每个人都要回答哦。说出【神都】里的一个地方,必须是脑海
中第一反映就出现的!」初邪兴致勃勃的样子。

  「塔汀。」卡门非常配合的说了一个城市的名字。

  「黄昏森林。」梅尔菲斯也没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白雪菲尔德。」这是阿纱嘉的答案。她没有去过【神都】太多的地方,就
算去过也没有停留多久。不过那座小镇倒是我和她诞生了真正的羁绊之处。

  「洛德曼废城。」我没有思索,直接给出了这么一个地名。这种游戏如果还
弄虚作假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可是当这个名字说出口以后,我才感到有些奇怪。
为什么那个地方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梅尔菲斯猛的扭头看了我一眼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个地方代表着什么,顿
时感觉嗓子一滞。我不该说出这个答案,至少不该在现在说。

  无论是初邪还是阿纱嘉都不清楚那个地方的含义,但梅尔菲斯知道,那是我
和他以敌人的身份第一次遭遇的地方。

  但我能够想起那个地方,自然不是因为梅尔菲斯,当时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
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个地方……我现在才发现,原本以为可以永远
埋藏在记忆里的人竟然一直都徘徊在我灵魂的某个地方。

  在【神都】里面,我最纠结的回忆,我最遗憾的奢望,我最痛苦的抉择……
仍然会像这样抓着我的衣角不放。可是我并没有感到愤懑,这种罪恶感或许是我
应得的。

  我更为担忧的是,如果初邪知道过去的事情依然在我心头占了这么凝重的份
量,她会不会生气……

  「初邪,你呢?」我连忙引开大家的注意力。

  「我是问问题的人,所以就不回答了。接下来,每个人来问一个类似的问题,
就从卡门开始吧~ 」原来这才是游戏的开始。

  「我的问题是杀过的人。第一印象对吧?」卡门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

  「天使之尘。」我说道。这件事情我和初邪说过,梅尔菲斯应该也告诉了卡
门,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

  「一个没有名字的家伙。那是我在这杀的第一个人,不知道名字,但是就是
想起来了。很普通的流氓而已。」初邪淡淡的解释了两句。

  「一定要是人类么?」阿纱嘉补问了一句。

  「里奥雷特也可以。」看来卡门很清楚阿纱嘉的身份,应该也是梅尔菲斯和
她说的。

  「煊童。」她最终说了一个我从没听过的名字。

  轮到梅尔菲斯的时候,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Fey·米蕾妮阿姆。」

  当他最终还是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我忍不住猛的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怎么,你现在仍然觉得抱歉!?洛德曼废城……你听我提到这个地方,就
认为我仍然无法原谅你!?所以你就一定要提那个名字,是不是!!」

  梅尔菲斯静静的看着我,「你说了那个地方,我自然也会想到她。」

  「杀了Fey的人……是你?」初邪在旁边出声了,「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
回事?」

  「是我。我杀了他最爱的女人……那个时候最爱的女人。」梅尔菲斯似乎意
识到了自己的言语有失,所以又加了一句。

  「够了。死了的人就不要再提了。」我咬着牙说。

  「杀她,这是我唯一后悔杀掉的人,所以……」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需要抱歉,你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

  「为了一个死掉的女人,你就这么失控?」初邪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过她
的声音有些寒意。

  我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坐了下去。梅尔菲斯也没再说什么,依旧面无表情的
喝酒。

  「我见过她。」阿纱嘉淡淡的说。

  「是么?记得讲给我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初邪用目光刺了我一眼,然后对
阿纱嘉说。

  我把目光锁定在遥远的铁辉城的灯火那里,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差劲。而我也
渐渐理解到了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当【神都】即将毁灭的时候,我再次见到Fey的可能性就完完全全的被断
绝了。

  我所珍视的人已经都在我的身旁,哪怕是这边的世界迎来终结,我也不会失
去他们,我所失去的就只是过往的地方和记忆存留之所而已。

  可是有个人曾经对我说过一句「她还没死」。如果她指的是Fey的话,我
希望自己能够再见到她。【末日】将这个可能性斩断了,我所谓一牵挂着的一点
点东西,就是这件事情吧。

  那个女孩对我的影响之大,是我远远没有预料到的。并不是我不满足现在所
拥有的一切,只是对人这种生物而言,得不到的往往才最难以忘却。

  一边自责自己的情绪,一边牵住了初邪的手。我想要告诉她,自己最在乎的
并不是已经消失在我生命中的人,而是生命中真正拥有的人。

  初邪用指甲掐了我一下,然后就任由我牵着了。她没有完全原谅我,但也没
有真的多么生气,更多的只是单纯的不高兴。

  对这个世界我又要渴求什么呢?我只能希望这个插曲不会对我和初邪的关系
造成裂痕。尽管我内心深处明白,或许这个结果无论如何也是无法避免的。

  内视界面的【红函】突然消失。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末日】的这一天已
经到来了。

  「没了……」卡门突然说。

  「嗯。」我点了点头。

  「所有的都没了……」卡门着重咬了前两个字。

  我开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很快就发现了同样的事情——不仅仅是【红函
】的电子图样,甚至连整个系统界面都再也无法召唤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要死的人或许比想象中还要多……」初邪沉声评论了一句。

  「为什么?」

  「没有了系统面板,所有通过系统主体进行置换的功能就都失效了……」

  我已经在暗面生活了太久,几乎忘了【神都】中基本的规则。绝大多数在这
里生活的玩家,都会通过系统生成的店铺来购买在这边生活的必需品。换句话说,
系统在把食物、衣物之类的消耗品交易出来之前,它们都只是数据而不是真实存
在的物资。

  我没有想到,【末日】来临的这一刻,会将这个基本生活规则都打破。

  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玩家自己试着种了农产品和水果。有的是为了自娱自乐,
有的是为了赚点金币。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能够承担巨额食品兑换的整
个系统都消失了之后,靠玩家手工种植的食物根本满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

  我曾经猜测过会有多少人死在暴乱之中,却没有猜到会有人因为这种事情而
活活饿死。【神都】中的那些人工智能打理的店铺中,或许现在仍然摆满了琳琅
的货物。但这里并不存在真实的供应链,现在那些有限的物资早晚会被消耗殆尽。

  从这一刻起,【神都】已经和暗面、和人类的世界,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了。

  这对反抗军来说根本不是什么致命的问题,因为这边早就在暗面建立了不计
其数的作物培养棚。可是对已经完全困入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来说,为了一口食物
而杀掉身边的人这种事情,很快就不会是特例了。

  就在我沉浸在对未来的黑暗遐想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由于距离不近,所以我们并没有直接进入战斗状态。可是还没等我们弄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多的尖叫声响了起来。

  然后我分辨出了那些尖叫包含的东西。那不是由于恐惧或者惊吓而产生的反
应,那些尖叫是兴奋的叫声,就好像找到了腐尸的秃鹫和土狼在庆祝触手可得的
盛宴。

  紧接着就是无数能量弹被射向了空中,能量的散射和震动甚至波及到了我们
这边。那些不同属性的能量弹带着各种颜色的光芒在空中高高的炸裂,仿佛绽放
的礼花。

  是那群一直和我们遥遥相对的家伙们干的。之前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的出格举
动,这个时候的兴奋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不太对劲。」初邪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皱着眉头看着那边的人群。

  我也一直在关注着那些突然疯狂起来的家伙。在那边篝火飘摇的火光中,我
看到那些人似乎在往自己脸上涂抹佩戴什么东西。

  「哼……」身后的梅尔菲斯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我没有回头看他,因为远处的那二十多个人已经开始大叫着提升起了自己的
能量。

  本能的,我和身边的同伴也全都提升了能量。在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情况
下,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

  和我预想中发生的事情一样,在几秒钟之后,那群家伙就怪叫着向我们这边
冲了过来。

  「喂!!」我大吼一声,作为对其他人的警示。

  其他人自然是不需要我来多嘴进行指挥,初邪和卡门往后退了两步,阿纱嘉
站在了我身边,而梅尔菲斯是唯一一个没有动的。

  那群像疯子一样暴躁的家伙以极快的速度直扑我们所在的地方,以他们能量
加速的等级来看,应该全都是高等级的战士。

  高级战士在高能量加速之下想要穿过几百米的距离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而已。
对方看上去完全没有保留能量的意思,高强度加速所溢出的能量引起了地面的震
动和嗡鸣。在他们接近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绝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了面具,另外
一些则在脸上画了什么图案。

  那些面具做工拙劣,不自然的红色和青色混在一起,有的是张着血盆大口的
野猪,有的是狞笑的魔鬼,更多的则是面目扭曲肌肉痉挛的橡胶人脸。这些面具
在能量光芒的照映下反射着让人作呕的情绪。

  卡门拔出了腰间的武器,那把剑的样式奇特,剑刃和剑柄比例几乎是1:1,
剑刃本身散发出了淡淡的白光。她举起剑,将剑尖指向天空,然后开始念咒。

  「要打么?!」我大声问。对方的人毕竟太多,打起来可能会有料想不到的
事情。按我们的能力,如果要跑的话估计对方是拦不住。

  「打。」梅尔菲斯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拔出了鸦羽之刃。

  「好。」我应了一声,然后向前飞了出去。

  「你做什么啊!?」初邪在身后大叫。

  「给我们抢一点时间。」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家伙距离我已经只有几米了,他们高高跃起,口中发出尖
锐的怪叫,将手里的武器负载了大量的能量向我劈了下来。

  这两个家伙的身体在飞纵的过程中像融化的泡沫一样凌空分解成了数块,混
杂着血液的尸块带着原有的惯性在空中继续向前飞着,然后在落地的时候在地面
化作了一大片红色的铺毯。

  一张被染红半边的猪头面具落到了我脚下,我带着一丝厌恶的情绪用脚尖将
它拨到了一边。

  后面紧跟着的其他人全部在空中急停,原本势不可挡的冲锋被我的两道零斩
化解了。本来他们凭着人多,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能量攻防配比,只是一味的把能
量消耗放在了攻击和加速上面。这是很明智的做法,因为人数的优势足以让他们
保持轮番进攻的强度来取代防御。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刚才那种嚣张的高强度
加速才让我过了过秒杀高级战士的瘾。

  对方的防御能量极低,而当两道零斩被我释放到了他们行进路线上的时候,
就可以非常顺利的把他们撕成碎块。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剩下的
人已经被吓住,完全不敢继续行动了。

  「想死的话就来试试。」我对聚集过来的人挑衅着,试图激怒对方。因为零
斩必须在对方的高速运动之下才能够产生可观的杀伤力,如果他们继续冲过来的
话我就可以迅速使对方减员。

  可是对方的警惕性很高,他们没有那么做,即使我现在处于一个看上去很容
易与团队分割的位置。

  「都不许用能量加速!」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叫道。因为能见度太低,我没有
认出说话人到底是谁。不过他能够通过同伴一瞬间的死亡迹象来做出正确的判断,
就一定不是容易对付的家伙。

  「说话的站出来!和我玩玩。」我大声对他们说。通常我不会说这么托大而
嚣张的话,不过现在我想要迅速确定那个家伙存在的地方,以免一会儿真的打起
来的话被隐藏的这个高手阴到。

  「散开,做护罩。」那个声音再次说话,完全没有中我的挑衅。

  对方对团队战有相当的心得,我不能再继续做诱饵了。趁着他们还不敢立刻
攻击,我做了一个小幅度的能量跳跃返回了自己的同伴身边。

  「你干了什么?」梅尔菲斯问。他对我的新能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在我
意料之中。

  「以后再告诉你,先解决眼皮底下的麻烦。」我故意买了个关子,不过形势
所迫也是主要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卡门突然大声叫了一个名字。

  「恶魔索安!」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卡门一眼,初邪也是,只有梅尔菲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没
有扭头,不过他脸颊的一丝抽动说明他现在和我们一样惊讶。

  只有阿纱嘉没有动,因为她本来就不知道那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我很庆幸对方并没有趁着我们惊讶的这个契机发动攻击,不然我们这回大概
真的会吃不消。

  听到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恶魔索安放弃了隐藏身型,从后面走了出来。

  「卡门?呵呵,想不到这么巧。」

  那是个用宽大的黑色斗篷罩住整个身形的家伙,他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了一
张平淡无奇的脸。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稍微有些长的乱发遮住了大部分的面颊,
但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却亮的让人心悸。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恶魔索安的真容,但却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他的名字了。

  最早见到这个名字是在公开的通缉榜上,恶魔索安的赏金是一千万。那个时
候他做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我还是一个养养花建建房子普通的玩家。
这个名字下的赏金不断上升,然后在两千万左右的时候消失掉了。

  赏金的数额听上去并不多,我之前的赏金甚至是他的两倍以上。但事实上,
恶魔索安被通缉的时代是很多年前了,那是【神都】历史上第一个赏金过千万的
纪录。

  当他从通缉榜消失的时候,我以为他是被人杀掉了。很多人都这么以为,所
以这个人的名字在大众的记忆中很快褪色了。

  再次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佣兵。这一回他并不是因为出现在通
缉榜上而出名的,在大家注意通缉榜之前,这件事情就已经传遍了佣兵界的每一
个角落。

  他在结晶大陆出现,杀了很多人。被再次通缉以后,和他交手的战士全部死
亡,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连周围的普通目击者他也会杀个精光。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他或许并不会这么出名。问题是,他杀掉的普通玩家
在外面的世界也开始死亡。

  恶魔索安杀掉了他们的游戏角色,然后把生活在外面世界的角色使用者也杀
掉了。

  我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执法者是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但很清楚的是,他们并
没有抓住凶手。事实上,【神都】和外面时间的事情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被联
系在一起的。

  情报收集集团经过研究发现,类似的事情不仅仅是发生在那段时间。从一开
始,恶魔索安在【神都】杀掉的所有人,在外面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只是因为
死者的密度没有这么大而没有被注意到而已。事情被爆出之后,外面的舆论压力
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定位到那些受害者的,大家甚至不能确定对外面世界受害
者下手的是不是他自己。可是那些他在【神都】中杀掉的人都死了,无一例外,
这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这已经不是一纸通缉令能够化解的了。来自外面世界的治安部门委托了佣兵
界最强大的一批力量,让他们帮忙解决外面所无法解决的问题。

  恶魔索安和他的同伴们是在海蓝大陆被截获的,当时出战的战士包括保罗、
一名老牌的' 战魂' 和几个在TWP里面有着不错席位的高级佣兵。

  战斗的过程是一个秘密,而结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们所知道的信息表明,
佣兵方面损失了至少两个在佣兵界有名的高级战士,而恶魔索安则毫发无伤的离
开了战场。

  很多人恶意猜测是保罗又一次任性的开了赌注,并且在赌输之后将恶魔索安
放行了。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因为保罗自己也以了否认。如果他真的做了的话,
我想他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希望让全世界知道自己优秀的赌品。

  从那一战之后,恶魔索安的事件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平息了。外面世界的
力量表示了极端的不满,但他们的态度最终还是没有真正影响到这里。

  TWP公会向整个世界做了令人寻味的宣告,并且是唯一一次表态:外面的
事情,去外面解决;这里的事情,在这里解决。

  这个宣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代表了整个【神都】高级战士们的态度。而且
这句话并不仅仅是针对外面世界力量的宣言,同样也是对【神都】中某种即将燃
起的火苗的扑熄。

  比较合理的推测是,保罗他们与恶魔索安做了什么约定。因为从那以后他再
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抛头露面过,外面世界也没有再发生类似的谋杀事件。三大公
会都没有通缉他的意思,情报网和酒馆中偶尔会有一些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但总
得来说这个人再一次成功的从公众视线中退出了。

  而现在,这个传说中的家伙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并且是作为我
们的对手。

  我看到卡门的表情非常凝重,那张冰冷的面容之下似乎隐含着非常丰富的感
情。

  「原来以为你已经懂的收敛了,现在看上去还是喜欢四处惹麻烦。」她死死
盯着恶魔索安说道。

  恶魔索安平静的看着她,微微张开双手,「卡门,你知道么?这是值得纪念
的一天。」

  我眉头皱了起来,难道说他也……

  「【末日】。」卡门轻轻吐出了这个词。

  「不激动么?」恶魔索安的声音在夜空中嗡嗡作响,我从那平静如冰海的声
音中嗅出了一丝蕴藏在深处的疯狂。

  卡门的冷静发生了动摇,她露出了不可接受的表情。

  「我懂了……这一天的到来……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没错,一切都公平了。恐惧、责任、懦弱、勇气……全部都公平了。他们
还没意识到,但我会让他们明白。」恶魔索安将手向左边猛地一挥,在那个方向,
是笼罩在灯火中的铁辉城。

  「你想做什么?」

  「你很清楚。」

  「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了,因为我没有违背约定。」

  「你杀再多无辜的人他们也不会活过来!」

  「无辜的人?」恶魔索安一直低沉的语气突然暴起,那双红眼放出了让人心
头发紧的光芒,「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清白无辜的。他们只会在那里看着,哪怕
心中的正义被践踏,也只会看着……这就是肮脏的人类。」

  「在我听来你只不过是个反社会的家伙而已。」我忍不住开了口。这句话未
经思索就脱口而出,其实并不是理智的行为。可是我从心底不希望让阿纱嘉听到
这种话,或许我自己也对身为人类没有什么自信吧。

  恶魔索安的红眼挪到了我身上,但很快又移回了卡门身上,我的挑衅和轻蔑
对他而言似乎完全没有价值。

  「卡门,你应该明白这一切的意义。既然世界给了我们这种机会,你不想做
些什么么?」

  我不知道恶魔索安在劝说卡门做什么,但卡门看起来精神状态并不是太好。

  「既然世界已经给了我们公平,再去杀人更没有意义。」

  「人不到鲜血淋漓的时候,就不会睁开眼睛。」

  「你已经疯了。」

  「或许在很多人眼里我就从来没有正常过,但你应该是和我站在一边才对。」

  「人也是有区别的。」

  「不,他们都一样。」

  「看,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恶魔索安没有再反驳她,他再次恢复了平静,并抬手指了指我们,「这些都
是你的朋友?」

  卡门犹豫了那么半秒,然后点了点头。

  「看来第一夜的祭品要换一换了。我们走!」

  恶魔索安大声下令,然后那些像疯子一样冲过来的战士们跟着他向山崖之下
纵跃而去。

  数十道能量的光芒消失在山崖下的黑暗中以后,我发现自己的手掌心沁满了
汗水。

  如果是恶魔索安的话,我完全没有取胜的信心。被名头唬到这种事情我原来
以为不会出现在我身上,但事实却并不那么容易接受。

  他们走的时候没有动自己同伴的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在战意渐息的这个时候
似乎变得强烈了。这些人没有想要为同伴复仇之类的概念,我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他们跟着恶魔索安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一起杀人而已。

  「你和恶魔索安什么关系?」一直沉默的梅尔菲斯问卡门。

  卡门看着恶魔索安消失的方向,目光黯淡而沉重。

  初邪也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作为战魂,通缉过他也不是不合理。但看上
去你们更像是曾经的同伴。」

  卡门轻轻叹气,「看来在这个漂亮地方期待【末日】的并不只有我们。不过
我应该知道,他一直都在渴望这样的时刻。」

  「原来恶魔索安在我眼里只是一个杀人狂。可是现在看来还有很多我不知道
的事情。」我也非常好奇的发问。刚才发生的冲突来得快去的也快,让人完全抓
不住联系。

  卡门转身向椅子走去,粗暴的将它正向了自己,然后随手拿过一瓶酒灌进了
喉咙里。

  「外面的世界和这里的世界,你们觉得哪一个更真实?」她问。

  这个问题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这一次我的答案也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我是只活在这里的人,所以这里对我来说就是一切。不过到了现在,这个
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吧?」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我正面给出了答案。

  「我们都是活在这里的人。我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活在这儿,可他们却不是。」

  卡门冷冷的说着,她抬起手臂指向铁辉城,金属的护臂在火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这些人以性命做赌注,换来了取得强大力量的机会……我认为这很公
平。」我说。

  想不到卡门回应我的是一声冷笑:「公平?如果被一个普通人杀掉,你也会
这么想?」

  我本来立刻就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是又觉得似乎有些挤兑卡门的嫌疑。
我并不是在嘴硬,而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在我当佣兵的早期,我从没有真正信任过什么人。不要说朋友了,就算是同
伴也都是暂时性的。我躲避着所有和普通人接触的机会,也从来没有将自己薄弱
的后背亮出在他们面前。

  所有的胜利都是以对方的死亡告终,从某种角度来说或许我和恶魔索安并没
有太大的区别。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从来没有给对手留下复仇的机会。

  我的沉默被卡门看做了默认,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和恶魔索安曾经算是半个同伴,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非常重要
的朋友。那是我这辈子遇到过的最正直的家伙。」

  「正直往往代表着某种程度的愚蠢。」梅尔菲斯突然发话。

  「没错……」卡门回头看向他,眼睛里面动摇着隐隐的怒火,「蠢到被垃圾
一样的家伙杀死在床上。」

  「普通人做的?」我忍不住问。

  「是的。我亲手杀了凶手,在这里;而恶魔索安在外面杀了他,在外面。」

  卡门说的轻描淡写,但我感到了她深深的怒意。我不知道那件事情是多久以
前发生的,但看上去卡门从来都没有从那件事里面释怀过。

  「所以恶魔索安才开始杀外面的人……」

  「没错,他想让所有那些并没有真正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感到恐惧,让他们明
白,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我们在动手杀人或者引起冲突的时候,无论如何都
会考虑自己将会要承担的风险。譬如,来自对方朋友和同伴的寻仇、来自佣兵公
会的通缉、甚至是单纯的名声败坏,都会让我们在做事前三思后行,并尽量避免
会引发严重后果的冲突。

  可普通人并不是这样。他们在这里的生命并不是真实的,即使死掉,他们也
只要再建立一个角色便好。一个没有战斗等级的家伙,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杀掉
高级的战士,即使会迎来报复,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本质上的损失。

  设身处地而言,我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因为我,在作为这种人的时候,
亲手杀死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一个战士。

  可是一个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信了这种鬼话?」梅尔菲斯带着一丝不屑说。

  「我……」卡门咬紧了牙,「我一直反对他去杀无辜的那些人…」

  「当然,因为你还没疯。只不过,你也认为通过那种方式把这两边的世界连
接在一起是好的,对吧?如果我没猜错,保罗他们当初把恶魔索安放走也是基于
同样的原因……他们也希望恶魔索安的存在可以震慑那些普通人。」梅尔菲斯继
续说。

  「我不知道……但杀了人自己却不用死掉,你能接受这种事情!?」卡门提
高了声音,大声质问梅尔菲斯。

  「如果不想承担这个后果,一开始就不要拥零级神经拟真就是了!当我们做
那个选择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自己承担了什么样的风险么?」梅尔菲斯继续冷笑,
「所以,那副苦大仇深的不满样子,只是在抱怨自己的力量对这个世界而言不够
真实罢了。」

  卡门哑口无言的看着梅尔菲斯,梅尔菲斯毫不畏缩的直视着面前的女人,黑
夜在沉默中涌动了很久。

  「刚才实在是说了太多的废话。无论如何,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力量都已经
成为了真实无虚的东西。」梅尔菲斯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呢喃着。

  卡门以一声叹息结束了紧张的气氛。

  「你把人类看的太明白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她无奈的笑了笑,全身
似乎都松垮了下来。

  梅尔菲斯说这种话已经是某种程度的妥协了。如果不是这样,两个人大概会
吵起来。尖锐的价值观矛盾往往会毁掉一段关系,看来他还是在乎卡门的。

  或许我们永远无法得到心目中所认定的公义,但那也并不妨碍我们活下去,
人类就是如此。

  在预料之中,铁辉城的某个位置最先爆发出了冲天的火焰。远远的、沉闷的
爆炸声在几秒钟后传了过来。这最初的一夜,终究是避免不了鲜血。

           ************

  我们在山上度过了难眠的一夜。午夜中不时作响的爆炸声是一方面,沉闷的
心情是另一方面。

  太阳几乎快要升起的时候我们才勉强睡着。这段睡眠持续了大概四五个小时,
当我打开帐篷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那里了。

  整个天空看上去都灰蒙蒙的,那是铁辉城燃起的大火所散发出来的浓浓黑烟
造成的。大火还在继续,而且不止一处。

  不过爆炸声早已平息,远远看去那座井井有条的巨大都市却留下了无数斑驳
的疮痍,就好像一块被泼上了废弃颜料的画作。

  面对着远处的惨象,大家的脸上都看不到什么表情。卡门已经不会把那些普
通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了;梅尔菲斯从来不会把那些事情拿来困扰自己,而阿纱嘉
是根本不在乎。

  只有初邪不一样,她紧锁眉头,琥珀色的眼睛里积满了忧愁。

  「怎么了?」我走过去,将手放在她后颈上轻轻揉捏着。初邪细密的头发抚
在我的手背上,这种感觉让我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下来。

  初邪摇摇头,她望着远方滚滚的浓烟:「大概,后面的事情要比我想象中难
好多。」

  「为什么这么说?你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一定没问题的。」我轻声道。

  这样说并不是在盲目的安慰她。初邪已经为这一天的到来付出了很多心血,
只有我明白她做了多少努力。关于当混乱到来之后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她早就
考虑过不知道多少回,连在半夜都会醒来,把我摇醒问我她选择的处理方式是否
妥当。

  带领数以千万级的难民,破除所有的障碍,横穿陌生而危机四伏的世界,以
新人类的身份改变整个人类的社会……初邪是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可是这种事
情到底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呢?我自问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承担起这种责任
的。

  「我早就告诉自己,情况一定会很惨,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我本
以为这种情况怎么也会要等到几天之后才会出现……可是现在……」

  「或许那个时候我们应该阻止恶魔索安,这样铁辉城大概不会引起那么大骚
乱。」

  「你以为你阻止得了?」卡门在不远处冷冷的插了一句嘴。

  对上那种角色我自然不会那么自信,可是卡门的话仍然让我很不舒服。

  「我倒也没那么狂妄,但如果要拼命的话也不会害怕就是了。」我带着一点
针锋相对的情绪说。

  「当时如果动手的话这里大概我们中没人能活着离开,你也一样。」卡门评
价道。

  梅尔菲斯走了过来拍了我一下,然后走到了旁边去收拾东西,没有说话。我
微微一愣,收回了继续争吵的念头,没有继续和卡门斗嘴。冷静下来以后稍微品
味了一下,卡门大概也并不是在故意挤兑我——她似乎真的是那样想的。

  倒不是说恶魔索安一个人就可以杀掉我们五个,问题是对方的人数比我们多
太多了。而且能和恶魔索安在一起行动的人也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我们整理好东西就向踏上了归途。一路上大家的精神都保持着高度的集中,
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意外出现。

  当我们进城的时候,城区外围的大街小巷全都空无一人,这里的房屋也没有
被破坏的迹象,只是街道上被扔了一些杂物和垃圾。我忍不住探头从路边屋子的
窗户向里面望去,看了很多家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我们为了不引起骚动,在进城的时候并没有使用能量飞行,所以我们在步行
了十几分钟以后才遇到了第一波人群。

  我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人群的嘈杂声,那是一个街区性的小公园,大概有
将近一百多人聚集在那里。公园不大,所以看上去显得有些拥挤。

  「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多请两天假好了,我正好还想去凯利湖那边转转呢。」

  「说得轻松!哪有那么好请假……这回真的是饭碗不保。出去了还得忙活让
他们理赔。」

  这似乎是居住在这边社区的人们,他们平静而交谈着,交谈的内容都是关于
昨天晚上的骚乱和系统界面消失带来的麻烦。最外面一对年轻人的谈话甚至让我
有点恍惚,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原来以为在系统界面消失的时候,所有在这个世界的人都会陷入恐慌,至
少在恶魔索安这种破坏者引发骚乱之后会是如此。可现在看来,这些普通人并没
有真正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所有地方都是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会多死多少人。我毫不怀疑会有愚蠢
的家伙在发现无法登出的时候选择自杀来退出这个世界,这种人大概已经没有机
会去后悔自己的选择了。

  「大家听好!现在全都回家避难!储备好食物和水!半个月之内会有疏散行
动!」

  身边的女孩突然大声对人群喊了出来。我惊讶的看着初邪,一时间没有反应
过来。

  人们也都转向了她,就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不过在注意到我们的打扮以
后,他们的眼神就变了。虽然只有卡门一个人穿了很正式的铠甲,但我想他们很
容易就能认出我们战士的身份。毕竟战士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要远远高于这
些普通人。

  几秒钟之后,人们向我们靠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抛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我
看初邪似乎还有多嘴的意思,便立刻拉着她用能量浮向了空中,没有再给她进一
步的解释的机会。

  「在这里死的话,外面也会死!!记住!」初邪在被我拉走的时候最后向人
群扔了最后一局,也是最关键的一句话。

  「有意义么?你以为会有几个人相信你?就算你的话救了他们,你能救所有
人么?」我紧紧拉着她的手,尽量用相对温和的语气质问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
会突然为了那么几个人跳出来,她该不会蠢到要走遍整个铁辉城去发布这个情报
吧……我忍不住想道。

  「我当然知道没有意义!」初邪咬着牙说,她的脸色很不好,「可他们为什
么这么蠢,屠刀悬在自己头上还能够这么悠闲!」

  初邪的话纯属在胡言乱语,因为任谁都知道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明白【末日】
所代表的东西。所以,她只是在用无法理喻的方式发泄。

  「这些情况早就该在你的意料之内才对,你……」

  「我明白!我都明白!!」初邪猛地甩开我的手,召唤出了葬敌法球,完全
不顾忌是不是会引起骚动,向着思灭者城堡的方向就飞了过去。

  我回头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后连忙提升能量追了过去。

  我完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初邪这么失态,试图安慰她的话语也根本没有作
用。我只能说,男人的安慰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笨拙,可能绝大多数时候女人肯
买单的原因只不过是她觉得我们看起来蠢得可笑吧。

  初邪飞的很快,她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忘却缠绕在心里的某种情绪。我紧紧
跟着她,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她所承担的东西以及她的梦想,并不是我随便说说
就能够体会的。

  城堡就在前面,思灭者早已经严阵以待。在既定的计划中,最初的任务并不
是收纳难民并进行暗面的转移,情报的收集和战斗力的转化才是重中之重。

  反抗军的成员是这次计划中的中流砥柱,他们本来就是习惯于在暗面出生入
死的雇佣军,【末日】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情。可是思灭者公会
的成员就不是这样了,这里面使用了零级神经拟真的人连一半都不到,那些公会
的底层成员和普通人的心态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整个进军暗面的计划就必须向后推迟。思灭者本身稳
定下来之前,反抗军是没办法接纳难民的。【神都】这边的人手、物资乃至最重
要的行政工作,这些都依赖于思灭者的力量。

  初邪回到城里之后,一个反抗军内部的高级成员就立刻找上了她。

  「霍尔金教授在中央会议室,他一直在等你。」

  「情报已经收拢了?」

  「听说基本上……」

  没等那个成员说完话,初邪就丢下他向会议室走去。

  「我们在自己房间等你。」梅尔菲斯向我打了个招呼,他很清楚那种地方不
是他和卡门有资格进的。

  我对他们点点头,然后跟着初邪去了会议室。阿纱嘉也随我一起,毕竟现在
的情势紧张,我不想让她离开我的视野范围。

  在通往中央会议室的通道有很多守卫,而且看上去都有着不错的实力。这个
地方被层层把守,可以说是密不透风,因为现在呆在这里的人无比重要,也同样
无比脆弱。

  「教授,我回来了。」

  初邪推开门,我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巨大会议室。

  会议室的墙上挂着被很多涂抹上了复杂标记的地图,墙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
文件,几个思灭者公会的高级战士闲坐在那堆文件中间,在我们进入的时候递来
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会议室的中间是一张桌子,桌子边围坐了十多个人,他们就是思灭者公会的
实际运营者和反抗军最重要的智囊团。

  坐在桌子最里面的人站了起来,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性,虽然身体看上去
还算是相当健壮,但绝大部分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他脸颊上的岁月刻痕显示着这
个年龄的男人应该有的沧桑,一副无框的眼镜让这个男人看起来沉静和富有魅力。

  桌子边坐的其他人也基本都是这个年龄段,年龄最少也有四十岁以上。这是
男人的黄金年龄,身体还未真正衰弱,而心境、经验和情绪都达到了完美成熟的
阶段。真正将这次改变整个人类世界的行动付诸现实的,正是坐在这里的精英们。

  经济学、人力管理、供给链、心理学、社会学……这些人掌握的知识将帮助
反抗军在【神都】建立新的制度和新的社会,然后将人类重新凝聚在一起,穿越
暗面和光面。

  而霍尔金则是所罗门所指定的智囊团最高领导者。他的数个博士头衔在他真
正的能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他是外面世界最优秀
的制度设计师。

  他的名字在人类的世界家喻户晓。那还是数年前,东欧和北欧的数个国家面
临内战的威胁和革命的时候,是他为这些国家量身打造了最合适的制度变革方案。
虽然成功的比例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但已经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了。由于他所
设计的社会制度变革方案,有上千万人避免了战火和血腥的蹂躏。

  他也是最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因为在他得奖之后,
挪威内战爆发,诺贝尔和平中心也在战争中被毁灭了。令人唏嘘的是,那也是他
最后一次为一个国家设计过渡制度,也是最后一次失败。

  「你回来了。」霍尔金走过来,和初邪握了握手。他的表情是那么平静,这
是时光的流逝和满腹的学识所带来的优势。在面对巨大变革之时,他身为一个没
有「力量」的普通人,看上去是那么强大。只不过,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充满活力
的光芒,那是一个战士面对强大对手之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我知道,教授也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以自己的知识,以自己拥有的力量
创造人类从未有过的历史,这对他这种人而言是无法想象的恩赐。

  「情报员们都回来了么?」初邪问。

  「想要的情报基本上都获取到了,和我们最坏的预期一样。」

  在【末日】到来之前,反抗军派出了很多情报员从各个角度去验证整个世界
所发生的变化。只有清楚这个世界所被改变的所有细节,反抗军才能够以最好的
姿态去解决迎面而来的困难。

  最坏的预期,也就是说,整个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系统
支持的通讯能力、物资的兑换能力、医疗所的快速回复能力,这些大概都已经完
全不能用了。

  「那就是说……要启用第一章程了。」初邪轻轻说。

  教授静静的看着她,「你来决定。」

  整个思灭者和反抗军其实都是所罗门的东西,当他不在的时候,初邪自然就
成为了唯一的决定者。

  所谓的第一章程,就是指大迁徙开始之后,对全部参与迁徙的人类所适用的
规则。换而言之,这就是所有人都必须遵从的法律。

  迁徙的过程中,物资的短缺、里奥雷特的威胁、未知的里林,这些都会产生
无穷无尽的矛盾。以霍尔金为首的智囊团耗费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以统计学、
大数据为基础,结合【神都】和暗面的真实情况指定了四部不同的法律制度。

  第一章程,就是针对【末日】之后最严酷的状况所准备的法律。这是在物资
极度紧张,矛盾的隐患最大的情况下才会选择的一部,同样也是最严酷的。

  不过,这四部法律都拥有着非常成熟的可协调性。以当代的宪制为基础,它
们首先保证了所有人的权利,然后赋予了所有这个临时社会的成员表达自己意愿
的方法,还有最重要的:保证执法者、立法者和监督者相独立相制衡的完美体系。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部法律有真正的实行意义。

  「果然没有退路……」初邪紧锁着眉头。

  所有的法条我都大体看过。第二章程和第一章程基本相同,仅仅在刑罚上删
减了死刑的选项。现代社会早已经废除死刑,这是文明程度的一种体现。第二章
程的极刑是流放,将犯了重罪的人类成员驱出群体之外。

  对我们这种早就杀过很多人的战士来说,法律中是否有死刑看上去区别不大。
但事实是,当法律中规定了死刑这种东西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以道义和合理的方
式,让人类有了相互剥夺生命的权力。

  的确,我们这些战士杀过人,但那也同样意味着我们要背负上杀掉的性命。
可如果法律规定如此,那就代表杀人者不需要背负任何东西。

  所以初邪才会踟蹰,这个选择将决定在人类中即将诞生的这个新种族是什么
样子。

  「这四部法律是我们的专业性意见。并不代表你必须这样选择。」霍尔金用
和蔼的语气说道,「终究,要背负这个重担的不是我们。」

  「教授,我曾经说过,你们所研究的东西我完全不懂。既然你们才是专家,
我选择相信你们。我们启用第一章程。」

  霍尔金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扭头看向了房间里的助手们,「你们都听到
了,开始印刷吧。」

  初邪做出了【末日】之后人类第一个重要的决定。当难民收容工作开始以后,
每个人都会拥有一个诠释了这场迁徙之中必须遵从的法律的手册。保护弱者,保
证所有人的权利,让新人类以尊严和体面的方式登上历史的一页……或许我们真
的可以做到。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猛地踢开,厚重的木质门板像破碎的纸屑一样砸在了
地板上。

  难道什么人穿过了防线直接突入到了这种地方么!?所有人都惊讶的向门口
看去。

  燃墟·堕凛多恩提着他那把沉重的金属大剑走了进来,他除了一件皮大衣之
外上身没有穿任何衣服,健美的胸肌和腹肌在衣褶下若隐若现。大剑的剑锋和黑
色风衣的长摆一起拖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刮划噪音。

  像锐利的嘲笑声,像失去理智的疯人才会发出的尖叫。

  燃墟的脸上洋溢着深渊一样的表情,他扫视了整个房间。

  在初邪发声质问之前,燃墟大笑着爆出了身上所有的能量。

  巨大的冲击力像海啸一样扑了过来,我抱住初邪和阿纱嘉召唤了骨牢。

  重锤一样的冲击力粉碎了骨牢,但好在并没有粉碎我们一起凝聚的护罩。我
们三个人被燃墟的能量冲的撞破了墙壁,如同炮弹一样射了出去。

  勉强在空中挺住位置,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思灭者城堡最中央的建筑被冲天而
起的庞大能量柱吞噬了。漫天飞舞的岩块和砖石像暴雨一样落了下来,那座巨大
的宫殿在转眼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能量柱渐渐消散,崩塌成一片狼藉的废墟中间,燃墟拄着他的大剑,脸上的
笑容已经完全不见了。他的脚边是燃烧的纸张和破碎的尸体,思灭者所有最高级
的战士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们聚集到了他的身边,簇拥着他,像簇拥着
唯一的王。

  初邪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声音充满了心碎、绝望和愤怒。她捂住
了胸口,几乎无法呼吸,如果不是我抓着她的手,她大概会摔下去。

  女孩的心血和准备,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

  燃墟抬起头,看着咬着牙不住颤抖的女孩,用轰鸣在坍塌中的声音开口。

  「初邪,从今天开始,一切由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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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章、永不复还

  被燃墟的能量烧的通红的石块从天上零落了下来,淅淅淋淋的砸在附近的屋
顶上,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我撑起护罩挡在头顶,防止这些东西砸到我
们。

  初邪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冲到了废墟旁边,用脚去踩那些被火焰点燃的
纸张。

  她小小的身躯用一种令人心碎的晃动在挣扎着,女孩无助的把那些烧焦了一
半甚至更多的文件一张接一张的拢在一起,然后又跑到崩塌的碎石前面试图用手
去挖掘什么。

  我阻止了她,用力把她抓在臂弯里,以免她真的弄伤自己的手。女孩发出了
刺耳的尖叫,她挣扎着,用牙去咬我的胳膊。很痛,但是我希望她更用力一些,
至少这样或许可以替她分担一些痛苦。

  身后传来了燃墟沉闷而邪恶的笑声,就好像他在看着令人开怀的喜剧。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本以为自己会为之愤怒,但很奇怪的是,我却感到那
笑容有些熟悉。

  初邪也听到了那笑声,她挣开我的手,冲到燃墟的身前,向他的脸用力扇去。

  燃墟完全没有放纵她的意思。当女孩冲到他面前的时候,燃墟抓住初邪的手,
然后用腿轻描淡写的一绊。女孩被他按倒在地上,却仍然止不住的对着他的脸咆
哮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

  燃墟的喉管震颤道:「你已经为所欲为太久了,现在该醒了。」

  初邪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焰:「燃墟!你想要打,我就让反抗军陪你好好打
上一场!!」

  她的哥哥开始大笑:「光血现在都在我手里,你要是想捣乱,我就把它们全
部毁掉。那样的话,可就没几个平民能活着到达外面的世界了。"初邪听到这句
话之后终于停止了咆哮和挣扎。

  我也有些发愣,因为燃墟的话似乎意味着他并不是想要完全破坏初邪的计划。

  「你到底想要什么?」初邪用力推开燃墟,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
她面前的男人。

  燃墟发出了一声哼笑,他扭过头,看向铁辉城。他没有回答初邪的问题,而
是对身边的思灭者们下了一个命令。

  「向外面宣布,我们正式开始收纳难民!」

  「不行!!」初邪大叫道,「我们都还没准备好!!」

  并不是反抗军没有准备好,而是之前女孩做的所有准备都被燃墟付之一炬。

  「初邪,你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再怎么叫都是白费劲。不过你现在还能做一
点事情,比如滚回暗面,找奥索维哭诉一下。」

  自己的梦想被侮辱成了小孩子的游戏,在燃墟的笑声中,初邪气的已经完全
说不出话了。我按住她的肩膀,连拉带拽的把她带出了这片破败的建筑之外。

  梅尔菲斯和卡门早就被爆炸声吸引了过来,还有很多驻扎在思灭者城堡里的
公会成员也是如此。此时此刻,不少高级公会成员已经浮在空中,将这些对情况
一无所知的围观者安抚在了远处。很显然,燃墟这一次并不是心血来潮,他是早
就计划好了这一天到来之际应该怎么做。

  我远远地对梅尔菲斯那边做了个「安心」的手势,跟着初邪向「湖」的方向
飞去。

  已经无暇向梅尔菲斯解释什么了,让我担心的是初邪一副失去了理智的模样,
对于这个状态的她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过,如果她真的要带着反抗军和
思灭者开战的话我就一定要阻止。

  这个时候的战斗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问题进一步失控。而到了最后初邪
则一定会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初邪头也不回的冲到了湖边,然后跳了进去。我看了跟在身边的阿纱嘉一眼,
她对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做了同样的事情。

  沉闷的水压迅速挤了过来,然后在几秒之内又退散开去。我挣出了水面,然
后看到初邪正愣愣的站在湖水里看着岸上。

  「湖水」暗面的这一侧是一片荒野,灰色中掺杂着黑色的坚实地面除了荒凉
这个词之外很难让人产生其他的印象。可是就在这样的一个荒凉不毛背景之下,
湖边摆着两把普普通通的木质座椅以及一张小桌。

  就是那种在简陋酒馆中随处可见的暗褐色圆桌,还有坐上去以后会发出咯吱
声的老旧椅子。它们摆放在灰沉沉的暗面天空之下,就好像一件荒诞的艺术摆设。

  奥索维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双手轻轻交叉,正正的放在桌面上。他目光无
神的盯着桌子上的两只玻璃杯,而我们的出现似乎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人在看到这种诡异场景之时往往都会产生这种感
觉。

  初邪站在水中,任凭水珠从发梢像流珠一般倾泻回了湖水之中,好像刚才的
冲动全都消散了一样。女孩在看到奥索维的一瞬间就静了下来,那种病态一般的
宁静让我感到害怕。

  她走上了岸,奥索维的目光微微一偏,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这个座位是给我准备的吧。」初邪淡淡的问了一句。

  奥索维默默的抬起手,做了个请坐的动作,然后拿起了桌子上靠近他的那个
装满了清水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初邪优雅的收拢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不声不响的坐了下去。我感到一阵紧张,
奥索维在这个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样子,神秘的让人恐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要那么做的?」初邪太聪明了,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废
话,当奥索维坐在这个地方等她的时候她就认清了这个事实。奥索维知道燃墟要
做什么,所以才早早的在这个地方以这种荒诞的方式等待着初邪冲回来找自己。

  「一直都知道。」奥索维沉声说,他抬起眼皮,用认真的表情看着初邪。

  「可是你没有告诉我。」「因为让你知道的话麻烦会更大。」「我有时间有
准备的话绝对能阻止他,除非你也想让他这么做。」「你阻止不了。」当听到奥
索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初邪脸颊狠狠的抽动了一下。

  「你……」就在她提高声音想要爆发的时候,奥索维却插嘴打断了她要说的
话。

  「你只有两个办法,击败他或者说服他。一者,你没有击败他的能力;二者,
你也根本说服不了他。」初邪被噎的说不出话,她强迫自己重新恢复了平静的语
调。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永远都有转机。如果我提前知道的话,哪怕给燃墟退上
十步,让他掌权也罢,至少不需要让霍尔金教授他们死掉。他们的价值你不是不
清楚的。」

  「他们是一定要死的,因为燃墟的计划中不允许他们的存在。」

  「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告诉我,奥索维!!」初邪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
了。

  初邪一直一来都把奥索维视为理想上的杰出伙伴以及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
当奥索维从一开始说出他都知道的时候,女孩感到了深深的背叛。那种被信任的
人讲一切都瞒在背后的感觉不是轻易就能够接受的,如果是我的话大概根本无法
把自己的怒意压制这么长时间。

  可是我早就知道,或许奥索维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单纯的利用初邪。他身为一
个里林,真的会对人类产生类似于友情的东西么?

  然而这个时候我更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初邪了,奥索维曾经亲口对我说,初
邪现在的理想全都是他暗示之下的产物……我不敢再让她受打击。

  「你输了,初邪,你知道为什么么?」奥索维没有正面回答初邪的问题,而
初邪也回答不出他这个反问,只能喘着气瞪大了眼睛看着奥索维。

  「因为你的底牌亮在了桌面上。」奥索维继续说道,「你要做什么,想要怎
么做,被燃墟看的清清楚楚。掌控住了光血,你就无计可施,这就是你输掉的原
因。而你赢不了燃墟的原因也很简单,你对他的底牌一无所知。他也不可能让任
何人知道自己的底牌,这可是牌桌上最最基本的规则。」

  「那么你知道么?」初邪敏锐的追问道。

  「我知道他现在想要做什么,也知道他会怎么做,但这些都和他的底牌无关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会把【神都】的难民们全部带回外面的世界,
可绝不是用你的方法。他要的是以最强硬的独裁手段,捏紧无上的权力,把这一
目标实现。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能达成自己的目标,而我要保证这一切最终会
实现。你从来没有隐藏自己的底牌,所以能做到的一定是他,而霍尔金也就必须
死。」

  「为什么?!」

  「因为燃墟以血腥和暴力支配这些即将诞生的新人类之时,霍尔金这种智慧
的存一定会掀起人们心底对自由和权利的渴望,到了某个时刻,新人类们就要自
我毁灭了。」

  「这对你来说,完全都无所谓是不是?如果程序并非正义,那么得到的结果
是正义的又有什么意义?!」初邪到现在还试图和奥索维争辩些什么,但作为旁
观者的我来说,整个计划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扭转的机会了。

  「不要试图反抗了,初邪,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了。」

  初邪的嘴角在抽搐,她垂首不语。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女孩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抬起头,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奥索维看着她的动作,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一丝让我浑身发寒的微笑。

  初邪也看到了他的表情,瞬间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水杯。

  「不不,」奥索维摆了摆手,「水里没毒的,哈哈。」

  「那你笑什么?」初邪放下水杯,仍然很不放心的将嘴里的水分往外唾了唾。

  「没什么,只是我知道你不会再和燃墟冲突了,所以感到很高兴而已。」

  「你怎么知道的?」初邪皱着眉头。

  「因为你喝了那杯水,呵呵。」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在很久之后才得到了解释,
而初邪和我现在都被弄得一头雾水。

  「奥索维,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初邪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我可是要从你身上吸取教训的。底牌这种东西,绝对不可以随随便便拿出
来。」奥索维换上了一副轻松地语气说道。

  初邪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是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天空中熟悉的兽型低级里奥雷特在风中盘旋,发出了悠远凄厉的鸣叫;湖水
在细不可查的地底能量脉冲的影响下不时的泛着几道涟漪。

  「还记得在空洞石穴,我们被机关困在洞底十四天;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觉
得自己会在游戏里死掉呢。」初邪慢慢的仰起头,看着暗面令人压抑的天空,开
口说道。

  「那个时候可完全看不出来呐。在最后一堆篝火熄灭之前,你还一直都是笑
脸。」奥索维接口道。

  「最后饿的不行了,你像变戏法一样弄出了吃的。虽然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
见,但是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那到底是什么啊?」

  「哈哈,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奥索维笑道。

  初邪也笑了,「说的也对啊,有的时候留一点幻想比现实要让人舒服……」
女孩站起身,推开了椅子。

  「奥索维,那次的人情,之前所有的人情,我都记得;我会还给你的。」她
收敛笑容,用平静如水的语气对奥索维说道。

  奥索维仍然将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望着那杯只剩一半的水杯出神,连看也
没有看初邪一眼。

  无论他们之前拥有什么样的友谊,大概在初邪说出这句话以后,双方就回归
到了最原始的利用关系了吧。我不知道奥索维和初邪的心中现在是什么感触,但
我想失去一个朋友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跟着初邪向黑城走去。我们走出了大概十几米的时候,奥索维在我们身后
发话了。

  「在外面世界,我曾经在远东地区的湿地中见到过一种鹤。」我们停下了脚
步,回头看向他。

  「那鹤体型修长,黑颈白羽,额头朱红犹如鲜血。」奥索维对我们说着,目
光却仍然盯着面前的玻璃杯,就好像那里面盛满了回忆,「它们会跳舞。并不是
那种以人类傲慢的代入感去形容的跳舞,它们是真的在跳舞。毫无防备的,伸展
双翼,像幻影一样在夕阳里面留下洁白的一扇,和伴侣一起将颈部曲张到极致,
然后发出一声贯穿云霄的甜美鸣叫。你看着它们,就好像这些鹤穷尽一生就为了
跳这么一曲舞。」

  「在旷无人际的巨大湿地中心,没有任何观众,那种惊心动魄的姿态,就只
是给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存在而看的,他的舞伴。」奥索维说完,他松开交叉的手
掌,轻轻地在空气中随意摆动了两下,就好像小孩子模仿翅膀的扇动似的。

  我们将他独自留在那里,当我们进入黑城的时候我回头看去,他仍然一个人
坐在那张椅子上。

           ************

  初邪在与奥索维对话之后就好像认命了一般,她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写着什么
东西,几乎完全不出门。她也不许我和阿纱嘉踏出房门,所以当残留在【神都】
内部的人们心中的黑暗爆发出来的时候、当思灭者和反抗军完全融合在一起的这
个过程中,我们都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面逃避着什么。

  初邪房间的门口在几天之内被驻扎上了守卫,就好像她所预料中的一样。

  奥索维带着反抗军顺利的依附在了燃墟的麾下。没有初邪从中作梗,整个行
政交接平滑就好像绸缎一样。反抗军几乎完全被打乱了建制,思灭者的核心人员
占据了暗面所有枢纽的关隘,燃墟的权力也像爆发的恒星一样迅速膨胀到了无人
可以钳制的地步。

  随着事情一步一步的发展,我发现燃墟和奥索维之间的私下交易或许要远远
的超乎我们的想象。

  初邪和霍尔金的教授团精心制定的规章被付之一炬,而燃墟在开始接纳难民
的时候却也颁布了属于自己的律法。那律法的内容非常简单:普通人听从反抗军
的命令,反抗军的人听从上一级的命令。

  惩罚的措施也非常简单,只有两条:第一次,剥除刻纹;第二次,死刑。

  这个惩罚措施的效率完全建立与「纹章」两个字之上,因为那种东西从第一
天开始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反抗军内部的唯一等价交换物。

  每个被收容的难民都会穿过反抗军在【神都】湖边所设立的一个关卡,那座
关卡之中有一个法阵。在那个法阵中,人们会在左臂得到一个由二十个刻纹组成
的魔法纹章。魔法纹章的刻纹可以在人与人之间相互传递,当难民们进入暗面的
时候,反抗军每日所发放的食物都会重新向他们索取一个刻纹作为代价。

  而每日的凌晨,人们的魔法纹章之上会重新多出一个刻纹。

  只要仔细去想,这个术式的存在就会变得非常恐怖。因为这种丝毫没有实战
性的法阵根本就不是刚接触法式几年的人类可以实现的。毫无疑问,能够做到这
一点的除了里奥雷特就只有里林了。

  是奥索维做的,这是很容易得出的结论。

  可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种非常精密而具有针对性法阵
开发出来。因此才更是揭示出了一个事实: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了。

  就好像他很久很久之前就知晓了燃墟会篡权的事实,专门为这种情况而量身
打造了那个法阵。

  违反规则的人,剥除纹章,他们就只能靠每日重新恢复的一枚刻纹来索取食
物,勉强的在暗面苟延残喘。这已经是很极端的处罚了,因为我可以预料到,食
物到最后肯定不会充足,一枚刻印所能给自己换来的营养实在是微不足道。

  而战士们的待遇则完全不一样了。只要加入反抗军,就可以获得五倍以上的
刻纹,而且普通的食物补给甚至不需要花费刻纹。

  这个规则是不错的,因为暗面的危险要求我们尽可能的扩大自己的战斗能力。
可造成的混乱也可以预料,当一个阶层即拥有力量又拥有特权的时候,霸凌和仇
恨就会像野火一样诞生。

  当初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奋笔疾书着什么的时候,我则在一直关注着外面的
动向。

  第一批,第二批……直到第十六批大规模的难民驻扎到了黑城基地外围,一
切都保持着平静和安宁。但我知道这并不代表事情很乐观,因为人们仍然处在巨
大变革的震撼之中,任何细微的安全感都足以让他们满足。

  是的,当他们不满足的时候,就是混乱的开始。

  大概是第七天的时候,我听到了消息,【神都】内部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
战斗。

  那是在海蓝大陆,以TWP为首的几个大公会和成组织的暴民之间展开了长
达数日的激战。结果是理所当然的,TWP和其他的大佣兵工会联合在一起就已
经占据了海蓝大陆绝大部分的战斗力量,他们没有受到什么可观的损失。

  可是另一方面,预计中的死亡者高达六位数。死者基本上全都是没有什么战
斗等级的平民,他们凭借着自己手中微弱的可怜的力量,想要夺取一丝生存的渴
望,却失败了。

  食物成了最稀缺的东西,当上百万人饿疯了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战胜自己
的欲望。如果不去相互吞食,唯一的出路就是拼上性命进行掠夺。

  或许是从那一天,新人类才第一次开始体会到自己拥有的力量是何其恐怖吧。

  那些高级战士们挥舞着能量加护的武器,一个人斩杀掉上百个弱的可怜的平
民,杀的整片大地全都浸透成暗红色,残肢断体夹杂着扑鼻的腥味在城下堆成尸
山血海,一直到手软的拿不起刀为止。

  并不是累了,而是怕了。当把和自己一样的人类当做屠宰场的牲畜一样不断
屠杀的时候,一种人会麻木而性情畸变,一种人会对自己的尊严、底线产生了深
深的怀疑。几秒钟的怀疑,足以被蜂拥而上的其他人扑到地上,然后撕成一堆肉
泥。

  前进者,被来自同胞的能量砍成了碎片;后退者,沦落成了靠尸体为生、抛
弃了人类身份的食尸鬼。

  我没有机会亲身体验那种情形,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大幸。

  初邪终于走出了房间,她的肤色苍白,眼睛里全是血丝,手里抱着一叠装订
好的纸张。

  「陪我去见燃墟。」女孩轻轻地对我请求道。

  在她挤压着自己的生命力而努力的时候我没有阻止她,所以她才会这么憔悴。
并不是我不关心她,而是我知道如果不让她做这些事情的话,她一定不会甘心。

  阿纱嘉似乎对回去【神都】没有什么兴趣。她在【神都】那边的力量会受到
压制,而在暗面则不会,所以我觉得把她留在这边或许更安全一些。

  于是我和初邪在思灭者的城堡里再一次见到了燃墟,在【末日】之后第十四
天的深夜。

  从我们重新迈出房门的那个时候,守在门口的卫兵就立刻将这个消息传递回
了【神都】。他们很清楚,任何形式的干预都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
是发布消息而已。

  所以我以为当我们重新回到思灭者城堡的时候,燃墟会早早的等在那里,可
是他并没有如我所愿的现身。

  初邪找到了思灭者的高级干部,询问燃墟的所在,得到了非常荒谬但却又理
所应当的答案:他的卧室里。

  除了思灭者主堡之外,燃墟所居住的房间外面竟然没有守卫的存在。负责日
常杂务的仆役们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战斗的经验,他们只是一脸麻木的在做着清扫
之类的工作。我只能说燃墟对自己的力量或许太过自信了一点。

  初邪走到了他的卧房之前。那座门是由工匠精心雕制过的大大的木门,看上
去和我想象中有钱人家该有的装潢相当吻合。只不过这座门有很多磨损过的地方,
可以想象这个房间的主人对待这个门并不友善。

  「哥,你在不在里面?我要进去了。」初邪用手拍了一下门扇,大声说道。
她的语气柔软,平静的像是一缕细细的湖波。

  屋子里传来了燃墟的一声模糊的应答,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我想初邪也没
有。不过她还是推动了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昏暗,我走进去,当脚踏在柔软地毯上的时候,隐约闻到了一股
清幽的月桂味道。

  燃墟正从房间深处的那张大床上爬起来,抓起旁边的一身袍子披在身上。在
月光之下,我依稀看到了他旁边被单另一侧露出的光滑脊背——一个女人正睡在
那里。燃墟站起身,然后抬手给那个女人重新盖好了被子。

  看着他的动作,我本能的皱起了眉头,因为那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我认识的燃
墟会做的事情。我仍然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所做的事情。

  燃墟向我们走过来,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抬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巨
大落地窗,那里有一圈沙发,正在月光下被染的银白。

  他坐了下去,双手横在靠背上,又非常自然的把脚放在了中间的桌子上。

  初邪也做到了他对面的位置,而我则靠着墙没有动。

  「我是最不喜欢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燃墟打着哈欠,声音中带着浓浓
的不满。

  「很急,所以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初邪的语气并不算低三下气,但我也算
是第一次见她使用这种措辞。

  燃墟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我,指了指我旁边。

  我先是一愣,然后发现他指的是我旁边立柜上的水壶。那意思很清楚,是让
我倒杯水给他喝。

  这是燃墟习惯性的颐指气使?还是刻意的侮辱?不过,在我想好该做出什么
反应之前,初邪立刻就站起身拿过了水壶。

  燃墟抓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放回桌面:「我都已经坐在这儿了,没
有赶你走。」

  初邪点点头,「奥索维说了,你也想带着人们向光面进行穿越。既然是这样
……你也看到了,我很乖了,什么都没有做……以后也是你说了算,我不会捣乱
的。」

  燃墟低声哼笑,「捣乱?你拿什么捣乱?」

  初邪顿了顿,没有理会燃墟挑衅式的回答,「反抗军就交给你,我不会再插
手。只是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女孩说着,将怀里的抱着的那摞文
件递了过去。

  燃墟把东西接到了手里,却没有翻看。

  「这是什么?」

  「是我凭着记忆勉强复原的霍尔金教授他们定制的……」

  燃墟的手中陡然升起的能量将它们化成了火焰。初邪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
出了一声哽住的声响,身体也为之一震。

  「你……」初邪咬着嘴唇,委屈的差点哭出来。

  燃墟看着初邪的表情,然后将燃烧的纸张塞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一股焦糊
的熏人味道升了起来,那个男人站起来推开了窗户。

  「初邪,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这群生物,拥有着人类从没拥有过的力量,
要走的是人类从没走过的路。你觉得凭借霍尔金那群自以为是的家伙,真的能实
现这一切?就算在外面,他所定制的计划成功率连一半都没有。」

  「可是已经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些事情了!在这种问题上的见解和经验,谁又
能替代他呢?!」初邪反驳道。

  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女人用被单遮住身体坐了起来。看来是我们说话的声
音和焚烧的味道影响到了她的睡眠。我和初邪忍不住向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我看
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应该不到二十岁吧,女孩略显散乱的头发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那张脸
清凉的像是一颗水润的蓝宝石。她有一双深沉的眼睛,就好像煮沸过的湖水又重
新在冬日结成了冰。

  我一时有些发愣,而她已经裹着雪白的床单,赤着脚走了过来。

  「我出去?」她的声音能够让人想起恋人在冬天塞入了自己领子里的娇手,
冰冷之中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燃墟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看她,只是用手掌虚按了一下。

  女孩抱着膝在地毯上坐了下去,身体倾侧,靠在了沙发扶边。

  「初邪,」燃墟再次开口,「你真是蠢得可笑,自己却以为自己很聪明。这
里的世界能够和外面相提并论么?外面世界的战争,是小国在大国监视照看之下
的比赛,是孩子在大人看护下的游戏。文明世界的游戏规则你以为适用于这种地
方?」

  「最可笑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你自以为很自己的哥哥。」听到这句话,初邪
张口似乎想要说话,但却被燃墟打断。

  「我是说所罗门,你真是蠢。」燃墟毫不遮掩的对初邪使用了侮辱性的词汇,
「他在很多方面都在利用你,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同意你的请求,然后投入这么大
的资金来帮你?」

  「我当然知道他在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啊!我们都会给对方想要的。」

  「你这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女人。你知道他在利用你,这很明显。但你蠢就蠢
在潜意识里仍然认为,所罗门就算再怎么利用自己,也是自己的血亲,也是自己
的大哥。」

  「我……」初邪在这个时候终于沉默了,或许燃墟猜对了初邪的心理。

  「所罗门是合格的商人,比我要合格的多了,所以他才有资格站在现在的位
置上……不过不是所有东西我都要让给他。这个世界,将会是我的世界。」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然后当新人类重新立足于外面的世界的时候
……」

  「规则会被改变。世界的规则的就不再是金钱的规则,所罗门也不再是世界
之王。"」属于新人类的力量规则……可是,就算这样你也不可能成为世界之王
的。难道你疯了?就算外面变成了靠力量说话的世界,你也不是最强大的那一个!


  燃墟呵呵的笑着,「这不需要你来替我操心。你老老实实呆着就好,不要逼
我杀你。如果你看不惯,就闭上眼。饭,我还是会给你一口的。」

  初邪沉默的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呆了五分钟,对燃墟的无礼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我把手轻轻放在了她肩上。

  初邪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面的平静让我略微放心了一些。她重新看向燃
墟,好像决定了一件事情。

  「哥,我想要几艘作物培育飞艇。」

  燃墟冷哼一声,「你现在还抱着小女孩式的期望么?期望我会把你当成妹妹,
继续由着你说出这种幼稚的请求?作为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成员,你能活到现在,
可真是个奇迹了。」

  「可能确实是很幼稚吧……以前总有个人会挡在我前面,所以我什么都不用
担心。任性也好,做了错事也好,他都会替我收拾烂摊子。小时候被父亲责打,
替我挨打的是他……长大后遇见心狠手辣的堂兄弟,替我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的
也是他……」

  「我不是在期望你变回原来的你……这是最后一次求你,答应我吧……」

  燃墟冷冷的看着低头轻语的初邪,又是一阵沉默。

  「几艘?」最后他说。

  「五艘……」

  「给你两艘,再废话就滚出去。」

  「好。我明天去交接。」初邪说完话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向外走去,
我也跟了过去。

  「你留下。」身后响起了燃墟的命令。

  我和初邪扭过头,发现燃墟的目光锁在我的身上。

  「他……」初邪刚要说什么,就被燃墟的话给打断了。

  「坐一会儿。初邪,你出去;风信儿,水。」一直在旁边地毯上抚膝而坐的
女孩站了起来,在旁边的立柜上取了一个新的被子,然后斟满了水。她用一只雪
白的手臂拢着胸前的床单,动作迅速却不失优雅和平稳。

  一杯水,那意思是摆明给初邪看的,他并不是要为难我。初邪看懂了其中的
意思,她看了看风信儿,又看了看我,然后顺从的走出了燃墟的卧室。

  燃墟没有看我,而是悠闲的盯着面前的座位,等着我落座。

  于是我坐了。

  一种很被动的感觉。我看不懂燃墟到底在想什么,而我的事情他却一清二楚。
在这种情况下,燃墟遥远的像是深渊中徘徊的黑暗,而我则是在森林中等待着枪
鸣中弹的狼。

  「你知道她要干什么么?」燃墟开口了。他的语气很平实,就好像普通人之
间的聊天。

  「想也想的到。她无非是想要带着食物,去多救几个人。」

  「你挺了解她。」

  「她……虽然很多时候喜欢做坏事,不过心底还是软的。在我看来,她可能
是很有负罪感吧。本来可以在【末日】之前警告游戏里所有的人,可是却为了那
个新人类崛起的梦想,让事情演化到了这一步。现在弄作物培育飞艇,也是带着
一种赎罪的想法吧。」

  「你认为是她的罪么?」

  「当然不是。我说过了,只不过是她心太软了而已。」

  「不错……所以我希望你能看着她,不要让她做愚蠢的事情。哼……带着两
艘飞艇去营救难民么?她以为这是救人……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命要算在她手上
……算啦,反正也和我无关。不过你告诉她,如果她忍不住做傻事的话,我会亲
手杀了她。」

  「燃墟……称王,就这么有趣么?」

  燃墟对我的问题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他笑起来。

  「吃腐肉的秃鹫,能体会到狮子大快朵颐的乐趣?哈哈哈哈!」

  「或许你说的没错。可是你让我留下,就是为了说这些?」

  「给你个礼物。」燃墟说着站起身,从柜子里面取出了一把钥匙,随手扔给
了我。

  我接住钥匙,疑惑的看着他。

  「地下室的钥匙,你去看就知道。是不是要告诉初邪,怎么处理,也都按你
自己的意思来吧。」

  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那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礼物……你想换什么?」

  「只是头痛现在该怎么处理里面的东西罢了。你去做个决定,就算帮我了。」
燃墟呵呵笑着,站起身,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我向外走去,燃墟褪衣上床,而在我迈出门口的时候,我似乎看到风信儿在
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他和你说了什么?」初邪站在门口,轻轻抓住我的胳膊。

  「一些警告,让我看着你不要做傻事……」我隐瞒了钥匙的事,因为想自己
先看过以后再做决定是不是要告诉初邪。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初邪问我。

  我本以为初邪会对那个女人的身份有所了解,却不料我们两个对这个问题的
答案都是一无所知。对我而言,那个女孩是谁完全就没什么意义;可初邪看上去
却非常在意她的身份。

  确实很奇怪,因为荒淫无度的燃墟,怎么想都不像是会这样对待一个女人的。

  我摇了摇头,「你索要飞艇,是不是要出去救助难民?」

  「被你猜出来了……」

  「很危险。」

  「我知道……」「近的地方没有必要,要救助就要离开这边很远。你和我,
都有可能死在那种情况下,你明白么……」

  「外面都是那种情形了,我实在忍不下去……」

  「有这个觉悟就行。我会陪着你。」

           ************

  我们在思灭者的城堡里居住了一晚。第二天的时候,趁着初邪去交接飞艇的
机会,我带着燃墟给我的钥匙迈入了通往燃墟住所地下室的通路。

  印象中的地下室都是阴暗而狭窄的地方,但这种印象对于燃墟居住的这座建
筑下面的区域并不适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宽大而显眼,而且在这一层里的房间
看上去也都是普通的储物间和客房,连门锁都没有。而仅有的两个用于存放东西
的房间上面的锁也并不适用我手中的钥匙。

  直到我在这一层的深处看到了一扇通往更下一层的铁门。虽然依旧没有阴冷
潮湿的感觉,但这一层看起来就已经不是可以住人的地方了。

  石质的阶梯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和装潢,只能容两三人通过。它在微弱的光线
中盘旋而下,通到隐隐的黑暗中。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照明棒,注入能量,然后走了下去。这种照明棒是专门为
冒险者设计的,对能量的需求量很小,而且还有一定的储藏能力,即使离手也能
够保持一定时间的光照。从设计上来讲虽然简单,一块可以储能的晶石加上类似
玻璃的传导体就可以制造;但从理念上讲却是独属于我们这些即将诞生的【新人
类】世界的产物。

  或许当我们真正重回外面的时候,不仅仅是我们闲暇时所设想的那些颠覆,
大概人类的每一个角落都会被改变吧……

  楼梯不高,当我迈下去以后,俨然发现这里竟是一个囚禁用的场所。

  这一层并不算大,站在楼梯口我能看到这里只有五个房间。不过我想然需要
我找的东西就在这儿,因为其中的一个门上有一把明显的锁。

  除此之外,我还感受到了一丝魔力的波动。

  本能的,我给自己做了一层护罩。虽然我认为燃墟不至于低级到用陷阱之类
的东西坑害我——凭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燃墟根本就没必要这么做——但长时
间的佣兵生涯还是让我养成了这种谨慎的习惯。

  我站在铁门之前打量了一下,依稀看到门下的缝隙中微微闪动着一点点的光
芒。法阵么?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感觉对现在的情形有了一种即视感。

  抬起一只捏在手里的钥匙,我打开了铁门的锁。

  房间里面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

  她跪坐在地上,双手被拷在墙上的锁链里。铺满了整个地面的法阵微微的闪
着光芒,那些淡蓝色的光映在女人的身上,显得诡异而冰冷。

  女人的身上残留着各种污秽的痕迹,整个房间散发着体液的臭味,那件残破
的衣服已经起不到什么遮蔽的作用了。

  女人抬起头来,用略带惊恐而哀求的目光看向我。而我在她的目光中,忍不
住将颤抖的手伸向了腰间的神宫。

  「你……是来杀我的……?」小鱼用带着鸣泣的嗓音问道。

  原本英姿卓绝的女战士,竟然被燃墟关在这种地方任意蹂躏,这是我完全没
有预料到的。事实上,自从我和初邪重归于好之后,我的潜意识就欺骗性的让自
己努力不去思考关于小鱼的事情。初邪在那个时候以自己的梦想为赌注要挟所罗
门,换来了我的立足之地,所以我实在没有忍心去向她追寻小鱼等人的下落。

  地上的法阵,我已经见过了好几次。那是Dreams公会特有的能量吸收
法阵,看起来现在思灭者也得到了它的秘密。只是我并不清楚是思灭者自己偷过
来的还是和Dreams做了什么交易。

  我认为是后者,因为我曾经得到情报,思灭者的确和Dreams在【末日
】之前做了很重要的交易。如果这个法阵就是交易的内容之一的话,我丝毫不会
感到奇怪。

  我拔出神宫,却没有想出自己该做些什么。

  小鱼用绝望和恐惧的目光看着我,她的头发杂乱的纠结在一起,面色也苍白
的可怕。

  她曾经是初邪的追随者,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我的同伴。可是她最终站在了所
罗门的那一边,带着人杀掉了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燃墟为什么会把她抓到这里来,但既然他把处理权交给了我,就说
明我现在杀了她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但是初邪的想法呢?小鱼从某种程度上也背叛了她,而且还差点造成了我和
初邪之间不可扭转的误会。那么她会希望小鱼用性命来赔偿这一切,还是希望我
放过她?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初邪和我之间的事情了,小鱼背负的是
微凉、沙伦以及那些忠实于我的战士们的性命,我必须要自己作出决定。

  「微凉是你杀的么?」我咬住牙,问道。

  「不!!我是被利用的!!杀微凉的是布伦洛农!!」小鱼挣扎着对我喊道,
锁链和墙壁撞击,发出嘈杂的凄鸣声。

  「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放了我吧……求求你……」

  我不知道小鱼在这里受到了什么样的凌虐,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几近崩溃。

  「你说你被利用……可是带着人杀我的不是你么?」我盯着她的眼睛。

  「我是要杀了你!可是我当时以为是初邪下的命令!!我没有背叛她!!」
小鱼嘶叫着,嗓子完全哑了。

  「明白了……那至少我在这里杀了你,你并不冤枉。」我抬起了神宫。

  小鱼看着我的剑刃全身发抖。不过她毕竟也是久经战场的高级战士,当我迈
步上前的时候,她终于展露出了认命的神色。

  「求你告诉初邪……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背叛过她……」

  「好。」

  我探前一步,将神宫抵在了小鱼的胸口心脏之处。作为一个战士,心脏这种
致命的部位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我手掌用力,剑刃传来了穿透肉质的触感,锋利的切刃在半秒钟之内钻入了
她的胸腔。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迅速流淌了出来,小鱼发出了一声卡在喉咙深处
的哀鸣,全身发出了剧烈的颤抖。

  我继续用力,神宫的前端从她的后背透了出来。

  「啊啊——」女孩在最后发出了一声充满了不甘和绝望的哀叫,然后我将刀
拔了出来。

  小鱼整个人瘫软了下去,身体像沉重的石头一般坠了下去,锁住她双臂的铁
链猛地收紧。

  我拖着沾满了鲜血的神宫,向房间外面走去。身后的地面上,越来越多的鲜
血慢慢覆盖住了青灰色的法阵阵纹。

  关上这扇铁门,我靠着墙,无法迈动自己的双腿。我不明白为什么复仇的滋
味这么苦涩,苦的让我喘不动气。

  我逼迫自己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这个并不宽敞的地下室,非常刺耳。

  没有办法向罪魁祸首的所罗门复仇,所以我就只能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小
鱼痛下杀手。本来我可以选择放了她,然后以公平尊严的方式决斗,可是我也没
有这么做。

  我必须动手,因为如果让初邪知道了的话,或许我永远就下不去手了。初邪
会护着她,而我也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么恨这个女人。

  我想要找人为微凉他们的死负责,小鱼就是我的选择。然而这个选择像是泥
潭。

  以这种方式复仇,毫无尊严可言,却是我能扑捉到的唯一一个机会。

  她被利用,然后在初邪和我之间选择了初邪,这不是不可以理解的行为。我
仍然能回想起我和她并肩坐在某个酒馆里,聊战局、聊无关紧要的琐事、聊我们
共同心仪着的那个女人。她或许在内心深处痛恨着抢走了初邪的我,但在那趟通
往心族领土的旅程中,我能够看出小鱼内心的纠结。杀我是有违她本意的行动。

  那么我该怎么办?放了她?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杀死过我的朋友?被她亲手杀
死的沙伦,垂下手里的剑的时候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种苦涩和压抑,也是我不得不承担的东西。

           ************

  我将小鱼的尸体留在了那个地方。或许有人会来收拾残局,或许不会,我已
经不在乎了。

  人死了,尸体就只是活人用来承载自己各种念头的工具而已。回忆也罢,仇
恨也罢,死的人已经不会也不能在乎了。

  我在戒备森严的内城广场找到了正在办理交接手续的初邪,令我稍微有些意
外的是,梅尔菲斯和卡门也在这个地方。

  内城广场距离通向暗面的湖并不远,这里停泊着几十艘巨大的作物培育飞艇,
给【神都】的幸存者们供给着赖以为生的食物。

  这种飞艇只能进行最基本的贴地移动,每一艘都长达百米,内置了五至十层
不等的作物培育介面,以及简易的食品加工装置。如果是在外面世界的话,这样
一个飞艇每天的食物产量足以供一个小镇的居民满足几天的口粮需求。【神都】
内部对外面科技的复原程度非常高,但毕竟还是有细微的不同,所以在产量上面
稍微有一些折扣。

  我在通往广场的道路关卡被思灭者的守卫拦了下来。这个地方的安全关乎着
很多人的生死存亡,所以这里的看守无一不是思灭者内部的高级成员,而不是新
晋吸收的来自外面的战士。

  守卫让我出示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但我所有的就仅仅是手腕上的一根反抗
军丝带而已。我亮给了他们,而他们似乎并不接受这种东西。就在事情慢慢要变
得纠缠不清之时,梅尔菲斯从广场里凑了过来,对守卫说了几句话,把我引了进
去。

  初邪就站在广场边缘不算远的地方,她刚才应该是看见我被拦住了,所以才
让梅尔菲斯过来接我一下。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看了一眼正跟某个管理人员争执的初邪,问梅尔菲
斯道。

  「她找我们过来帮忙。」梅尔菲斯说。

  「帮忙……有什么麻烦么?」老实说,初邪这个举动让我有些紧张,因为她
从来不喜欢欠人情,而梅尔菲斯也不是喜欢帮别人忙的家伙。

  「你们不是要出城去么?她想让我们一起。」

  「你同意了?」

  「我也想出去看看到底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你应该听说了……」就在这个时候,初邪皱着眉头向我们走了过来。看着
她一步步走向我,我心里面的压抑感越来越强。我不知道该不该把我杀了小鱼的
事情告诉她……

  初邪现在的压力非常大,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我不知道她现在表现出
来的顺服和认命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害怕她的平静只是一层脆弱的壳,会被我所
做的事弄得支离破碎一发不可收拾。

  「你去哪儿了?」她抬头,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你这边事情怎么样?好像不太顺利……」我用蹩脚的方式转移了话
题。

  看来初邪真的是心事重重,如果是以前,我哪怕有一丁点的不自然也瞒不过
她的眼睛。

  「虽然有燃墟的命令,可是这些飞艇操作者的调动很麻烦……而且他们也不
肯把好的几艘给我……」

  「有办法么?」「现在管这些事务的是奥索维,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了。」

  初邪看上去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我们四个就这么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等待
着奥索维。梅尔菲斯一直盯着我,他似乎已经察觉了我内心的动摇。不过他没有
问我,管闲事不是他的作风。

  梅尔菲斯这段时间一直留在思灭者的城堡里,卡门也一直陪着他。卡门或许
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是因为反抗军的安全感和补给而选择留在这边的;可梅
尔菲斯不一样,他既不会害怕外面的混乱也不会在丛林法则所控制的社会中被道
德所束缚。

  自从燃墟反叛以来,思灭者已经以反抗军的身份向整个【神都】宣布了穿越
计划。梅尔菲斯虽然是一个外人,但他目睹了这一切发生的过程,应该很清楚反
抗军的内部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留在这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和初邪看上去都
需要帮助。

  可是,就好像他很久之前所说的那样……

  一个人从我身后的方向走了过来,我没有注意到,但梅尔菲斯看见了,他抬
起头的时候我看到他全身一震。

  接着,一股强烈的能量振动从我身后传了过来,我吃惊的转身看去,只看到
一个身影带着残余的能量光芒窜向了空中。

  梅尔菲斯飞了起来,向那道能量光柱逃窜的方向追去。我被他的能量气流撞
的差点摔倒,踉跄的紧跟着他身后也升上了天空。

  「怎么回事!?」我大声问道,可是却没有收到梅尔菲斯的回答。

  卡门和初邪也跟了上来。只见梅尔菲斯的目标向着湖一头冲了下去,梅尔菲
斯紧紧地追在他后面。

  数十道强大的能量从思灭者城堡的各个地方升了起来,那些都是感受到能量
波动的高级战士。初邪虽然精神状态极差,但在这个时候却很有分寸的飞到了最
显眼的位置做出了身份的声明。

  所以我们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拦截下来。梅尔菲斯和他的目标以极高的速度先
后冲入湖中,湖面没有溅起任何水花,只留下了两道涟漪。

  「他看到谁了?!」我问卡门。

  「我不知道!」卡门高声回答,然后也落入了湖里。

  来不及思考,我只能做了同样的事情。

  破开水面的时候,我将神宫护在身前,以防在出水的时候遭到伏击。神宫没
有拦截到任何攻击,我浮在空中给自己做了能量护罩,然后开始寻找梅尔菲斯的
身影。

  本以为我只能看到梅尔菲斯留下的能量轨迹,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正在距离
湖大概几百米的地方往地面落去。与此同时,我看到空旷的暗面平原之上多出了
四个身影。

  梅尔菲斯距离他们不近,他应该是在等我们的支援。

  卡门和初邪就在我的身后,我们立刻追了过去。

  对于高强度的能量加速来说,几百米的距离就仅仅是十几秒的事情而已。最
前面那个人的身影很快变的清晰起来,我认出他的身份以后立刻将速度提了一倍。

  「梅尔菲斯!等下!!」我拦在他身前,以防他突然对对方发难。

  初邪也落了下来,对着站在那里的奥索维开口责难。

  「你跑什么?把你叫过来还要处理事情呢!」虽然奥索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算是和初邪友谊破裂,但他的同伴身份并没有改变,所以初邪在这种时候也并没
有对他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然而奥索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他一脸平静,目光只放在梅尔菲斯一个人身
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激动什么?」我吼了梅尔菲斯一句,然后又转向奥索维,
「你做什么亏心事了,逃这么快,差点引发那边的骚乱!」刚说完这句话我就愣
住了,因为奥索维身后站着的三个人,是我曾经见过的人,曾经的敌人。

  梅尔菲斯手中断裂的鸦羽之刃在疯狂地颤抖,他嘴里吐出了一个让我头脑一
片空白的名字。

  「以笏……」

  「你说什么!?」

  「不要挡在我前面!!」梅尔菲斯大吼一声,然后推开不知所措的我向前走
去。

  「卡门,掩护我!」梅尔菲斯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提升能量。旁边的卡门虽然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她那把长柄战剑。

  奥索维背后站的三个人挡在了他的前面。

  「梅尔菲斯,你是想在这里动手么?在属于反抗军的地盘,杀掉反抗军的军
团长?况且你别忘了,你的玩具还在我们手里。」那个穿着暗紫色衣服的女人轻
轻张口,双手按在了腰间的咒棒之上。

  雅魅安,在【穹顶之役】差点割断我喉咙的魔战士……以及齿痕和雷因兹…


  而以笏,是梅尔菲斯追寻了很长时间的一个代号。

  「梅尔菲斯,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帮我的话就拔剑!不要废话!!」梅尔菲斯对我吼道。

  「弄清楚事情以后我当然会那么做!!现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
也吼了起来。

  不得不说,梅尔菲斯的自制力已经变强了很多……或者说,只是因为我的缘
故?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对我进行解释。

  「就是他……曾经在阿姆斯特丹要和我们做一个交易……」

  我倒吸一口冷气。后面的事情,星见曾经告诉过我。去和以笏做交易的不是
梅尔菲斯而是雅魅安,而雅魅安在转眼之间心性大变,杀了梅尔菲斯的妹妹和朋
友。

  「初邪,他们三个是反抗军的人?!」我扭头问。

  初邪迷惘的点了点头,「我见过他们一次……是奥索维的直属秘密隐藏部队
成员。当初和影族领主作战的时候,是他们执行的刺杀任务。」

  我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奥索维竟然是梅尔菲斯一直苦苦追寻的罪魁祸首,
这让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隘。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没想到吧,会在这里碰到我……今天,你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以笏……」
梅尔菲斯对奥索维说道。

  奥索维摊开双手,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以笏?原来他给你们的是这个词……不,梅尔菲斯,我是特意把你引到这
个地方来的。」

  「你说什么?!」

  「是的。就像你所听到的那样,我知道你在那个地方,也知道我什么时候会
遇见你。所以我才会让他们三个在这里等着我,然后把你引过来。」

  「你在开什么玩笑么?我没有心情说笑。雅魅安,把龙雀交出来,否则我发
誓你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梅尔菲斯已经不再吼叫了,他平静了下来,只剩下
了浓浓的杀气。

  「奥索维!」初邪发话了,「你在玩什么把戏?」

  奥索维仍然在笑,「这个把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玩的起的。不过,现在我是
没办法和你们解释的。梅尔菲斯,你不是想要龙雀么?杀了我,龙雀就给你。」

  梅尔菲斯在这个时候也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正合我意。」

  「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初邪看着我们两边剑拔弩张,急的连连大叫。

  「初邪,」奥索维转向了女孩,「还记不记得莲恩曾经告诉过你们的事情?」

  初邪一时间愣住了。莲恩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她和她的恋人是第一对也是唯
一一对成功穿越暗面和光面,成功追寻到人类真实的人。

  「什么事情?」

  「光面的事情。」

  「你是说……方舟?」

  「是的。她是按我的指示说的谎,根本没有方舟。」

  「你说什么!?那我们怎么到光面去!?」初邪大惊失色道。

  「问问他。」奥索维指向了我。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方舟是什么?」

  初邪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你知道怎么去光面?!」

  我点了点头。曾经和食影者、幽鬼他们去光面去抢神都结晶以拯救阿纱嘉的
事情我并没有和初邪讲过,因为那个时候我和她有着深深的误会,谁都不想想起
那段痛苦的时光。

  「我们抢了里林的一艘船,强行突破过去的。」

  「他们那边没有一个巨型的浮岛么!?」

  「什么浮岛?」我本能的否认道。不过想想也会明白,浮岛指的就是他们口
中的方舟。

  初邪重新转向奥索维:「没有方舟,莲恩他们是怎么去到光面的!?」

  「当然和贪狼他们一样,是用里林的船。」

  「你为什么要骗我!?」初邪大吼着,面部表情扭曲成了一个可怖的形状。

  「很简单,因为我要让你相信,大批输送人类到光面去是可行的。」奥索维
淡淡的说。

  「你是说一切都是假的!?」

  「不,确实是可行的。但并不是用我编造的' 方舟'.」

  「你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真正让大批人类穿越到光面去的方法,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而且如
果当时我说了,我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你的身份?」

  「我是里林。」

  这句话像是炸雷一样爆响在暗面的天空下,我看到甚至连雅魅安他们三个人
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奥索维一眼。看来,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初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哭笑不得的说。

  可是她能够看出来,奥索维并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想要人类活着回到外面的世界去,我是不能够死的。而且……」奥
索维将目光转向了我,「贪狼,阿纱嘉作为里奥雷特,想要和你们一起穿越光面,
你知不知道可行性是多少?」

  我一愣:「你什么意思?」

  「任何落入光面的里奥雷特,对里林们来说就只有一个处理方式,那就是格
杀勿论。暗面的里林们为了防止里奥雷特穿过镜之海,做了什么样的防范措施,
你应该清楚。」

  「她可以混在我们中间,然后……」我强辩道。

  「难道八诡没告诉你,为什么他们不能去抢神都结晶么?」

  因为里林的触探可以在几公里之外就发现里奥雷特的存在……我竟然忘记了
这件事情……

  作为从来没有过触探这种感官的人类来说,很容易就把它忽略掉了。

  「我直说好了,没有我和里林沟通的话,阿纱嘉不可能在光面前进一步。你
在光面应该见到过日蚀级的战士了吧?一个女人,双剑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 死荒魔剑' 艾希娅·心……你认为如果她要杀阿纱嘉的话,你能
做些什么?」

  我的手中的剑柄浸满了冷汗。那个女人曾经以一己之力和两个零级的怪物交
手,甚至还占了上风,那个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而且那个时候,当她释放出
真正力量之后,我们甚至都没有敢和她正面碰撞。

  「现在,问题来了。」奥索维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雅魅安,向前迈了一步,
「梅尔菲斯,杀了我,龙雀还给你;贪狼,我活着,人类才能到达光面。你们打
算怎么办?」

  我和梅尔菲斯全都呆立在那里,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我给你们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法。」奥索维没有浪费时间,他继续说道,
「你们两个决斗吧,真正的决斗。无论最后是谁活着,我都保证让龙雀恢复自由,
并且将人类送至光面。而且,作为奖励,我会向你们解释一切的一切……」

  「你是不是疯了!?」初邪大叫起来,「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么做!?为什么
要绑架龙雀!?」

  「因为这是我一直以来计划要做的事情,就是创造现在这样一个情况。」奥
索维坦然的说,「而且初邪,我还要告诉你一点,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
就……」

  「奥索维!!你闭嘴!!」我大吼着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他后面要说的东西
我早就知道了,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初邪知晓的事实,至少现在不能。

  「一直在放屁……」梅尔菲斯狠狠地骂道,「我还有个另外的办法,那就是
亲手把你的双手双腿都砍下来。」

  「可惜你没有这个力量。」奥索维静静地说。

  梅尔菲斯的双目通红,他转向我:「贪狼,帮我……」

  心高气傲的梅尔菲斯大概是真的被推进了绝境,他从来没有乞求过别人的帮
助。大概,我是第一个得到他这种程度重视的人吧……

  我向后退了两步,慢慢的举起了神宫,将它对准了梅尔菲斯。

  「梅尔菲斯,放下剑……我们还可以……」

  梅尔菲斯看着我,眼睛里的光彩在一点一点的燃烧殆尽。我没能够把那句话
继续说下去。

  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恢复到了一个可怕的冰冷状态。

  「贪狼,你该知道,他的话完全不可信。」梅尔菲斯用冰冷的吓人的声音说
道。

  「可是我也没有第二个选择。」我努力克制着喉咙里的颤抖。

  因为我清楚,奥索维现在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他的确是里林,新人类需要他
的通路,阿纱嘉也需要他。他甚至连初邪现在的状况都计算了在内,说出那句话
也是为了从某个角度对我进行最后的威胁。他很清楚,我不能让初邪知道她所抱
着的梦想是一片虚无的阴谋果实。

  奥索维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此时此刻,让我和梅尔菲斯刀剑相向。我
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他捏着我们所想要的东西,这就是事实。

  「好……」梅尔菲斯站直了身体,鸦羽之刃垂了下去。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
柔软了起来,嘴角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贪狼……看来你记住了我的
那句话……很好……」

  「……我的事情只能靠我自己……你的事情也只能靠你自己……」我喃喃道。

  「我们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应道。

  这是在骸族王城苍白之巢中他所对我说过的话。

  这就是我们不得不做的事情,守卫自己所坚信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对于接受奥索维的交易,我和梅尔菲斯都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或许我们都在等着这一天吧,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和对方一决高下。

  我忍不住看了初邪一眼,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睛里面都是迷雾。卡门
一言不发的站在远处,眉头紧皱,却没有说一句反对之言。我突然感到一片平静,
卡门所处,像极了我曾经和梅尔菲斯为伴之时的位置。无声无息的站在背后,无
论他做什么决定都会在旁边支持着他。

  就算我死了,也依然会有人替我束缚住梅尔菲斯心中的怪物,这从某种程度
上说,也是一个好的结局。

  「奥索维,你要履行你的诺言!」我大声对奥索维说。

  「分出胜负,我会的。」奥索维,「我在此,以我里林的身份说话。」

  梅尔菲斯重新举起鸦羽之刃,向后退去。我抓起神宫,深深呼吸。

  这个男人,以一个压倒性的姿态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像是我根本
无法企及的高塔。他阴差阳错的成为了我的同伴,我的半个老师和真正的朋友。
我们的命运彼此交错,但谁都没有想到会面对这样一个结局。

  我甚至说不清楚这个结局是好是坏。因为如果有人问我,最希望胜过的人是
谁的话,我的答案恰恰就是梅尔菲斯。命运给了我们一个分出胜负的机会,一个
我们两个都暗自渴望的机会。

  我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一瞬间觉得,看到了自己。

  我将神宫插入地面。

  「不安的灵魂,绝望的执念,煎熬的欲望,王者的遗愿……」

  而他高高的举起了鸦羽之刃。

  「让遗言做我们的道别之辞,鸟或魔!回你的暴风雨中去吧,回你黑沉沉的
冥河彼岸去吧!」

  「我从这里向你们所在的深渊呼唤!!」

  「别留下黑色的羽毛作为你灵魂的谎言象征!别再打扰我完美的孤独!」

  「我的灵魂是你们的酬劳,我的身躯是你们的巢穴!!」

  「不要再留恋我的雕像!不要再啄食我的心脏!」

  「如若你们能听到我的召唤,便将你们的力量给我!!」

  「告诉悲伤的灵魂,他能否在天堂拥抱,被天使称作丽诺儿的少女!」

  「亡者不生,逝者不死!!」

  「而乌鸦将回答我:永不复还!!」

  白色的骸骨和黑色的飞羽在轰鸣的咒语结束之时直冲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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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战争黎明

  我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单纯的赎魂之铠了,它成型的时间比原来要长。但是我
知道梅尔菲斯在这个时候是不会提前动手的,因为这一次的胜负是我和他都期盼
已久的。

  或许是由于和苍缀签订了终极契约的缘故,赎魂之铠轻巧了很多,但感觉却
更加坚硬了。

  这一次是矛与盾的较量。梅尔菲斯鸦羽的切割能力非常可怕,而赎魂之铠的
防御能力则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谁都说不准,是我会被撕成碎片,还是会在赎
魂之铠的保护之下率先取得胜利。

  鸦羽之刃已经被解开了封印,我还没有见过它真正的力量;不过同样的,梅
尔菲斯也没有真正见识过我的零移。

  梅尔菲斯的咒语之后,我惊讶的看到,他之前在穹顶之役释放出的羽状能量
刃变得比以前更多了。不过这并不是令我惊讶的地方,这些鸦羽冲到了空中,然
后纷纷飘落,最终在梅尔菲斯的臂膀之上形成了一模糊的阴影。

  是一只如同秃鹫一般硕大的阴影状乌鸦。

  「这就是解开封印的力量?」我看着那只能量凝聚的野兽,胸口的兴奋感再
也控制不住,激的自己浑身发抖。

  「只是其中一点点而已,如果你还是老样子的话,还是现在就认输比较好。」
梅尔菲斯露出了他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

  我们两个人魔兵器的力量已经不相上下了,可是我所掌控的戒指的力量在这
种单打独斗中能够起到的效果肯定不如他。如果我去画朽骨天国的法阵,梅尔菲
斯一定会将它破坏掉,而且如果他对我进行追击的话我也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画阵,
毕竟我没有像初邪那样自如运用魔力的能力。

  不过我也是有优势的,因为我有苍缀的契约装甲,而他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梅尔菲斯一声叱呵,他肩头的阴影发出了一声熟悉的嘶鸣冲
向了天空。与此同时,鸦羽之刃爆出了一阵黑光,梅尔菲斯挥剑冲了过来。

  我爆出能量向上直冲,并向他冲击过来的方向斩出了两道能量刃。神宫作为
高级武器,对能量刃的攻击力增幅是非常可观的,我希望这至少能够牵扯到梅尔
菲斯的速度。

  可是我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那两道能量刃的光芒立刻就被黑色所遮盖。梅
尔菲斯几乎是在我发动攻击的下一瞬间就斩出了两道黑色的能量刃,这两道黑色
能量刃带着刺耳的鸦鸣粉碎了我的攻击,然后直接迎面扑向了我。

  我还清晰的记着他和弗隆伯恩在幻兽之巢交手之时的情形,那是我第一次目
睹这招的威力。那个时候,他还需要长时间的准备,而现在似乎已经用的得心应
手了。

  我们都喜欢用不同角度的两道能量刃攻击对手,因为从能量凝聚和封锁角度
的效率来说,十字形的能量刃攻击是最高的。这要求被攻击者浪费大量的能量做
变向移动,如果能量感知能力比较好的话,移动的轨迹就可以很好地被掌握。

  就在我准备躲闪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剧烈的能量波动。毫无疑问,那只
影鸦已经盯上了我。

  我在空中反向加速逼迫自己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道黑影就从我旁边不远处
窜了下去。梅尔菲斯对人习惯性动作的猜测已经到了心理学家的级别,影鸦攻击
的就是我原本要进行躲闪的方向。

  放弃躲闪动作让我侥幸避开了影鸦的偷袭,但其中一道黑色能量刃已经到了
眼前。我抬起没有拿刀的左手,用能量包裹住骸骨护手,一把捏住了直扑过来的
能量刃。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折断我的手臂,那道黑色的能量刃在我能量的挤压下
发出了刺耳的爆鸣,能量闪电四散飞射,我大吼着爆出能量,终于将那道能量刃
的力量消泯在了空气中。

  梅尔菲斯在我斜下方看着我,他的脸上带着充满杀气的笑意。

  「竟然有勇气硬接我的能量刃……而且还做到了……看来我真的是小看了你。
你刚才如果躲避的话,影鸦已经把你杀了。」

  我微微喘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能量,似乎消耗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重。

  「我不可能不留意那东西的存在。」

  「想飞起来打……你难道不知道受攻击的角度多了一倍么?」梅尔菲斯挑衅
的说道。

  我也笑了,「可是躲闪的角度也多了一倍。况且,地面可是你的主场,这点
我可不会忘记。」梅尔菲斯的绝大多数法式都是大地系的招数,我从一开始就算
好这一点,才努力将战场转到空中的。

  梅尔菲斯抬了一下刀作为示意,然后再次冲了过来。在不远处盘旋的影鸦颜
色变淡了不少,但是这让人更加难以把握其动作范围了。

  我迎面而去,由于我的位置偏上,所以冲击力的优势是我必须把握的东西。

  神宫和鸦羽之刃撞击在了一起,那包裹着黑色能量的半截刀刃和被骨殖化的
神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能量对撞的冲击波震得我的护罩嗡嗡作响,而梅尔菲斯
被我压的向地面滑去。

  梅尔菲斯没有强硬的和我进行能量对抗。恰好相反,他顺着我的力道猛地向
地面加速,然后在神宫错位的瞬间进行减速。鸦羽之刃在细微的变速之间向我的
肋下递出了攻击。

  我恰好正在施力,他这么出乎意料的一让,我的攻击力道全都变成了使自己
失去平衡的牵引。梅尔菲斯的这一剑回的恰到好处,他抓住对手失衡的那么一瞬
间进行攻击,招数变化的行云流水。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右做了一个十几厘米的零移,然后趁着他攻击落空一刀
向他纵斩。

  梅尔菲斯完全没料到我会做出这种规避,所以只能被动的接下我的攻击。

  我和他在空中拼了四刀,然后立刻甩掉他重新窜回了空中。一来是为了防止
影鸦的偷袭,另外也是因为刚才的一连串对战让我们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这第二回合,仍然是谁都没占到便宜。不过我似乎吃了一点点的亏,因为梅
尔菲斯已经看到我的零移了。

  「妈的!」梅尔菲斯脸上的杀意更重了,他的眼神闪烁着疯狂的兴奋,「你
还真是一直都让人有惊喜……」

  「这招叫做零移,虽然使用次数有限,但是可以做到无视惯性的位移。」我
对他解释道。我不是在惺惺作态,我是觉得既然这招已经暴露,不如大大方方的
加大他的战斗计算负荷。当他在战斗中有心防备我这招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
束手束脚。

  由于对梅尔菲斯本身的能力太过了解,所以我才能一改从前头脑发热的战斗
习惯。每一步都仔细想好,我才以能避免自己落入梅尔菲斯的战术筹划。

  「全力以赴吧,不要让我失望。时间对我来说……很宝贵了。」

  我呼吸一窒,猛然想起了他告诉我的那个事实。生命将尽,他希望会死在一
场令人心驰神往的战斗之中。这是他的愿望……我作为他的朋友,就一定要满足
他。

  梅尔菲斯不再笑了,他嘴里念动了什么咒语,然后我看到他眼角的獠牙状纹
身像液体一样向他的脸颊流淌了下去。

  我曾经以为那只是一个单纯的纹身,却没想到那是一个魔纹,因为他从来没
有用过。

  「看来真的要用全力了……」我用自己的意识向苍缀轻微感触了一下,苍缀
正一如既往的看着我。

  「告诉你一个秘密,或许以后用得到。」他开口道。

  「什么?」

  「那次我和你在【神都】重逢之前,和Dreams的首席战士打了一架…
…」

  「你是说破霜?」任何一个高级战士都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你应该知道破霜的武器是什么。」

  「当然。」

  我是黄铜大陆出身的战士,破霜作为黄铜最强大的存在,他的形象无人不知。
他的武器是一柄折叠型的重型长枪,以锥形伸展开来足足长达三米。这家伙带着
那把长枪以能量加速冲击的话,大概能够毁灭一座城堡也说不定。

  「但他和我交手的时候,我逼他用了隐藏的武器。那是一把剑,他一剑挥出,
纯白色的能量束从剑身爆了出来,一击之下就斩断了我的鸦羽之刃。曾经还以为
魔兵器级别的武器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斩断的,没料到吃了这么大的亏……」

  我哑口无言的看着他。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鸦羽之刃的封印是这么被解
开的。

  「所以……那战你输了。」

  「当然。不过,如果是现在的话,我就不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输给他了。」

  「输了的人也这么自信?」我挑衅道。

  梅尔菲斯却没有再回应我,他死死的盯着我说:「你小心了。」

  我看到他眼角的魔纹一直延伸到了手背之上,然后他手里的鸦羽之刃的半截
剑身变成了一朵足足有三米长的巨大漆黑能量束。

  原来他是为了告诉我,现在的鸦羽之刃想要切断连魔兵器都不算的神宫,实
在是太轻松了。

  我头皮一麻,他就已经冲了过来。那道黑色的能量束撕破空气,发出呜咽般
鸣叫。当它从我眼前一闪而过的时候,我的视野里就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这是视觉的延迟,那道能量束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当头砸了下来。我立
刻施展零移向后一闪,可是梅尔菲斯却像猜到了我位置一般追击了过来。

  曾经在堕鎏之地,爱丝弥蕾通过观察我和断尾作战时的躲避行为猜到了我的
动作习惯。可是这一次,梅尔菲斯仅凭我暴露出的一丝线索就做到了相同的事情,
不得不说他的战斗洞察力比爱丝弥蕾只强不弱。

  我心知,如果被这个状态的鸦羽之刃正面击中,凭借我现在的能量护罩和铠
甲是绝对无法抵御的。但我也知道,这种强度的能量加护绝对不可能随心所欲的
使用,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闪,并期望在它能量耗尽之前可以不被斩中。

  梅尔菲斯攻击动作变相的能力流畅的让人咂舌,纯黑的能量束被他舞成了密
不透风的死亡之网。我拼命向后急窜,他却追的比我更快,巨大的能量束几乎封
锁了所有可能的逃跑角度,我不得不连续用了七次零移才勉强摆脱了他这一轮的
攻击。

  单就白刃战来说的话,我想这个世界上能凭肉体力量以这么频繁的变速躲开
梅尔菲斯这套斩击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没有零移的我是绝对做不到的,不用说
是否能够达到躲闪的必要速度,单是七次瞬间能量加速的反冲力就一定会让我重
伤。

  梅尔菲斯这一次没有被我的闪躲所惊到,或者说他已经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
战斗之上。我刚刚喘息了两秒,他的剑又到了我的面前。

  千钧一发的狼狈躲闪,还有毫无还手之力的空虚让我忍不住怒火冲上了脑门。
在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感受到了想要赢的欲望。

  「苍缀,亡者之曦!」

  手部的赎魂之铠猛地爆成了碎片,我向梅尔菲斯迎去,契约装甲在万分之一
秒内凝结在了我的左手之上。白色的能量状幽魂如预想之中绞住了凌空斩落的鸦
羽之刃,梅尔菲斯的身体和他的武器一起凝滞在了空中,我纵起神宫刺向他的胸
口。

  如果以单纯的能量和黑色能量刃对拼的话,我的手是保不住的。可是亡者之
曦所召唤的并不是能量,而是骸族深渊之中的意志。

  骸族所代表的懒惰,转化成了作用于物质世界的效果,就会让所接触的东西
停滞不前。这不是物理性的阻拦,所以我连反作用力都无需承受,就算是鸦羽之
刃也无法击碎它。

  我也就是凭这一招赢得了和心族领主怜幽的战斗。

  或许梅尔菲斯已经考虑到了我会以某种未知的方式拦住他的攻击,或许没有。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在能够完全抵消反冲力的情况下把他的剑接下来。没有
收到任何干扰的我的反击速度终于让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虽然我不是顶尖的战士,但我对自己挥刀的速度却有着无比的自信。而且最
重要的是,梅尔菲斯为了不牺牲魔力的效果,并没有穿高防御的装备。

  神宫没有击中目标,因为梅尔菲斯做了更让我惊讶的事。他松开自己的武器
向后一窜,躲开了我的攻击。

  我知道他一定会有应对方法,但却没料到会是这样。

  我已经缴获了他的武器,我想象不出来他会用什么方法来反击。

  可是在半秒钟之后我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太多余了,因为影鸦已经蹿到了我身
后,它张开双翼,将凌乱的鸦羽膨胀成了巨大的球体,直接将我卷在了里面。

  我所能做的就只是将全部的能量爆发了出来,以抵御鸦羽的切割。梅尔菲斯
实在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所缺乏的正是在战斗中观察对手之外战场的能力。

  赎魂之铠不断的破碎着,刺耳的鸦鸣声夹杂着割裂的声音震得我几乎要疯掉,
能量护罩早就破掉了,那东西在鸦羽的切割能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我疯狂地用能量修补着赎魂之铠,但鸦羽的攻击力仍然占了上风。全身各个
部位几乎在同一时间传来了剧痛,我蜷缩着身体,努力的挥舞着神宫试图拦下几
片鸦羽。

  突然,一股能量输送到了我的身体里,我知道那是苍缀自作主张的行为。我
忘了向她求援,她自己却抢先忍不住了。

  有了这股多余的能量,我大吼着又将能量爆了一次。鸦羽的攻击本来就已经
是强弩之末,终于被我冲破了影鸦的身体。

  之前被我抓在了手里的鸦羽之刃早就在不经意之间被我松开了。鸦羽挥散之
时,武器向下直坠,梅尔菲斯窜过去一把将它重新攥在了手里。

  赎魂之铠的力量几乎被消耗殆尽。我全身都是鸦羽造成的伤痕,脸上也被割
出了几道深深的伤口。虽然这些伤口都不致命,但连续不断的疼痛却不断刺激着
我的神经,体内为了镇痛所分泌的肾上腺素让我的全身都在发抖。

  我甩了甩手上的血,重新握紧了神宫。梅尔菲斯浮到了和我同样的高度,手
里的武器再次放出了纯黑色的能量束。

  「影鸦也被你破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准确的说是影鸦破了我的赎魂之铠。」虽然有些狼狈,但我还是嘴硬了一
次。

  梅尔菲斯一声冷哼,「刚才那招灰色的能量,我不会再大意了。我倒要看看
你的零移还能用几次。」

  还有三次机会……如果他再来一套斩击的话,我大概就真躲不过了。

  看来不用契约装甲是不行了……可是我不能承担失去力量的代价,因为我没
忘记,即便我赢了梅尔菲斯,后面还有更多的敌人要我去面对。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奥索维,以及雅魅安几人。

  「贪狼……」苍缀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怎么?」

  「这片土地……」

  梅尔菲斯在这个时候发动了进攻,我长舒一口气,向地面迅速落了下去。

  「怎么?不怕我的法式了?」这个举动虽然出乎梅尔菲斯的意料,但并没有
改变他的攻击意图。他一边发出挑衅的声音,一边追着我进行加速。

  我看着他一直突到我的面前,然后猛地向他怀里撞去。我用最后的契约能量
对准鸦羽之刃挥动的位置放了零斩,那朵能量束被瞬间截断了那么一刹那,堪堪
从我胸前掠过。

  梅尔菲斯一言不发继续变招,鸦羽之刃再次扫来。我用仅存的契约能量在左
手凝聚了赎魂之铠,义无反顾的向它挡去。

  手腕一紧,鸦羽之刃的黑色能量束在我手臂的阻挡下被改变轨迹,贴着我的
头皮划了过去。

  先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冰凉,紧接着就是直刺心尖的剧痛。

  我的左手顺着黑色的印记飞了出去,断腕的鲜血像泉水一样喷了出来。

  似乎有人在大叫我的名字,可是剧痛已经几乎让我失去了神志。我所有的注
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努力支撑着身体继续向前扑了一步,然后大吼着把神
宫插向了梅尔菲斯的身体。

  我搏命一般的举动使得梅尔菲斯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躲闪,他抬起左手挡在
身前,神宫穿透了他的手掌,又插进了他的上臂。我听到剑刃挂划着他的骨头,
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最终停了下来。

  梅尔菲斯向后连退好几步,神宫被带了出来。而我腿一软,抱着左手蜷缩坐
在了地上。

  「你不是在骗我吧……」左手的剧痛几乎让我咬碎了牙,我在意识中追问道。

  事实回答了我。一股血红色的能量从土地中涌了出来,像蠕虫一样钻入了我
的身体,我缺失的左手先是增殖出了苍白的骨头,接着便是血肉。

  「这是血族最后的领土……所以,离开这片土地以后就不能这么做了。」苍
缀轻轻说。

  苍缀是血族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王族血脉,所以她动用了只有在他们领地才
能驱使的力量,重生了我的手。

  虽然剧痛未消,但是已经恢复到了我可以忍受的程度。我握了握重新生成的
左手,又看了一眼断肢跌落的地方,那块曾经属于我的血肉正在变成灰烬。

  梅尔菲斯的左手垂在身侧,淅淅沥沥的鲜血已经把地上染红了一片,而且鸦
羽之刃也恢复到了本来的状态,梅尔菲斯手臂上的魔纹已退,看来他的绝招的持
续时间终于过了,而我也终于伤到了他。

  「很好……既然已经打到这份上了……那就决一胜负吧。」

  梅尔菲斯大声说着。他将鸦羽之刃插在地上,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我忍着全身伤口的疼痛,重新举起神宫。就在这一瞬间,我感觉仿佛身边整
个空间都颤抖了一下。

  一个黑色的球体从梅尔菲斯的掌心诞生了,他轻轻一托,那个黑球就径直飞
向了空中。那个只有拳头大的黑球在几十米高的地方悬浮住,然后像心脏一样开
始跳动了起来。

  我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但刚才的过招已经让我重新找回了一点点曾经在
与镜厌作战之时超越自己的感觉。我不能丢掉它,因为想要战胜梅尔菲斯我就一
定要超越自己。所以我趁着这个机会率先发动了攻击。

  我们两个人的武器以最原始的状态碰撞在了一起,神宫的苍白和鸦羽之刃的
漆黑纠缠成了一团灰色的光团。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驱动着手臂以所能想象的最快的速度不断劈向梅
尔菲斯。而鸦羽之刃凭借半截剑身疯狂地抵挡下了我每一次攻击。

  耳边响起了仿佛众蜂归巢一般密集的鸣响,眼睛的动态视力已经跟不上了,
我的胳膊和胸口在瞬息之间连中三剑,神宫却也秉着我的剑意在梅尔菲斯的侧腹
部开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可是我和他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慢,反而越来越快。一瞬间,时间仿佛慢了
下来,鸦羽之刃每一道轨迹似乎都变成了清晰可见的黑线,我看到了无数可以夺
取他性命的缝隙,而手上神宫的速度却跟不上来。

  快!必须要再快!

  肌肉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极限,当梅尔菲斯胸口的那个破绽出现的时候,我将
神宫转了过去,用全身的力气试图抬起自己的胳膊,然后将自己的攻击塞进去。

  可是鸦羽之刃比我还快,它像一条黑色的毒蛇撕开了我手臂的内侧,左手的
肌腱瞬间被破坏,神宫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完全没经过思考,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惊讶的应变。左手一抖,喷溅的血
液直接溅上了梅尔菲斯的脸颊。

  就是那么细微的一刹那,梅尔菲斯的眼睛被血液侵入,轻轻地眨了一下。

  他胸口的破绽一下子变大了,而我也成功的将攻击送了进去。神宫的刀尖没
入了他胸口大约三厘米,但也就在同一时间,梅尔菲斯一脚踢在了我的腹部,将
自己震出了我的攻击范围。

  这个踢击相当仓促,所以并不重。却反冲力使得梅尔菲斯避开了致命的伤害。

  我向后撤了两步,突然之间背心一寒。

  原本就已经破烂的不像样的半身轻甲从我身上掉了下去,我回头一看,只看
到了一片涌动的黑暗。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拼到了空中,而我的身后就是那个之前梅尔菲斯扔上
去的黑球。它的直径已经膨胀到了六七米的地步,而且仍然像心脏般一呼一吸的
跳动着。

  刚才它恰好膨胀到了我的后背,轻轻擦过了我的半身甲。当它收缩的时候,
被它吞蚀的铠甲后页就这么消失了,前半页铠甲失去支撑便掉了下去。

  我立刻想要逃离,却又一次被梅尔菲斯逼到了身前。无处可逃,没有任何速
度的我,被他正面冲击之后,无论如何也是止不住后退的势头。触到黑球,我就
完了。

  可是我却没有害怕,因为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供我害怕的思考空间
了。我唯一能赢的机会,就在这一瞬间。

  他已经不需要把我逼进那个黑球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格挡他的攻击。

  我举着神宫在身周画了一个迷惑性的半圆,心中平静的像是超脱了俗世的佛。

  算准梅尔菲斯鸦羽之刃断掉的那个位置,我对准梅尔菲斯斩出了一记一心一
意的切刃。

  可是我的战意却像潮水一般退去了。这一刀,我无论如何也斩不下去了。

  能够和梅尔菲斯打成平手,同归于尽,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奖赏
了。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们如果都死了,这场战斗也就失去了意义。

  神宫在千钧一发之际,停在了梅尔菲斯的勃颈处。

  抱歉啊,看来那场让你酣畅淋漓的决死之战,你还要再去找一个人。我看着
梅尔菲斯的眼睛,心里默念道。

  可是鸦羽之刃却没有砍中我。梅尔菲斯撞进了我的怀里,我们两个人一同跌
入了那个漆黑的能量球体。

  在一片黑暗中,我听见梅尔菲斯哈哈大笑。

  一道暗属性的能量护罩把我和他一同包裹在了里面,我们正在向无尽的黑暗
深处跌去。护罩外面无尽的黑色的能量和它相互挤压着,却没能把我们两个撕碎。

  「难道不想赢么?为什么停手!?真是蠢货!!」他骂道。

  我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身周的能量护罩发出越来越大的嗡鸣声,似乎下
一秒就会崩溃。看来,胜负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以这一战而死,也算是痛
快。

  「和你这样的蠢货做朋友,我也变得越来越蠢了。」梅尔菲斯呢喃了一句,
然后对准我的胸口打出了一发能量弹。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差点昏厥过去,可是身体却猛地一窜,那道暗属性能量护
罩裹着我向外飞去。

  「梅尔菲斯!!」我忍不住大吼着他的名字。可是他的身影却直坠而下,黑
球的能量侵蚀掉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那张我熟识的面孔最终融化在了黑暗之中。

  我从黑球中被击飞了出来,而那个黑球则像崩塌了一样迅速缩成了一个再也
看不见的奇点。

  「赢得是我,可不要忘了!」他最后的声音夹杂着熟悉的狂笑声回荡在我的
耳边。

           ************

  我看着最后一抹黑色的痕迹在这个世界消失,心里像被穿了一个洞。

  原来他还有一点能量。如果他用那点能量来加护鸦羽之刃的话,那刀刃的长
度足以在我杀他之前取得胜利,根本不会和我一起跌入黑球。

  所以他才会笑着说他赢了,我果然还是没有超越他。

  我落回到地上,全身肌肉的疲惫让我站立不住,差点摔倒。可是初邪冲了过
来,一把把我抱在了怀里。

  她无声的啜泣着,肩膀在疯狂颤抖,唔哝的说了一句话。

  「傻瓜!」

  我努力站直身体,拍了怕她的后背。初邪擦了擦眼泪,然后搀着我向那个一
直静静看着我们战斗的罪魁祸首走了过去。

  卡门没有看我,她正看着暗面灰沉沉的天空,仰着头,就好像上面有什么值
得铭记的美丽景色。

  而一个人正跪在地上疯狂地哭泣着,她凄惨的哭嚎声就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
东西。

  为什么雅魅安会这样?我完全迷茫了。而唯一能解答我迷惑的人也迎着我走
了过来。

  「雷因兹,告诉她别哭了。」奥索维一脸无奈的对那个穿着全覆式重凯的战
士说道,「我没有毁约,梅尔菲斯可还没有死呢。」

  「什么!?」我忍不住叫出了声,「我亲眼看着他被那个黑球吞噬了。」

  「唉……看来这个世界的规则终究还是挑战不了的……」奥索维一脸颓唐的
叹息道,「我说了,他没死。」

  「你想赖账?!」初邪带着杀气吼道。

  「不,我会如约放了龙雀,也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他平静地说道。

  「如果他没死,那么他现在在哪儿?!」我急道。

  奥索维用手指指了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是暗面的正中心。

  「深渊。」

  看着我发愣的神情,奥索维笑了笑,然后继续开口。

  「虽然不知道那个黑球到底是什么招数,不过那是属于深渊的能量波动。」

  「可是我亲眼看着他……」

  「不用多想了,他一定没死。至于为什么……我可以慢慢和你们讲。」

  说到这里的时候,奥索维转向了雅魅安,「你去吧,把龙雀交给他们。」

  刚才还在哭泣的雅魅安在这个时候似乎恢复了平静,她和另外两个战士一起
飞走了。

  这样看来,奥索维现在应该并不打算和我们开战,我多少也放松了一点。毕
竟我现在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而初邪一个人也是对付不了那么多人的。

  「你们现在的问题应该很多,我们可以在回黑城的路上慢慢聊。」

  我回头看了卡门一眼,那个女人也在看我。她看到我露出了征询的意思,便
迈步跟了过来。我看不出她的心情是好是坏,身为「战魂」的佣兵应该也没那么
容易流露自己的感情——尤其是脆弱的时候。

  「初邪,可以把你的葬敌法球收起来了,我现在不是你们的敌人。」奥索维
一边走一边说。

  从一开始初邪就召唤了葬敌法球作为戒备,现在听他这么说,谁都会有一种
轻蔑感。

  「不是敌人?那你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打!?」女孩斥道。

  「为了验证身份。」奥索维轻描淡写的说,「按照我的方法,活下来的那个
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惜我失败了。」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你以为自己是神么?」女孩骂道。

  奥索维轻笑,「你们根本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神。不过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们
新人类,有机会见她一面也说不定。」

  奥索维的话听上去像是在胡说八道,可是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开口驳斥的自信。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暗面和光面的事情?里林有这种能力?」我问。

  奥索维停下了脚步,看上去要解释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命运是一条河,无论里林、人类还是里奥雷特,都是河水中的鱼。但我不
是,我是站在河岸上的水鸟。我在岸上,可以清楚的看着这些到底要游往什么方
向。他们在水中,而我不在水中,这就是我所能做到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用怀疑的口气问。

  「计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看着你们摆尾的幅度,看着河流
的速度,看着河底是否有泥石,就可以知道你们会走到命运之河的哪里。」

  「我不信……如果你什么都可以知道,那岂不真的变成神了?」初邪道。

  「没错。我不是神,所以当然也有我不知道的东西。比如……游在河里的水
鸟……」

  我和初邪对视了一眼,本能的感受到了一丝类似于明悟的东西。奥索维的诉
说,似乎闪出了什么亮光。

  「有些人,同样拥有着观测命运流向的能力,但他们却不自知,仍然在那条
河中随波逐流。这样的人不多,而且其中绝大多数终其一生也没办法站到河岸上
来。但对于这样的人,我也没办法看出他们的游向。」

  「你是说我?」我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你,或许是梅尔菲斯,或者都是……这就是我的困惑,也是我极力
想要弄清的事情。」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你怎么会分不清呢?」

  「你和梅尔菲斯的羁绊太深。我只知道,你们中至少有一个我无法计算的未
知数。你们相互改变着,相互作用着,靠近未知数最近的那个常数也巨大的让我
无法计算。因果之线编织成了错综复杂的网,我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你由他所动,
还是他由你所动。」

  「所以你才让我们进行决斗?」

  奥索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的目的虽然不能告诉你们,但是我可以换个比喻的方式。我看到了命运
之河奔流之时前方所澎溅的一个七彩缤纷的泡沫,而且我知道,一定会有某条鱼
或者水鸟撞上它。我想做的,是保护那个泡沫。而你和梅尔菲斯,就是会撞上那
个泡沫的人。」

  「那你干嘛不把我们两个都杀了?」我皱着眉头说,「你能筹划如此庞大的
计划,偷偷杀掉我们两个还不是轻而易举么?」

  「这条河流的长度远超你的想象,人类……」奥索维的眼中流露出一道灰蒙
蒙的空虚,「我就算杀了你们两个,那个泡沫也会一直在那里,而我知道,在它
消亡之前,一定会有能够撞上它的鱼或鸟继续出现,这并不是杀了你们两个能够
解决的。而我既然已经把范围锁定在了这么小的范围之内,为什么还要再花功夫
重新锁定会撞上气泡的人呢?」

  我思索着:「那么你想怎么做?」

  「在你们撞上那个气泡的最后一瞬间,将你们游动的方向弄偏。所以我必须
在你们撞破汽泡之前知道到底是你们两个中的谁。」

  「可是你失败了!」初邪插嘴道。虽然女孩的话语或许会激怒奥索维,但她
并没有在乎这。

  「是啊……是我违反了规则。这个世界中的任何事都可以做成一个函数,想
要计算结果就要尽量让所有的符号都变成已知数。命运之河里的鱼是已知数,那
些随波逐流还没有上岸的水鸟也是已知数;而未知数则是那些和我一样站在岸上,
能够计算命运的水鸟。一个有两个未知数在内的函数,我们就无法计算出结果了。」

  「这也正是我犯的错误。岸上的水鸟可以用自己的影子和声音来驱赶河中的
家伙们,让他们游向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可是,我们却不能自己跳下水去,尝试
去啄鱼,把它们叼到自己期望的地方。原因很简单:当你入了水,你就不再是观
测者,而是会和你们一样变成命运之河的一部分。你不知道你跃入水中的时候会
对命运产生什么影响,而之前对流向的预测也会发生自己无法确认的改变。」

  「我的例子举的很简单。可事实上,又有谁能真正分得清那条界限呢……」
奥索维摇头叹气,「我本以为自己绕的很远,足以绕过这个规则,谁知道还是趟
到了水里。你们两个决斗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在我原来的计算中,我会得到
我想要的那个答案。可是命运嘲笑了我,那样的死斗之下竟然出现了这么讽刺的
结果。」

  「可是你怎么知道梅尔菲斯没死?」我忍不住问。

  「我已经把我所想要知道的那个问题的函数简化到了极限,。能够达成让你
们决斗的契机就只在这一刻,公式告诉我,如果刚才没能促成你们的决斗,我就
没办法再做到了。只要你们两个决出胜负我就可以知道谁是我要寻找的人我只知
道,如果失败者却并没有死在我的面前,这就意味着我失去了观测者的资格。在
我的公式中,只有他还活着这一个选项,才能够让这一切成立。你可以不相信我,
但我并没有胡说八道。」

  在我听来,奥索维的确是在胡说八道。可是我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希望梅尔
菲斯并没有这样死去。

  「那么……新人类的魔界穿越……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初邪问。

  「不。那已经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在岸上观测的水鸟并不止我一个,而他和
我的立场恰恰相反。因为创建【神都】乃至开启【末日】,都是他为了戳破那个
气泡而做的努力。」

  「你说的那个人是撒拉弗?」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是的。他建立【神都】,赋予了人类力量,营造【末日】,逼迫人们留在
这里。而我为了阻止他,所以才要把你们带出去。这个世界还有更加具有讽刺性
的规则,在岸上的鸟无法相互观测和计算。而我既然趟到了水里,我就可以感受
到他所施加的影响,这就意味着我可以从某种程度上反向观测到他,而他却依然
无法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们看到了,反抗军正要带着人们通往新的世界,可是他
却什么也做不了。」

  「撒拉弗是里奥雷特还是里林?」

  「他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奥索维带着一丝感叹说道。

  「一个人类怎么能做到那种事情……」

  建立次元城……在我的印象中那是只有最高阶级的里奥雷特才能够做到的事
情。像【神都】这么大的次元城,怎么可能是由人类创造的呢……

  「人类当然做不到。」奥索维很清楚我所感叹的是什么,「撒拉弗用人类的
科技实现你们世界和【神都】的连通,这就是他所能做的极限。那些游戏介面,
也是他利用外面的科技手段实现的效果。而【神都】本身……初邪,你应该猜得
到是什么吧?」

  初邪露出了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神都】就是曾经属于血族的次元城!?」

  「答对了。否则,我们怎么会在那个世界找到属于血族的圣物【光血水瓶】
呢……」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在震惊之余却想到了一个问题。

  「奥索维,你在骗我们……」

  奥索维露出了奇怪的神情:「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血族已经灭亡了!如果建立次元城的主人已经死掉,次元城也会被消
泯!」

  奥索维看着我,露出了笑容:「看来想再次取得你们的信任还真是困难。好
吧,如果我告诉你,血王还存在着,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吧?」

  当奥索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意识深处猛然发生了一阵颤抖……是苍缀。

  「你知道这件事情么?」我在意识中尝试着和苍缀沟通,但是她却沉寂了下
去。

  不过从苍缀的表现来看,奥索维似乎并不是在信口胡说。

  「你和撒拉弗,一个想要摧毁,一个想要守护……为什么不干脆当面杀个你
死我活?」我忍不住说。

  奥索维摇了摇头,「因为我没有把握杀了他,他也没有把握杀了我。我曾经
想尝试让梅尔菲斯去暗杀撒拉弗,可是那个计划果然是违背了规则。所以来找我
的不是梅尔菲斯,而是雅魅安……」

  虽然奥索维在剖白之下,某种程度上袒露了和我们新人类的统一阵线。我和
他没有直接的仇恨,今后还有很多事情甚至需要他的力量。可是我没有忘记,他
是我最好朋友的仇人。如果梅尔菲斯想要的话,我仍然会替他的复仇出上一份力。

  「你是怎么让雅魅安替你做事的?你要知道,她杀了梅尔菲斯的朋友和妹妹,
梅尔菲斯一定会找你算账。」我说。

  「这个问题的答案,算是我和她之间交易的一部分。如果你这么想知道的话,
最好去问她本人。只不过,我想她不会告诉你的。」

           ************

  回到黑城基地的时候,我由于失血过多而失去了意识。这次昏迷中我没有出
现任何的幻觉,大概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经太过超出我理解范围的缘故吧。

  面对奥索维的局,我和梅尔菲斯最终选择用剑给自己撕开继续往前走的机会。
然而奥索维最终还是没能赢,因为我们俩在最关键的时候,都放弃了击杀对方的
机会。所以我们两个都胜了,我们以自己的羁绊战胜了奥索维的诡计。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忍不住内心的某种喜悦。那种在最终关头为对方放下胜
负和执念的一丝明悟,竟然让事情得到了一个好的结果……我想,命运这种东西,
或许真的掌握在人们自己的手里也说不定。

  梅尔菲斯坠去了深渊,我不知道他在那里会面对什么样的东西,但我却坚信
他不会在那里屈服。,希望他能够在那种地方找得到我所给不了他的绝命之战。

  当恢复神志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类似于医院的地方输血。一瞬间,
感觉时间似乎回到了我还身为反抗军支援部队队长的时候。在【神都】当佣兵的
时候,医疗所都是系统设置的,所以在里面的恢复期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

  房间外面的吵闹声让刚刚恢复神志的我头痛欲裂。睁开眼睛,我意外的发现
身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我躺在一间普普通通的医疗室里,在战斗中破损的衣服
依旧穿在身上,这似乎说明一切都发生的非常仓促。

  最让我担心的问题是,初邪和阿纱嘉都不在。虽然我并不是那种软弱到受伤
后必须要有人陪的家伙,但按照初邪的一贯体贴而言,她应该在的。

  起来收拾了一下插在我身上的各种输液管子,又重新找了一身衣服。这么简
单的几件事情,却牵扯的全身伤口作痛。喘息着强忍了一会儿,我才推开门走了
出去。

  各种各样伤员的惨呼声和医护人员的叫喊声扑面而来,他们挤满了医疗所的
大厅。这情形让我直接愣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我拉住了一个匆匆而过的护工问道。

  那名护工的脸颊上还有伤员的血,他神色慌张,我看到他的手指仍在微微发
抖。

  「外面……外面打起来了!」他语无伦次的回答。

  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来,这个家伙并没有什么战斗的经验,所以情报的获取也
不能依赖他。我推开堵在我面前的人群,踉踉跄跄的向外面走去。

  街道上有些混乱,反抗军执勤的守卫者们对已经驻扎到暗面来的难民们大声
的下着命令,似乎是想让他们老老实实呆在屋内。然而在之前的迁移过程中早就
被吓过一次的难民们并不那么容易去安抚,他们在守卫试图安抚下一个街区的时
候又跑了出来,在街上胡乱吵嚷着,有的还想要去黑城基地的外面看个究竟的样
子。

  我飞了起来,然后很容易就看到了大队的人员调动。我现在的身份在上层之
间有些敏感,但这个时候对这些并不知情的反抗军成员来说我仍然是他们的一员,
而且还是高级的成员。

  于是我飞向了最近的一队人,然后一边和他们前进一边试着询问他们的队长。

  「有魔兽在集结,正在向我们这边移动。」这是他给我的答案。

  「多大规模?什么势力的?」我皱起了眉头。且不是影族这边的有组织的小
规模里奥雷特族群早就被我们清理干净了,就算没有清理也不应该会闯到原属于
血族的领地才对。

  我的后面的问题就不是一个小队长能够回答的了,于是我进一步提高了自己
的位置,向部队聚集的方向飞了过去。

  能量恢复的不错,至少在加速方面并不困难,毕竟从时间上来看我已经休息
了大半天之久。然而左手却无法释放能量,这是由于之前局部召唤了契约装甲来
释放亡者之曦的缘故。

  听说像这种局部召唤契约装甲、局部承受代价的契约非常稀少,至少在我认
知之内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契约装甲能够做到这点。是优点还是缺点我说不太清,
但至少现在来说我还是占到了便宜。

  能量恢复了大概百分之四十,所以我的飞行速度不满。十几分钟之后,我飞
出了黑城基地,然后看到反抗军在平原上已经列开了阵势。

  我在阵列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古斯塔夫,曾经和我一起身为支援部队
队长的男人。他现在在反抗军中的地位扶摇直上,已经掌管了驻扎在黑城基地主
力部队的指挥权。这是奥索维的调配,他选的人应该说是最佳人选。

  在战术执行上,古斯塔夫果断而决绝,对于上面的战略命令他也会干净利落
的执行。忠诚和能力这两个要素之下,没有人更适合他所在的这个位置了。

  他和我的私交还算不错,虽然我的性格恶劣,但他的随和开朗却征服了我的
冷漠。当初邪把我从噬族重新带回反抗军的时候,他还带着手下专门看望了重伤
的我。

  他的直属部下看到我从空中向他飞了过来,便叫了他一声。古斯塔夫有一张
丑脸,虽然五官线条分明,但那个硕大的鼻子显得面部有些不协调。他转过身,
我看到他的目光和我接触的时候手似乎放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这个动作让我也立刻警惕了起来,手也向神宫伸去。

  看到我的举动,他手下立刻叫嚷着拔出了武器,气氛一下子变得狰狞了起来。

  「你做什么!?」下面有很多人对我叱呵道。

  「你什么意思?」我盯着古斯塔夫说。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要是整个部队上
万人一拥而上的话,凭我现在的状态,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是来捣乱的么?」古斯塔夫严肃的问道。

  「捣什么乱!?」我皱着眉头,掀开外套给他看了看我身上密密层层的绷带,
「现在这个状态我能捣什么乱!?」

  「受伤了?怎么回事?你来干嘛?」古斯塔夫的手从武器上松开,连续甩出
了三个问题。我也暗自舒了一口气,没人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和上万个战士为敌。

  「和人打了一架,算我倒霉吧。」我不想散播奥索维的事情,便含糊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干嘛见了我剑拔弩张的?」

  古斯塔夫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示意周围的人放下武器,让我安心的从空中
下来。

  我照做了,而他走了过来,然后露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奥索维让我注意你,说有可能你会做出些威胁到反抗军的事情。你倒是给
我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你觉得我会这么做么?」

  「我当然觉得不会。你可是初邪的男人,她能让你捣乱么?」

  听到这句话我有一种被噎住的感觉。他没说初邪是我的女人,反而采用了恰
恰相反的措辞。看来自己女人太强势的话,自己反倒会成为附属品……

  「你明白就好……大概是之前和奥索维争执过,所以他才会有这个担心。放
心吧,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捣乱。你带这么多人瞪我,很吓人的。」我胡乱找了个
借口把和奥索维之间的事情掩饰了过去。

  仔细想想,大概就像他自己做所说的,成为了命运的一部分,就没办法在预
测其他人的行为了吧。当他促成我和梅尔菲斯决斗的时候,就真真正正的趟入了
河里。

  「灰凡恩附近的据点传来消息说有一大股魔兽在向我们这边进发。而且就在
刚才,已经有不少零散的魔兽群突袭到了我们的领地范围之内,很多人都受了伤。」
古斯塔夫解释道。

  「初邪在哪里?」

  「带着一队人去前方侦查了。」

  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升到空中向他所指的方向追去。古斯塔夫并不知道,
实际上初邪自从对燃墟妥协以后,现在已经放弃了反抗军的指挥权,所以她根本
就不会插手作战的事情。

  由于初邪放弃权利的过程非常干脆,以至于反抗军内部几乎全都不知道这回
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基本都是原思灭者公会的高层,那些参与了燃墟夺权事件
的战士们。

  而另外一些知道这件事情的家伙应该都隐藏在奥索维势力中。对他们而言,
初邪和燃墟谁来发号施令都是一样。

  我又飞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初邪他们的身影。女孩的身边围着几十
个反抗军的战士,而她自己正在绘制一个巨大的法阵。

  感受到了我的能量波动,初邪他们回过头来,女孩对我抛过来一个温柔的眼
神,然后继续画阵。

  我没有干扰她,她的工作也没有持续太久。

  「你好些了吗?」初邪擦了擦额角的汗,走到我面前关切的问。

  「还好。你干嘛跑到这么靠前的地方?那些魔兽是怎么回事?」我问。

  初邪的面色相当凝重,和我预料中一样,如果不是事情比较严重的话她也不
会自己跑出来。

  「里奥雷特那边出了什么事还不知道,但是阿纱嘉似乎跑到灰凡恩去了。她
刚才给我发了求援的信息,所以我跑过来接应她。」

  「她出了什么事?」我一惊。

  「还不清楚,不过好像有人在追她。我在这里做准备,如果追兵很多的可以
拦下他们。」

  原来初邪再次参战是为了阿纱嘉,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温暖。不过阿纱嘉现
在的情况依旧让我非常担心,我深知身为王女的她在暗面独自行动有多么危险。

  「我们继续向前吧,能尽早接应到她多少也能放心一些。」初邪对我说。

  我扫了一眼周围的其他战士,他们看上去有些面熟,似乎都是原来初邪亲卫
队的成员。

  他们并不是那些小鱼带着绞杀我们小队的家伙,那些是假借初邪名义的冒牌
货,实则是所罗门手下的战斗力。不过,在我印象中,真正的亲卫队早就让初邪
解散掉了,现在竟然还能够自发的凑在一起,也是难得。

  这些战士看我的眼神似乎还算有好。我知道最初的亲卫队里,有些人是出于
对初邪的爱慕而加入的,这一部分人很快就会在时间流逝之中放弃原本的目的。
爱慕会因为无法得到而变成愤怒和嫉恨,原本的保护者也会变成攻击者。

  这些人很明显并不属于这一类。能够在这种时候继续留在初邪身边的,都是
心智成熟的高级战士。他们和初邪有着相同立场,是忠于她理念的追随者。对他
们来说,初邪就像是领袖或者妹妹一般的存在,所以我的存在并不会引起他们敌
对的态度。

  我用眼神和他们交流了一下,他们并不信任我,但却仍然表现出了接纳的意
思。或许,将来我也能和他们中的某些成员成为朋友也说不定吧。

  我和初邪飞在了最前面,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行,很快就看到了我们所要接应
的人。

  阿纱嘉像一枚银色的箭,远远地在空中化成一条亮线朝我们的方向直冲而来。
她后面的地平线上涌出了一片铺天盖地的黑色兽潮。

  那些低级的战兽并没有能力追上她,所以最大的威胁其实是紧紧跟在她后面
一百多米外的另外几道能量柱。那应该是级别非常高的里奥雷特战士,或许有领
主级别的也说不定。

  看上去阿纱嘉并不会在短时间内被追上。于是我们停了下来,大家都开始提
升战斗能量,准备在他们冲过来的进行阻截。

  然而一道灰色的光芒却在一瞬间跃出了追击的队伍,那是一个我曾经见过的
里奥雷特,曾经在影族王城引导我和初邪觐见王城领主的白夜。

  黑无曾经告诉我们的,白夜已经拥有了进入深渊的资格,她只是为了锻炼自
己而留在了暗面。看着她超越了人类极限的加速能力,我无法怀疑黑无说过的话。

  应该是看到了我们这些接应的队伍,白夜放弃了比拼持久力的机会,抢先下
手准备断下阿纱嘉。

  我冲出了队伍,而初邪大喝着让其他人呆在原地不许动摇阵型。这是正确的
选择,因为阿纱嘉所需要的就是几枚足以减慢白夜速度的能量弹而已,其他人迎
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可是我却忘记了自己身体的状况,猛烈的加速几乎扯碎了身上所有的伤口,
剧痛直冲大脑,身体差点直接冲到地上。就这么短暂的一个变速,白夜已经在我
之前将阿纱嘉拢在了攻击范围之内。她身后的翅膀一瞬间增殖成了两扇层层叠叠
的刀刃,向着阿纱嘉就旋了过去。

  阿纱嘉的能量加速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被追了这么远,她的能量应该已经见
底了。我看到她甚至连能量护罩都没有凝聚。

  一股绝望涌上心头,我瞪大了眼睛,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然而女孩却喊出了一个名字,一个我曾经听过的名字。

  「罗格纳!!」

  硕大的黑色能量洞突然在虚空中显现,一头咆哮的深渊噬魔从中猛扑了出来。
它浑身的甲胄暴起,像脊椎一般狰狞的长尾在空中轻描淡写的一轮,洞穿了白夜
的身体。

  罗格纳尾巴一甩,白夜的身体带着一个血洞直接飞了出去。巨兽在下一秒消
失在了能量洞之中,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而阿纱嘉似乎失去了力量,身体像断线了一样从空中俯冲过来。

  还好我已经追到了近前,稳稳的将她接在了怀里。阿纱嘉看了看我,全身都
在发抖,那是力量消耗过度的信号。我抱着她在空中急停,然后立刻回撤。

  另外几道能量柱的主人已经追了过来,但是在他们对我产生威胁之前,初邪
和其他的战士就对他们发动了拦截攻击。

  密集的各式攻击从我和阿纱嘉的头顶掠过,队伍也在发动群体攻击之后开始
后撤。我冲进队伍,初邪和我一起分担了阿纱嘉的重量,大家立刻就准备脱离战
场。

  拦截攻击所能做的就只是把那几个里奥雷特断下几秒钟而已,这几秒钟的速
度刚好够让我们把速度提上他们的水平。不过他们很快就进入了初邪之前布置的
法阵,初邪将葬敌法球砸向了阵中,我感受到身后一阵剧烈的魔力风暴升了起来。
为了在震动中保持平衡,我放弃了回头观察法阵效果的念头。

  震动停下来的以后,葬敌法球飞了回来,而我们已经把追兵远远的甩到了视
野尽头。

  「怎么回事啊?!你跑灰凡恩去干什么!?惹这么大麻烦!」初邪对阿纱嘉
骂道。

  阿纱嘉虽然能量消耗极大,但是并没有受伤,她看上去很冷静。

  「我感受到了影族那边一股极强的支配性触探,按照触探发散的强度,他们
会在王城聚集一支庞大的军队。我觉得很奇怪,所以想去看一看。」

  「你看到什么了?他们不要命一样追你!」

  「他们触探发布的命令是要进攻黑城基地,却没料到我身为里奥雷特会和你
们一起,这才被我触探到。可是同时黑无也触探到了我的存在,他感受到了我的
想法,就派人追过来。了」

  听到这个答案,我和初邪的心都沉了下去。如果这次黑无真的集结影族主力
部队对我们发动攻击的话,我们能守得住么?

  由于接纳的难民中很多拥有战斗力的人都加入了反抗军,再加上结晶大陆上
其他佣兵团,我们可供驱使的战力已经是原来的三倍以上了。可是,这里毕竟是
里奥雷特的地盘,又是黑无亲自指挥的部队,我仍然不觉得自己会有胜算。

  更令人担心的是,就算我们能短暂抵挡黑无的攻击,那么在穿越路径上所设
置的其他据点呢?黑无如果抱着一心破坏我们计划的目的,我们是决然无法和他
对抗的。

  还好从阿纱嘉的叙述中我们得知,黑无在触探中的指令很简单,就只是向我
们这里进发而已。无论他的计划是什么,我们都没有办法去援救外面的据点,毕
竟就连基地能不能保住都还是个问题。

  「你刚才……召唤了罗格纳?」我一边飞一边问阿纱嘉。刚才深渊噬魔的战
姿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虽然是突然袭击,但能够一招就重伤白夜,充分
说明罗格纳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的深渊魔兽。

  「之前父亲将罗格纳的支配权给了我,但是罗格纳太强大了,我的力量一次
只能让它离开深渊几秒钟……」阿纱嘉的能量恢复了一点,开始自己飞行。

  「你还真是喜欢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的伤不要紧么?」初邪皱
着眉头呛了我一句。

  我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血已经浸透了我草草披在身上的衣服。看来是缝合的
伤口被撕裂了,我对疼痛似乎已经有点麻木,竟然没有发觉。

  当我们撤回黑城的范围之内的时候,反抗军已经完全列好了方阵,数万名战
士以波浪状组成了长达数百米的阵线。这是经过奥索维精心策划的队形,据说是
专门针对大规模作战所准备的东西。

  而在得知了奥索维的真实身份之后,我难免会进行另一种猜测:这是来自里
林部队的战争经验。

  人类获得这种力量的时间太短,集团型的作战规律已经完全被打破了。这就
好像人类刚刚从冷兵器时代脱胎至了火器时代一样,现在我们获得了新的力量,
以至于所有的战略和战术都是崭新的。

  然而奥索维的这种阵型排列却是非常成熟的机制。毫无疑问,只有真正经历
过能量和魔力时代战争的人才能够拥有这种知识。

  还好他是站在新人类这一边的,我们至少不需要担心他会在这里面掺杂什么
阴谋。

           ************

  我们归还基地之后,阿纱嘉没什么问题,我反倒因为伤口的破裂而支持不住
了。两个女孩陪着我在医疗所换绷带的时候,奥索维出现在了门口。

  初邪只瞥了他一眼,而阿纱嘉却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她身为里奥雷特,会本
能的对里林产生排斥感。

  而初邪对奥索维的不信任感已经到了非常极端的状态。他先是背着女孩向燃
墟妥协,然后又展示出了自己所隐藏在阴暗之中的晦涩动机,逼我和梅尔菲斯作
战。虽然结局不算太坏,甚至有些可笑,但女孩已经对奥索维表现出了深恶痛绝
的态度。

  不过奥索维很自觉地没有和任何人搭话,他只是侧了一下身,让身后的那个
人走了进来。

  是小龙雀。奥索维按照事先的约定,将龙雀还给了我们。

  小女孩看上去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除了精神状态不太好之外,我没有看到
什么伤痕。

  她在看到我以后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我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抱了抱她。这
个时候的龙雀,看上去才真的像是一个小女孩。

  「他是不是死了?」小龙雀努力抑制着哽咽,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双手紧
紧抓着我肩膀的衣服。

  「没有,他还活着,我发誓。」我说着一厢情愿的诺言。

  「可是你说了不算!」小龙雀并不愿意轻易的接受我的安慰。

  「或许吧,但是你应该这么相信。」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种话。能够带着毫不犹豫的坚定,对别人说着在
此时此刻最「正确」的话,举手之间就可以给别人以力量。突然的,我觉得自己
好像成长了很多。

  小龙雀用力擦着自己的眼泪,虽然脸上仍然带着伤痛,但情绪总归平静了下
来。

  「我想去找他。」小女孩压抑着哭腔对我说。

  「你有这个能力么?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你带我去找他不行么?」小女孩哀求道。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得不做的事情……我们为了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相互举剑,这并不是自私。
是梅尔菲斯帮我认识到了自己的执念,他逼我举剑,实则是为了让我真正的意识
到应当如何前行。

  为了我身边的人,为了我自己的未来,我必须要冲破一切,哪怕拦在我面前
的是梅尔菲斯。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两个在决断之时为对方而退后的那一步,才更让
我感慨万千。

  现在面对小龙雀的恳求,我并没有动摇。这也要感谢梅尔菲斯,他让我明白,
当自己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前行时,不需要为任何人而停下脚步,更不需要愧疚。

  所以我拒绝了小龙雀。这是她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如果
她真的要去找梅尔菲斯,就必须自己启行,并在这之前变得强大起来。

  「贪狼,我有话和你说。」奥索维站在门口发话。

  我拉着小龙雀让她站在我身侧:「说。」

  奥索维并没有开口,而是看着房间里面的其他人。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我进行了妥协,让初邪和阿纱嘉带着龙雀离开
了这里。

  奥索维随意的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了上去。我看到他面露疲态,那张年轻的脸
上灰暗的色彩挥之不去。

  「在你们眼里,我是那个最大的恶人。我之所以还能够站有一席之地,完全
是因为你们还需要我。这个事实我很清楚,所以站在那里释放敌意实在是没有什
么意义。」

  奥索维这样说着,似乎并不是想要嘲弄我。

  「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作为人类,看到自己厌恶的东西终归还是忍不住要表
达一下情绪。」我反击了一句。

  奥索维笑了笑,「我也不是怪物。我也有讨厌的东西和喜欢的东西。可是你
知道么,在命运之流中,任何东西都会逝去。曾经的喜爱和厌恶,慢慢的都会变
得没有意义。」

  他说的东西是身为人类的我所无法体会的。或许我可以想象,强烈的爱憎随
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淡薄,这种感觉的确会让人无力。

  我看了他很久才再次开口。

  「你活了多久?」

  「这个问题对你对我都没有什么意义。我在十几岁的时候成为了' 战士' ,
成为了时间之外的存在,就一直保持着这副面孔。当其他' 战士' 回归神都,慢
慢衰老的时候,我却连衰老的资格都没有。」

  「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些?」我对奥索维在这里的东西感到十分疑惑。

  「没错,只是闲聊而已。说到底,或许是想让你重新信任我一些吧。这对我,
对你,都有好处。」

  「为什么不去找初邪说这些?你和她……」

  「你以为我欺骗她,利用她,是心安理得的行为么?」奥索维的语气里渗出
了一丝丝的叹息,「像她那种热烈燃烧着的女人,肯承认我,那时候我久违的觉
得很高兴。」

  「可是你还是做了背叛她的事情。」

  「是啊……和我必须要做的事情相比……被别人憎恨又怎么样呢?失去一个
朋友又怎么样呢?我们曾经为了强大而努力向你们人类靠拢,之后才发现,能够
超脱你们的人性才更强大。」

  「你也配称作初邪的朋友?」我轻蔑的说。

  「朋友,同伴,你们自己所捏造的词汇而已。况且你也不要嘲笑我,我记得
挽歌曾经也算是你的朋友吧?你对她做的事情比我又如何?」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心脏狠狠的撞击在胸口。

  奥索维摆了摆手,「抱歉,我不是想要攻击你。只是提起这件事,你应该能
够明白,你和我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是一样的。我们不是为了背叛谁,而是为了自
己的选择不得不那么做。」

  他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就凭他几句话,我竟然没有
办法再因为他对初邪的背叛而仇视他了。

  「按照你们的定义,我们的目标一致,所以现在仍然算是同伴。你们需要我,
我同样需要你们的力量。初邪的情感要胜过她的理智,她恨我,所以会采取不合
作的态度。你要劝服她,否则新人类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光面,这就是我想要提醒
你的事情。」

  「你想要初邪的反抗军,想要她们家族的财力,这些都已经得到了。我和初
邪现在的力量,对你来说应该无足轻重。」

  「你错了。初邪是我们之中魔力最强的,很多战略层面的法式是只有她才能
使用的。而这些法式足以左右即将到来的战争的胜负。而你现在所拥有的支配力,
在新人类之中无人能及。一个种族的命运,往往就是由少数几个成员所改变的,
你们能够起到的作用远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战争……影族已经军临城下了,我们能抵挡的住么?」

  「他们暂时不会进攻,因为黑城毕竟是血族最后的领土。只要还有一个血族
的成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们就不能踏足一步,这是深渊的契约。」

  「可是这样下去我们也无法进行暗面穿越。」继续等下去的话,聚集的难民
会越来越多,食物的产量很快就会跟不上需求。到了那个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影
族来宣告我们的命运了。

  「所以我们必须和影族决一死战。」

  「可是我们凭什么打?他们的战兽可是数以百万计的……」

  「我们要做的不是将它们全部消灭,我们只要杀掉其中的一个,就足以让他
们给我们让开道路。」

  「黑无……你认为他会从百万之众的魔兽之中走到我们面前来让我们杀么?」

  我的担心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切不要说一族里奥雷特的王城领主了,就算是
一个普通的高级战士,只要对方不是硬拼,想以击杀为目标都需要三倍以上的同
等级战斗力。在我还是佣兵的时期,十几个人追杀一个人还被对方逃掉的事情实
在是太常见了。

  「所以,我会给你们调动作物飞艇的权力。不是两艘,而是二十艘。」

  我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多!?」

  「因为你和初邪不仅仅要去救济难民。我需要你们去接应黄铜大陆和海蓝大
陆的战斗力。」

  我感到浑身一震:「你是说……」

  「是的。破霜,赌徒保罗,燃墟……只要他们三个联手,我们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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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各自的选择

  暗面对很多人类而言是一片犹如地狱一般的地方。但我想所有人都会承认,
这里的黎明有着它独特的诱惑力。本来像是覆盖满了灰烬的天空,在黎明之时会
在一角被染成火红色。那抹仿佛流淌着的血液的红色无声的燃烧着,会很快的入
侵到上空每一个角落,代表着黑夜的离去。

  这一夜我并没有入睡,因为当很多事情在脑子里面乱转的时候,保持清醒要
比辗转反侧要多少轻松一些。当看到天空重新变成了灰红色的时候,我叫醒了床
上沉沉睡着的小龙雀。我做这件事的时候,躺在她旁边的初邪也睁开了眼睛。

  初邪的眼里都是血丝,脸色也有些苍白。白天的时候她为了整备救援队忙了
很多事情,晚上的睡眠质量也并不算好。

  阿纱嘉和我一样没有入睡,里奥雷特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对人类这边的事
情她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当我试图帮初邪处理事情的时候,她都一副事不关己的
样子跟在我身后闲逛而已。

  小龙雀很怕阿纱嘉,尽管阿纱嘉既没有什么坏心眼也不会去欺负她。我想大
概是梅尔菲斯带着她在暗面旅行的时候,里奥雷特给她留下了很恐怖的印象。这
种东西是我所无法改变的,不过阿纱嘉也并不会在乎一个小姑娘对自己的看法。

  属于里奥雷特的时间十分漫长,如果以人类的视角来看的话一定会觉得这种
生活单调而沉闷。但里奥雷特并不会像人类一样感到无聊,在阿纱嘉闲着的时候,
她似乎也一直在暗自一点一点提升自己的力量。

  我准备了大家的早餐。餐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灰暗,当初邪和小龙雀的心情
都不好的时候,我也没办法开启什么有趣的对话。

  用餐完毕之后,我们带着组织好的守备人员回归了【神都】。除了初邪的几
百名亲卫队的成员之外,奥索维在另一边还为我们准备了一支的部队。加上运作
作物飞艇的工作后勤人员,我们的队伍的规模已经达到了近千人。

  在飞艇停泊的广场入口,我看到了正等在那里的巴宰。他早已经把那个可笑
的山羊胡子剃掉了,不过因为疏于打理,那家伙的下巴上仍然留着参差的胡茬。

  巴宰曾经坐到过反抗军人事主管的位置,那是在内政方面仅次于奥索维的职
位。但是在燃墟夺权之后,所有奥索维之下的反抗军高层管理人员全都被换血了。

  这是一个黑暗的时期,但也是一个崭新的时期。在新人类之中初生的这个政
权里面,单有管理才能是不够的,拥有足以自保的的战斗力量更加重要。二者兼
备的人才相当珍贵,所以他们并没有因为原来的立场而被清洗掉。

  初邪重新启用了他,让他帮忙负责协调救援队成员之间的内政工作。这对巴
宰来说是驾轻就熟的工作,他当年运作的团队是数以万计的反抗军部队和前进据
点人事任命,而现在我们只有几千人。

  「都准备好了吗?」初邪没有将目光放在那一长列作物飞艇上,因为大家都
知道,让这些飞艇动起来并不是难事,难的是让操作和保卫他们的人乖乖听话。

  巴宰歪头看了一眼车队:「就等你一声令下了。」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我们一起向最大的那艘飞艇走了过去。

  我看着飞艇最下层的舱门缓缓打开,门后的黑暗突然像气球一样在我眼中迅
速膨胀了起来,笼罩住了我眼前的整个世界。

  我听到了自己身体摔倒在地的声音,然后失去了意识。

  意识的断层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抓住了我,是苍缀
的意识。

  她强行把我的意识拉扯进了我们曾经一同共享过的空间。这种事情只发生过
一次,是很久之前的沙洲之城。那时候她为了保护我,强行控制了我的身体,然
后杀了很多人。

  「苍缀?发生什么事了?」我将意识传递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眩晕和黑暗让我非常不爽。面临巨大挑战、正要启程的时候,却
突然被人拉入了里奥雷特的意识交流空间,我的心情相当烦躁。

  苍缀不安和歉意的情绪传了过来,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宽慰的意识也传
递了过去,她这才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我共享到了她的听觉和视觉。

  我看到了骸王的身影。我相信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不可能忘记那个女人的
身姿。

  「把你的意识拉过来是我命令她做的,这是无奈的选择,你不要怪他。」骸
王强大的触探贯穿了我和苍缀的意识空间,无比清晰。

  「不会。」我回答。

  「苍缀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要做。这个决定要你和她共同抉择,所以才必
须把你拉到这里来。」

  骸王的解释非常耐心,这也从某个角度上说明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什么决定?」

  「苍缀为了你已经在暗面耽搁了很久,她现在必须回深渊了。」

  在瞬息之间,我和苍缀的交流开始,然后结束了。

  你要去深渊?

  不是我想去的……是骸王的命令……我没办法违抗……对不起……

  无需抱歉,如果那对你很重要,你就必须要去做。

  可是我去深渊,就没有办法执行我们的契约了……

  在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发生了不小的动摇。现在正是我需要力量来
保护和帮助初邪的时候,如果我和苍缀的契约被封印,那么我的力量会受到极大
地压制。

  我负面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倾泻而出,苍缀焦急自责的情绪在下一刻就迎面而
来。我没办法掩饰,她也不行。我想宽慰她,但是当我连自己的动摇都控制不了
的时候,对她更是无济于事。

  骸王冰凉的手放在了苍缀的肩膀上,作为异体同心的我也感受到了。直到这
个时候,苍缀才重新平静了下来。

  「就像她所告诉你的,她要去深渊了,你们的契约将会受到压制。」骸王轻
轻抚着苍缀的脸颊说道。

  「什么程度的压制?」我强忍住内心的焦躁问。

  「这将由你们接下来的抉择而定。」

  「到底要抉择什么?」

  「苍缀将前往深渊,建立属于自己的次元城。」

  这句话对我的冲击甚至比那个坏消息还要强烈。

  里奥雷特的每一个种族都在深渊之中拥有属于自己的次元城,那是他们在深
渊里为本族所开垦的力量之源。每个种族都会以里奥雷特之王所建立的次元城为
核心,然后再由族中最强大的领主们的次元城作为卫星领域。这些由领主们所建
立的次元城往往会作为种族之间相互征战的地带。

  我深知苍缀潜力强大,但却没想到现在的她就可以去开拓自己的次元城了。

  「深渊是我们里奥雷特力量的源泉。那里有最原始的欲望和能量,苍缀要利
用它们在虚无之中建立次元城。建立次元城的过程是里奥雷特对自己存在的最深
刻的理解方式。当我们亲手建立的次元城成功屹立在深渊之中的时候,力量就会
得到无可比拟的升华。」

  「这应该是好事吧……或许我该祝贺你。」我对苍缀说。

  「苍缀很久以前就获得了这个资格,别忘了她连属于自己的魔兵器都已经写
了出来。她之所以留在这边,完全是为了你的利益。如果不是我的强令,她还会
为你耽误更久。」骸王毫不客气的说道。

  看来我已经没有反对的资格了,毕竟我不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当对方为你
默默付出了很多以后,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其视若无物。

  骸王很清楚我的想法,她继续开口道:「苍缀现在所要抉择的是,她将以什
么身份前往深渊。」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以骸族身份进入深渊,那么我能保证她最基本的安全。骸族在深渊
中征战不多,她可以在最安全的位置建立次元城。但倘若她以血族的身份计入深
渊,我就无法帮她了。她必须要在混沌之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领地,像初生的婴
儿一样接受所有深渊之中里奥雷特的觊觎。我所能做的就只是希望,在她的次元
城足以保护她之前,那片飘摇之地不会被其他里奥雷特找到。」

  「既然如此,何必要选择血族的身份?」我并不理解苍缀所面临的选择。

  「原因很简单,只要我还在位,无论她怎么样塑造属于骸族的力量,也不可
能取代我而成为骸王。你和阿纱嘉·光咏在一起,应该很清楚里奥雷特最终所追
寻的东西。以苍缀的心性,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王位而挑战于我,这就意味着
她要一直生存在我的阴影之下,直到我或她被毁灭为止。当能够毁灭我的挑战者
出现的时候,我相信她也不会无济于事。」

  「而如果她以血族的身份进入深渊,血族就会从真正意义上重新复苏。或许
这条路她根本走不到终点,甚至可能刚刚迈上几步就被其他里奥雷特或者深渊中
的混沌力量所吞噬……但无可否认的是,现在血王的宝座就空在那里。只要她获
得能够踏上王座的力量,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碍她了。」

  和我的意识连接在一起的苍缀沉寂着,她没有表达任何的意念。我知道,她
是真真正正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她有着任何一点的倾向性,
我也可以感受的到。

  为什么你没有自己的想法?成为骸族还是成为血族,你都无所谓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选哪条路才对你最好。

  为了我?为什么?

  因为我只能够看到你一个人,你的眼就是我的眼,你的心就是我的心,你的
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原来终极契约真的是这么深沉透彻的交融……如果当初不是她而是阿纱嘉…


  我不该这么想,但那却是我无法控制的思绪。苍缀在我的想法微微闪过的时
候,立刻就传递过来了一阵撕心的悲伤。

  对不起。我只能强忍着她落泪的感觉,发自心底的道歉。

  人类……真是复杂……真是矛盾……你们的道歉……我无法理解……

  我无话可说。

  「苍缀,把利害关系对他说清楚,然后就选择吧。不要耽搁太久,人类生命
短暂,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的。」骸王轻轻地呢喃着,那声音越飘越远,我想
她已经离去了。

  利害关系?

  是力量的压制。如果以骸族身份进入,我仍然可以给你做赎魂之凯,亡者之
曦也会得以保存,但是零斩和零移的力量你就没有办法使用了。如果我去建立血
族的次元城,就要深入深渊的混沌,在建好次元城之前我都没办法对自己的存在
进行定位,所以我们的契约会被隔断,契约装甲没有办法生成,你也只能靠你自
己的力量来凝聚铠甲。

  但是零斩和零移可以用?

  可以,但是也只能用你自己的能量发动,能用的次数很少。

  这两个选择所能够带来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如果让苍缀涉险,我力量的损
失会相对较少,毕竟保留下来的血族能力已经达到了扭曲规则的层次。

  可是有一个问题我却不能忽视:如果苍缀被混沌吞噬,那么我所有通过契约
所得来的力量都会变成过去式。

  我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这不仅仅是出于对自己力量的担忧,也同
样是因为苍缀在我心中的位置和以前不一样了。

  当某个存在不顾一切的将自己的情感和命运心甘情愿的交付到另一个存在手
里的时候,绝大部分人类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我就是这种人中的一个,无论苍缀
是不是拥有人类通用的感情,至少我会为之感动。

  所以我不可能完全不考虑苍缀的安危,这也算是人类不理性的一面吧。

  我并不了解苍缀。身为活在嘈杂世界的人类,我没有主动联接她的感触的习
惯,也并不喜欢这么做。但是我仍然有自己的看法,苍缀似乎具备骸族的特点更
多一些。毕竟她的血族血脉在不久之前才刚刚觉醒,或许血族的征兆还没有来得
及显现。

  在我为这个决定苦思冥想的时候,苍缀继续的沉默着。我的思绪毫无保留的
传递给她,她反馈回来了些许欣喜的情绪。是因为我在思考关于她的事情么?或
许是因为我承认自己并非是不在乎她的么?我没有得到答案。

  是的,哪怕是异体同心的契约者,也有着无法看透的东西。人类自从诞生以
来,正是因为对未知的渴望才会成长,会痛苦,会恐惧……

  去复兴血族吧,苍缀。

  好。

  不想知道为什么么?

  我已经懂了。

  不需要解释,我的想法她都能读的到。尽管这条道路充满了危险和未知,但
至少未知的未来才会比较有趣。只要拥有敢于承担其后果的勇气,我们就可以踏
上任何一种道路。我不知道她会创造什么样子的未来,但是现在我替她选择的这
条路,一定不会枯燥无味。

  至于失去了一部分力量的我会面对什么,似乎已经那么不重要了,就把这算
成是一种赌注吧。希望当苍缀成功立足于深渊的时候,她能够给我带来惊喜。

           ************

  我本以为当自己重新醒来的时候会看到初邪或者是阿纱嘉的脸,或者还有一
点浮车前行的颠簸感。

  然而我首先感受到的是酸痛的肌肉和冰冷的地面,以及手腕上紧紧扣着的铁
镣。

  有笑骂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说明我在这个地方并不孤单。

  这种情形让我心里一紧,但是还不至于让我乱了分寸。

  在尽量保持身体不动的情况下,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向周围望去。

  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大厅,我正身处于大厅正中央一个五米见方的铁笼之中。
距离铁笼大概七八米远的地方坐着三个人,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正在聊天。

  那是三个十分强壮的战士。他们腰间挎着剑,身上穿着轻巧的护具,完全没
有朝我这边看的意思。

  身体下面的地面上闪烁着法阵的光芒,如我所料,吸取能量的法阵。体内的
能量已经完全见底,想要凭自己的力量破开铁笼是不可能的。

  这个状况让我想起了很多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而且没有一件是好事。

  我轻轻挪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豁然发现神宫依旧挂在我的腰上,这让我非
常困惑。不管从哪个角度想,也不会有人傻到将武器留给囚犯。

  不过也好,如果撑到晚上,到看守昏睡的时候我可以偷偷试着用神宫将镣铐
撬开,等到那个时候……

                咕——

  空旷的大厅回响着我腹部所发出的饥饿的轰鸣声,三个守卫全都扭头看向了
我。

  我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个看守站起身快步跑了出去,一个仍然坐在座位上,剩下的一个端着一盆
烤肉和一瓶水向我走了过来。

  这是个十足的壮汉,他让我想起了食影者曾经的斧战士霍图。虽然没有霍图
那么强健,但他脖子上的青筋还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壮汉将那盆烤肉和水放在了铁笼外面,蹲下来看着我。

  「这是什么地方?」我一边问话一边伸手抓起了食物想嘴里送去。我也不知
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饿,就好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似得。

  「燃墟一会儿就来。」他用粗犷的声音答道。

  「你是思灭者的人?」我皱起了眉头。

  「思灭者的战斗团副团长,汉克。」

  「堂堂的副团长竟然来当看守?我面子真是够大的。」我冷笑道。

  「我不是看守,你也不是囚犯。」汉克面无表情的说。

  他似乎没有聊天的意思,于是我就专心把精力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就这么
一会儿的时间,饥饿感似乎更明显了。

  就在我专心消灭面前的食物的时候,门口那边突然传来了什么响动。汉克站
起身来,转向了大厅的入口。

  一个人影已经闪了进来,坐着的那个战士蹭的站了起来。

  来的自然是燃墟。

  燃墟穿着和以前风格相仿的长摆风衣,不过没有带武器。他风风火火的走进
来,随意的摆了一下手,包括汉克在内的其他人就立刻走出了门外。

  燃墟隔着笼子站定,阴沉的打量着我。

  我提着神宫,站在笼内看着他,试图从燃墟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

  对视了一会儿,燃墟没有做什么表示也没有说话,只是忽然抬手向我扔来一
件东西。

  我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竟然是钥匙。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头问。

  「想在里面住一辈子?初邪已经出发了,你想还在这儿睡多久?」燃墟用沙
哑的嗓音淡淡的说。

  原来把我锁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什么人要害我,而是初邪做的决定。

  就在我们要启程的时候,苍缀强行拉走了我的意识。开始的时候初邪急得要
死,但是阿纱嘉却很清楚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就打消了初邪的担忧。为
了赶时间,初邪便将我留在了思灭者的城堡里。

  至于我在铁笼中的原因,则是为了避免曾经在沙舟之城的事情重演。阿纱嘉
虽然清楚是苍缀对我的意识做了手脚,初邪却不能确定我是不是会像上一次样在
无意识的状态下发动【渊体唤醒】。为了保证其他人的安全,她这才提议将我关
了起来。

  至于那些看守,并不是为了防止我逃走,而是为了防止其他人趁我无意识的
时候下黑手。

  得知了真相之后,我反而有些奇怪,因为这并不是我所熟悉的燃墟的作风。

  按照我对他的理解,他根本就不会把我当一回事,更不会亲自掌管这里的钥
匙。

  我打开了镣锁和铁笼,一边揉着手腕肩膀一边走了出来。

  「初邪他们出发多久了?」我问。

  「四天。」

  「什么!?」

  本来以为我失去意识只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却不料自己沉睡了这么长时
间,怪不得的起来的时候感觉肚子会这么饿。后来我才知道,当我和苍缀在意识
中对话的时候,由于她的沉默,我在虚无中丧失了时间感。主观上似乎相当短暂
的思考被无尽的虚无拉扯成了整整四天……这也就是骸王在离开前叮嘱的那句话
的意义吧,可惜我并没有第一时间理解。

  「他们往那个方向走了?!」

  燃墟看着我,面容明朗而戏谑,这和我印象中的那个狂人差的很大。

  「你没有能量,也没带补给品,能追上她么?笑话……」他最终叹了口气,
「跟我过来。」

  虽然对他的命令多多少少有些抗拒感,但我还是跟了上去。

  燃墟把我领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当我们走进去的时候,那个叫风信儿的女人
正在打理床边的一盆盆栽。

  「让人把东西给他拿过来。」燃墟对风信儿说。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像花瓣一样飘到了门口,对经过的一个后勤人员轻轻的
低语。

  我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坐到了沙发上。这个时候,无力感突然涌了上来。昏
迷数日没有进食的后遗症在现在算是发作了。

  「我真是看不透你。」我让自己尽量的放松,然后又拿过一杯水往喉咙里倒
着,试图多少补充一点水分。

  燃墟对我的评论没有表现出情绪的波动,他踱在沙发后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眺望着思灭者城堡脚下的铁辉城「你是想说,我对权力的渴望让你想不通么?」

  这虽然不是我想表达的角度,但多多少少也是沾着点边际的,所以我点了点
头。

  「你和初邪真是蠢到了一起的绝配。」他嘲讽道,「我想要的不是权力那么
简单。你觉得我的统治很残酷?其实我只是给了人们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人想要岌岌可危的生活,也没人想要朝不保夕的命运。」

  「没错,但我给他们的并不是那些东西。他们所有人都需要一个权威,而我
就是那个权威。」

  「权威……?」

  「他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他们不知道自己走的对不对,不知道自己会走
到哪里。他们会在路上因为疲惫而哭泣,会因为饥饿而绝望,还会因为难以忍受
的危机而疯狂。所以他们需要的是我,而不是初邪那种蠢货。」

  「初邪的理念可以给他们温暖和慰藉,你的专断独裁能给他们什么?所有人
都会恐惧你,因为你没有减少血腥,你在创造它!」

  「温暖和慰藉只能让他们享一夜安眠而已。那个蠢女人又有多少温暖可以一
一赠送给别人?把自己燃烧殆尽么?人们紧抱着夺来的一点温暖,是喂不饱明天
的肚子的。」

  「那你就可以?」

  「因为人们会把光芒贪婪的吞掉,只有仇恨和恐惧可以肆意的传播……人类
在危难之际就是这种动物。在黑暗降临的时候,仇恨和恐惧才能驱使着人类前行。
给他们爱,他们就会躲在那束光明之下裹足不前。」

  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所以也没办法反驳燃墟。他曾经是上流家族的佼
佼者,而我只是一个受过普通教育的普通人而已。很多事情我是没有资格发言的,
因为我本就无知。

  「你要做他们的权威,指引他们的方向。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
的?你就没有一点动摇么?」

  我换了个质疑的角度。我并不是要驳倒他。正相反,其实我是希望能听到足
以说服我的东西。

  「或许我会走错,那又怎么样?新人类已经没有退后的机会了。」

  我还没有被完全说服,但却无法否认他所说的话。

  这个时候,风信儿打开门,让一个后勤人员给我拎过来了一个背包。我打开
它,看到了很多生存用的必需品。

  「上路吧。他们向海蓝大陆的传送门去了,按照给你的地图直线赶路,应该
很快就能追上她。」燃墟说。

  我将包裹放在地上,沉默了几秒,没有动身。

  「燃墟,按照你的道路前行,新人类就算能够重新回到外面,还有尊严可言
么?」

  「尊严……」

  燃墟沉吟着那个词汇,没有立即回答。看来我问了一个好问题,他的理念也
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贪狼,尊严是留给活人的奢侈品。对死人而言,尊严一文不值。」

  「战士的尊严也一样么?」

  「……」

  燃墟沉默了起来。我没有继续等待他的答案。

           ************

  我带着生存用品,追逐着初邪离开的方向而去。孤身一人的旅行,这个场景
有些熟悉,也有些奢侈。我背负的重重负担早就剥夺了我独自旅行的机会——虽
然那些「负担」并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铁辉城现在也许是【神都】里最安宁的城市了,思灭者在城市的外围和城内
的小广场建立了很多食品配给站,整个铁辉城的市民几乎都被发动起来成为了自
发的劳动力。结晶大陆各个地方涌来的难民在这里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得到了喘
息之机的人们刚刚从死亡的恐怖中解脱出来,还没有捣乱的精力。

  我用高速飞行了大概半天的时间,然后放缓了速度。距离铁辉城越来越远,
可能遇到的危险也自然而然会随之增加。虽然结晶大陆整体而言并没有发声真正
恐怖的饥荒,但食物的短缺仍然使得会人人自危。

  背后的包裹里装了足以支撑一周之久的食物,都是经过营养搭配的高热量蛋
白棒,一天三根就可以保证正常的活动消耗。但这东西根本就没有经过调味,吃
起来口感粗糙而且带着一股微微的乳酪的如果是在平时,我的胃部是绝对不会容
许这种东西进入的。

  不过现在任谁都没得选择。虽然我没有体会过濒临饿死的感觉,但我至少清
楚现在这个时候能够吃饱就已经来之不易了。

  我在飞行的途中陆续看到了很多正在迁徙的难民,其中还有不少是拥有战斗
等级的战士。城镇之间的大路上被扔满了各种各样的包裹和行李,而那些有气无
力正在赶路的难民们对地上的东西全都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我降低了飞行的高度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满地的行囊基本都是一些衣物和
零碎的小玩意。当人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曾经看重的必需品都已经变成了负担。
人们除了行路之外已经拿不出额外的力气来背负它们了。

  只有食物才是唯一的必需品,人们在旅途中很快就明白了这个事实。

  那些等级不高的战士甚至连盔甲都丢掉了,只有腰间的武器还能显露出他们
的身份。

  在第一天晚上,我随便从路上捡了一些衣物和被褥,深入到了树林里面,弄
成了可以保温的简陋睡袋,然后在赶路的疲惫中享用了一份安静的睡眠。

  第二天的时候,大路上的人影却几乎都不见了。我飞了半天,仅仅看到了三
波十几个人组成的难民队伍。这有些奇怪,不过我并没有时间去探寻答案。

  道路向另一个方向转弯的时候,我脱离了主干道,以直线的角度向通往海蓝
大陆的传送门继续飞行。那里是初邪的最终目标,车队很难从茂密的山林地区穿
行,我这么走能更快追上他们。

  我将高度定在刚刚高过树冠的地方加速行进,能量消耗过半之后就在树上休
息,这样既安全也不容易在树林里丢失方向。

  当我第三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一阵人声从不算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那声
音很奇怪,有点像吼叫,但声音很哑,也很微弱。

  我从树上跳了下来,径直向那个地方走去,想要一看究竟。

  喘息的声音,沉闷的噗噗声……我把手按在了神宫上,透过树丛向那边看去。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他的身上坐着一个女人,那个女
人拿着一根匕首插在男人的胸口上。

  她把匕首拔出来,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然后又一次插下去。女人的手臂、
面颊和胸前的衣服上全都是血,那个男人的血。

  女人的眼里是死气沉沉的灰色,仿佛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惊恐、激动或者愤
怒。她像恐怖片里的木偶一样,一刀刀的戳着身下男人的尸体。

  离他们不远的地面上,丢落着一个布包。布包歪在哪里,有一滩被踩烂的浆
果散在旁边。

  我不知道冲突是怎么爆发的,也不知道谁对谁错,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就
是离开。

  可是在我继续动身之前,另外一个男人出现了。

  那个男人的手里拿着一把剑,他从另一个方向的树丛中走了出来,女人也回
头看到了他。冗杂的长发垂在女人的面颊上,邋遢的像是街边的乞丐。

  男人看了看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抬起手里的剑指向女人,然后走过去捡起
了地上的布包。他将布包背在了背上,然后用手捞起那捧稀烂的浆果。

  浆果的汁液和泥土混在一起,看起来像粪便一样,可是那个男的完全不在意,
他一口就将手里的东西吞了下去。

  他一边吞咽着肮脏的果实,一边用剑对着那个女人,慢慢向后退去,重新消
失在树林里。

  女人手里的匕首落在了地上,她从那具尸体上滑了下来,完全不在乎自己是
不是躺到了血泊里面。

  她仰躺着开始抽泣,很轻很轻的抽泣,就好像无力再流泪。

  那是一种绝望的放弃。

  我拨开树丛向她走了过去,而她并没有看我。或许她已经接受了即将到来的
死亡,至于我是什么人,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我把她从深黑色的血泊中拉了出来。她无动于衷的任
凭我摆弄,只是直直的望着天空。

  「别吃我……」她喃喃道。

  我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把准备好的一根蛋白棒递到了她嘴边。

  女人的眼睛微微亮了,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指甲差点撕破我的皮肤。

  两秒钟的时间,她就把那根东西吞进了肚子里,而且没有被噎到。那像野兽
一样的进食让我本能的想要后退几步来保护自己。

  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女人长长的喘了一口气。浸透了血液的长发在女人的肩
膀纠结成好几束,她抬手把头发拢在脑后,用充满泪水的眼睛看向我。她还很年
轻,如果不是这样也不可能撑这么久活下来。

  「谢谢你……」女孩用哑哑的声音说道。

  我站起身来,「你运气不好,没有碰见送补给的车队。」

  「我碰见了……但是被人抢走了……好不容易摘得果子和野菜也被人拿走了
……还以为今天就要死了……」她带着一丝颤抖的嗓音说道。

  我忍不住发出叹息:「大路上没有人走,都是怕被人抢,是不是?」

  女孩点了点头。

  我大略的做了下计算,然后掏出三根蛋白棒放在了她面前:「继续走。铁辉
城有充足的食物,还有睡觉的地方,一切都会好的,别放弃。」

  女孩的眼里只剩下了我给她的食物,她一把将它们抓起来,紧紧地抓在手里。

  我扭头继续赶路,她却跌跌撞撞的跟了过来,似乎没有听见我之前说的话。

  我皱着眉头停下脚步,她也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我。

  「你不认识铁辉城的方向?」

  她点头。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手里还紧紧攥着我给她的东西。

  这个时候我大概懂了。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因为她害怕曾经让自己濒临死亡
的饥饿,所以她只能选择跟着我,因为我身上有真真正正能够作为食物的东西。
相对于铁辉城而言,我所能给她的安全感会更强。

  可是我不可能带着她走,且不说会不会拖慢我的脚步,光是食物我就不肯能
和她平分。

  三根蛋白棒虽然不能吃饱,但支撑她走到铁辉城外围的补给站还是足够的。
可是如果带上她,我们在追上车队之前就会消耗光所有的食物。

  其实这个道理她会不明白么?她当然明白,只是心里的恐惧已经战胜了一切。

  所以我没有再和她讲道理,只是重新给她指了个方向,然后跃向空中飞走。

  我听到她在我背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然后是尖声的恶毒咒骂。人在
这个时候的心理很简单,只是想要通过咒骂引起对方的注意。这是非常可怜的做
法,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怜悯可以给她。

           ************

  第三天的时候,我遇到了很多食物充足的流民。他们走路的速度和精神状态
都要远远好于前两天遇见的人。这些人应该是刚好遇到了车队,得到了分发下来
的食物吧。不管怎么说,看来我的路是走对了。

  飞到了下午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城镇。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结晶大陆的
地图,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行动轨迹,那应该是湍溪城。

  城市的规模不算小,一般来说这种大小的城市常驻的人口至少也有十几万。
当饥荒爆发的时候,人口密集的城市收到的波及最大。毕竟小镇的居民可以更方
便的从野外获取生存资源,而城市里的人要面临的资源争夺实在是太激烈了。

  我不知道湍溪城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但现在它已经被破坏的相当严重了。城
市中到处都可以看到能量战斗的痕迹,甚至连城边流过的那条小河都因为某种人
为的原因而淤塞住了。

  连续几天的赶路让我全身都很疲惫,于是我决定在城里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
晚。

  城里已经看不到太多人影了,偶尔有从别的地方赶来的流民在这里落脚,我
没有管他们,他们也没有注意我。

  我随意挑了几个看上去并没有被毁坏的房子进去查看了一下。很不幸,这里
原来的主人在逃离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生活用品。除了一些瓶瓶罐罐之外,我所
需要的被褥几乎都被带走了。

  带着郁闷的心情,我顺着街道往城市中央继续前进,最终停在了一个小广场
外。

  广场里面堆了一大堆的补给品,我想那应该是初邪他们在路过的时候留下来
给难民们的。补给品旁边聚集了不少人,大概有三十几个的样子,他们正试图将
这些补给品搬走。

  我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这些人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女人,只有七八个男性。
这些男性并没有参与搬运的工作,只是站在一边像是监工一样。他们身上都穿戴
着武器盔甲,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

  而那些搬运补给包的女人们则完全不同。就好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个女孩似得,
她们眼里的神色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我已经大体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些男人控制了大部分的食物,
然后女人们则不得不为了一口吃的甘愿为之奴役。在人类还处于野蛮时期的时候,
由力量决定一切的规则是最正常不过的。

  然而人类早就摆脱了那个时代,我们花费了上千年的时间用自己的大脑和双
手创造了伟大的科技,让人类站上了文明的殿堂。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我实在
说不清人类的文明到底有多么脆弱。相对于人类的历史而言,这改变几乎是发生
在一夜之间。

  这是面前这些人的错么?还是说人类本来就是这样易于堕落的生物?我只觉
得有些迷茫。

  虽然眼前的发生的事情让我感到有些不爽,但问题在于我并没有改变着一切
的能力。难道要我做个法官,把食物平分给每个人么?就算如此,我走了以后一
切还是会归于原状。况且这些男人所做的事情只是强占资源,我也不敢说自己在
饥饿之中不会做同样的事情。

  由于我并没有刻意的隐藏自己的形迹,那边已经有几个男人看到了我。他们
没有表现出警戒的姿态,也没有去摸武器,只是走了过来。

  我并没有找麻烦的想法,所以也没有碰自己的武器。

  「从哪来的?饿不饿?」领头的那个男人对我扬了扬下巴。

  对方的语气挺和善的,他在问我的时候还拿出一包蛋白棒对我扬了扬手。

  「我从海蓝大陆过来的,吃的还有些。」我编造了答案,不过后半句倒是真
的。

  那个男的点了点头,然后将那支蛋白棒向我扔了过来:「拿着吧,我们还有
的多。天快黑了,你有落脚的地方么?」

  「这边的房子都给搬光了,实在不行只能睡在地上了。」

  我选择的措辞都是温和而实在的。一来我不想让对方有所警惕,二来我也的
确需要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来睡觉。

  「当然了,都是我们搜刮的啊。」那个男人笑了起来,「我们把这一片城区
的物资都集中起来了。不嫌弃的话跟我们来吧。」

  「那就多谢了。」我将他给我的蛋白棒塞进嘴里,然后跟上了队伍。

  其他几个男人对我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从他们脸上的神色轻松而散漫,甚
至带着一丝软腻的感觉。我能够辨别出来,一共八个男人,这里面只有两个是有
战斗等级的战士,其他人只是拿上了武器的普通人。

  一个是开始和我搭话的家伙,那家伙的武器明显是高级的东西,身上铠甲的
能量增幅应该也不算弱。他找我搭话的时候似乎很迅速的就确定了我身为战士的
事实,所以每一句都带有示好的意味。我猜,就算他不是9级以上的高级战士也
应该有非常丰富的冒险经验。

  另一个大概没有他的等级那么高,但也俨然是这群人里面有威信的角色,这
是普通人对战士的一种本能敬畏所产生的感觉。

  而那些搬运东西的女人只有几个扭头看了看我,她们都挺年轻,而且样子都
不算难看。不过长时间的饥饿和劳累使得她们面色苍白而憔悴。

  我随着这群人走了不到十分钟,期间那个高级战士一直在和我有一搭没一搭
的聊天,似乎想要多套一下我的情况。而我带着警惕心,没有给他什么有意义的
内容。我没有选择说谎,因为这个时候有一定警惕心才是正常的。他很清楚我战
士的身份,也知道我们这种家伙嘴巴一般都比较难撬开。

  一个看上去很豪华的庄园出现在路的尽头,那应该是原来城主所住的地方。
城主一般都是有专职的「电池」所担任的城市管理者角色,但是当【末日】到来
的时候,这种职位根本就拿不出什么威信出来。

  庄园的院子不算小,我们又走了一会儿才进到了主楼里面。我在院子里看到
了有几个负责警戒的家伙,还有几个女人在院子里忙着什么。看来这伙人的规模
不小,至少还有闲心来让人做杂活。

  我打量了一下大厅,这似乎是他们的主要活动区域,因为绝大部分的空间都
被凌乱的床铺和日用品所占据了。空气中弥漫这一股微微的酸臭味,人多而疏于
清洁的地方总是这样。

  回归基地的人们分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除了开始和我搭话的家伙之外,
没有人再理会我的存在。

  「哪里可以睡?」我问。

  「你等下。」那个男人对我按了按手,然后向侧面的一个房间走过去。他敲
了敲门,「拉赫曼,我们领回来一个过路客。」

  里面有一个声音模模糊糊的响了起来,然后带我来的男人推开了门,示意我
进去。

  他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就离开了,一副完全没有戒备我的样子。我看着他向另
外一个房间走去,然后才转头迈开了脚步。

  落日的余晖从窗户里穿透进来,针扎一样刺眼,我听见一个女人低声的惊叫。

  「别动。」房间的主人用低沉缓慢却不容违逆的声音命令了一句。

  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我看到一个裸体的年轻女孩正站在窗户前面,咬着
嘴唇将捂向敏感部位的手臂放了下来。

  她的面前坐着那个叫拉赫曼的男人。他背对着我,在一张竖起的画布上涂抹
着各种各样的颜色,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脸。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化学颜料的气
味,墙边的桌子和角落里堆积着一些画布和大量的颜料。

  他在画画,我分不清水彩和油彩之间的区别,但是我知道他的画技应该还算
不错,因为画布上的形象和窗前的模特看起来相似度还是很高的。

  裸身的女孩因为房间里面多了一个人,所以显得越来越紧张,身上也在微微
发抖。

  男人又画了几笔,似乎有些不满的搁下了画笔。他摇摇头站了起来,挥挥手,
示意女孩出去。

  女孩抱起了衣服,手忙脚乱的穿在了身上,低着头离开了房间。

  拉赫曼回身向我走了过来,他是个中年的男性,面容有些许闪米特人的痕迹。
这家伙眼神锐利面容冷峻,我注意到在房间的画架之间斜倚着一把剑,应该也是
个战士。

  「不画了么?」我随口问了一句。

  「你一进来,她沉下来的气息乱了。继续画,就走样了。」他漫不经心的回
道。

  「看来我该说声抱歉。」虽然这么说着,但我的语气中并没有什么歉意。

  拉赫曼没有回话,而是另起了话题,重新找回了对话的主动权。我意识到他
应该就是这帮人的领导者,否则也不会把这么生硬的举动做的顺风顺水。

  「你从哪里来?」

  「海蓝大陆。」

  「我们也是。听说你只是路过?」

  「是的,我只想找个舒服的地方过一夜。」

  拉赫曼轻轻摊了摊手:「我们这里就很舒服。当然,不是指这间画室。」

  「真难得,现在这种时候还能有这种东西存在。」我感叹了一句。

  「这些东西已经没人要了,很容易就能弄到。不过这个褚色的……」他拿起
一罐颜料,「我几乎把这座城都翻遍了才找到。」

  他有些得意的笑起来,嘴唇上的胡子一动一动的。我也笑了笑。

  「留下来加入我们。」就在气氛看上去有些融洽的时候,他猛然抛出了一个
邀请。

  像刀子一样的问题切碎了我的笑声。我打量了他一下,他已经不再笑了,不
过并没有什么杀气。

  「不答应的话,有什么后果么?」

  「我想大概没什么后果。不过我觉得你会愿意。」

  「可是思灭者在铁辉城收纳难民,那里会有充足的食物,也有安全保障。」

  「是的,我们当然知道。今天运回来的物资都是他们的车队沿途发放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那边?你不会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平平安安的回到外面
去吧?就算物资再多也总有用完的一天。」

  我这么说并不是天真的想要说服他,而是想摸清他们的真实想法。这些人在
这个地方驻扎下来一定是有理由的,而且也一定有什么依仗。

  拉赫曼抬了下手,示意我和他一起出去。我乐得如此,毕竟画室里的气味并
不好闻。

  大厅里现在躺满了人,都是一些女人,她们疲惫的躺在自己的铺位上,麻木
的让时间流逝着。男人们则四处走动,有的在肆意说笑,有的靠在通向二楼的楼
梯上闭目养神。

  一个男的拿着一条蛋白棒踱到了一个女人面前,女人接了过去。她一边大口
吃着刚到手的食物,一边跟着男人离开了大厅。

  和我想象的一样。当男人掌握了赖以为生的资源之后,女人所能交易的东西
就只剩下了自己的身体。

  「我们去了铁辉城……」拉赫曼似乎是有意让我看到这个场景,「要么像虫
子一样每天饥肠辘辘的活着,要么为了一口吃的去卖命。不是要横穿魔界么?我
敢打赌,你我都是最先死的那一批人。而在这儿,我们说了算。」

  「那这些女人呢?也是这么想么?」

  「让她们就这么上路吧,看看会不会活着到铁辉城。」拉赫曼冷哼道。

  我承认他说得对。他带着人在这里建立了独特的秩序,像古代奴隶制一样的
秩序。但这毕竟也是秩序的一种,我没有资格为别人的决定买单。

  把食物分给这些女人然后送她们去铁辉城?现在的我可没有这个时间。就算
我替这些女人抢走了食物,那也无非是用另一种方法杀掉这些男人而已。

  我用奇怪的理由成功地自己接受了眼前的一切,虽然这并不能真正的说服我
心里可笑的正义感,但我没有忘记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我不是在反抗军
中占有一席之地,很难说我是不是会加入他们。毕竟没有人想做虫子,也没有人
想做炮灰。

  「怎么样,加入我们么?你的战斗等级不低,我们需要你这样的战士。」拉
赫曼缓缓说道。

  「终归有一天你们的食物会吃完。」

  「或许不会。」拉赫曼露出了一抹傲慢的笑容。

  他胸有成竹的回答让我警觉了起来。如果他的回答意味着他会有稳定的食物
来源,那无疑意味着一桩阴谋。现在稳定而大量的食物来源只有反抗军的作物培
育飞艇。而所有的飞艇都停在思灭者城堡的深处,除了初邪的车队。

  难道他们想要抢一辆飞艇?就凭他们几个人么?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人数和实力上他们都没有这个资格。

  或者他们背后还有更大的一股集团势力?他没有告诉我的意思,我也不可能
直接问他。

  他掏出一根蛋白棒放到我手里:「这是我们的货币,去挑一个喜欢的姑娘吧。
今天好好休息,可以考虑的时间还有很多。」

  不可否认,拉赫曼的领导能力不错,很善于让其他人接受他的观点,也能够
迅速建立一定的威信。不过我不可能真听他的就是了,毕竟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
份。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呼喊声,接着就是一次能量爆炸。一个人从
房顶上摔了下来,似乎是守卫被人给干掉了。

  很多男人拿着武器冲了出去,但是拉赫曼没有动。我疑惑的看向他,他只是
递给我一个淡定的眼神。

  「几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小子之前和我们起了冲突,其他人会解决的。不过如
果你想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力量,我建议你出去玩玩。」

  「或许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故意道。

  「你至少也是数字级的战士,那几个傻小子不可能打得过你。」

  「那么你呢?」

  拉赫曼舒展了一下眉头,「如果我没有足够的力量,也没办法领导这个地方,
不是么?」

  他对外面的争斗不是很有兴趣,说明来的人确实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我
也有这种感觉,因为外面守卫一看就是只知道粗浅能量运用的家伙,那个能量爆
炸的水平也不过是字母级。

  几分钟以后,外面的人回来了,看上去一脸懊恼的样子。那个领我回来的家
伙更是骂了两句脏话。

  「萨义德。」拉赫曼叫了他的名字。

  萨义德靠了过来,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损失了三个人!他们四个动完手
立刻就跑了,我们怕追过去会被他们个个击破。」

  拉赫曼点了点头,「没关系,下次他们就走不了了。他们不是想救人么?」

  说到这里,他用竖起拇指向楼梯下的偏门点了点。

  萨义德微微一笑,眼角带着一丝兴奋向里屋走去。那张脸我曾经见过无数次,
当人要施以恶行的时候就会是那种表情。

  那个偏门后面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萨义德在几分钟后从那里拉出来一个女
孩。

  这个女孩面容清丽,略显嘈杂的秀发紧贴着瘦瘦的面颊。她瘦削的可怕,虚
弱的站不起来,几乎是被人拖着上来的。一身连衣裙拖在地上被弄的很脏,还有
不少被撕坏的地方。

  可是她的眼睛里仍然有着光芒,一股求生的光芒。

  萨义德一松手,女孩立刻就摔在了地上,她努力想站起来,不过失败了。旁
边有人拿来几根食物在她面前,挑衅般的晃了晃。

  「已经四天了,」萨义德坏笑着说道,「还是不要么?虽然不是很好吃,但
是饿久了之后会显得格外香甜。」

  女孩只是低着头,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看,其实我们是很讲道理的。我们不是没给你选择。」他似乎早已预料
到了结果,抓着女孩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扔在了一边的桌子上面。

  他把女孩面朝下按在桌上,抬手掀起了女孩的裙子。女孩白皙的长腿立刻暴
露在了空气里,上面布满了淤青和肮脏的污物,看起来应该是被蹂躏了很多次。

  萨义德抓住女孩的手腕,整个身体压了上去。女孩已经虚弱到根本不可能反
抗的程度,当身后的男人用力入侵到她里面的时候,她甚至没能做出一个完整的
痛苦表情。

  旁边的男人嬉笑着看着这一切,有的人甚至已经肆无忌惮的玩起了自己的东
西。令我意外的是,旁边的那群女人们并没有兔死狐悲的表情,她们甚至露出了
幸灾乐祸的笑容。

  女孩的身体随着男人凶狠的耸动不停的在桌子上震荡着,她细长的双腿完全
撑不住那力道,软软的拖在地板上。男人当越来越用力的时候,她终于痛哼了起
来。

  萨义德从后面用力抓住了女孩的脖子,一边粗暴的在女孩身体里发射,一边
舒爽的呻吟起来,那声音让人作呕。

  他往外拔出东西,一股浑浊的浆液顺着女孩大腿内侧就流了下来。紧接着,
旁边那个急不可耐的家伙就冲过去抱住女孩的腰,贪婪的磨蹭了几下,将阳具捅
了进去。

  女孩痛的流出了眼泪,但是她眼中的光芒并没有消逝。或许她早已经习惯了
这种欺凌,又或许她在期待着什么东西。

  「不要误会。」拉赫曼对我说道,「我们都是很讲规矩的,这种事情都是按
照自愿交易来的。她是唯一的例外,所以这算是惩罚。杀了人,受惩罚也是理所
应当的,对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加入我们以后,你也可以对她随便做自己想做
的事情。」

  当拉赫曼对我说这些的时候,女孩突然抬头看向了我。那双眼睛所透出的光
芒让我忍不住和她对视起来。女孩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软软的吐息着难以听清
的句子。

  是在求救?嘴型却是对不上的……我不知道她想对我说什么。

  拉赫曼也注意到了什么,他脸色微变。

  紧接着,女孩挣起被掐紫的手腕。她死死的看着我,将胳膊探出桌面,指了
指桌子下的地板。

  剑光猛的闪过,拉赫曼的一剑砍断了女孩的手腕。

  鲜红的血从从断腕的动脉喷了一地,那抹红色直接让我呆住了。

  她要告诉我什么?为什么拉赫曼会这么凶残?她只是做了一个动作而已……
那个动作代表着什么!?

  就在我出神的两秒,女孩已经摔倒在了地上。她痛昏了过去,任凭鲜血泉涌。

  这一切,完全不对头。而我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

  女孩的那个动作,是想告诉我地板下面有什么东西。

  是攻击性的法阵陷阱?这是我唯一能猜到的东西。

  于是我在其他人攻击我之前抬手向地板打出了一颗能量弹。

  地板被轰的一声炸塌了,粉尘和木屑爆了开来。我向旁边躲闪,并聚集起了
能量罩来防御可能会到来的攻击。

  可是那里并没有法阵被发动,也没有人来攻击我。是我想错了,刚才的那一
幕让我多少受了些冲击,却忘了一件事情:凭我的魔法感应能力,不至于在和平
状态下忽视魔力的波动。

  我顺着地板露出的口子看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累累的鲜红人骨几乎塞满了地板下面的那个地窖。那些
被割下了面颊的腐烂头颅张开着森森的牙齿,爆发出无声的狂啸。

  女孩是想告诉我……他们能活下来的理由,是在吃人。

  她在饱受蹂躏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在乎别人的死活……

  我一瞬间理解了那些女人的幸灾乐祸。当她们在为了一口吃的而成为出卖身
体的妓女的时候,那个女孩却宁可被强暴也不予屈服。于是她们嫉妒了,她们比
那些男人还要恨她。

  我冲过去,用力捏住女孩的断腕,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背囊里的绷带紧紧地
扎住了她的伤口。

  与此同时,一股能量炸开了房门。

  女人们惊叫着向墙边缩去,而男人们却没能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
胡乱吼叫着。毕竟像拉赫曼这么精明的人并没有几个,他们没发现女孩的动作,
也不明白拉赫曼为什么要砍她的手。

  我听到呐喊的声音和惨叫声,紧接着背后就是一次能量爆炸。我用能量罩护
住昏迷的女孩,任凭爆炸冲在身上。

  那爆炸不算强烈,那是大概8级的战士正常攻击所能产生的威力吧。

  我的等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测过了,但是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比4级
要低。虽然我曾经因为契约的关系失去了很多等级,但噬族领主八诡所给我的晶
贝让我恢复了不少,而且那之后我也经历了几场恶斗。

  「围上!!」拉赫曼在指挥道。

  四个不速之客被拉赫曼的人围在了中间。他的人有三十来个,其中大概有五
个是有数字等级的职业战士。

  而那四个家伙,则是三男一女的组合。他们的年龄让我皱起了眉头,因为看
上去那几个还是半大的孩子。

  十八岁?二十岁?怪不得拉赫曼会称呼他们为「小子」。

  「自以为是正义使者么?」拉赫曼沉声说道。他的手在微微发抖,那是提升
能量的信号。

  「你们这些垃圾!!少废话!!来啊!!」

  说话的是四人中那个相对矮小的。他拿着一把大剑,在铠甲的一些位置附加
了装饰用的缎带,打扮的像个动画片里的主角。

  另外三个是胳膊上有明显一圈肥肉的胖子、扎着辫子的男孩和拿着单手剑的
女孩,他们四个背靠背贴在一起,狠狠的盯着拉赫曼的人。

  「等你们很久了。投降的话,饶你们一命,给我们做两天苦力就放了你们。」
拉赫曼轻描淡写的劝说着那四个家伙。

  「放屁!」说话的依旧是那个矮个子,「你们干的好事!死后都他妈得下地
狱!」

  他说话的时候瞅向了地板被我破坏的地方,看来他们几个很清楚这里的人做
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说?」拉赫曼看向了我,「那女的以为我们会吃了你,她弄错了。
像你这种有用杰出战斗力的人,我们很需要你的帮助。这四个小子,你和我两个
人就能干掉。有没有兴趣玩玩?」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处理完伤口的女孩放到了地上。

  那四个冒失的家伙看着我,面部表情有些抽搐。本来他们勉强还能应付那几
个战士,但是我插手的话平衡就会很容易被打破。

  「还是说,你打算帮他们?」拉赫曼眯起了眼睛,终于露出了一丝杀气。

  「我不认识他们,没理由帮忙。」我这样说着。

  拉赫曼对我中立的态度还算满意,他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水晶剑……或许是魔晶铸成的武器……半透明的剑身在灯光下映照出了璀璨
的光华。

  当看到这把武器的时候,那四个小子都愣住了。他们这才意识到,这种能拥
有这种高级武器的战士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战胜。

  「来单挑吧,」拉赫曼说出了让他们惊讶的建议,「我可不想把我们的房子
给破坏掉。一对一的话,你们也不算吃亏。」

  「臭狗屎!」矮个子继续骂道。

  「你们人多!我们就算赢了也没法安全离开!」另外那个扎小辫子的男孩紧
绷着脸说话了,「所以,还是鱼死网破吧!」

  「拉赫曼,」我叫了领头人的名字,「还是咱们两个玩玩吧,和小孩打没什
么意思。」

  拉赫曼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不是不想破坏这里么?咱们可以出去。要是我输了,就加
入你们。」

  「要是你赢了呢?」拉赫曼带着一丝警惕问道。

  我笑了笑,「我赢了的话,你们应该都已经死了。」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拉赫曼的脸在抽搐,他似乎有些愤怒。

  「是什么给你这种自信的?你以为自己有多强?」

  话音刚落,一股气流就从他脚底向上升了起来。那不知道是什么法式,但是
我没有看到他画阵也没有做任何手印。按照魔力规则来说,这很不正常。

  除非他和潘多拉一样,使用的是属性能量。

  我拔出神宫,对他晃了晃刀刃,然后向外面走去。当我从那四个家伙面前走
过去的时候,我听见那个矮个子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被旁边的那个女孩用力推了
一下,声音憋在了嗓子里面。

  「喂!你有名字么!?」拉赫曼在我背后叫道。

  「贪狼。」我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必要隐瞒自己的名字了。

  我听到身后的人呼吸一窒,足足有两秒的沉默,紧接着就是一声爆喝。

  「杀了他!!!」

  那是充满了恐惧感的吼叫和命令,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我名字的恐惧。
咀嚼着别人对自己的恐惧,那感觉是说不出来的美味。

  我向院子里窜了一下,向后看了看,大概有一半的人冲了出来。那些人的反
应力还算不错,而剩下的我猜应该是根本没怎么战斗过的普通人。

  我不喜欢欺负弱者,但是既然是自己来送死我也没必要手下留情。

  况且食人鬼们本来也没有人权和尊严可言。

  我一个反向加速,正好错位到了最前面的两个人身边。他们想要挥剑砍我,
但是当这个念头刚刚诞生的时候,他们的下半身就已经飞了出去。

  完全不需要使用什么别的力量,单是最普通的高能量加速就足以让这群低等
级的家伙眼花缭乱。我开始在人群中间乱窜,虽然反作用力让我的胸口非常难受,
但那并不是不能忍受——比这还要强烈一倍的加速力我也不是没有承受过。

  他们无谓的向我窜过的地方挥动着武器,嘴里发出哭嚎一样的呐喊。那动作
实在是太慢了,以至于我感觉自己的斩杀实在是没有什么成就感。

  两分钟的时间,地上已经躺了十二个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被拦腰斩断的。
肠子和各种颜色的内脏喷洒了一地,躺在地上的断肢还在神经性的抽搐着,就好
像没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那些没有第一时间参战的家伙们在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已经没有勇气再靠过
来了,他们扭头向其他地方开始逃窜。

  「你们想留着他们吗!?」我对那四个发愣的少年吼了一句。

  他们一惊,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用能量加速追向了逃窜的那些食人鬼。

  拉赫曼和另外三个还没有被我杀掉的战士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他们的手在瑟
瑟发抖,就好像在隆冬中被剥光衣服的婴儿。

  「……朽骨贪狼……果然……没可能……」拉赫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对我举起了武器。

  「我还真没想过会碰到有陌生人知道我的名字。」我将神宫上的血液甩掉,
然后插回了剑鞘之中。

  「沙舟城屠夫……天使之尘的送葬者……五千万S通缉犯……我们当然会知
道……」

  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会被其他人当做传说一样提起,就好像我们曾经提起
那些零级的战士,提起那些不朽的战士所留下的故事一样……这让我有了一种说
不出来的滋味。

  「那死在我手里也算是对你们的优待了,你们本不配以战士的资格死去的。」
我说。

  「你不明白……现在这个时候,失去生存能力的人和肉类是一……」

  我没有给拉赫曼说完话的机会。半圆形的的骨牢发出尖啸从地面窜了出来,
挡住了所有他们可以逃跑的方向,我凝聚出一根骨矛窜了过去。

  这是毫无保留的全能量加速,那几个人咬着牙做出了格挡的姿势,我却一动
手腕松开了自己制作的武器。

  骨矛带着原有的速度冲了过去,而我用能量强行减速,贴着地面拔出了神宫。

  一个倒霉的家伙被突然变相的骨矛狠狠的钉在了骨牢上面,而神宫带着满溢
的能量在地上割裂出了一道深深的壕沟,然后砍断了另一个家伙用来格挡的武器,
以及他连着头颅的半个肩膀。

  另一个人从旁边想要挥剑砍我,我微微低头,让剑刃顺着脖子滑了过去。这
个动作让我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毕竟危险度有些高。可是战斗的时候很多动作
已经来不及思考了,这个躲闪我做的行云流水,就好像已经刻在了骨子里面。

  攻击没有命中的代价就是死亡,我用另一只手在零距离做出了攻击。本来是
想给他一枚能量弹的,但是看着他的护罩,我改变了主义。

  这是我第一次用凝聚能量光柱的方式进行攻击,或许是能量等级差的太高,
他整个身体都被我的能量光柱所贯穿,留下了一个透明的血洞。

  我从来不用能量光柱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我之前绝大部分的对手等级
都比我高,所以我并不敢以这种浪费的方式来进行攻击。

  拉赫曼举着剑几次想要向我迈步攻击,却始终没能挪动脚步。直到他身边最
后一个人倒下,他也没能对我挥出一剑。

  这就是丧失了战意吧……丧失战意的战士,是没办法挥剑的。

  「可惜……」他最终把剑扔在了地上,「可惜那幅画我还没能画完……」

  「画自己的餐点,很有意思么?」我讥讽道。

  拉赫曼摇了摇头,「可能你不信。我并没有吃过人,我只是没有阻止他们去
吃人。你没有体会过吧?当他们躺下的时候,肚子像抽筋一样被饥饿折磨的咯咯
作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旁边人身上的血肉了。而我……」

  「我信。」

  我打断了他的话,将神宫刺进了他的嘴里。刀尖从他的脑后穿出,带出了一
些混杂着血液的白乎乎的物质。我抽回武器,在他身上用衣服将神宫擦了个干净。

           ************

  我撤掉了骨牢,当骨质裂成碎片撒在地面上的时候,我在黑夜里看到了好几
双明亮的眼睛。

  「都杀光了?」我问那几个少年。

  他们相互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我注意到那个女孩的脸扭在一起,大概是
因为院子里全都是尸块的缘故吧。我不得不承认,很多情况下我都倾向于把对手
砍碎而不是单纯的刺击,这大概是个坏习惯。

  「你……是朽骨贪狼……?」那个扎小辫子的男孩带着一丝拘谨问我。

  「怎么了?」我问。

  「啊,没什么。你挺厉害的啊……」

  「什么挺厉害!是他妈的超级厉害!」身后传来那个矮个子的声音。

  「对了,那个,我是阿杰。」小辫子继续说。

  我没有回话,而是越过尸体走进了大厅里。门已经坏掉了,所以进去很方便。

  「我叫胡狼!」矮个子也大声介绍自己道。

  「额!克鲁格!」胖子说。

  「艾丽娜……」最后是带着一点羞涩的女声。

  我回头撇了他们一眼,然后走到了昏迷的断腕女孩那里。她脸色血色全无,
但是呼吸还算平稳,大概还能撑过这一晚。

  大厅里其他的女人都躲到了其他的屋子里,她们开始探头探脑,有大胆的已
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冲进了储存补给品的房间里。

  当有一个人这么做了之后,其他人看到我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她们全都跑
了出来。很快,储藏间里就爆发出了混乱的争抢声和高声的咒骂。

  我抱起那个女孩,皱着眉头想要重新找个地方睡觉。刚才的战斗虽然顺利,
但是我的能量消耗不小,而且体力也有着很大的负担。本来想在这里好好找个床
睡一觉,却不想……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冒出个主意。

  「抱着她。」我对阿杰说。

  那四个家伙正站成一排不知所措的看着我。听我这么一说,阿杰立刻就应了
一声好,然后接过了我怀里的女孩。

  「天晚了,找个地方睡觉。我累了,你们找个人守夜。」我冷冷的说着,然
后在二楼找到了宽敞的主卧。真不错,那张床看起来宽敞而柔软。

  「嗯嗯!好的!胡狼,你来吧。」阿杰抱着女孩,紧紧地跟在我后面。

  「妈的,为什么是我!?死胖子,今天该你了吧!」胡狼继续聒噪。

  我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立刻闭上了嘴。我心里想笑,好不容
易才忍住了。

  这几个家伙似乎很服我的样子,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唬住他们来给我
放哨,这样至少这天晚上能够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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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囚徒的筹码

  虽然不至于失眠,但是我还是不习惯在陌生人旁边安然入睡。午夜里我醒了
几次,那几个家伙东倒西歪的睡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而胡狼则倚着门在打瞌睡。

  但是我没有起来,而是一直迷迷糊糊到了天亮。当肚子都开始咕咕叫的时候,
我便爬了起来。

  看来把守夜的任务交给胡狼是个错误的决定,他现在已经像鼹鼠一样蜷缩在
门口睡了个结结实实。

  我查看了一下昏迷的女孩,她睡的很熟。昨天晚上我用水泡烂蛋白棒喂了她
一顿饭,但是因为失血过多,她仍然虚弱的像狮口中的小鹿。当我给她换绷带的
时候,她仍然没有被痛醒。

  地板的咯吱声把其他人也吵醒了,他们揉着眼睛活动着身体,朦朦胧胧的打
着哈欠。很快,他们就像所有不懂事的年轻人一起聒噪了起来。艾丽娜抱怨着胖
子的呼噜声,胖子面红耳赤的否认着,阿杰抬脚去踢胡狼,胡狼则骂骂咧咧的从
地板上挣扎着爬起来。

  「喂,你们准备去哪里?」我大声打断了他们的嘈杂。

  我看到他们都将目光放在了阿杰的身上,看来那家伙算是他们隐约的领袖。

  之前他们和拉赫曼那伙人对峙的时候,阿杰的应对就显得比其他人更加冷静
和理智。

  「当然是铁辉城了,大家都要去那边。除了那些该下地狱的垃圾……」阿杰
说着,露出了一丝厌恶,他是指这里原来的主人。

  「你们的补给够到那边么?」

  胡狼嘴快,抢在阿杰之前开了口:「够!之前车队发东西的时候我们领了好
多的。其实那个时候拉赫曼那些家伙演的真是逼真,还说什么自己那边有很多人,
都是他妈……」

  要是放任他说下去就没有头了,所以我打断了他。

  「你们当初为什么要过来找拉赫曼的麻烦?」

  「找麻烦?!你没看见他们做了什么吗!?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人,他们…
…」

  胡狼高声叫起来的时候,艾丽娜从后面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胡狼这个时候似
乎意识到了什么,脖子缩了起来,悻悻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理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阿杰。我必须要了解他们到底是不是我想象
中的那种人,这会影响我下一步的决定。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们很傻,四个人来打这么多人。可是我们……」

  「我们原来定的战术很强的!慢慢找机会他们一个一个的杀掉,他们早晚得
让我们消灭干净!」胡狼又一次自以为是的插话,可惜他说的和阿杰想说的并不
是一件事。

  我有些烦躁,于是瞪了他一眼:「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心情不好的时
候,并不介意把烦人的家伙杀掉,明白么?」

  胡狼连忙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连点头。

  后面的胖子哈哈大笑,我也瞪了他一眼,然后房间总算是安静了。

  阿杰看了我半天,在确认我不会真的动手之后才重新开口了。

  「我们心里非常不舒服,一想到有人会被他们吃掉,晚上都会睡不着觉。这
个世界又不是没有活下去的方法,无论如何我们也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我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没想过会被他们杀掉?或者成为他们的食物么?」

  阿杰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实说,没有仔细想过……脑子有些发热,后果什
么的完全抛到了脑后。现在想想,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可就真的栽了……」

  我点了点头,「很好。说明只是年轻,并不愚蠢。」

  胡狼的面颊抽搐了两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说话。

  「为什么这么说啊?」他们都还有些怕我,最终还是艾丽娜仗着女孩子的身
份问了大家都想问的话。

  「如果很清楚结果还跑过来送死的话,只能说是蠢了。蠢不仅会弄死自己,
也会害死别人。」我这样说道。

  「如果是你呢?如果你是我们,你怎么办?」

  「找之前的救援车队,告诉他们实情,让他们插手。他们能带着物资出来救
人,就也不会对这种事情坐视不理。」

  这些年轻人有些臊眉耷眼的,为自己鲁莽而不好意思起来。

  我没有照顾他们的情绪,而是继续发话。

  「我不知道你们今后想怎么样。努力求生?还是像昨天一样继续做些傻事?」

  「我们多少也想帮帮别人。」阿杰说。

  「就好像那个人一样……」艾丽娜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口吻略有些激动。

  「那个人?」

  「就是思灭者救援车队里面领头的那个小姐……」阿杰也有些激动的样子,
「她做的事情……让我们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未来,我们还能有希望。」

  「嗯……她给了我们希望。」胖子也闷声闷气的说话了。

  这句话向我的心里面灌注了一漱清泉。初邪,你做的事情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这个世界正因为你的努力而在光明着。

  此时此刻,我非常想见她,告诉她这一切。

  于是,我下定了主意。

  「好吧。我想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

  他们瞪大了眼睛:「帮忙?要我们做什么?」

  「她。」我指了指在床上昏睡的女孩,「你们帮我在这里照顾好她。我有事
情要做,赶路的时候没办法带上她。不过我还会回来,和救援的车队一起。那个
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够加入我们。」

  「你们!?你和他们是一起的?」

  「没错。我们要做的并不是活下去那么简单,我们要回去,回到外面去。」

  「回去!?真的还能回去么!?」艾丽娜失声叫道。

  「做好交给你们的事情,等到了时间我会告诉你们的。在那之前别死掉就行。」

  他们高声称是,脸上收不住惊喜的表情。

           ************

  我离开了湍溪城继续上路。路上的尸体多了起来,这一天我所看到的尸体比
之前所有看到的都多。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或许这些都是从海蓝大陆长途
跋涉过来的人吧,没有食物的他们在这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向活着的难民询问了车队的动向。根据他们告诉我的情况,只要我以全速
行进,就可以在夜晚降临之前追上他们。

  全能量飞行的话危险性挺大的,毕竟当能量耗尽的时候我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了。不过我还是这么做了,早点见到那两个女孩的心情占据了上风。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我开始担心是不是能够追上车队的时候,前方闪烁出了
一片光亮。我继续前行,发现那是数不尽的篝火和浮车探灯所散发的光芒。

  那里聚集了很多人,二十辆浮车围成一个大圈,里里外外都点满了篝火。不
光是反抗军的护卫队,更多的是随着车队聚拢过来的流民。

  我在距离营地还有好几百米的时候被一个战士拦了下来,看来他们的警备措
施做得也相当不错。我说明了情况,给他看了身份证明,然后他就让开了道路。

  初邪他们设置了很多补给点,流民们正在排队领取食物。保守估计在这里聚
集的流民至少有上万人,食品分配的工作已经变成了繁重的负担。

  不过我看到反抗军的人都保持着一定的热情。或许是拿到食物的人们所流露
出的感激之情让他们很有成就感吧,难免他们会有一种救世主的心态。

  我看到了认识的人,然后向他们询问了初邪的所在。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我
找到了中央指挥飞艇。

  远远的,在那艘最大的飞艇舰首上面我看到了一个细小的人影。作物培育飞
艇的体积很大,覆盖着一层光滑的金属外壳。周围篝火的微光在它的表面反射出
了像星空一样的景色,而那个人影就坐在灯火反光的丛林之中看着黑夜发呆。

  我飞了过去,那个人影在我的视线中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不是初邪,而是阿纱嘉。

  女孩在看到我以后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她只是站了起来。

  我降落在她身边,阿纱嘉走过来抱住了我。

  「让你们担心了,抱歉。」我心里一片柔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并没有担心。」阿纱嘉静静的说。

  她这么说并不是为了安慰我,毕竟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她似乎都很清楚。如果
不是她的解释,初邪也不会安心把我留在思灭者城堡,然后按部就班的出发上路。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初邪呢?」

  「她很累,在飞艇里睡着了。」阿纱嘉轻描淡写的说。

  要领导救援队行进、给难民进行配给,事情肯定会压的很多,所以那家伙的
劳累是可以想象的。我猜阿纱嘉没有帮什么忙,因为那些难民们绝对不会在她关
心的范围之内。

  本想给她一个吻,但是却看到了她脸上异样的表情,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跟着她是为了替你保护她,现在你来了,我也该出发了。」女孩用一种
深沉的语气对我说道。

  「出发?你要去哪?」我感到一阵慌乱。

  阿纱嘉用她清凉的瞳孔直视我的眼睛。

  「深渊已经在召唤我了,我也要去建立属于我的次元城。」她静静地对我说。

  「什么?!」我忍不住叫了出来。虽然阿纱嘉的力量并不弱小,可是在我的
印象里她应该和苍缀相差很多才对,「深渊为什么会召唤你?你的力量应该没有
到达那个层次才对啊!」

  「我和苍缀比的确差的很远,她早已经得到深渊的承认,而我是在几天之前
才刚刚……」

  「发生了什么!?」

  「当我知道苍缀已经出发的时候,心里感受到了强烈的欲望,像人类一样的
欲望……或许是嫉妒,或许是占有欲,我不知道……接着,陪着初邪一路走过来,
我的力量就在疯狂地膨胀,直到不久前那一瞬间,深渊对我发出了呼唤……」

  「那也没必要现在就离开!一个人深入深渊去建立次元成,那不是很危险的
事情么?等你强大一些再考虑这件事情吧!」

  「不行的。我已经落后苍缀太久了,如果这个机会我不把握住的话,我也许
永远都没办法杀了她。」

  阿纱嘉说这句话的时候决绝而坚定。她并不是在试图说服我什么,而是在告
诉我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而实际上,我知道自己也没有办法扭转她对苍缀的仇
视之情。

  「苍缀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可是你呢?你什么把握都没有!噬族现
在在深渊中还在与心族为敌,瞳族也是虎视眈眈,你怎么立足!?」

  束手无策的我只能努力寻找可以阻止阿纱嘉的理由,可是这些理由在她看来
似乎微不足道。

  「我会在父亲的次元城后方找到可以生存下来的地方,我想噬族的领主们也
会帮助我的。」

  不同于苍缀孤身一身为血族开辟新的领地,阿纱嘉多少还是有本族力量支持
的。

  「要去多久?」我勉强问出了一个令我害怕问题。

  「我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五十年,也许永远也没办法回来。」

  「不行!你不许去!」否定的话语终于还是脱口而出,因为她给我的这个答
案我根本无法接受。好不容易将阿纱嘉夺在了身边,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
方式和她分离。

  「我必须去的,贪狼。」

  「就算没办法击败苍缀又怎么样!?你不是想要和我在一起么!?就算你成
功建立了次元城,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回来的时候或许我已经死掉了!?更何况,
你也可能死在深渊之中!那么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忍不住大声的吼叫起来,但是在喧嚣的夜空下,这声音显得微不足道。

  阿纱嘉坚定的看着我,她用眼神告诉我,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贪狼,你曾经说过,会帮我成为噬王,你还记得么?」

  我曾经这样承诺过,我没办法否认这个事实。

  「我记得……可是……」

  「和与你在一起相比,我一点也不想做噬王,你懂么?」

  阿纱嘉的句子里面夹杂着无限的温柔,她伸手抚着我的面颊,就好像照射在
茂密松针上的和煦阳光。

  「我们里奥雷特能够存在的时间可以长达千年。这对那些追求着终极存在的
族人们来说是再也正常不过的时光。可是,贪狼,我似乎已经拥有了和你们人类
相仿的心……在你死后,我还要孤独的一个人度过千年……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
我就会感到无比的恐惧。」

  她这样说着,却没有露出任何恐惧的情绪。恰好相反,她似乎全身都是勇气。

  「所以我一定要追上苍缀!我一定要夺回本属于你我的契约!我要让你的印
记在我的宫殿里永生不朽,我要在千年之中和你的魂迹相伴,我要带着你的印记
一同踏上王座然后并肩归于虚无!所以……我现在必须前进!」

  「可是那意味着,或许我在有生之年永远无法再见到你!难道不是么!?」

  我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有一种极度的悲哀在胸口蔓延了起来。

  我、阿纱嘉和初邪……属于三个人的幸福,短暂,却像魔咒一样紧紧地纠缠
在我的心腑之中。可是曾经想象中的美好未来,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悬浮过的泡
影。

  「对不起,贪狼,可是我就是这么自私。人类和里奥雷特最大的相似之处,
或许就是自私吧……原谅我,我终究还是不想忍受千年的孤独……」

  我捧住她的脑袋,双手不住的开始颤抖,我无法阻止她,因为我不忍心。

  她长大了。她从那个不经世事的懵懂少女成长为了可以为自己抉择命运的主
宰者,她眺望着无尽的未来,做出了痛苦而伟大的抉择。

  「我承诺,在属于我阿纱嘉·光咏的次元城屹立的时候,我会回到你的身边。」

  「我无法等你太久,人类时间短暂……」我轻轻说着那些强大里奥雷特们所
说过的话语。

  「那就努力活下去。」

  我用尽全身力气点了头。

  阿纱嘉伸出手,从头上摘下了一只头环。这只头环是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当做
礼物送给她的东西,她一直戴到了现在。

  「这件东西寄注了我曾经的思念,我可以通过它找到回你身边的路。」她这
样说着,又将手伸入我的胸口,用手按了按我一直挂在那里的曾经属于她的断角,
「它也是一样。」

  「现在你就要离开么?」我的喉咙紧紧拧在了一起。

  「得到了它承认的我,想要回归深渊,就好像游泳的人沉入海底一样简单。」

  她轻轻说。

  「能不能过一阵时间再……」

  「贪狼,人类的时间短暂。」她抬头看着我,以不容违逆的姿态向后退了两
步。

  在这个时候,我想做的仅仅是用力抱住她,不让她离开。

  但是我没有做。人类的确非常自私,但是有些时候,人类也可以做出超脱自
己本性的选择。

  「我不想说离别的话,贪狼。」阿纱嘉向后慢慢退去,「我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我不在的日子,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离去了。一个像针尖一般的黑色能量洞在几秒钟之
内从阿纱嘉的体内扩张了出来,那抹黑色越来越大,最终和黑夜融合在了一起。

  而阿纱嘉,她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在了那里。

  看着面前摇曳着的空间,一种巨大的孤独感袭面而来。我一时间有些恨她,
恨她没有给我时间来承受突然失去的痛苦。

  或许里奥雷特永远也无法明白身为人类的无奈吧……我们毕竟不是同一种存
在。如果阿纱嘉真的拥有了一颗人心,那么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忍心离开。

  不,或许是我们人类无法理解里奥雷特才对吧。作为一种近乎永恒的存在,
他们真的会在乎我们人类这渺小的东西么?

  在阿纱嘉消逝的几秒钟之内,我就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的羁绊了……我暗自嘲
笑着自己,然后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或许你没有办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但是我选择相信你。

  或许人类的愚蠢有的时候也可以作为拯救自己的解药。

  或许我们都错了,但是谁也不可以后悔。

  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

  我顺着细小的悬梯走了下去。飞艇绝大部分的空间都留给了作物的培育和食
品加工,想要在这里睡觉只能占据总控制室或者培育室的地板以及过道。加工室
的噪音虽然不算很大,但想在那里休息应该会让人产生严重的头疼。

  总控制室里分为两部分,一边是控制作物培育和加工的面板,另一边算是驾
驶操作台。我在驾驶操作间的地板上找到了沉睡着的初邪,她用睡袋把自己裹得
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我靠着她旁边坐了下来。阿纱嘉突然的离去让我心里非常空虚,好在现在我
还有她。

  初邪睡的很轻,她听到声音以后眯起了眼睛。看到我之后,她露出了迷迷糊
糊的微笑,然后挪动了一下身子,把头放在了我的腿上,又呼呼睡了过去。

  还只是刚刚天黑而已,所以我并没有什么睡意。在这个时候我也很难入睡,
毕竟阿纱嘉的离去实在是太过突然,担心和失落的情绪重重的压在心口上面,让
人喘不过气。

  安静的环境给了我思考的空间,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奥索维曾经说过的那句
话意味着什么。

  在我和梅尔菲斯决斗之后,他曾经说,那是唯一能够促成这一决斗的时机,
时机一过他就无能为力。当时听的像是故弄玄虚的废话,现在想起来才发现他说
过的事情已经得到了印证。

  他让我和梅尔菲斯决斗的契机就是他自己。梅尔菲斯要杀他,但我不能放手
让他那么做,因为我要利用他保证阿纱嘉在光面的安全。

  我认为他早就「计算」出了阿纱嘉要回归深渊的事情,所以如果那个时候他
没有逼我和梅尔菲斯动手的话,阿纱嘉很快就没办法再被他当做筹码了。

  这让我进一步相信了他所说过事情的真实性,或许他真的不是想要和我们为
敌,只是他必须那么做而已。

  我叹了口气,这一切就好像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连自以为棋手的
人都不例外。命运给我们挣扎的空间有限,难道人们终究还是要被某种更高层次
的存在所摆弄么?

  思考这些事情永远不会有答案,或许我们只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就足够
了吧。

  有些人只要醒过一次就很难再继续睡去,初邪就是这样。她曾经因为我早上
吵醒她而和我大闹过好几次,那几次争吵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女孩慢慢睁开一只眼瞄向我,当她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之后坐了起来。

  「她是不是走了?」

  我看向她。初邪露出了小心翼翼的表情,看来她早就知道阿纱嘉的计划了。

  我揽住她的脑袋,将额头和她碰在一起。

  「希望她还能回来……」

  初邪点了点头,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我渐渐一致,然后努力用自己的情
绪带着我一起平静下来。

  「或许你知道,或许你不知道。其实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认同过她。」初邪
轻轻说道,「和她分享你只是无奈的选择。当我在外面忙碌的时候,她可以无时
无刻的在你身边,每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就会很嫉妒。有的时候我会幻想,当我
们踏上光面的时候她会被里林抓走,这年头甚至会让我有些开心。」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初邪的低语。我并没有对她的想法产生什么震惊
的感觉,或许因为我的潜意识之中早已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只是乐于沉醉并不真
实的幸福中享受两个女孩的爱意而已。

  「我在以前一直觉得,人类和里奥雷特差的非常非常远。所以在你与镜厌为
她而战之前,我都没意识到她对我的威胁。」说到这里的时候,初邪轻轻笑了一
声,「我原以为,里奥雷特对人不可能真正产生那种感情,就算有也只不过是拙
劣的模仿。可是我错了。」

  「就在前几天,她把一切都告诉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已经拥有了和我一
样的心,或许比我还要伟大……她可以为你付出的东西,我自愧不如。贪狼,你
失去了那么珍贵的东西,我真的替你感到遗憾。」

  听到她这样说着,我却并没有悲伤。相反,我感到了力量。

  「抱歉,我没能像她那么爱你。因为她为了你而接受了我,而我并没有为了
你而接受她。作为人类的我,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像她那么豁达吧。我就是善妒,
女人就是这样!可是你也是人类,这很公平,不是么?」

  初邪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我能够理解她想要表达的一切,这种默契我们还是
有的。

  如果让她在天平上选择我和新人类的穿越计划,我想她根本无法做出明确的
选择。我不怪她,我爱着这个女人,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我并不是她的全部。她
永远有我无法插足的一部分生活,所以才会我倾尽所有去追逐她的身影。这种挣
扎让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断的前进着,永不停歇。

  「我允许你记挂着她,想念着她,哪怕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她值得你这
么做。我喜欢你,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你总是铭记着一切对你珍贵的东西…

  …我想我也永远不会被你所遗忘,对么?「

  初邪这样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在唇角化成了呢喃声。

  我搂过她柔软温暖的小小身体,吻住了她的嘴唇。

  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故意对我说这些话。如果是为了安慰我,她做到了。

  如果是为了夺回我属于阿纱嘉的那份心,她也做到了,而且做得天衣无缝。

  既然人类和里奥雷特都是自私的生物,那么我也就自私一下吧。好好地活着,
和初邪一起。

  我们在第二天的时候到达了深潭城,这里有着和海蓝大陆相通的巨型传送门。

  理所当然的,这座城市的主宰者一直以来都是思灭者公会。

  深潭城驻扎了大批思灭者公会的战斗力,甚至连思灭者公会的副会长迦施都
被分配在这个地方掌控大局。不过他并没有在这里做什么慈善,而是用血腥而暴
力的手段保证了传送门屹立在这个地方。

  他做的很好,所以传送门运作的相当稳定,没有受到暴民的影响。据传送门
另一边的斥候说,TWP的主力成员将在两天之后到达,那个时候我们的任务就
算是完成了。

  我们的车队没有进城,因为狭窄的街道并不利于我们保护浮车的安全。给难
民们分发补给品的地点被定在了城外五公里左右的地方,这里视野开阔而且也并
不算太远。

  初邪分出了十几个人到城里发送救援车队到来的通知,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开
始布置营帐。最新加工出来的蛋白棒被扔进了大锅,用水煮了起来,这样虽然不
会增加什么营养,但至少可以在短时间内喂饱更多的人。

  救援队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对这套程序驾轻就熟了,所以根本不用初邪来指挥。

  初邪和亲卫队的人独自支了个帐篷,她亲自去点了篝火,然后递给我一个巨
大的厨用搅拌棒,煮起了给流民们的晚餐。

  蒸腾的热气从各个地方升了起来,所有人都干的非常起劲,我注意到里面绝
大多数都是自愿加入救援队的普通人。

  初邪的头发被蒸汽弄得湿漉漉的,她一捧一捧的往大锅里扔着蛋白棒,然后
催着我加水搅拌。已经有很多流民从四面八方靠了过来,他们都得到了通知,正
抱着一丝希望向我们靠拢着。

  「曾经有难民告诉我,有些小公会以分发食物的名义把人们聚集起来,然后
再杀了他们,吃肉。」初邪一边给凑过来的难民递汤,一边轻轻的对我说道。

  「我来的时候已经干掉了这么一波人。看来那并不是个别现象……」我沉声
说着,盛了一碗新的交到初邪手里。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呢。」女孩看着我,微微笑了笑,「能够
让人们以人类的身份活着,比想象中要奢侈……」

  「我以你为傲……」我轻声说着,心里面觉得爱极了这个家伙。

  我抬起头看向前面排着的队伍,长长的队伍几乎看不见尽头。两边的空地上
挤满了席地而坐的人们,他们在地上铺了床单,好像野餐一样兴奋地吃起了热腾
腾的食物。

  人们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当他们用感激涕零的眼神看向我的时候,我
已经彻底明白了其他人那种干劲儿的源头。

  我一直认为人类内心的黑暗是没办法扼制的罪恶。梅尔菲斯曾经否定了我,
他具体说过什么我已经忘了。不过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不由得你不去相信人
心中美好的一面。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小手伸向了我。我回过神来,看到了一个小孩。

  那是一个小男孩,大概有10岁的样子,和其他难民相比脸颊显得相对干净,
精神也还算不错,看上去像是那种略带点顽皮的类型。他的后面跟着一男一女,
看样子像是一家人。

  【神都】里面像这种年龄的小孩不算是很稀有,只是当【末日】到来的那个
午夜,绝大多数的孩子应该都是退出游戏的状态,所以留下来的孩子并不太多。

  他的父母应该已经极尽能力来保护他了吧,因为那一男一女饿的面颊深陷的
时候,这个小孩还能有着属于未成年人的活力。

  「姐姐,能不能多给我一点?」小男孩很有礼貌的问初邪道,他的声音有些
沙哑,带着一点祈求的意思。

  初邪看了他一会儿,抿着嘴把他拉了过来,给他和他的家人盛了满满的一大
碗,又给他的衣兜里偷偷塞了几支蛋白棒。

  「饿了的话,偷偷来这边找姐姐要。」初邪蹲下来摸着小孩的头。

  男孩点了点头,高兴地捧着碗和自己的父母向旁边走过去了。他的父母看着
我们,疲惫而困苦的神情缓缓的融化下来,搅拌上了别无二致的感激。

  「你替我一下。」初邪低着头对旁边忙活着搬运材料的队员说了一句,然后
转身离开了。

  我也做了同样的事情,然后追着她向车队那边走过去。

  女孩在偷偷的抹眼泪,或许刚才那个小孩的神情触动了什么吧。

  「怎么哭了?」我抓住她的手。

  「没什么啦……」初邪用手背蹭着自己的脸颊,「就是觉得把这么小的孩子
卷进来,有点难受……」

  我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把【末日】的消息放出去的话,最起码这些孩子不会受
连累的。」

  「他们是新人类的牺牲品……如果死在暗面战场上的话,我们也是一样。这
一切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我用略显苍白的语句试着安慰她。

  「我们把他们家召过来做后勤吧,我想到那个孩子会挨饿就有点内疚。」她
抬起脸,眉头紧紧皱着。

  我听到这句反而放轻松了,「你是队长,这种事情还不是你说了算。」

  初邪点了点头,眉头渐渐舒展。她拉过旁边忙碌的一个队员,指着小孩的方
向对他说了几句话。那个队员放下手里的东西,执行了命令。

  初邪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小孩子气……」她背对着我问道。

  作为要杀伐决断的指挥官,初邪的这个举动的确显得脆弱而幼稚。但我不能
否认,如果没有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这个救援队也根本不会存在,死去的人会
比想象中多得多。

  本来会吃人的人,不必再吃人;本来会被吃的人,也不必再被吃。

  新人类即将丢掉的属于人类的尊严,我不知道初邪能替他们捡起多少,但至
少有很多人可以带着尊严活下来,这就足够了。

  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难民们像之前一样相互扶持着围绕救援车队扎下营,
点燃了篝火。我和初邪带着一身的疲惫,坐在车顶上,一边咀嚼着因为饥饿而变
得香甜的蛋白棒,一边眺望着周围点点的星火。

  下面有人唱起了歌,远远的传过来,初邪也跟着哼了起来。

  她恢复过来了,从【末日】那天的变革之中恢复了过来。燃墟的夺权,奥索
维的背叛,这些东西曾经把她压的喘不过气。而现在,当她带着我们帮助了许许
多多的人以后,初邪终于恢复了原来的心境。

  那种什么都挡不住她的自信仿佛回来了,她能够好好的睡着,然后精神抖擞
的迎接每一天的新挑战。这是反抗军真正需要的领袖,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只觉
得非常开心。

  给好数千人提供了食物,大家都累的够呛,所以都早早的回到了浮车。操作
室不算宽敞,反抗军的成员把睡袋在地上铺了一排,挤在一起享用着睡眠。

  也算是对首领的优待,我和初邪睡在操作间的最里面。她坏笑着和我挤进一
个睡袋,然后背对着我呼呼睡了过去。

  一天的疲惫很快把我也拉入了睡眠,不过这个睡眠似乎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依旧是漆黑的一片。

  浮车里面没有保温措施,除了能够遮风挡雨之外其实并不适合居住,为了保
暖大家都是穿着衣服睡的。不过即使是这样,半夜偶尔还是会感到有些冷。

  可是现在我并不冷,因为怀里的女孩热的像是一团火。她闭着眼睛把头拱在
我的怀里,手却在被子下面像水蛇一样蠕动着。

  被她抚摸着下身,谁也不可能再睡着。女孩的掌心隔着裤子正压在肉棒上,
她用力按压下去,一直把手推到最下面,然后手指慢慢的拢起来,再抚回原来的
顶点。

  我掀起她的衣服,将手掐住她凹陷下去的腰线,把她往上推着,吻起她的额
头。

  女孩抬起头,和我的双唇相对,贪婪的把舌头送了进来。淫靡的舌头带着香
甜的味道填满了口腔,我用舌头将她推挤回去,全神贯注的品味着柔软的触感。

  狭小的睡袋空间有限,初邪的两条腿紧紧地贴贴着我,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急
躁,已经忍不住开始脱我的裤子。

  我被她挑逗的脑袋都涨了起来,可是旁边睡了一地的人,也没办法大张旗鼓
的发动进攻,以至于下面硬的直顶在她的腹部。

  伸手把她给翻了过来,女孩顺从的更像是急不可耐。拉下她的内裤,只觉得
触手之间已经全是湿哒哒的一片了,女孩的爱液蓬勃的像是温泉一般。

  已经很久没亲热过。现在突然放松下来有了玩乐的心情,初邪完全把持不住
了。她背对着我,努力将身体弯折着,想找到可以让我进入的角度。无奈空间狭
小,她蹭了好几次,只能把我身上弄得一片湿腻,却没办法如愿以偿。

  「……快点……」她极力用细小的声音对我祈求道,那声音夹杂在她粗重的
喘息声中显得楚楚可怜。

  并不是我有意要欺负她,而是环境所限的无奈。肉棒滑脱到她双腿之间的缝
隙里,抵着她娇嫩的肉缝就动了起来,暖滑的就好像她肉穴里面一样。她不安的
扭动着,却只能让龟头来回抵蹭着敏感的阴蒂。

  这种品味着甜头却没办法大快朵颐的痛苦让女孩快要疯掉了。我把手伸进被
子里用力掰开她的双腿,又强忍着龟头滑蹭的强烈刺激,好不容易才将它递到了
入口的地方,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正在向外涌着的热流。

  初邪浑身发抖,努力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乱动,生怕再把角度错过去。我圈
着她的腿往下一拽,腰也同时顶了上去,如同处女一样紧闭的小穴仿佛发出了泣
鸣一般被撕成了两半,紧贴着肉棒沉降了下来,直到女孩软软的屁股狠狠地撞到
了我的腹部。

  「……啊啊……」初邪忍受不住强烈的刺激发出了呻吟,她大张着嘴,被快
感刺激的直翻白眼。

  旁边的战士动了动,我连忙捂住初邪的嘴,防止她再出声。怀抱里的女孩像
触电了一样颤抖着,禁锢着我肉棒的巢穴一波一波的蠕动,几乎要把它挤碎。

  女孩的手痉挛一样的向后伸着,紧紧地抓着我的腿。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才
呼出了一口气,手也放松了下去。

  我也忍得辛苦极了,要不是怕她叫的压不住,我早就奋力挺动起来了。无奈,
现在的情形只能让人一点一点的抒发心里面暴躁的欲望,那股烈火完全没有要熄
灭的意思,反而燃烧的更加旺盛。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只能极小幅度的动上那么一动。初邪慢慢从第一波高
潮中缓过神来,喘的像出水的鱼儿。她配合着我开始前后晃动,超有弹性的臀部
撞的人浮想联翩,恨不得把她压在身下疯狂地蹂躏一番。

  滚烫的汁液在两个人的股间肆意的流淌,那种淫靡的黏着感就好像是最强力
的春药,让人想要从她体内榨取出更多更多。

  后侧式的插入中女孩是并着双腿的,所以那种紧致和摩擦超乎一般。然而这
个姿势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让女孩容纳我的全部,单单只有上半部分的摩擦怎么
也无法让人满足。

  我抓着女孩的肩膀把她推倒,整个身体压了上去,下体重新开始寻找那个令
人渴求的肉穴。突然空虚下来的女孩焦急的抬起屁股来迎接我的再次进入,她喉
咙口那欲求不满的哼声又差点爆发出来。

  我并膝在她双腿之间,她的腿却因为被内裤缚着没办法打开。我们在睡袋里
愤懑的挣扎了一下,然后传来了撕裂的声音。

  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初邪的腿微微一开,我就借着这个姿势全力捅到了她
身体里面。肉棒长驱直入,侵入了她窄小的阴道,又凶狠的推挤着子宫的壶口,
直到全根没入为止。

  初邪用力咬着被子,强行把呻吟声压在了口中,她肩膀不住的抽搐,手也紧
紧的捏住了枕头。我以最深的方式侵占了她每一寸领土,剧烈的饱胀感撑的她几
乎要疯掉一样。

  娇嫩的子宫口被我压的都几乎退缩了进去,那极具吸力的小口紧箍着龟头,
我能感受到大片大片的淫液在浇灌着邪恶的入侵者。

  我压在她背后,捉住她的手背,两个人的手指交缠再一起。我耸动着腰部,
一次一次,缓缓地凿击着她的花心。初邪被撞的仰起头,雪白的脖颈梗在空中,
仿佛想要挣脱我的束缚。

  「……轻……点……我会……叫……出声的……」女孩轻声说着,为了把呻
吟声压住,连牙关都在打颤。

  我看着她的小脸,那布满汗水的雪白上面染满了嫣红,眼睛里面也写满了淫
荡,就像任谁都可以射到身体里的娼妓一样。

  能把心爱的女人侍奉成这种状态,谁都会有成就感吧。我动的更起劲了,一
种想要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叫出来的变态想法几乎占据了理智。

 要是能让所有仰慕她、尊敬她的战士看到自己心目中皎洁飒爽的领袖在我的

  奸淫下变成这个样子,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把初邪的自尊心和尊严全部摧毁,让她为了索取我的爱欲,光着身子在所有
人面前哀叫并祈求用力的干她……光是这么想想就让我几乎射了出来。

  这种想法极具吸引力,但是我却不可能这么做,那是当然的。

  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肉棒几乎又狂暴了一圈,初邪连连在我身下摇头,挣扎着
想把我掀下来。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又怕伤到她,只得强忍着将挂满了淋漓汁
液的肉棒从她里面拔了出来。

  初邪在我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倒吸着冷气,小腹又是一阵抽搐,仿佛又到了一
次。她挣扎着支起身,媚眼如丝的瞥了我一眼,然后埋头钻进了被子里面。几秒
钟后,肉棒又被另外一种温暖包围了起来,一条灵活的小舌机敏的扫在了我最敏
感的地方。

  本来就已经到了发射的边缘,初邪又这么连吸带舔的一弄,我立刻就控制不
住了。积蓄已久的精液爆发在初邪的口腔里,初邪连忙死死含住,努力的将肉棒
向自己喉咙里吞咽进去。

  她几乎从没给我做过这种深喉。阿纱嘉在的时候,口舌的服务一般都是她比
较在行。而现在,不知道初邪是为了填补阿纱嘉失去的位置还是为了弥补我迟迟
未到的高潮,她破天荒主动吞下了我喷射着的肉棒一直到喉咙里。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是被子下面那黯哑的呜呜泣鸣却在我耳边缠绕着。足
足射了十多秒才结束,初邪又卖力的用舌头给我清理了个干净,这才从被子里重
新爬了出来。

  被汗水浸的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女孩的脸颊上,满脸潮红的她带着一丝羞涩冲
我微微一笑,看得我神魂颠倒。

  她张开嘴,让我看到满满一舌的浓白,然后吞咽了下去。

  「射这么多……嘴里都装不下呢……色狼……」她伏在我耳边说。

  「那干嘛要用嘴……用下面不行么……」我低声问。

  「那这被子还怎么睡……而且射那么多……别人都会闻见……」她埋怨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两个人傻笑了一会儿,又重
新拥抱在一起,开始等待天明的那个时刻。

  我们等候的人在预定的时间内抵达了。

           ************

  传送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宽阔的广场,高达十几米的传送门伫立在广场的正
中央。

  在【末日】之前,这个广场上布满了做生意的摊位和人流。而现在那繁华早
已经不在,三百多名思灭者的战士驻扎在这个广场上,竖着一圈一圈灰色的帐篷,
以保证没有人随意进出这个地方。

  这些人当然不受我们指挥,他们的指挥者就站在距离我们十几米外的地方。

  思灭者的副会长迦施,我见过他但从没和他交谈过,他对我而言更多的像是
一个符号化的存在。

  迦施是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有着深深的眼窝和浓眉。他穿着宽大而层叠
的白袍,那下面似有铠甲又似没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来就有着那副宽大的骨
架。

  当我和初邪带着十几名反抗军的随从到来的时候,迦施连看都没有看我们一
眼。他拄着剑站在那里,凝视着传送门中涌动着的能量。

  初邪白了他一眼,发出了一声轻哼。我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胳膊作为提醒,现
在并不是在内部起引起争端的好时候。

  我拉着初邪向迦施走了过去,尽管她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跟着我照做了。

  她清楚,当海蓝大陆的战士们涌入的时候,【神都】的人们将迎来第二次真
正的挑战。

  海蓝的人们会心甘情愿的跟着思灭者,跟着反抗军,一同面对里奥雷特的围
攻,然后回归原来的家园么?这个问题已经在所有人的脑子里重复了无数遍。

  在【末日】前的谈判中,当思灭者亮出底牌的时候,TWP表示了对穿越计
划中统治权的认同。但那是因为思灭者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无论是食物还是前进
基地,TWP都拿不出可以为之相提并论的筹码,所以他们不得不认同。

  如若不然,思灭者大可以毁掉传送门,把他们困在自己的土地自生自灭。没
有稳定的食物来源,能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他们许诺了,许诺会成为穿越
计划的一部分力量。

  可是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就重新变得未知了起来。人类吞下自己的
许诺就好像摘片叶子那么简单,没人知道海蓝那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或许他们会在出现的时候立刻对我们展开攻击,抢走所有的作物培育飞艇,
然后再开始和燃墟正面交战,以夺取他们所想要的东西。

  他们或许能做到,或许做不到,但我明白如果他们做了那种选择,能阻止他
们的就只有武力。

  迦施手里的战士是避免战争的最后一道防线,虽然只有三百名,但那并不代
表他们无法和海蓝对抗。在见势不妙的时候,摧毁传送门的任务就放在他们的身
上。

  不过我不认为海蓝那边会直接翻脸。只要他们仍然是成组织的队伍,就不太
可能做出这种非理性的选择。如果真的想要开战,他们应该会选择一个更加稳定
的时机。

  「嘿。」我对迦施打了个招呼,而初邪则故意扭着头完全不看这边。

  「是什么让你们心情这么好?」迦施依旧没有扭头看我们,而是问了一个问
题。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我们心情好的。

  「今天也算是个大日子。」我答道。

  「忌日的确可以算大日子。」迦施用厚重的嗓音说。

  「你觉得一定会打起来?」

  「没有这个觉悟的话我和他们不会站在这。」

  迦施似乎对我和初邪的散漫非常不满,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选择了不
理我们。无论是作为一个战士还是作为一个男人,他都比我要成熟的多。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值得你在乎的事情,不过我们总是热衷于
对看不惯的事情发表意见。这个行为最终会导致两种结果,要么是一场争吵,要
么是败坏了心情。我和初邪就总是这样,或许我们还是太年轻了。

  传送门中的能量终于现出了一片涟漪,一个战士从里面跳了出来。所有人都
向他看去,那是思灭者安排在传送门另一端的斥候。

  「到了!」他用能量跳跃将自己掷到了迦施的面前,大声汇报道。

  「多少人?」迦施仍然将目光放在传送门那里。

  「第一批两百人左右,第二批数千人,第三批是平民,没法估数。」

  迦施点了点头,他举起插在面前的双手重剑,大声下令。

  「做好准备!」

  广场上的几百名思灭者战士拔出了武器,我本能的拉着初邪向后退了过去,
如果这个时候真的要爆发战斗的话,我不能让她卷入其中。

  不少思灭者的战士们纷纷跳上了传送门的上框,其他的则围成稀疏的圆圈,
在距离传送门百米左右的地方形成了包围。

  传送门的能量又一次开始振动,第一名海蓝的战士从里面迈出了脚步。我距
离传送门那边太远,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我能看出来那家伙在看到思灭者战士
们的时候似乎非常坦然。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上百名战士陆续从传送门中走了出来。他们都
是单手持剑,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一样,沉默的组成了与思灭者们相对峙的战线。

  这些战士们全都穿着同样制式的中型铠甲,而且作为量产型,这些装备的等
级相当高。当他们凝成战线向我们这边逼过来的时候,有一种军队行军的感觉。

  这些战士在距离我们包围圈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对于高等级
的战士们来说已经是攻击范围之内了。

  不过他们没有任何提升能量的意思,迦施这边也没有发出类似的指令。整个
广场笼罩在了一种寂静而紧绷的气氛之中,直到一个魁梧的身影从传送门中踱了
出来。

  厚重的棕红头发被编成了一根一根粗粗的辫子随意的扎在脑后,赌徒保罗一
边走下台阶一边仰头看着属于结晶大陆的天空,然后在阳光中眯起了眼睛。

  在他的身后是TWP的副会长苦苦,这个傲人的女法师穿着火红色的长袍,
面无表情的扫视着整个广场。作为法师来说,她的名声在【神都】中可要比初邪
大很多。能够知道初邪的大多是很高级的战士,但苦苦却是每个普通人都耳熟能
详的名字。

  这两个家伙和我只有两面之缘,但我并不讨厌他们。更重要的是,保罗还欠
着我一次痛饮。

  迦施提着重剑向前走去,赌徒保罗也一个人迎了过去。两个人穿过对峙着的
战线,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由于我和初邪站的很远,所以听不到他们两个人在说些什么。我可以看到保
罗脸上挂着散漫的微笑,而迦施的脸上则依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铁色。

  初邪的嘴角翘着,像是有什么坏主意一样。她将目光放在传送门边站定的苦
苦,心里面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苦苦并没有站在那里发愣,她先是回头凝视着驻扎在高高的传送门顶端的那
些思灭者战士,然后又开始扫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将目光落到了我们这个
方向。

  在几秒钟之后,她走向了保罗,扶着他的肩膀说了些什么,然后保罗也将目
光指向了我们这边。

  保罗又对迦施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迦施站在原地没有
动,但是当他转过脸来的时候我觉得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并没有派人跟着
保罗进行警戒,因为对一个零级的超级战士来说,警不警戒其实区别不大。

  苦苦这回倒是走在了保罗前面,当她站定在初邪面前的时候,初邪脸上的笑
已经完全收不住了。她那种像是小恶魔一样的笑容非常可爱,但是我更担心的是
她萌动的坏心眼会给我们惹上麻烦。

  「一路辛苦啦。」初邪笑着对苦苦说。

  苦苦的表情并不算恶劣,这让我多少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看起来仍然有种随
时可能会爆发的压迫感。

  「手下败将,笑什么?」苦苦眯着眼睛对她说。

  初邪的脸颊立刻凝固了,「喂喂!明明是我们赢了呀,你也真好意思说啊!」

  「你们赢了比赛,但是你输给我了。」

  据我揣测,初邪一开始笑颜如花,是想借很久以前在穹顶之役获胜的经历来
揶揄苦苦。苦苦倒是非常清楚怎么来反击,而且这个反击还真是起到了预想中效
果。初邪一下子就从挑衅的位置掉了下来,控制不住吵嘴的欲望了。

  「哎呦呦,说的就好像真的有那么回事儿一样,别忘了那个时候……」

  初邪故作趾高气扬的开口说了半句话,立刻就被苦苦给打断了。

  「那个时候魔力被我封禁了百分之九十,作为法师你就已经算是废物了,还
不承认失败?看来你也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有些人还真是没脑子呢。封了我的魔力又怎么样?吃了诱饵自己还不知道
呢,最后像狗一样被揍趴在地上的又不是我。」虽然这句话是初邪笑着说出来的,
但是看来她是真生气了。这家伙言语的刻薄劲儿一上来,真是要多恶毒有多恶毒。

  「你想死的话我就成全你!」苦苦压抑的怒火瞬间就爆发了出来,她手一伸,
将背后那把几乎有一人高的法杖顺在了掌心。

  「苦苦!!」

  她身后的保罗发出了一声大喝。苦苦全身一颤,像是兜头浇下了一盆冰水,
怒火在瞬间熄灭了。

  我从没见过保罗露出那种表情。虽然我对他的了解并不深,但一直以来他都
是对苦苦言听计从的温柔形象,以至于这次连我都被那股气势震住了。

  苦苦什么都没再说,她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然后转身走到了保罗的身后。

  保罗向前走过来,站到了我们面前。

  保罗的个头很高,所以初邪不得不仰着头看他。刚才苦苦做出战斗姿态的时
候,她也召唤了葬敌法球,那只黑色的晶球现在正浮在两个人中间做着警戒。因
为现在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像保罗这种超级战士想在这种距离击杀初邪这种
法师的话实在是太轻松了。

  「收起来吧。现在传送门和食物都掌握在你们手里,我们没有和你们开战的
资格。」保罗沉声对初邪说。

  「可是你可以挟持我啊,那样说不定能换到主动权呢。」初邪带着浓浓的敌
意笑着。

  「我们过来,是因为奥索维·康夏说这里有希望。那么,初邪我问你,是这
样么?」

  保罗没有因为初邪的敌意和挑衅而生气,也并不是在讽刺初邪之前的态度。

  他只是单纯的问了一个问题,为了获得答案而问的问题。

  初邪虚伪的笑容在这个诚恳的问题面前破碎掉了。她抿了抿嘴,然后对保罗
点了头。

  「是的,如果我们能联手,大家就有希望看到真实的世界。」

  保罗对初邪伸出了手,初邪盯着那只大手看了一会儿,她收回法球,和保罗
握在了一起。

  迦施远远的看着这一切,他似乎在观察什么。最终,他将剑插回了背后的剑
鞘,然后挥手示意思灭者的战士们让出了路。或许他没有想到,海蓝那边所需要
的并不是平等的针锋相对,而是对自己诚意的接受。

  赌徒保罗看了我一眼,但是他没有什么表情,也并没有打招呼,所以我也没
有和他搭话。这并没有影响我的心情,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要做。

  海蓝方面的低姿态让大部队转移的任务变得轻松了很多。虽然迦施依旧带着
手下在高度警戒,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事情已经不会恶化了。想要阻止迦施他们破
坏传送门的话,必须有零级的战士压阵才会有成功率。而保罗已经带着TWP的
几十个核心成员离开了他们的大部队,混编进了救援队的指挥层。

  海蓝那边应对【末日】的准备无法和我们这边相比,甚至和Dreams那
边都不能相提并论。毕竟Dreams那边背后有外面世界资源的支持,还在暗
面建立了根据地,而海蓝大陆一直到食影者和幽鬼他们发布情报之前都对【末日
】没有任何概念。

  不过即使是这样,TWP和其他几个大型公会依旧是做了准备的。据说在【
末日】到来之前,他们用所有【神都】中的财物购置了大量食物和必需品,并且
也勉强制作了几个类似于作物培育车类型的东西。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很难想象
他们能够成功抵达我们这边。

  只不过,那些仓促的准备并不足以满足所有人的需求。以TWP公会为核心
的战士们转移过来的时候,他们看上去只是有些萎靡不振而已。可是到后来,当
我看到那些跟着他们的黑压压的流民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我们即将面临的压力。

  衣不蔽体的人们像被驱赶着的羊群一样流动在街道上,每一个人都只能麻木
的跟着前面的人挪动脚步。当人饥饿的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腹部蠕动着的
蛆虫吸引过去,那些蛆虫会将肚子填的很满,就好像是真的存在着一样。它们不
受控制的推挤着、啃咬着人们的内脏,一直逼迫着人们放弃一切可以称之为人的
东西,最后化身成被本能驱使的野兽。

  二十辆作物培育飞艇?我们曾经自信着的资本在这么多的人口面前实在是微
不足道,看着无边无际的人群,我本能的感受到了恐惧。

  如果难民为了抢夺食物而暴起,我不相信大家可以全身而退。单单是看着这
些人的绝对数量,我就可以想象海蓝大陆的那场屠杀会是多么残酷。饿死,或是
在争夺中被杀死,当人面对这种选择的时候,人性就会为之陪葬。

  不过看着这种景象,我似乎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

  阿纱嘉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深渊的接纳,大概就是由于人类弥
漫在这片土地上的磅礴欲望吧。就好像当初黑无从我身上汲取嫉妒的力量一样,
阿纱嘉从人类的饥饿之中像巨兽一样成长了起来。

  或许,噬王能够准许我带着阿纱嘉来到这边,也正是因为他预料到了这种事
情吧。对噬族来说这是一种千载难逢的际遇,这史无前例的饥荒正是造就一名强
大噬族的最佳契机。

  我并不喜欢思索这种事情,当阿纱嘉离去的时候我理所当然的承受了依依不
舍的痛苦。不过,如果她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得到了力量,我想那股力量一定非
常强大。我希望她会凭借这股力量,更快的回到我身边。

           ************

  当天晚上,我们在主飞艇上接待了保罗他们一行人。虽然说是接待,但实际
上并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所有的飞艇的作物都用来全线生产蛋白棒了,所以普
通的烹调食物就变成了不可能存在稀有奢侈品。

  不过保罗他们对这种待遇并没有什么怨言,或者说他们所真正在意的根本就
不是这些东西。我们提供的安逸庇护所足以赢得对方的好感,毕竟他们之前已经
风餐露宿了很久。

  除了苦苦之外,保罗还带了二十几个TWP的核心,另外还有海蓝大陆上十
几个大型公会的会长,他们都被邀请驻扎在了主飞艇上面。这不仅方便了领导层
之间的沟通,更重要的是可以将海蓝大陆的指挥层与战斗力剥离开来。

  对方不是傻瓜,他们很清楚我们此举的隐含意义。不过没有人直说,也没有
人反对,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海蓝大陆的势力显示出了非常配合的低姿态,
这让我们多少也安心了一些。

  虽然人不多,但是要安顿他们也不是特别轻松的工作。我和初邪亲自从储藏
间搬了备用的寝具出来,帮这些「客人」打点床铺。

  「地板有些凉,女士的话最好铺厚一点。」我把一摞被单交到保罗手里的时
候说道。

  保罗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几秒,然后开口了。

  「是你啊!」

  我愣了愣,「什么是我?」

  保罗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之前没有仔细看,我还觉得有点眼熟呢,
一直在初邪旁边站着的竟然是你!」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之前并不是不想和我打招呼,而是根本没认出我来。

  「看来我的样子已经被你忘得差不多了。」我也微笑了起来。

  「不不,是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和以前实在是差的太大了。」

  「是么?那里差的大?」

  「曾经我只能从你的眼里看到……嗯……得过且过的绝望;现在完全不一样
了。而且……」

  「而且发型比以前清爽很多。」苦苦走过来,从保罗手里拿走了被单,然后
扔下一句评语。

  我耸耸肩,或许他们说的没错,但是我并不讨厌自己很早之前的发型。

  「似乎你对我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情并没有感到意外。」我把话题从自己的发
型上面转移掉了。

  保罗往墙上一靠:「嗯,早就知道了。对于思灭者和葬敌初邪,我们的情报
工作必须要做到最细。关于传言中的初邪的男人是谁,无论是我们还是Drea
ms那边可都是一定要弄清楚的。老实说,当知道那个人是你的时候我也并没有
特别惊讶。」

  听到他的话之后我感到自己的好奇心在跳跃:「为什么?」

  「因为觉得你俩性格还挺配的。」

  我实在没有料到保罗会这么说,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情感栏目中的八卦评论,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身后传来了嗤嗤的笑声。我扭头看了一眼,初邪正背对着我收拾什么东西。

  不过她肯定听到了保罗的话,不然不会这么得意忘形的样子。

  气氛被几句闲聊缓和的很好,所以我决定问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

  「老实说,我一直不觉得你们会安安分分的挺燃墟的指挥……」

  保罗看着我,并没有露出否认的意思:「你不相信我之前所说的话?」

  「我应该相信吗?」我反问。

  「的确,换了任何一个人站在我的位置上,都不可能简简单单的就这么安顿
下来,然后对一个曾经平起平坐的家伙言听计从。」

  「那么你就能?」

  保罗在笑,他把身上的装备卸下,整齐的堆在刚刚整理好的铺位旁边:「你
以前在外面是做什么的?」

  「你可以猜猜看。」

  「我猜你是个好人。」

  我忍不住哼出了声:「好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好人这种东西么?」

  「按部就班的活着,知道自己明天会在哪里,知道自己的努力会得到什么样
的成果……找个喜欢的女人成家,生几个孩子,把他们培养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你应该是这种人。」

  我没有正面回答,但是他说的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
那并不重要。

  「那么你呢?」

  「他?蹲了四次牢。」回答我的是苦苦,她也铺好了毯子,斜坐在了保罗身
后的墙边。

  「四次?」我哑然失笑,「听起来是个惯犯。」

  「监狱是个很棒的地方,」保罗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很多人都觉得那里是
一个牢笼,那只是因为他们全心全意的想着外面的世界。他们想着外面,却没办
法触摸自己想要的,这个身处的牢笼就会变得越来越小。当它越变越小,困的你
喘不过气的时候,人就会疯。」

  我没进过监狱,所以也无法做出什么评论:「你为什么坐牢的?」

  「十五岁的时候故意伤害,打架捅伤了人,那是第一次。在牢里认识了几个
黑鬼,出来以后跟着他们干了不少坏事儿,第二次的罪名记不太住了,不过应该
是十九岁。你可以想象,那个年纪的我单薄的像个小姑娘,然后在里面真正的长
了长见识,和我有同样待遇的基本一个月之内就拿磨尖的牙刷刺破了自己的脖子。」

  虽然没有亲身体验,但是很多影视作品都有过相关的描写,我大概猜得出来
里面会发生。

  「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似乎明白了一些珍贵的东西。我发现任何一个地方
都有它的规则,监狱也一样。或者说,监狱是' 规则' 最为隐晦却也最能立竿见
影的地方。与世隔绝,每一层阶级都非常鲜明,内部帮派之间的尔虞我诈就像是
一个个小国家在交战。你要知道,游戏的规则越是鲜明,会玩的人就能从规则中
获得更多的利益。」

  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说,这里也一样。」

  保罗笑着点头,他用双手在空中虚挥了一下:「这里就是一个大监狱啊。」

  「有些意思。但你并没有解答我最初的问题。」

  保罗说道监狱的时候显露出了高昂的兴致,就好像要和朋友分享一颗美丽弹
珠的小孩。或许在这点上每个男人都一样吧。

  「监狱和外面相比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区别,那就是永远也不能忘记你头上还
有拿着枪的狱警。狱警有高一层的控制权,但狱警们心思也很简单,他们认为囚
犯们一直都老老实实的按他们的规则走,偶尔出几个不听话的就关关禁闭。他们
不知道,他们无法真正掌控那些看似服帖的囚犯,因为他们不在乎囚犯的生活。」

  保罗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因为苦苦慵懒的伏在了他的腿上。苦苦把齐
地的长袍提起来在膝上,露出了光滑笔直的小腿,非常有成熟女性的韵味。我得
说,相比较初邪随意的小裙子而言,苦苦看上去打扮的更像一名法师。

  这个女人接着保罗的话开了口。

  「最后的一次入狱,是这家伙故意的。他就是喜欢在囚牢这种困顿的地方建
立属于自己的规则,而且轻松的成功了。等他玩腻以后,掀动囚犯们发起暴动,
然后烧了监狱。」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轻快而带着一点自豪,那是为自己的男人而自豪。

  保罗不置可否的笑笑:「所以你看,现在就是这种情形。燃墟制定了属于他
的规则,供给的分配,作为货币的刻印,以及那条唯一的法律。他就是这个大监
狱的典狱长,我们这些俯首帖耳的人就是他制下的囚犯。可是囚犯中就必然要有
囚犯的规则,我擅长的不是当典狱长,而是当一名囚犯,囚犯的王。如果囚犯真
的有一天不高兴了,看上去任人宰割的肉鱼就会变成狼。」

  我和初邪对视了一眼,我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担忧,但是也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我希望你们可以知会燃墟。如果这所监狱能够良好的运转,我并不介意当
一名模范的囚徒。但如果它破绽百出,我会让他明白囚犯们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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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仰望者们

  「学费是我们给你供的!家里关系都找好了!然后你现在跟我们说你不上医
学院!?你对得起我们么!?你说你对得起谁!?」

  「不就是钱么?!我现在就借贷还你们!你们高兴了!?」

  「你闭嘴!我们没你这种不孝的儿子!!」

  「OK,我走。」

  一声剧烈的关门声在耳边响了起来。我只觉得意识像裹满了泥浆一样沉了下
去,我用尽全力挣扎着,身体仿佛又一次慢慢地浮了起来。

  然后我发现那并不是关门的声音,只是不知道哪个混蛋弄出的噪音。

  我醒了,并且感到挺高兴的,因为刚才的梦实在是让人难受。那是我最后一
次和爸妈对话的情形,他们那个时候一定非常生气。

  如果还能有机会见到他们,我会告诉他们,我会回去上医学院的。如果当初
我这么做了,或许小钟就不会死。

  胖子正蹲在门边收拾打翻的饭盆,他笨拙的弯着腰,裤子都兜不住那肥大的
屁股。

  我翻了个身,看到旁边的胡狼也已经醒了。他正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将一只
胳膊放在额头上。

  「我觉得他不会回来了。」胡狼用干涩的声音说。

  如果这句话是艾丽娜说出来的,我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心里
清楚,胡狼是个天生乐观的家伙,绝大多数让人不爽的事情甚至都不会在他的脑
子里存留一天以上。

  我们几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我们
在一个社区长大,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当初胡狼为了跟我们上一所高中,
破天荒的啃了整整一年的数学。你如果知道他有多恨数学老师,就会明白他付出
了多少心血。

  我当初不想去外地上医学院,很大程度上也有舍不得这群家伙的原因。不过
后来的结果仍然没能如我们所愿,克鲁格这个软胖子还是迫于家里的压力去了临
市的一所大学。

  还有胡狼,没能考上大学的他去了几百公里外的一所体校,修炼项目是橄榄
球。

  最后留在故乡的只有独自执拗着的我、艾丽娜以及已经离开的小钟。

  我们约好在游戏里继续厮混,却没料到会在游戏里永别。

  当我们天真的在游戏里扮演行侠仗义的英雄的时候,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降临到我们的头上。

  他们说,那一日被称为【末日】。有的人说是政府的阴谋,有的人说是某个
企图毁灭世界的野心家计划,甚至还有的人说是外星人搞的鬼。而当时间慢慢流
逝过去的时候,没有人再关心这些事情了,大家就只能够一心想着寻找能够果腹
的东西。

  我们还是很幸运的,由于要去探险而在【末日】前做了远行的准备,其中就
有弥足珍贵的食物。在事发之后,我们也没有惊慌失措的聚集在人口众多的大城
市里,反而饶有兴致的在野外玩起了生存游戏。

  幻觉很快就终结了,当我们遇到了一个拥有极高战斗等级的家伙的时候。我
们凭着默契、信任和良好的身体状况打赢了那个饥饿的家伙,可是小钟却在那场
战斗中受了重伤。我救不了他,谁也救不了。

  当他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的时候,我们才真正意识到,神经拟真级别已经不
复存在了。这里和真实的世界一样,无论是死亡还是分别。

  听说了结晶大陆的消息,我们相互扶持着在绝望中开始前行。曾经身为A级
战士的我们,在【末日】之后的战斗中似乎又成长了一些。但那些力量并不足以
帮助我们,还有我们的良心与道德。

  在饥饿中我们见识到了无数的恶行,曾经天真的我们开始质疑人类的存在,
并且像傻子一样对一伙食人鬼展开了攻击。这一切或许是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是人
类的办法。

  被包围的时候,我是觉得真的要死了,可是那个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的家伙
救了我们。

  那是一个强大的可怕的战士,他一个人就杀了将近三十个敌人。当我看到他
用那把奇怪的刀绞碎那些食人鬼身体的时候,心脏跳动的几乎要裂开一样。

  我们已经觉得自己很强了,因为在和别人争斗的时候我们从来都能靠着配合
与默契打个胜仗。

  我们当然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更强的人,但是我们还从来没见识过像那
个男人这么强大的存在。

  血液、死亡、胜利、性命……这些词汇仿佛根本就不会在那个人的脑海中划
过,他在战斗的时候就好像信徒的每日祷告一样熟练。

  开始的时候我觉得非常害怕,在他看我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杀掉。
但那个人身上似乎仍然有着和我们一样的人性。我不敢说他是一个好人,但他对
弱小者所散发出的怜悯和同情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怕了。

  这或许就是强大吧。那天晚上我偷偷的在墙边看着睡着的那个男人,他手里
握着那把奇怪的刀,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轻的像一只猫,仿佛我只要靠近他一
步他就会醒过来。

  如果我也能强大到他这种地步,小钟就不会死,她也不会被砍掉一只手……
我们也能救更多的人。

  想到她,我从铺位上爬了起来。

  那群食人鬼曾经伪装的非常好。如果我们没偷偷看见他们在暗地里凌辱她的
话,我们或许真的会傻乎乎的成为那群家伙的一份子。

  艾丽娜虽然不是什么温柔细心的女生,但是总比我们这些男的要更适合照顾
别人。

  受伤的女孩在第三天的时候苏醒了过来,那只断手的疼痛让她的脸色发青,
所以清醒的时间并不是很久。艾丽娜很用心的照料她,也努力试着在她清醒的时
候喂她吃了东西。

  女孩的眼睛里一片死灰,但她还是吃了艾丽娜给她递到嘴边的食物。已经从
那么残酷的噩梦中活了下来,我想她没有理由求死。

  已经过了很多天,女孩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但是她在绝大多数时候还是躺
在铺位上,一句话都不说。

  是的,她几乎没有和我们说过一句有意义的话,除了谢谢之外。我们并不需
要她的感谢,毕竟救她的又不是我们。

  那个男人答应过我们,说他会回来带我们一起去铁辉城。可他却把女孩安顿
在我们这里,然后一去不复返了。一周以后,食物被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都抱
着越来越深的失望开始度日如年。

  胡狼是第一个把自己念头说出口的家伙。事实上我们早就开始这么想了,只
是没人说出来而已。

  想想也是。朽骨贪狼,那么强大的家伙,怎么会把我们这种人放在眼里呢?
不久之前,我们甚至还只是一群1级神经拟真的玩家,而他早已经是把这一切当
做真实世界而厮杀的战士了。

  大概他早就忘了我们的存在了吧,而我们却像傻子一样在等待着什么,我不
禁这么想着。

  胖子给我们热好了饭,昨天负责值夜的艾丽娜吃了几口之后就去睡觉了。我
接过饭盒,胡乱扒了几口。能量棒浓厚的奶制品味道让我有些反胃,不过在饥饿
的时候这种东西已经算是不错了。

  胡狼在屋里转悠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他从来都是这种坐不住的性格。胖子抓
着他唠叨了半天什么「别走得太远」之类的废话,烦的胡狼差点骂娘。

  我端起另一个饭盒,走向了女孩所休息的那张床边。虽然走到房间的那一段
只有几步而已,但是我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作响。尽管我努力做出了一
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手心的汗水还是出卖了我。

  女孩闭着眼睛斜倚在枕头上,细密顺直的头发铺洒在旁边。她长长的睫毛在
微微颤动,不知道是在做着怎样的梦。从她的面容上我看不出任何种族的痕迹,
大概和我的那些朋友一样也是混血吧。不过她的皮肤真的很白,或许其中也有身
体虚弱的原因吧。

  我曾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她救出来,因为在看到她的时候我确信自己看到了
心目中的天使。现在她安全了,只是我没能如愿以偿的呈上英雄。

  令我恼火的是,原本还算是善于交际的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去和她对视。每一
次她将目光挪向我的时候我就退缩一般挪开了自己的眼睛,像是逃避捕猎者的猎
物一样。

  也就只有现在吧,我才能肆无忌惮的注视着她柔若无骨的肩膀和樱花花瓣一
样的嘴唇,并允许狂跳的心脏没有任何顾忌的发出震动胸腔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我只觉得喉咙一窒,本能的转过了身去,
脖子后面起了一层汗。这个尴尬的动作让我有种用头撞墙的冲动。

  我听到她窸窸窣窣的将自己支撑着坐了起来。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
持着平静,端着饭盆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来吃点,额,吃点东西吧。」我努力遏制住自己的声音的颤抖,却磕巴了
一下。脸颊有些发烫,但是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谢谢。」她淡淡的道谢,那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女孩用仅存的左手接过饭盒在自己的腿上放稳,然后拿起勺子去舀汤。勺子
推挤着饭盒的边缘,一个劲儿的往旁边滑动,所以这动作她做的很吃力。

  「我来吧……」我就是在等这个时机,不然我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来和
她坐的更近一点。

  女孩没有拒绝,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直起了身。我替她捧着饭盒,她这才好
好的吃起了东西。失去一只手是什么感觉我从来没有体会过,但那一定是非常让
人痛苦的经历。生活上的不便则会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已经失去的那一部分。

  女孩吃的很慢,下咽的动作看起来有些艰难。她白皙的脖颈上面还残留着没
有消去的淤紫,这仅仅是那些畜生们留下的伤痕之一而已。

  看着她的样子,我非常想把她轻轻的抱在怀里,给她一点温暖或者慰藉,任
何东西都好,只要能让她稍稍的开心一点点就好……

  「好了,谢谢。」就在我看着她的头发入神的时候,女孩放下了餐具,对我
说道。

  「哦哦,没关系,给我就行了。」我端着饭盒从座位上闪了起来,因为我看
到她似乎想要下床。

  我伸手想去扶她,但是她的动作缓慢而坚定,我只能虚托着手,小心翼翼的
护在她旁边。女孩站了起来,迈着极小的步子向外面挪去。在这些等待的日子里,
她身体状况好些之后就经常出去。她并没什么事情做,只是在屋子后面的楼梯上
坐下,整日的盯着不远处的小树林发呆。

  「我陪你一起。」我这么说着,她一如既往的没有拒绝。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裹在厚重毛线毯子里面的纤细身躯,忍不住想伸手去
抚摸一下她的顺在后背的头发。

  我们两个人在最近一直会来的位置上坐下之后,她就靠在铁质的阶梯扶手上
静静的出神。我托着腮,用余光偷偷注视着她的眼睛。我发现,只有在这个时候
她的眼睛里才会有一些神采,而我并不确定那是来自前方生机勃勃自然的反光还
是她内心的一点点流露。

  很多次我都想要鼓起勇气问她在看什么,可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说,我们
所看的根本就不会是同一种景色。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我僵硬着脸颊强作
轻松的问道。

  女孩扭头看了看我,那目光带着某种你不得不退缩的力量。那目光就好像在
责问我「名字这种事情重要么?」,或许她不是那个意思,但我终究还是没办法
解读。无论如何,她最终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多了解她一些,想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玩这个游戏,喜欢什
么样的花,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知道。然而她就像是在鸟笼外飘过的一片叶子一样,
当风不想把它吹过来的时候,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抓到它。

  「我们……打算最近去铁辉城,你和我们一起吧?」我问道。

  女孩的嘴唇轻轻张了张,发出了细不可闻的声音。

  「你们是不是为了照顾我在这里浪费了很多时间?」

  我们从来没和她讲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我们冲进这所房子的时候
她已经是一个昏迷的状态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救她的人到底是谁。我承
认我心里面带着一种非常卑劣的想法:希望她能把我们认作救下她的人,或许这
样她能更有安全感,或许她会因此而对我多出一些好感……

  「哎,不能这么说,我们其实和人约好一起,所以主要还是在等他。现在看
样子可能还是我们自己动身比较好……」

  虽然我们交谈的内容枯燥,但能和她展开这种对话我已经觉得十分开心了。
可是当我正准备借这个机会将话题引到她身上的时候,一股能量波动传了过来,
距离我们只有十多米的样子。

  我慌忙站起来,拔出了腰间的剑,并示意女孩躲藏一下。

  「阿杰!!」楼上传来了胡狼叫喊声。

  我浑身一激灵,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因为胡狼的声音里带
着一丝激动。

  「你别乱跑,如果安全我来找你!」我交代了女孩一句,然后用能量跳跃窜
上了二楼。

  胖子、胡狼靠在窗边,艾丽娜也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卧室里多了两个
人,看上去是挺厉害的战士。

  「他们是贪狼派过来接我们的!」胡狼看我跳进来,连忙说道。

  「你是阿杰?」为首的那个战士问我。他比我们的年龄大不少,可能快要三
十了,头发有些杂乱,脸上也有疲倦的神色。后面那个战士要精神一些,大概比
我们大五六岁的样子。

  我点头:「我们现在就走吗?」

  「应该还有一个受伤的女的,人呢?死了么?」他扫视了一下房间,发问道。

  我连忙又从窗户跳了下去。女孩竟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根本就没动,似
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害怕一样。

  不过我没有细想,而是借着兴奋的情绪弯下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我听见
她的喉咙里轻轻嘶了一口气,但是没有拒绝我的鲁莽的动作。

  「我们可以走了!接我们的人来了!」

  我兴奋地大叫其实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紧张。怀里像是被塞上了一团柔软的羽
毛,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传了过来,这一瞬间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我重新跳回来的时候,胡狼在我身后发出了细微但刺耳的笑声。我默默的向
后伸腿想踢他一下,他灵巧的躲开到了一边,以至于我踢到了胖子的腿。

  我从那个年长的战士眼睛里似乎看到了轻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反正我也不在乎。能够和女孩靠的这么近,我所有的思考能力好像都被破坏掉了。

  我偷偷看她的眼睛,却没能读出任何东西。

  「你把人家放下!」艾丽娜从后面锤了我一拳。

  我手忙脚乱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但女孩只是很安静的离开了我的怀抱,没有
任何表示。

  「赶紧收拾东西,回去晚了就麻烦死了。」后面的战士露出了烦躁的表情说
道。

  胡狼一边胡乱往背包里塞着东西一边扭头看他:「什么麻烦啊?」

  二十出头的战士看起来比较爱说话:「你们从海蓝来的吧?现在你们的人都
过来了,想入铁辉城就要走程序,你们也不想跟在几万人后面排队吧?」

  胡狼冒冒失失的大叫一声:「快走快走!我他妈最讨厌排队了!」

           ************

  我们在中午之前上了路,大家的食物都剩的不多了,幸亏那两个战士还带了
不少补给。

  大家的精神都挺振奋的,胡狼更是拉扯着那个健谈的战士聊个没完。我们知
道了他的名字是艾乐祖,那个年纪高的叫马歇斯。

  马歇斯一直在门口等着,似乎是嫌乱,当我们整装待发走出这座庄园的时候
他才开始搭理我们。

  「都报一下能量等级,我们用能量飞行。」他说。

  胡狼嘴快:「我们几个都是9级,胖子是A。」

  胖子在旁边嘟嘟囔囔的发牢骚,怪胡狼不给他面子。

  马歇斯完全没把他们的态度放在心上,他又转向女孩:「你呢?」

  女孩摇了摇头:「我没有战斗等级。」

  虽然这游戏每个人都可以使用能量,但是大家只有练上一段时间以后才能在
一些公共设施里测定等级。她说自己没有战斗等级,也就是说她是从来没战斗过
的普通人了。

  马歇斯点了一下头:「我们保持A级速度行进,除了胖子意外,你们几个轮
流带她。」

  「A级速度还带着人!?能量消耗这么大,要是路上遇上危险怎么办!?」
胡狼叫了起来。

  「所以我们两个会保持全能量,有危险就由我们应付。你们如果不想死的话
就听我们指挥。」

  「你……」胡狼又想说些什么,我立刻就打断了他。和这些人争执没有任何
好处,胡狼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们就这么启程了。虽然我想靠自己的力量一直带着女孩飞,但是那两个战
士完全不是光嘴上说说而已,他们真的是全程在用A级速度飞在前面带路。很快
我就感觉到了能量的压力,不得不让胡狼接过了带女孩行进的负担。

  巨大的能量负荷让我们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一路上我们也看到了不少其他
的难民,不过他们都没有找我们麻烦的力气。

  虽然中途我们休息了两次,但是到晚上扎营的时候我们仍然累的够呛。那两
个战士和我们不同,他们没有露出疲态,所以我猜他们比我们高大概两三级。

  我们挑了一个远离大路的山坳处扎营,随便吃了些东西以后大家都有些昏昏
欲睡,唯独胡狼兴致勃勃的开始寻找可以聊天的话题。

  「艾乐祖,贪狼原来就是思灭者的人么?我听说他好像是个很厉害的通缉犯
来着?」

  马歇斯看上去对我们很冷淡,所以胡狼找了艾乐祖做交谈对象。在听到他发
问之后,其他人都躺在睡袋里竖起了耳朵。

  我们其实在那场战斗之前都没听说过贪狼的名字,可是拉赫曼在听到他名字
之后竟然吓成那个样子,所以他一定是在高级战士中比较有名气的存在吧。拉赫
曼说过他是S级的通缉犯,胡狼完全是在现学现卖。

  「其实我们不是思灭者的人。」艾乐祖一边嚼着手里的蛋白棒一边说。

  「不该说的别说。」马歇斯扭头瞪了他一眼。

  艾乐祖却完全没把马歇斯的警告放在心上似的:「哎,没关系啦,他们早晚
也会知道。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马歇斯没有再说话,他摆弄起了火堆,像雕像。

  「你们不是从铁辉城来的么?怎么不是思灭者公会的?」胡狼追问。

  「我们原来是一个叫破弈反抗军的组织,现在思灭者假托的就是反抗军的名
号。其实是我们被思灭者给吞并了,就这样而已。燃墟你们知道吧?思灭者会长,
现在的反抗军首领,他才不在乎难民什么的。这次救援队的人基本都是原来的反
抗军,我们和贪狼一样,都是跟着原来的副军团长出来的。」

  「副军团长就是那个穿黑袍子的大小姐对不对?特别漂亮那个!」

  忍不住发话的是艾丽娜,她自从见到那个女孩以后就特别憧憬她。我们都见
过她,她的样子曾经盘旋在我们脑海里很长时间。那个时候她带着人,给饥肠辘
辘的我们真诚的分发了食物,那是从天而降的恩赐。

  不过她离我们太遥远了,就好像触不可及的女神一样。虽然我们家是世代信
佛的,不过那个时候如果由她来传教的话大概无论什么宗教我都会改信。

  「葬敌初邪,那可是【神都】最强的法师,我们的领袖。」艾乐祖带着一丝
自豪和炫耀的情绪对我们报出了她的名字,「一般来说法师都是需要战士保护的,
但是她有一只葬敌法球,普通的战士连她的法球都打不过。」

  「你的话太多了。」马歇斯又责备了一句。

  艾乐祖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谈论初邪。

  「那贪狼呢?他厉害么?」胡狼对那个男人的兴趣还是要高于一个触不可及
的女性。

  「贪狼,也就那么回事儿吧。」艾乐祖的态度来了个转弯。

  「之前他一个人就杀了二十多个吃人的垃圾!里面还有五个A级以上的!」

  「那很难么?马歇斯就曾经干过差不多的事情。」艾乐祖朝他那边指了指。

  一直冷着脸的马歇斯这时候却说话了。

  「以贪狼的等级,这本来就不算什么。不过你别忘了,他曾经可是和梅尔菲
斯联手杀掉过天使之尘的。」

  「梅尔菲斯是什么人,贪狼能和他相提并论?那次贪狼八成也就是凑个热闹
而已。」

  「不是所有人都能和梅尔菲斯进行配合的。」马歇斯并没有和艾乐祖争辩,
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贪狼的真实战斗力不是猜能猜到的。不过最有意思的是
他这个人做出来的事情。」

  「什么事情?」当我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你说D- 08那次?」艾乐祖不屑的劲头好像松软了。

  「D- 08当时的情况你也听说了,能保下来是个奇迹。还有心族那次,和
心族交涉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最后还不是活着回来了么?还是从噬族那
边。他那个人……有很多别人看不透的东西,否则初邪也不会那么青睐他。」

  「哈,他就是有点狗屎运。真是想不明白,哈哈哈。」艾乐祖带着一点点不
甘心的意思笑起来。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我看到女孩也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入神着听着。火焰在她
的眼眸中跳跃舞动,如果我也能成为里面一部分……

  「那么他为什么要在反抗军里?」

  她竟然开口了!我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开口说话,而且还是向两个刚认识的陌
生战士问话。

  马歇斯看了她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他的话,大概就是为了我们
的副军团长吧。不过你想知道还是自己去问他吧,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他看起
来不是什么有雄心壮志的类型,没什么野心,这是他的优点。」

  女孩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又低下头去了。我努力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心里
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马歇斯完全没把其他人的情绪放在心上,他只是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反抗
军已经不复存在了。」

  艾乐祖这时候也沉默着,我们不知道他们所没有说明的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虽然很想问,但疲惫很快就吞噬掉了宁静的气氛,我们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等待着未来的到来。

           ************

  几天之后我们看到了铁辉城的影子,这里建筑的风格和我们的海蓝大陆很相
似。然而这座城市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人,满满的都是人。街道上支了很多临
时的帐篷,几乎连迈脚的地方都没了;小巷子里充满了粪便和脓血的臭味,放眼
望去每个人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人也太多了吧?」胡狼抱怨道。

  「过两天会更多。不是说了么,海蓝的都已经过来了,还没到而已。」艾乐
祖回道。

  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呲牙咧嘴的样子。我们都觉得非常幸运,如果我
们没碰上贪狼的话,自己过来就要过这种日子了。虽然不会担心挨饿,但天天在
污水泥浆里面支帐篷实在不是一种理想的生活。

  我们跟着马歇斯他们从低空掠过城区,又飞了一个多小时,看到的景象和外
围没有什么区别,直到一个关卡出现在不远处的街口。

  「拿着这个。记住,一会儿无论任何情况都不能使用能量,任何情况。」马
歇斯回头非常郑重的提醒了我们一句,然后递给我一个小巧的徽章,示意我们从
那个关卡进内城。

  「进去以后怎么办?」我趁他俩还没走之前连忙问。

  「按守卫的指示做,走完程序以后在出口等着我们。」

  「什么出口?!」

  「去了就知道了。」马歇斯说话的时候已经和艾乐祖飞远了。

  我们飞落到街上,看到这个关卡前面的街上已经排了一个不算短的队伍,大
概有七八十人的样子。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战士。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关卡算是针对战斗力的快捷通道了。通往内城的关卡有
十六个,这样的关卡只有两个。另外十四个都是面向平民的,每一个关卡都是人
山人海。

  我们排队到了关卡前面,那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屋子,而且看起来挺大的。门
口站着一个战士,看起来杀气十足。大概是故意挑这种看起来很凶悍的家伙来吓
唬人的吧,我这么想着,然后第一个走了进去。

  我原以为要填表登记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屋子中央画着一个大型法阵,
旁边除了一个操作法阵的人以外这个地方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站中间,别动。」那人用手指着法阵中心,面无表情的说。

  虽然他的语气让人挺不舒服的,但我总不能和他在这儿抬杠吧。我老老实实
的走了过去,法阵在身下亮了一下,然后我感到左臂传来了一阵微微的灼烧感。

  我连忙卷起袖子,就看见一个巴掌大的复杂纹身正在由红变青。

  「这什么东西!?」我失声问道。

  那人一抬手:「去门口领守则,喝魔药,别磨蹭。」

  我悻悻的整理好衣服往前走,看到出口外面摆了张桌子。桌子上面摆了很多
类似宣传单一样的纸制品,还有一个带着一个按钮的容器。桌子旁边的战士递给
我一张纸,然后示意我用手去接容器里的东西喝。

  「喝了这个会怎么样?」我忍不住问。

  「不喝就滚回去。」那人非常不耐烦的样子。

  虽然我有些排斥饮用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既然这是既定程序我也没办法抗拒。
我把左手放在那个小小的出水口下面,伸手按了一下按钮。

  本来以为会出来不少魔药,结果却只有一滴血红的的液滴落到了我的指尖。
我皱着眉头看了它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喝下去。马歇斯和艾乐祖都没提这件事,
所以我安慰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几乎没有味道,我咂了砸嘴,喝下去以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几乎要
觉得有点失望了。

  往前走,我又看到前面空地那里站着一个拿剑的战士。

  「这是我们特招的。」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一看,正是马歇斯。

  拿剑的战士挥了一下手,示意我站过去。

  艾乐祖看着我笑:「那是测试战斗能力的考官,你有兴趣可以去试一试。」

  我脚步顿了顿,然后连连摇头。我最近的自信心下降的有些厉害,也不知道
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在这儿被人给揍趴下了一定非常丢脸,能避免这个结果还
是尽量避免吧。

  趁着等其他人的时间我开始读手里的那张纸。

  纸上介绍了我们左胳膊那个纹身的意义。原来那是一个特殊的魔力纹章,是
用来作为换取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的等价物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钱。

  纹章由二十道刻纹组成,一道可以换一顿饭吃。每日凌晨的时候会纹章会自
动恢复一道刻纹。如果想和别人交易东西的话,这些刻纹也可以通过一点点魔力
相互传递。

  想不到反抗军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连金融系统都安排妥当了。虽然我是学
理科的,但也多少也知道一些这种货币系统存在的重要意义。

  另外还有更重要的,那张纸介绍了这个庇护所的法律。

  法律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只有一条:平民必须服从反抗军成员,反抗军成
员必须服从自己的上级。而惩罚措施也只有两条:第一次犯错剥离纹章,第二次
犯错就直接杀掉。

  没有法院,没有陪审团,任何一个反抗军成员都可以做死刑的执行者。

  这种残酷的条例让我有些害怕,但也在暗自庆幸,自己至少也能加入反抗军
吧,如果贪狼给我们说说好话的话。

  很快大家都出来了,我还有些担心女孩会因为无法战斗而被拦下来,不过令
人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看到她身影的时候我也是松了一口气。

  马歇斯他们带我们去了属于反抗军的宿舍。不是新加入的战士所分配的简陋
营房,而是原来反抗军的居所。虽然一个普通的两人间必须要我们五个来分享,
不过也比睡大通铺要好得多了。

  稍稍安顿下来以后,大家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女孩经过几天的劳顿,虚弱
的不行,所以我们直接把一整张床都让给她休息。

  胡狼吵着想出去转转,胖子懒得动弹,艾丽娜也不想再折腾。为了不让胡狼
落单,我好说歹说才把他给拦了下来。

  我觉得现在人生地不熟,胡狼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出去乱转很容易惹祸。
条例我们也都看了,在这个地方惹麻烦的话估计很难保住命。哪怕就是刻纹没了
也很麻烦,因为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能保证一天三餐都是奢望。

  「我就在楼门口走走!你们别唠唠叨叨的行不行!」胡狼在屋里烦的直嚷。

  「你别吵!」艾丽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正在熟睡的女孩,「要出去
就出去!谁管你!」

  艾丽娜比我们年龄要大一岁,我们几个从小只要犯了错就会被她训得像孙子
一样,现在都留下后遗症了。她一发火,胡狼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的从屋里
出去了。

  我跟着他屁股后面也转了出去。不远处有供新来的战士居住的临时搭建的板
屋,而我们住的地方一看就是原来属于思灭者城堡的建筑群。这里的后勤和保暖
都非常不错,能安排上这样的宿舍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得到了特别的优待。

  这栋房子挺大的,现在楼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估计住在这儿的人都在忙吧。
我们逛到了后院,俨然发现有个小姑娘在院子里跑步。

  她比我们小几岁,扎了一个短马尾,穿着露脐的短背心,正在绕着院子猛跑。
我也不清楚她这是跑了多久了,只是看她浸透了背心的汗水就知道一定时间不短
了。

  「哈,这是要做运动员啊?」胡狼没心没肺的冲她喊了一句。我朝旁边挪了
两步,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女孩回头瞥了我们一眼,没搭茬,继续跑着。她身上的汗像泉水一样在她充
满活力的动作之下飞溅着,连地上都留下了潮湿的痕迹。女孩的年龄不大,身上
的线条却锻炼的紧致而分明,几乎看不出任何的赘肉,那种健康而朝气蓬勃的感
觉让人眼前发亮。

  胡狼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难道他喜欢这种类型的?不过看这女孩的样子,
怎么都像是未成年的……

  看她跑了两圈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为什么有资格在这个地方呆着?难不
成她也是战士?那也太可怕了,把这么小的女生招来做战斗力怎么说也有点过分
了。

  胡狼脑子又抽筋了,他在这当儿向女孩凑了过去。

  「哎,我是胡狼,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龙雀。」女孩随口回了他一句,头也不回的继续跑着。

  胡狼傻兮兮的跟着她在内圈转悠:「你跑步干什么啊?」

  「变强。」龙雀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停了下来,她身上的汗气冉冉升起,小
巧的身体在夕阳下闪着光。

  「哈哈,那也不用这么努力吧!让我们这些职业战士来保护你不比自己费这
些力气简单嘛。」胡狼大大咧咧的说道。

  龙雀抬头看着他,就好像看傻子似得:「你们?保护我?」

  胡狼眼睛眨巴着,我知道他又准备开始吹牛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龙雀的手猛地一抬,直卡向胡狼的喉咙。

  胡狼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虽然他没什么防备,但也好歹是数字级别的战
士,不至于被一个小女孩给掐住。

  然而女孩的一只脚早就等在了他的脚后,似乎早就猜出了他的躲闪动作。胡
狼被她一绊,闷头往地上倒去,女孩圈着他的胳膊以他为圆心猛地一转。等我目
瞪口呆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女孩已经从身后用双臂锁住了胡狼的脖子——整个过
程只用了两秒。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她松开手,扔下了这么一句话,站了起来走向了
一边,开始做一种类似于拉伸身体用的活动操。

  胡狼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来没见过的神色。

  「早让你安生点儿,现在丢大人了吧?」我站在旁边揶揄道。

  胡狼坐在那沉默了半天,结果一开口就吓了我一大跳:「阿杰,我爱上她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一种模仿动画片摔倒在地的冲动。但现实中我只能一
脚踢在他屁股上:「你是不是受虐狂?!让人给欺负傻了?!」

  原来的话,胡狼绝对会跳起来和我一阵没头没脑的厮打。可是这哥们竟然完
全没有反击的意思,他蹲那儿又愣了半天,然后跳起来悻悻的转身走了。

  我这下都傻了眼了,这家伙的神经病症状我是深有体会的,但是这一次可能
得的是绝症。

  我赶忙追了上去,拿胳膊勾住他肩膀:「怎么了?丢了魂了?刚才不是在那
胡说八道吧?」

  胡狼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是我犯神经了。像她这么厉害的,怎么可能看上
我。」

  「你还真看上那小妞了!?就这么一下子!?」我努力用粗俗的言语掩饰自
己的惊讶。

  「怎么了!不行啊!你不觉得她很漂亮么?」

  我支支吾吾的应付着。说真的,龙雀绝对是个美人胚子,不过这种运动型女
生并不是我钟爱的类型……想到这里,另一个女孩的侧脸不自觉得浮现在了我的
脑海里面,也不知道她睡醒了没有。

  「我也想变强……」胡狼抽着气儿说,「像他那么强。」

  「他?贪狼?」我顺嘴就说出了那个名字,大概是因为我和胡狼有着一样的
想法吧。

  「要不然我们找他教我们打架吧!」胡狼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叫嚷了
一句。

  这个想法早在我脑子里面成型过了。本来我抱着一种偷偷摸摸的想法,想要
私下里向贪狼学习战斗能力,然后让这些家伙们大吃一惊。现在看起来已经没办
法吃独食了,胡狼一开口,其他人肯定都会加入,也不知道贪狼会不会嫌我们人
多……

  这种没头没脑的想法烦了我们很长时间,直到救援队回归的那一天才宣告结
束。

           ************

  休息了一整晚,结果我们发现谁都不知道该去哪里领补给。大伙分头去附近
找购买食物的地方,却没能找到。到最后肚子都饿的咕咕叫,连贪睡的女孩都给
饿醒了,我们还一筹莫展。

  胡狼偷懒,在外面看龙雀锻炼。一向神经粗大如钢钎的胡狼突然自卑了起来,
连招呼都不敢和人家打,偷偷的在楼梯口看。等到中午的时候,他跟着龙雀想看
看她住哪个房间,结果却被阴差阳错的引到了这座建筑物最下层的附属食堂……

  听了胡狼的汇报,大伙像疯狗一样冲下了楼,连虚弱的她都动了。因为大家
都知道,食堂的存在意味着新种类食物的存在,毕竟反抗军也没必要为了分发蛋
白能量棒而专门开辟一个房间吧?

  整整一层的楼都被装修成了食堂,这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大学食堂几乎没有这
么区别。宽敞的食堂里几乎没坐几个人,显得空空荡荡的。我在冲进来的时候就
看到龙雀坐在一张靠中间的桌子上正在用餐。

  我隐约的在餐盘里看到了绿色和褐色,这意味着我们的猜测并没有错。当我
们真正的看到柜台后面的餐点的时候,胡狼发出了一声欢呼,胖子也笑的满脸开
花。

  柜台后面的黑脸厨师被我们的样子给逗笑了:「刚来的?」

  「嗯嗯!」我端着餐盘排在第一位。

  「想吃什么?哦,对了,这个猪排是合成的。」

  「可以都要么?」我只觉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当然可以。」黑脸厨师拿着厨勺给我的土豆泥上浇了满满一层肉汁,又用
夹子钳了切的整整齐齐的碧绿豇豆,最后是一块喷香四溢色泽金黄的炸猪排。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三样而且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可是这对我们来说却是
一个月来吃上的第一顿真正的饭菜。

  大家端着满满的餐盘笑容满面的开始找桌子,黑脸厨师看到女孩的手不方便,
还特意出来帮她端了盘子。也好在饭堂现在空空如也,不然他大概得摊上个擅离
职守的罪名。

  胡狼领着头往龙雀坐的地方凑。艾丽娜看着他冒冒失失的样子一时没明白是
怎么回事儿,我给她和胖子使了个眼色,就近坐在了打饭柜台的旁边。

  龙雀抬头看了眼胡狼,胡狼刚想和人家搭话,龙雀就端盘子走了。胡狼憋的
满脸通红,埋头开始解决盘子里的美食。不过我猜这些美味的东西对他来说已经
是味同嚼蜡了。

  看着他的样子,我们几个有点于心不忍把他一个人扔在空空的饭堂正中间。
艾丽娜和胖子端着盘子先过去了,而我看向女孩,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过去吃吧?」

  刚才的事情女孩全都看在眼里。虽然她平时对我们都一副若有若无的缥缈态
度,但胡狼毕竟也是粗手粗脚的照顾过她的。她点了点头,抿着嘴笑了一下,这
抹微笑差点让我的心脏跳出胸膛。

  我帮她挪了过去,大家都没对胡狼说什么话,只是把他围在中间不声不响的
吃着饭。想安慰他两句吧?可是又觉得没什么可安慰的,因为龙雀并不是故意要
躲着他,而是刚好吃完饭而已。

  再者说,他这种神经大条的人,把他自个放那呆着大概就是最好的治愈方法
了。

  「未成年少女啊?」艾丽娜小声偏着头问我,那声音里面带着笑。

  「可厉害了,揍得他没法还手。」我也小声说道。

  胖子满嘴塞的都是土豆泥,说话含含糊糊的:「别说了,你们不吃把肉排给
我!」

  艾丽娜捶了他一拳,旁边的胡狼也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我抬头看去的时候,正看到一大批
战士正从食堂的正门涌了进来。

  他们走的又轻又快,安静的像是暗流之下游弋的肉食性鱼类。能感觉出来,
他们的气势和其他的战士不太一样,看上去似乎是久经战场的军人。

  人越来越多,他们那种带着压抑感的步伐和动作让我有些难受,像是头顶平
白飘来一大片乌云。我看了看其他人,胡狼的脸上带着一点点本能的警惕,连胖
子的胃口似乎都受到了影响。

  他们一个个去给自己弄了食物,然后迅速就坐。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带着一点
人味似的交谈起来。空空的食堂很快就坐上了半个房间的人,他们中有几个在走
过我们身边的时候还用很不友好的眼神扫了我们半天。

  就在这个时候,他和她出现了。

  又一次见到她,我听见旁边艾丽娜的呼吸声都凝滞了。那个叫做初邪的女孩
带着无人能比拟的自信,在周围战士的簇拥之下大步走进了房间。我还能清晰地
记着她在分发给我们食物之时所流露的温柔,那大概是艾丽娜最憧憬的东西吧。

  那是独属于女性的温柔,是一种超越了普通人所能触手的大爱,是一种让所
有人都甘愿向她展示自己弱小的母性。那种温柔足以融化最坚强的男人,也能够
让所有女人都为之向往。

  可是现在的她身上看不出任何温柔,而是充满了一种随心所欲的权力感,就
好像刚刚回到自己家的主人,慵懒之中带着笃定的控制力。

  而站在她旁边的就是我们等待了很久的男人。和旁边全副武装着甲胄的战士
们不同,贪狼仅仅穿了一件轻便的胸甲,腰间挂着那把又轻又薄的怪刀。如果不
是我们被初邪吸引了注意力,大概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他是那种存在感不是特别高的人,如果不认识他的话大概很容易小看他吧。
不过这种低调我是很理解的,毕竟我和他都是龙族的人,相对的内敛是我们族群
的特点。

  贪狼从我们面前掠过,并没有看到我们这群正在自顾自激动的家伙。他排队
在打饭队伍的末尾,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而初邪却趾高气扬的跑到了队伍最前头,瞪了最前面的那个战士一眼,那个
战士乖乖的退后了半步,任凭她插了队。

  当她端着盘子走回来的时候,还特地跑到了贪狼的旁边。

  「死脑筋,饿死你!」她带着笑,故意找茬。

  「我可不想被人在背后骂。」贪狼也在微笑。

  那种深沉的微笑是属于成熟男性才能够拥有的笑容,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可
能就是在向往那种成熟吧。强大和成熟,这两种东西大概是相辅相成的。

  就在我们愣神着看他们的时候,初邪竟然端着盘子朝我们走了过来。大家全
都像触电一样,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体。

  「吃完了?吃完了让地方啊。」她爱答不理的对我们挥了下手。

  我们连忙收拾着盘子,然后不知所措的站在旁边,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在
这儿等贪狼过来。结果就这么站了半天,看上去像一群被罚站的学生。

  贪狼终于走了过来,目光相对,他远远的就看到了我们。他把盘子放在初邪
对面,然后依次打量着我们。我们看着他傻笑,谁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都过来了?决定加入了?」他平视着我们,微笑着问。

  「加入加入!就冲这个伙食也得加入!」胡狼叫着,我们也连连点头。

  初邪听到我们说话,扭头看过来:「谁啊这都是?」

  看来她并没有记住我们。

  「路上遇到的,挺有正义感,我想让他们加入。」

  「哦,你自己帮他们安排啊,我可没时间。」

  贪狼没有多说什么,他回过头来,将目光放在了女孩的身上。

  我看到女孩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她用牙咬住嘴唇,直直的看着贪狼。

  贪狼低头看向她失去的那只手,他轻轻拉起她的胳膊:「看上去恢复的还不
错。痛不痛了?」

  一句话之下,女孩的泪水一瞬间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她双肩不住的颤抖,
抽噎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着一直冷静淡漠的她竟然哭成这个样子,我觉得心里难受到不行。如果可
以,我真的希望可以把她抱在怀里,收敛她的眼泪,给她一些力量。

  贪狼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意。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就算坚持到最后往往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不过现在你能站在这个地方,说明也不需要我说什么鼓励的屁话了。你是见识过
真正黑暗的人了,接下来和我们一起去见见真正的光明吧,虽然路还有很远。」

  女孩努力的控制着情绪,她擦着眼泪,用力的点头。她在贪狼面前的失控我
似乎能够理解……她知道是他救了自己,那种极度的委屈一直被她埋藏在心里,
直到重新见到能够理解那种委屈的他的时候才像洪水一样喷薄了出来。

  贪狼扭头看向初邪,初邪也在挑着眉毛看他,似乎在等他给自己解释。

  「回房间吃。」他对她轻轻歪了歪头,然后端起盘子向食堂外面走去,「你
们先休息,别乱跑,我会来找你们。」

  「好的,好的。」我回应着,心里面却突然变得空空荡荡。

  艾丽娜轻轻的把女孩拢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啦,都过去了,不要
难过了,大家已经一起走过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女孩慢慢的不再抽泣,她红肿着眼睛,看着我们,就好像心头那块沉重的坚
冰已经被击碎了。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带我过来。」

  「小意思,别一直哭哭啼啼的就行了。」胡狼哼哼唧唧的说道。

  听到她的话,我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她开始向我们敞开心怀了。只是,我
的幻想似乎并没有和现实拉近太多距离。

           ************

  我们回到宿舍,怀着不安的心情等待着贪狼的到来。和上次不同,这次他并
没有让我们等太久。午后的太阳让人有些混混欲睡,不过当他敲响房门的时候所
有的睡意都飞了个干净。

  我忐忑不安的打开房门,贪狼正看着我。他没说什么,直接进了屋。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那个女孩也是。贪狼的个头不算高,比我要矮一些,他
给人的压迫感没有其他战士那么强,大概是因为我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攻击
性吧,那是一种浩瀚沉稳的感觉。

  他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下了。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他占了一把,所以其他人
要么坐在了床上要么盘膝坐在了地上。大家都看着他,等着他发话。

  「你们当初说,想要帮助别人。你们可以去招工处做工,理发师、厨师、机
械师、护工……只要有技术的就可以。但我知道那并不是你们喜欢做的,你们站
在这里就是想以战士的身份来帮助别人。然而很遗憾的是,在这个地方的战士并
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角色。」

  我们相互看了看,都没听懂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们不适合做战士?」

  贪狼摇了摇头:「我是说,战士不适合帮助别人。普通人也没有资格帮助别
人。这个地方,每个人只能帮自己。」

  我有些困惑:「我还是不太明白……」

  贪狼用锋利的目光看着我们:「你们要放弃天真的念头,否则就只有死路一
条。在接受这件事情之前,你们最好不要轻易下决定。善良和怜悯在这个地方只
会帮助你们快死,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对痛苦和绝望视而不见。」

  「你这是在试探我们么?」艾丽娜带着一种没反应过来的笑意问。

  「我不喜欢浪费自己的时间。」贪狼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艾丽娜的笑容了立
刻就凝固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用老套的方式来考验我们是否有同情心,他是在
认真的警告。可是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

  「如果怜悯和同情都不需要,你为什么要让我们追随你过来?!」我用力问
出了这个问题。由于紧张,我的声音显得很大,这让我在问完之后有些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从贪狼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温柔。

  「行为的矛盾和内心的挣扎会诞生无与伦比的力量,我想我会需要你们的这
种力量,如果你们能活下去的话。」

  「我们听你的!!」胡狼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虽然他很冒失,但我们都没
有拦着他来代表自己。

  「教我们吧!我想变的和你一样强大!」胖子抢着说话了,我没想到他竟然
抱着和我、胡狼一样的念头。

  「你们别吵!」我打断了他们,又转向贪狼,「你是龙族人,对不对?」

  贪狼看着我,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也是龙族人,我……想拜你为师!」我借着发热的头脑说出了让我脸颊
发热的请求。这听上去就像以前的拙劣电视剧上演员所说的台词,任何脱离了中
学年纪的人估计都不会说这种话。但我总觉得这么说会成功率大一些,就好像冥
冥之中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似得。

  贪狼闻言哈哈大笑:「你以为这是在演武侠剧么?」

  我看了看周围的朋友,除了女孩之外他们都一脸迷茫,大概除了龙族或者龙
族的混血,谁都没听过武侠这种东西吧。

  「不,我只是觉得……」

  贪狼抬起手掌打断了我:「我没资格给人做师父,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学点什
么,我可以把你们介绍给指导我武学的人……如果还能遇见他的话。现在,我所
能教你们的都是比较基础的。」

  看他的意思应该是同意了。我兴奋的扭头看向同伴们,他们的眼里和我一样
跳跃着欢乐的火焰。

  「武器拿出来给我看看。」他坐在椅子上,对我们扬了扬手。

  我们老老实实的拔出自己的剑递到他面前,贪狼把它们依次拿在手里试了试。
他掂量了几下,从里面挑了一把。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们看的差点叫出声,贪狼手
腕一抖,那把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就好像带着粘性一样,稳稳的横在了他伸出
来的一根手指上。

  「用这把剑的应该是你们里面用剑用的最好的,对吧?」他抬头看向我们。

  我们惊讶的看向了胡狼,胡狼也愣住了。他说的完全没错,如果我们不用能
量的话,单纯的比拼剑招,胡狼比我们都要强。

  看到我们的表情,贪狼微笑了起来:「人越厉害,武器的威力也就发挥的越
好;反之也成立,一把好的武器会反过来引导它的使用者。你们几个应该都一样,
在进来之前都没有战斗的经验。这把剑的平衡性和重量比最好,如果长时间用它
战斗的话,对使用者的帮助会非常大。」

  胡狼一脸得意的样子。我心里不是滋味,有一种让人恶心的情绪在肚子里盘
旋,是嫉妒么?

  「你们回头去武器库,每个人按照这件武器平衡感领一件新武器。」

  「可是我这个是带魔力效果的……」艾丽娜连忙说。她那把剑是我们好不容
易弄到的一把高级的女式剑,所以她并不是很想换武器。

  「魔力等级大概是多少?」

  「唔……很低……」

  「你们接下来要应付的不是战斗,是战争。你们的敌人是成百上千的魔兽,
每一分能量都弥足珍贵,而在能量不足的情况下武器就很容易坏。所以简朴实用
的替换型武器是首选,你们必须尽快适应。」

  贪狼的话很有说服力,哪怕艾丽娜再不高兴也不可能不听他的。

  「你们先去弄自己的武器,傍晚的时候我可以在下面的后院教你们一些东西。」
他这样说着,起身要走。

  旁边一直沉默的女孩立刻就站了起来。她带着踟蹰的表情纠结了几秒的时候,
贪狼已经离开了房间。她又思考了几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追了出去。

  我的好奇心旺盛的烧了起来,可是我总不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去偷听别人
的谈话吧?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

  胡狼倒是很兴奋,他拿着自己那把剑玩了起来,完全不记得一个月之前自己
还吵嚷着要换高级武器似得。

  之前的我们感觉特别迷茫,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清晰了起来。我想大概是
因为我们找到了使自己变强的方法吧……我们要拿到力量,然后活着回到外面去
……

  女孩这一去竟然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做什么了。早知道这样的话
我就和她一起去了,也免得在这儿思前想后的。抱着这种想法,我们去找人换好
了武器,并且在约定的时间凑在了后院,等着贪狼的重新出现。

  当我们来到后院的时候,恰好又看到龙雀在锻炼。胡狼一看到她眼睛就拔不
开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想耍流氓呢。

  在他犯花痴的时候,我满脑子却都是女孩。

  我觉得自己似乎很傻,傻得让我自己都生气。要知道,我并不是没有和女生
谈过恋爱,初中和高中的时候我都有过女朋友,而且自认为关系处理的还都不错。
可是现在,似乎那些自以为是的经验都变成了废物。

  喜欢她么?非常喜欢。至少这一点我很确定。

  喜欢她什么呢?非同一般的美丽?从不屈服的倔强和坚强?令人无法控制的
保护欲?我也说不清。不过我知道说不清就对了,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能说清
楚才怪呢。

  最关键的问题是,怎么让她喜欢上我呢?

  我和她的距离总比胡狼与龙雀的距离要近吧?一直照顾着她的日常起居,还
通过努力换来了她的一点点接纳。而胡狼呢?除了被人放倒了一次之外,一点进
展都没有。

  可是这并没有减少我的烦恼。我很想知道女孩这个时候在想什么,想让她把
所有的心思都倾诉给我听,而不是贪狼。

  她真的是去找他倾诉了么?他那么强大,拥有着那么高高在上的女人,肯定
是不会把她放在眼里的吧?而且……而且我们花了那么长时间和关心才换来了她
的接纳,她不可能对贪狼那么容易就打开心扉吧?但是,他毕竟救过她啊,从那
个地狱里面。

  我像蠢猪一样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着自己,却丝毫减轻不了心里的不安。

  「在想什么呢?」艾丽娜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啊。」

  「你不说我也知道,」艾丽娜坏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们都会帮你的。」

  「什么啊!我又没什么要你们帮的。」我口不择言。

  「行啦行啦,等着我给你创造机会,现在不要想太多的好。」她依旧在坏笑。

  我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艾丽娜就老是这样,喜欢
给我们每个人操心,自以为像姐姐。

  不过她确实做到了,我觉得心里多少平静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战士从院子的另一边悠然自得的踱了过来。我开始以为
是贪狼,但是很快就发现自己是认错人了。那个战士比贪狼的年龄要大一些,脸
像是磨过土的一样灰暗粗糙,留着短头发的头皮上留着疤痕,身上穿着贴身紧绷
的轻铠甲。

  他并没有就这么走掉。当看到我们的时候他好像改变了自己的行走路线,向
着我们这边晃了过来。

  胡狼在和胖子拿武器瞎比划,我和艾丽娜坐在台阶上聊天,我们都没有太在
意那个人。那个战士在距离我们二十米的墙角蹲了下来,盯着我们这边看。

  准确的说他是在盯着艾丽娜和龙雀在看。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来来回回扫视着两个女孩。

  龙雀跑的起劲,根本就没把其他人放在心上;而艾丽娜在发现他的行径之后
皱起了眉头,本能的往我身后躲了一躲。

  他的目光让我非常不舒服。虽然算不上是淫邪吧,但一般来说男人用那种目
光打量女生应该多少抱着一点不怀好意的感觉。

  于是我站了起来,挡在了艾丽娜前面:「你看什么?」

  听见我不友好的质问,那个男的笑的更开心了,他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你们的活力像是深海的漩涡,」他一张嘴就好像在念诗,柔软无波的语句
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抑扬顿挫,「单单这样看着你们,我都会觉得自己又找回了过
去的激情。」

  我瞠目结舌的听着他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人实在是太诡异了,正
常人哪儿有他这么说话的?那听上去完全是神经质或者脑袋秀逗的家伙说出来的
东西。

  「我都起鸡皮疙瘩了……」艾丽娜偷偷在我耳边说道。

  那个男人又朝我们走近了两步。我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让人后背发痒
的警惕感开始拽我的神经。龙雀正好跑到了我们附近,她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立
刻就停下了脚步,膝盖一弓,好像要摆出战斗的姿势似得。

  「金伯利。」就在这时候,贪狼的声音传了过来。

  被叫做金伯利的男人回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贪狼。他和煦的笑
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开了。

  贪狼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拐角处,这才向我们走了过来。他面无表情,
但是我觉得那种面无表情似乎也意味一丝警惕。

  「那人谁啊?」胡狼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没心没肺的问道。

  「是你们海蓝大陆来的人,赌徒保罗手下。」贪狼随口答道。

  龙雀在这个时候凑了过来,她仰着脸看着贪狼,下巴还滴着汗珠:「我今天
的练完了。」

  贪狼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在旁边等着。

  「来吧,武器都拿出来,A级能量限定,和我打。」他用手指点了点我们。

  我们犹犹豫豫的掏出武器,面面相觑。大家心里都知道,凭我们是不可能打
赢贪狼的,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出手积极性。

  贪狼看出了我们的踟蹰,他笑了笑:「对你们来说,改掉旧的毛病要比学习
新东西重要,想知道你们的缺点就必须交手。所以,用全力上吧。不用担心引起
骚动,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他都这么说了,我们再犹豫下去可就真的没有求他的资格了。

  我们一起玩了这么久,争斗中几乎没吃过大亏,这全是依仗着我们的战斗默
契。当胖子首当其冲举剑冲过去的时候,我们其他三个人已经呈包围之势站在了
熟悉的角度上。

  贪狼没有躲闪,所以我们引以为豪的默契移动也没有发挥的机会。胖子双手
挥剑和他打在一起,几乎将全部力量都灌注到了攻击里面。他的体格大,攻击力
强,所以我们都让他打正面。

  贪狼的表情很是很认真的,他一剑一剑的接下胖子的劈斩,然后看准机会抬
手反击。

  这就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了。我和胡狼从斜后方的攻击几乎在同时递了过去,
长时间的共同作战让我们很有分寸的给对方留出了空间,不至于相互干扰。

  高级战士的局部能量加速是很快的,我相信贪狼可以轻松格挡我们其中一人
的攻击。可是我们两个是同时出手,他再快也不可能连接两剑。

  贪狼单手持刀格住了我的剑,但那并不是撞上了障碍物的感觉。一股奇怪的
力道顺着剑传了过来,手里的剑像黏上了滑溜溜的油漆一样从他身边滑了过去,
攻击落了个空。

  另一边的事情就让我们目瞪口呆了。面对胡狼的攻击,他竟然用手背扫了过
去,打在胡狼的剑背上。

  我完全不敢想象有人敢做这种动作,如果扫到了剑刃的话手可就没了。

  虽然惊讶,但是战斗还没结束。胖子趁这个机会挥剑横斩,一直没有出手的
艾丽娜也从正上方直刺贪狼所站的位置。

  贪狼就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他直接向后出脚,狠狠地踹在了胖子的肚子上。
胖子的进攻戛然而止,他捂着受伤的地方连退了几步,面色苍白,强忍着没跪倒。

  艾丽娜的攻击也到了,贪狼的肩膀一侧,剑刃擦着他的衣服刺了过去。艾丽
娜想要变招,但是在那之前贪狼就用胳膊夹住了她的手腕往下一拉,然后用后背
猛地撞击了她的身体。

  艾丽娜飞了出去,狼狈的摔在地上。

  我和胡狼无暇看顾同伴的情况,连忙再次出击。贪狼的刀轻描淡写的在他身
周流动,像水一样,依次接下了我们的三次攻击。在我第三次出剑的时候,他神
奇的用手抓住了胡狼的脖子,将他按到在了地上。

  「停!」

  贪狼抬手止住了高举武器的我。我喘息着,沮丧的垂下了剑,没有把最后一
击送出去。

  差距很明显,这我们都知道。可是心里面特别不舒服,因为我们用的能量要
远远比贪狼多。我原以为他就算赢也会是因为能量等级胜过我们,结果却是输了
个莫名其妙。

  胡狼涨红了脸。这里面就属他输的最难看,尤其还是在龙雀面前。他一脸烦
躁,我看他开口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好了,你们休息下。龙雀,你过来和我打。」

  还没等我们开口发表感想,贪狼就再次开口了。看着提剑靠过来的龙雀,最
急着想要抱怨的胡狼也闭上了嘴。

  龙雀的武器和我们的不太一样,是那种很短的短刀。虽然比匕首要长不少,
但如果让我用那种东西的话,似乎很难防御对方的攻击。

  「好好看她的动作,作下对比。」贪狼对我们提醒了一句,然后示意龙雀开
始。

  龙雀反手拿刀,身体像猫一样弓了起来,用脚蹭着地面,以极低的姿态向贪
狼开始靠近。

  和之前不同,贪狼没有在原地等她进攻,而是主动扑了过去。他的能量加速
效率极高,几乎没有什么能量外溢,却快的让人看不清。

  他那把刀从下向上朝龙雀撩了过去。龙雀没有躲闪,而是同时向前猛冲,直
接贴入了贪狼的身内。

  她的动作很有效,因为贪狼的攻击被迫中止了。可是他接下来的变招既狠又
快,以肘和膝猛击龙雀的身体。

  龙雀把自己的身体缩的紧紧的,用腿侧和臂弯承受下了两次重击。与此同时
她还出了反击的一刀,逼的贪狼向后躲闪。龙雀也借力飞了出去,两个人之间的
距离立刻被再次拉开。

  龙雀在落地的同时用力一蹬,身体像弹簧一样伸展起来,在贪狼还没稳定身
形的时候迅速冲到了他面前。

  贪狼抬手甩出两枚速度快的像炮弹一样的能量弹,胡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浑
身都颤了一下。距离实在是太近了,龙雀恰好以极高的速度前进;如果贪狼攻击
命中,那就和对着她脑门开枪一个效果了。

  如果是我们的话,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边减速一边加厚护罩防御。然而龙雀手
中的短刀鬼使神差的舞动起来,干脆利落的劈碎了能量弹,那种反应速度让人看
得脑后发麻。

  就在能量弹爆炸的下一瞬间,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了起来。龙雀的短刀
飞了出去,她捂着手腕停了下来的时候贪狼的刀已经指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接一个超出理解范围的招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除了悻悻的感叹之
外就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是我意图太明显了么?」龙雀抬头问道。

  「是你速度太快了。能量爆炸的光芒一定会影响到你,那么快的速度下,你
的反应速度跟不上。」贪狼回答说。

  龙雀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而贪狼重新看向了我们。

  「感觉到区别了么?」

  我们面面相觑,相继点了点头。

  「我们的速度和她比差太多了!」胖子最先开口说道。

  「不完全是速度……」我努力总结着所自己感受到的东西,「她好像事先就
知道你会怎么出招一样。」

  贪狼用手指向我点了一下,那似乎是带着一点赞赏的意思。

  「任何人想要做出攻击动作都需要一系列的肌肉运作,通过观察细微的肌肉
变化,就可以提前预判对方的攻击——这是所有格斗技巧里都可以用到的东西。
总的来说,就是对战的经验的多少。你们现在开始试着去观察总结,很快就会有
进步。」

  「我有一个问题!」艾丽娜举手说。

  贪狼呵呵笑起来:「不用举手,这地方又算不上什么课堂。」

  艾丽娜脸红了起来,不过并不算明显。

  「我们和你打的时候,你根本不可能观察我们每一个人的动作,你是怎么接
下攻击的?」

  「钝角永远是最佳的格挡角度。正面接触对方的攻击就意味着你要吸收对方
所有的攻击力量,而以钝角接触对方的武器则省力很多,自己的武器也不会完全
丢失原有的速度。这就是我的剑显得很快的原因,让对手的力量浪费在空气里,
我就可以积累优势。」

  我脑子一热,一个词脱口而出。

  「太极!?」

  我小时候看过很多武侠小说,里面最厉害的人物往往都会这种武术。太极给
我们龙族人的影响很深,和这个词相匹配的几乎都是武林绝学。一想到自己真的
能学到这种功夫,我就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然而贪狼笑着摇头:「有那么一点意思,但是很可惜,我的程度还差得远。
这只是属于我的一点用剑技巧,你们想学的话要花很长时间,而且也不一定适合
你们。」

  「那我们该怎么练?」胡狼着急的问。

  贪狼扳着龙雀的肩膀让她面向了我们。

  「我没太多时间手把手的教你们,所以我准备让她做你们的代理老师。」

  要是放在以前,胡狼现在肯定会上蹿下跳的发表异议。现在就不一样了,尝
过了龙雀的苦头,又见识了龙雀和贪狼有来有回的对攻,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战斗不需要太精妙的战术,也不需要太高超的剑技,
唯独体力和能量上限是最重要的。在真正的战斗来到之前,你们至少要跟上她的
运动量。」

  说到这里,他又用力拍了一下龙雀的肩膀:「作为代理老师,只要给他们做
做示范就行了。如果他们不努力的话很快就会死掉,不需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
时间。」

  听了贪狼的话,我打了个冷战,其他人也是一副吃了什么脏东西的表情。不
过他说的大概都是实话……想活下来终归还是要靠实力,而不是运气。

  贪狼又和龙雀轻轻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我本想向他追问女孩的去向,
但是我刚要追上去就被胡狼拦了下来。

  「怎么着!?想偷懒!?」

  我气得不行,但是面对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又不能多说什么。

  龙雀给我们布置了一大堆让人瞠目结舌的体力训练,然后就拿着武器自己练
习去了。这如同大山一样沉重的训练任务把我们折腾了个半死不活。

           ************

  我们回到房间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身体的疲惫让所有人都懒的再开口
聊天。大家去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全都趴倒在了铺位上,我也一样。在这种时
候,我连女孩去向的问题也抛在了脑后,双眼像是进了沙子,只想狠狠地闭上他
们然后将脸埋在枕头里面。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一阵吱嗝吱嗝的声音将我吵醒了。或许是因为这一路
长途跋涉让我的警惕性提高了很多吧,在黑夜里一听到这种类似的声音我就立刻
清醒了起来。

  我眯起眼睛,看到女孩正关上了房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屋里来。

  这本来就是个两人间,所以床也只有两张。本来我们安排好艾丽娜和女孩一
人一张,其他人睡地铺的。可是临睡的时候胡狼一直嚷嚷着她不会回来过夜了,
然后霸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唯一剩下的地铺就是我旁边胡狼的位置了,想到这点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
心脏开始砰砰的狂跳起来。

  女孩的步子看起来有些艰难,似乎也是非常疲劳,不知道她之前都跑到哪里
去了。

  她支着身体躺了下来,恰好看到了正侧躺着的我。我试图挪开自己凝视她的
眼睛,但是却没有那么做,大概是因为之前的睡眠还没能让我仔细考量自己的行
为吧。

  她也侧躺了下来,和我四目相对:「你还没睡……」

  在寂静的黑夜里面,她温柔的声音和轻轻的喘息声一起递了过来。

  「你去了哪里?」我狂跳的心脏莫名其妙的在她的嗓音中安宁了下来,否则
我想那声音一定会非常嘈杂。

  「我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值得等候的未来……所以才去找……」

  我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是那并不妨碍我问自己的问题。

  「找到了么?」

  「可能找到了吧……」

  她在笑,疲惫的笑,昏昏欲睡的那种笑容。但是她似乎很开心,那抹笑容撕
破了我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浓厚愁云,阳光一样照射在我的勇气之上。

  我抓住了她仅存的那只手:「我想要听你的名字。」

  「苏裳。」她轻轻回答着我说,然后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大概我耗尽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运气吧,她拉着我的手,一直一直没有松开,
一直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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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十三人的记忆

  有的时候我会想起以前的日子。

  曾经真实的场景现在变得像梦境一样,被我拿来和眼前的一切作着对比。有
些东西很奢侈,有些东西很容易失去。即使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世界,相似的东西
也远比我原本以为的要多的多。

  区别在于,曾经的世界,你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努力抬起头继续前行就可以
了;而在这里,你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所以现在圆桌两边坐着的两个人都同样的谨慎。他们不希望对方看出自己的
谨慎,但又不得不谨慎着。他们甚至很清楚对方的谨慎,因为这是必然的事情。

  燃墟在保罗走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站起来握手的意思,他就坐在那里伸手做了
个「请」的动作。

  这个房间是曾经安排给霍尔金那些学者起草反抗军难民法案的地方。如今它
被打扫干净,并摆上了一张硕大的会议用圆桌。唯一还有一件事情在提醒着我这
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那就是头顶被撕碎的屋顶。

  如果非要较真的话,这里大概已经算不上是房间了吧。五分之三的墙壁和大
半个屋顶都不见了,这使得这个地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露天的平台。我可以轻松
的从这里俯瞰属于思灭者的城区。

  保罗很绅士的给苦苦拉开了椅子,然后自己才坐了下去。先来客人们很快就
填满了预定好的座位,其中有海蓝大陆排名前十的公会会长,以及包括苦苦在内
的TWP公会的六个核心成员。

  虽然初邪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实权了,但是燃墟还是把她安排在了距离自己
一个位子的地方。他们两个的中间是迦施,坐在燃墟的另一只手边的奥索维。

  我坐在初邪旁边,这是燃墟指给我的座位。事实上以思灭者为核心重新构成
的新反抗军中地位比我高的人起码有两位数,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坐在这个地方。

  这并不是说燃墟有多么尊重我,因为尊重两个字在他字典里的含义似乎和其
他人并不相同。他让我坐在这个不可忽视的位置上就一定有他的用意,至于是什
么用意我就不清楚了。

  安顿好来自海蓝方面的上千个重要成员花费了我们四五天的时间,现在终于
算是让两边的领袖见上了面。

  保罗一直与初邪、与我保持着相当友好的关系,但是我们并没有友好到把新
反抗军内部的矛盾完全曝光给他们的程度。同样的,我们也没理由帮助燃墟压榨
保罗他们。如果一切都能够按照计划走,那么需要帮助的就能够得到帮助,施以
援手的人也会全力以赴。

  问题在于,谁是需要帮助的人,谁又是施以援手的人。

  我不知道今天会议的议题具体会是什么,不过现在这个房间只坐上了三分之
二的座位,这意味着还有不少该来的人还没有到。

  保罗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胡茬下面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并
侧身将自己的座位转向了偏向入口的方位。

  几分钟之后,最后一批客人出现了,他们的出现让我的呼吸节奏发生了一定
程度的改变。

  领头的是一个头发披肩的男人。那个男人的侧脸被垂发微微挡住,但是却掩
饰不住演员一样好看的面容,那张脸甚至带着一点女人气的俊秀。他的身材也是
如此,修长匀称,和粗犷的保罗相比他更加书生气,也没有燃墟一样张狂的野性。

  他穿着一身较为普通的便装,没有铠甲,似乎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不过他
身侧的一个眼神冷酷的家伙却背了一个标志性的装备,任何在黄铜大陆居住的战
士都应该认识那件东西。

  原本懒散的斜倚在自己座位上的燃墟高高的伸出自己的双手,在空气中大声
而缓慢的鼓起了掌。

  「欢!迎!光!临!」他大声说道,一字一顿。这看似很郑重的样子,然而
他并没有把自己从椅子上端正起来的意思。

  破霜对他奇葩的举动视而不见,反而很普通的抬起手掌对他打了个招呼,配
上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一秒钟后,他对旁边的保罗做了同样的事情。

  保罗没有再笑,他只是对破霜轻轻点了一下头。

  破霜坐在了属于他的位置上,而所有随他而来的人都只是在他身后分散的站
好,没有第二个人就坐。

  于是这个露天的会议室里面就呈现出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三分之二的座位被
坐的满满的,而另外三分之一则只是空空荡荡的在中央坐了一位。我不知道为什
么来自黄铜大陆的势力会这样,或许是因为Dreams在之前的魔兽潮中已经
统一了绝大多数强大的公会吧。

  破霜身侧的那个战士将身后背着的那件鲜红的武器放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
声音。那是属于破霜的成名装备,折叠型的重型战枪,单单是收缩的状态就已经
大的离谱了。

  破霜的长枪、保罗的【遮蔽王冠】、AZZA的黄金弓、黑暗精灵王的【罗
睺】……这些武器得以和它们的主人,这些超级战士齐名,不能不说是一种独一
无二的荣耀。我忍不住摸了一下腰间的神宫,不知道我能不能够让你的名字响彻
属于新人类的新世界。

  然而我记得梅尔菲斯告诉过我,破霜还有一件隐藏的武器……一把斩断过鸦
羽之刃的剑。我没有看到他佩在身上,他身后也并没有携带两把剑的人存在。

  我想这个世界上知道破霜拥有第二件武器的人并不多。如果那把剑的威力真
如梅尔菲斯所说,那么我只能说破霜实在是城府太深了。任何高级战士都会隐藏
自己的底牌,但是把威力这么离谱的武器当做隐藏的底牌,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
事情。

  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绝大多数知道这件武器存在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剑下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燃墟突然从斜躺的姿态跳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坐在
了椅子上。他将双手捏拳,在桌子上轻轻的那么一砸。

  这「咚」的一声,大概可以算作是会议开始的鸣钟。

  「让两位大老远的跑过来,真是辛苦了。」他大声说道。

  保罗摊开手,露出一副「我们并没有什么选择」的表情。

  「虽然付出代价有些高……」破霜开口了,他的声音和我想象中一样清冽,
「但是瞳族给我们开的传送门让我们过来方便了很多。」

  黄铜大陆的居民比海蓝要幸运的多。Dreams在政府方面的帮助下囤积
了不少物资,也为了暗面的开发建造了作物培育基地。他们的作物培育场是固定
产,那并不是以大规模迁徙为目的而建造的。

  不过这也足够了。Dreams在【末日】之时免费开放了暗面的传送门,
而且也像我们这边一样给无可果腹的难民分发了食物、维持了基本的秩序。这些
举动完美的收买了黄铜大陆居民们的人心,同时也取得了可以和反抗军对峙的资
格。

  燃墟手里有不少好牌,比如更加完善的基础设施,比如对暗面更加全面的了
解,比如属于新人类未来的计划。如果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好牌赢坏牌的游戏的话,
燃墟一定会是赢家。

  问题在于,破霜会不会和你打牌。

  的确,我们这边有着出去的希望。但是如果破霜根本就不打算出去呢?

  所有的筹码都会失去意义。如果破霜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大可以不玩这
个游戏。可是我们的游戏中,需要他作为棋子,来和我们一起走棋盘上的下一步。

  因为我们的真正的对弈者,是影族。

  「这边的情况你们大概已经清楚了,我也懒得再废话。保罗,你怎么说?」

  燃墟虽然不是一个政客,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智力。他所表现出来的鲁莽和
狂妄从来都只是不了解他的人给他打上的错误标签而已。能在金融帝国赢得自己
的一席之地,说明他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要聪明。

  所以他单刀直入的问话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有力的多。

  「我来的时候就和你妹妹说过,我们并不打算和主人谈条件。所有的事情都
好商量,除非是要我们白白送死。」

  保罗的姿态放的极低。虽然我不确定燃墟是否会对他的低姿态买单,但至少
在这种情况下,保罗的态度对破霜是很有压力的。

  「燃墟。」破霜看了看沉默下去的保罗,叫了主人的名字。

  「说。」

  「听说梅尔菲斯在你们这里?」

  我的手心立刻就出了汗,破霜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突然了。在这么重要的场合,
他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关于梅尔菲斯的,鬼知道他是想要干什么。

  燃墟皱起了眉头:「你真的在指望我回答你这个烂问题么?」

  破霜一脸平静:「嗯,我过来就是打算找他的。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迁徙计
划,还有什么来来回回一直在嘟囔的合作……抱歉,我实在是打不起什么精神。」

  「既然你不是来谈事情的,那就滚回去。」燃墟的怒火似乎已经起来了。

  看到他的反应,破霜竟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否则呢?和我打一场?」

  燃墟的怒气像是突然熄灭的篝火,一瞬间只剩下了此刺鼻的青烟:「我他妈
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打么?」

  「不打,没意义。」

  破霜叹了口气:「唉,算了。艾拉齐娜!」

  随着他的呼喊,他身后走出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这个女人的头发梳的
很整齐,长得也很好看,眼睛里有很深的光彩。

  「合作的事情我替他来谈。」艾拉齐娜站在破霜旁边对燃墟说。

  燃墟似乎并不想这么做,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招惹破霜。

  「想要回去外面的世界,你们就要过来这边。过来的话,必须要听我们的指
挥,就这么简单,是还是否?」

  艾拉齐娜先是轻轻对燃墟躬了一下身:「我个人是很尊重您的,希望您不要
把我们当成是一群傻子。」

  「说说条件。」

  「首先,我们原本的编制不可以拆散。其次,关于权力分配,我们希望至少
也能达到领主制的层面……」

  燃墟抬起了手,艾拉齐娜的话立刻就暂停了。

  「领主制?吃着我们的补给,用着我们的前线据点,你们还想保有原来的战
斗部队?不用继续说了。」

  「您的意思呢?」

  「我给你们一艘作物培育飞艇,能养活多少人你们自己决定。剩下的都要入
我们编制。」

  艾拉齐娜摇了摇头:「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失去了自保能力。等到了暗面
深处的时候,我们在您面前就变成了可以随便宰割的肥肉,您觉得我们会同意么?」

  「你们不是有他么?」燃墟指向破霜,「零级的战士要是铁了心捣乱,谁能
管得了?」

  「我代表的并不是破霜,而是所有黄铜大陆的人的利益。」

  「还是说Dreams的利益比较合适,艾拉齐娜小姐。」燃墟冷笑道,
「一艘作物培育飞艇足够养活你们公会所有的人了。还是说,你们打算弄一支足
以可我们抗衡的军队才能有安全感?另外我提醒你,那意味着替你喂饱这支军队
的人仍然是我,你觉得什么样的蠢货会答应这种事情?」

  「抱歉,我并不是说……」

  「好了!」破霜打断了艾拉齐娜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脸上不再带着笑容:
「燃墟,就按你说的,一艘飞艇。但是我加一个条件,如果将来你借势逼我的人
加入战斗,我就先杀了你身边这些人。事先约好,这不算过分吧?哦,奥索维,
不包括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燃墟旁边的那个家伙。

  奥索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友好的对破霜笑了笑。我记得在【末日】之
前,奥索维作为反抗军的代表和所有势力都进行了秘密的外交。现在看来,他似
乎在破霜那里赢得了相当程度的好感。

  「早这么直接对话不是很好么。」燃墟对破霜类似于威胁的语句并不以为意,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这些事儿。」

  「我并不是不在乎,只是讨厌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所以我才不喜欢出任
这个会长。」

  「那么就成交了。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你也知道我们坐在这里,所谓的合
作,就是双方都要付出一些东西。」燃墟说「嗯,你说吧。」

  「如刚才所约定,今后暗面的战斗,我不会强行命令Dreams的人参战,
TWP也一样。但是有一场战斗,所有人都必须参加,仅此一次。」

  「什么意思?」这次说话的是保罗。

  其实过来的这两伙人心里面都有作战的思想准备,只是他们并不清楚燃墟为
什么非要召集他们不可。

  燃墟敲了敲桌子,他旁边的奥索维接过了向大家说明任务的工作。

  「我们在暗面的领地现在被影族的魔兽群包围了,需要你们全力以赴的出战。
打不破这个包围圈,我们一步都别想前进。」

  「魔兽群的规模怎么样?」问话的依旧是保罗。他应该是清楚自己的势力无
论如何都和接下来的战斗脱不开干系,所以才会如此上心。相比而言,破霜看起
来并没有什么兴趣。

  「非常庞大,数量或许是我们战斗力的百倍甚至千倍。它们不需要补给,可
以受到领袖完全的支配,高纪律性,不畏生死,更不会退缩。」

  听到这种描述的时候,包括初邪和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连利害关系最显著的人都做出了这种判断,所有人都会想到,事实情况只会
比这个更糟。

  「如果形势真的像你说的这么严峻,你们在暗面的基地应该早就保不住了。」
保罗质疑道。

  奥索维接下来用了十分钟的时间详细的分享了目前暗面的状况和里奥雷特之
间的契约规则。身为Dreams的会长,破霜对这些事情还有着一定程度的了
解;而保罗方面并没有像其他两个势力一样真正的深入暗面,所以他听的非常认
真,还不时的提出一些问题。

  当奥索维重新沉默下来的时候,保罗和破霜两边似乎都陷入了长考。

  「按照你这样说,那么我们可以凭依着血族领地的界线对他们进行消耗战,
这是你的计划么?」保罗最先扔出了问题。

  奥索维摇了摇头:「下面我就把计划全盘告诉大家,希望你们能够等我解释
完之后再进行追问。」

  大家都看着他,算是默认。

  事实上,甚至连我和初邪对奥索维的计划都一无所知,我想在座的唯一一个
知道他计划的人就是燃墟了。

  「我需要挑选9级以上的战士,组成一支六千人的部队对魔兽群进行突击。
这六千人会以三人为一组组成独立的战斗单位,以战斗力最低的组别置于最前方,
战斗力最高的组别置于最后方。当战斗开始的时候,采用波浪式推进。最前方的
战士为后面的战士开路,被魔兽缠住的时候,后面的组继续冲击,一直突击到魔
兽群的正中央。最后,由战斗力最强的那一组对坐镇在那里的影族王城领主进行
击杀。如果击杀完成的话,魔兽潮自然就会退却。」

  一片沉默,我看到无数种表情,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惊异、疑惑、不屑甚至讥
笑。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嗯……我记得你不是喜欢开玩笑的那种人。」破霜没
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但他所说的内容已经很清楚的显露了他的态度。

  当我和初邪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们两个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女孩的眼里
虽然没有轻蔑,但仍然少不了困惑和不解。

  我也一样。当见识过了黑无所率领的魔兽群以后,我很难想象单凭六千个人
就能突破到黑无的身边。

  「我还没讲完。」奥索维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提高声音,「这个计划的可
行性有两点。第一,三人为组的作战单位足以保证战斗力的轮换,我会对参战者
进行系统的训练。第二,单位空间内的魔兽数量永远是有限的。对于一个战士而
言,无论对手是一万个敌人还是一百万个敌人,当处于包围的时候,单位时间内
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必然是有限的。如果我们可以实现迅速击杀,那么我们也不
需要面对数以千百倍的敌人。」

  当他说完这些的时候,众人脸上的轻蔑不见了,但是却显得更加疑虑了。这
很好理解,因为开始的时候大家想的是「不可能」;而现在,大家心里想的是
「如果失败了呢」。

  成功率的高低决定了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那就是生还率。

  这在古代的战争里,在我们常常讲「击败百万大军」的时候,其实在交战中
死亡的人数往往只有十分之一。而奥索维所提出的种战术,一旦启动就没有失败
的余地了,失败就代表着突入到敌阵中心的所有人都要付出生命。

  而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在各个大陆上有头有脸的战士,他们必然会是参战
成员的一部分,而且是最为深入敌阵的那一部分。

  「不需要我说你们也应该猜的到,最后一组,也就是实现击杀的人,是你们
三个。」奥索维继续说着,然后把目光依次扫过保罗、破霜以及燃墟。

  保罗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喂,我还没同意参加这个行动呢。老
实说,我不觉得那是个好办法。我想这里没有人怕死,但是同样也没有人愿意把
命随便压在毫无胜算的计划上。」

  破霜看了看保罗,微笑了一下:「这个提议其实比之前的话题让我感兴趣得
多。那个影族王城领主应该很强大吧?我倒是很乐意与之一战。不过,我和保罗
想的差不多,这种计划的成功率想想就是个天方夜谭。还没等我们冲到那个黑无
身边,周围的喽啰们就得把我们给淹了。死在喽啰手里……啧,大概是打到活活
累死吧,我可不准备迎接这种结局。」

  奥索维郑重的看了桌边坐着的所有人,他似乎在试图读出每个人心里所想的
东西。这并不算难,因为人们脸上赞同的样子意味着他们想的和那两个超级战士
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个看似不到二十岁的这家伙,这个曾经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阴谋家,
这个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而站在人类中间的里林,面对着整个【神都】世界最顶
尖的战士们,深深的舒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其实很高。」他说道。

  「得了吧,你现在这么说又能说服谁呢?我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信心。」破
霜语气虽然还算和蔼,但却并不客气。

  「因为曾经有人做到过。」

  奥索维的话像一声惊雷在会议室里炸响,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完全不见了。

  「你说什么?」保罗仿佛没听清。

  奥索维看着他,缓缓的重复了自己的话。

  「我说曾经有人做到过。」

  「什么时候?」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时候一共只有十二个人。」

  「什么?!」

  「对手的魔兽群是比现在规模还大的深渊魔兽。可以这么说,现在魔兽群里
最强大的魔兽,也比不上那时候中最弱的一只。那十二个人就是用我说的方法突
破了魔兽群,然后击杀了魔兽群的主人。」

  「你在胡说八道吧!?」保罗那边坐着的一个公会会长忍不住叫道。

  「我没有胡说。区别在于,那十二个人的等级大概都是零级左右。我们现在
可供调配的人手中并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就算有十二个零级战士也不可能那么
默契的配合。但是能靠人数来弥补。同样的,这两次事件的对手实力也同样不在
一个档次上。所以我说,这次我们是能够做到的。」

  另一个人开了口:「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根本没办法保证这个情报的准
确度!」

  「我当然可以保证。」

  「为什么?」

  「因为我是那十二个人之一。」

  所有人脸上的肌肉都产生了扭曲,有些人是震惊,有些人是怀疑,更有些人
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发出嘲弄的声。然而当他们看到保罗和破霜表情以后,没有人
真正的发出声音。

  保罗看着破霜:「你信么?」

  破霜也皱着眉头看着保罗:「你应该也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吧?」

  「另一头。」

  「所以大概……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有趣……」

  奥索维在私下谈判的时候应该已经把自己真实的种族告诉了保罗以及破霜,
否则他们也不会藉由他的身份来判断刚才爆发性发言的可信性。

  「那么……」破霜斜靠在桌边,盯着奥索维,「你的意思是,你有零级的力
量?」

  「虽然由于某些原因,我的力量受到了压制。不过如果豁出去的话,在座的
没有一个能赢过我。」

  平和、深沉、有城府是这个人一直以来给我们的印象,而这个时候的奥索维
第一次露出了不可一世的自信。

  破霜的眼睛亮了:「我觉得自己现在对你的兴趣比这个什么行动要高得多了。
不过我现在没法相信你,除非……」

  「想和他打一场?还是别浪费时间了。」燃墟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对话,「5
级能量限定,我都打不过他。」

  燃墟的性格大家都很清楚。当他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败绩呈现在大家面前的
时候,那无异于拿自己的名誉做担保。

  「你打不过不见得我打不过。」破霜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点
点的兴奋。

  「也就是说,你不在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只是在乎你自己的乐趣,对吧?」
燃墟没有将注意力转移到破霜对自己的挑衅之上,他只是针锋相对的扣着会议的
主题。

  破霜用手扣着桌面,一直一直的看着奥索维。奥索维在他的目光中不以为意
的静坐着,似乎在和他用眼睛对话。

  此时的沉默显得相当冗长。最后破霜站了起来,扔下了一句「考虑一段时间」
就带人离开了,保罗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不过其他来自另外两个大陆的公会会长
并没有动,而是开始进行下一步的会议主题。

  第二部分的会议议题其实很简单,无非就只是针对其他公会融入反抗军之后
的地位所做的讨价还价而已。燃墟也离席了,全权代理他的是奥索维。

  虽然我没有参与决定,但是反抗军针对这方面所做的抉择我是清楚的。这些
政策全都是奥索维拟定的,我不得不说它们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

  反抗军给了所有人选择的余地。想要保持原来的公会势力和建制,就要放弃
反抗军内的特权;如果放弃原来的公会,听从反抗军的调配打散建制,那么就可
以得到反抗军内部相应的权力和地位。

  没什么可想的,绝大多数公会所能选的就只是第二个选择。现在讨价还价的
就只是自己的公会能给自己换来什么样的地位而已。

  在这里出现的都是排的上号的大型公会,这些公会领导层和公会成员之间的
感情往往并没有深到可以为之放弃那些东西的程度。所以到头来,他们也不过是
按照战斗力和领导才能来进行安排调度而已。

  初邪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早早的跑掉了,而我全程都参与了这场由奥索维主
导的面试。并不是因为我愿意这么做,而是燃墟在会议之前就私下和我打过招呼
的。

  我不清楚燃墟为什么要让我参与到这件事里面。论识人能力的话我并不专业,
单纯的帮忙也有些多余……所以我推测,燃墟是想让我在这件事里面建立一定的
威信。

  至于我的威信对燃墟有什么作用,这就是我无论如何也猜不出的东西了。

           ************

  回到驻地房间的时候几乎已经快要接近黄昏了。精神上的疲惫让我的太阳穴
微微作痛,有的时候我真心觉得与里奥雷特的一场恶战也比坐在桌边听那些家伙
吹嘘自己的个人魅力要享受的多。

  打开屋门的时候我愣了一下。我和初邪共同分享的这个房间还算是宽敞,是
有着起居室和客厅的套间,而现在整个客厅都铺满了乱七八糟的纸张。

  初邪坐在沙发上轻轻的睡着,脑袋仰到了沙发靠背上,毫无防范的展露着脆
弱的脖颈。如果这个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的话,我想自己会不由自主的靠上去给
她的脖子一个吻。

  不过很可惜,另一个身影正盘坐在地上,继续制造着无用的废纸。

  她看到我以后想从地上站起来,然而让人痒到牙酸的腿麻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抿着嘴唇用唯一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腿,并努力不让自己露出难堪的表情。

  「你们干什么呢?」我看着脸颊发红的苏裳,没好气的问。

  「她……让我默写……」苏裳看着我,小声说着,似乎怕吵醒初邪的样子。

  我从地上捡起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的画着一些图案。虽然我说不出那到底
是什么,不过大概是一些手印和魔法阵的局部图形吧。

  当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求我教他们的时候,苏裳独自找到我,说了一
些足以触动我神经的话。我已经记不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最终我把她带到
了初邪那里。

  至于她又对初邪说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初邪答应了在空闲的时候教她一
些法术方面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她并不是什么好老师,我只见过学生在课堂上
睡觉的,而现在的情况恰好相反。

  说实在的,虽然能量和魔力都是人类之前并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但能量在打
架上所能做到的东西是很容易摸索出来的,就连最笨的战士也知道释放能量弹或
者用能量做一下加速。然而魔力就复杂的多了,不要说摸索了,就连法师之间相
互学习的机会都极为稀罕,毕竟法师的基数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战士之间往往会有一些类似于师徒关系的存在;而法师之间则基本上
没有什么可靠的学习模式,以至于初邪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教学比较
好。

  如果你的女人在刚刚亲热完之后就劈头盖脸的抱怨这些事情的话,你实在很
难把它们赶出脑海。

  「收拾一下,下课吧。」我指了指一地的纸片,对苏裳说。

  苏裳点头,然后趴在地上开始整理东西。她只有一只手,所以做起清洁工作
来费时费力。

  即便是这样我也并没有帮忙的想法,而是将自己好好的安放到了沙发里,享
受着空闲的时间和初邪身上淡淡的香味。

  虽然我很欣赏苏裳,但那并不是我事事都要照顾她的理由。她现在对我们来
说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她才必须尽可能的展现自己的价值,哪怕是替我们做苦力。
能够把她当做正常人一样对待,而不是因为她无法忽视的残疾而施以怜悯,这对
她对我们都有好处。

  况且,跟在初邪身边帮忙做事也是她自己的要求。

  我忍不住扭头看向初邪,这家伙的小鼻子一扇一扇的,眼睛也在微微颤抖,
大概是在做着什么梦。她带着一枚鱼型的小小耳坠,在黄昏的阳光中闪闪发亮。
很美,让我想要亲吻她的耳垂。

  大概是她多少还是有一些警觉性吧,当我看了大概十几秒的时候她终于睁开
了眼睛。余光瞄到是我之后,她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而是自顾自的伸了一个大
大的懒腰。

  我不确定她这个动作是不是有什么意图,但是她伸展开来的腰身让我的注意
力已经开始涣散了。

  「默写完了?」初邪站起来去抓水杯,随口问道。

  「嗯,差不多默了三遍。」苏裳连忙回答。

  「行了,不用收拾了,走吧。」初邪一边给自己补充水分一边挥手。

  苏裳点点头,把叠好的纸沓堆在桌边。她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出了房间。

  「还以为你真把她当私人女仆用呢。」我开了个玩笑。

  初邪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接茬:「从一开始,她那种境遇就让
你同情心大起,然后不管她求你什么你都很难说不了。你这人总是这样……实在
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喂,答应去教她法术的又不是我。」

  「我可不是在说这个问题。」初邪看上去有点严肃,「我觉得你真的有心理
问题。每一个你在乎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纯洁的性格外加伤痛的阴影,两方面
一结合,这种女人就最讨你喜欢了。」

  我本能的想反驳,但是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毕竟她说的不无道理。

  Fey就是如此。我迷上了她纯粹的笑容却望而却步,而当她对我展现出自
己童年的阴影之时我就无法控制的将自己投入了进去。

  然后是阿纱嘉,在然后是微凉,现在的苏裳也是这样。

  初邪倒是相当了解我,她看穿了我身上存在的问题——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
到的问题。但我觉得关键点不在于我是否有什么心理问题,而是在于她搬出这件
事情到底是为什么。「有一点你说错了。要知道我至始至终最在乎的或许是你,
而你并不符合你自己说的模板。」

  初邪的眉头微微扬起,她在笑:「的确如此,所以我也没有刁难你啊。不过
那并不代表你这个问题不存在。」

  「即便存在又怎么样?」我无奈的说。

  「或许那说明你喜欢的并不是她们,而是她们的遭遇所带给她们的脆弱和黑
暗。你会觉得这种令人窒息的黑暗很美味,甚至很性感,是那种能把你点燃的性
感。」

  不管她说的是否正确,我都没办法知道真正的答案。初邪只不过是在和我玩
心理游戏,这让我哑然失笑:「你是在担心我会不会又把苏裳搞上床而已。」

  「难道我不该担心么?」初邪似笑非笑。

  「我对那种年龄段的女人兴趣不大。」

  初邪故作惊讶的张圆了嘴:「可是我比她年龄还小呢?」

  说到这一点,我皱起了眉头,因为我很无奈的发现,自己的确不知道初邪的
真实年龄。每当我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都在插科打诨,由于我也并不是很认真
的在问她,所以一直以来都被她混过去了。

  「是这样么?那你到底多大?」

  初邪捂着嘴偷偷笑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笑了一会儿,重新将身体靠了过来:「你觉得今天破霜他们会答应我们的
条件么?」

  「你这是要岔开话题么?」

  「和你说正经事呢。」

  我沉默了,因为我不了解破霜,所以也无从猜测他的想法。相比这个而言,
更让我在意的是奥索维所说过的话。

  「那么你觉得奥索维说的是真话吗?」

  「你是指十二个人的那件事情?」

  「对。」

  提到奥索维,初邪就摆出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可从来没和我说过。」

  「他那种人,除非必要,否则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吧……里林还是和人类有差
别的。」

  初邪的眼中滑过一丝我非常熟悉的狡黠:「我觉得那可能会是他的弱点,他
非常重视那十二个人。提到那件事情的时候,他说话的感觉都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你想报复他?」

  「他是那种最难对付的家伙,无论如何,能抓住他的尾巴总比什么都不准备
要强。」

  任何人都不是一块铁板,奥索维也一样。只不过,我不清楚到底应不应该把
他放在自己的对立面上。如果真的要玩阴的,我不希望初邪把自己放在赌桌上。
不过我决定还是不再多说比较好,因为这种时候我的劝说并不会让她改变主意,
说不定还会引起一场争吵。

  大概是看出了我这种保留式的念头,初邪笑了。

  「所以……晚饭前做点什么?」女孩一瞬间就把把刚才情绪中尖刺扔在了一
边。

  「嗯……打算去看看龙雀他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女孩嗤嗤的笑:「你把一群二十岁的菜鸟丢给十四岁的小孩,还期望他们能
学到什么东西?」

  我摊开手:「大概我并不擅长当老师。」

  这么说着,我站起身,准备去视察下那几个家伙的状况。

  然后一只手从后面勾住了我的腰带:「是去看苏裳还是看你的徒弟们?」

  我悻悻的回过头,看向窝在沙发里的女孩。她那副洋洋得意样子就好像抓住
了我的把柄似得。

  「不要那样看我,我对她完全没那种心思。」我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如果
现在不断然否决,我觉得自己以后会很麻烦。

  初邪一用力,把我拉回了沙发上。我嗅到了一丝旖旎的味道。

  「再多陪我一会儿。」她撒娇道,嘟起了嘴巴。

  我笑了,顺势吻了她一下。初邪舔舔嘴唇,坏笑着从下面把手伸到了我衣服
里面。那只冰凉的小手轻轻摩挲在我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酥麻感,我不讨厌这
种感觉。

  「腹肌摸起来有种好厉害的感觉呢。」初邪一边摸一边说。

  虽然没有特意锻炼过,但是长时间作战总会让身体有一些线条的。不过如果
和专业健身者比的话就要差的远了,而且亚洲人的肌纤维和其他地方的人也是没
得比。所以,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肌肉是值得夸耀的事情。

  「和燃墟比差很多吧……」

  燃墟那身肌肉着实是非常漂亮。他体型匀称修长,虽然各个地方的肌肉都坚
实的有棱有角,但是却没有臃肿粗壮的感觉。放在外面世界的话,他完全可以去
当男模。

  「我又没要拿你和他比!」初邪恶狠狠的掐了我一下,「难道你还会拿我的
某些部位和别的女人比么?」

  「什么部位?」我小声笑。

  初邪白了我一眼,用一个挺胸的动作作为回答。

  我的手也立刻滑进了她的衣服里,轻轻的抓在她隆起的地方:「这个大小啊,
已经完全习惯了。」

  我们俩都看着对方傻笑,不断轻轻亲吻对方的脖子和耳朵。这种温柔的耳鬓
厮磨让人有一种仿佛与世隔绝的感觉,整个世界宁静的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一样。

  初邪将身体整个窝在沙发里,揽着我的脖子,用舌头舔舐着我的耳朵。那种
滑腻蠕动着的感觉让我整个后背都开始发麻,让人上瘾的酥麻。

  我的手也没有闲着,已经入侵到了女孩的腰部以下。很温柔的抚摸着开始湿
润的腿间,我把手指轻轻的探入了她的小穴里面。

  很浅的,很轻的揉动着她最喜欢也是最敏感的位置,我能清楚的试到那温暖
粘稠水流从一点点的湿润慢慢变成了不可收拾的流淌。

  初邪闭上了眼睛,她将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微微张着小嘴,几近入睡一般
的样子,全心全意的体味着我温柔的服务。

  两根手指扣入神秘宫殿的深处,不断抚摸着柔嫩的内壁,然后用拇指尖在水
润的阴蒂上来回画着圆圈。我感觉到女孩的双腿绷的越来越紧了,于是便伸过头
去,在她的脖子敏感的地方吸吮起来。

  两分钟后,初邪的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可爱的呻吟。她的腰挺了起来,双腿也
夹紧了我湿漉漉的手,让我没法再继续动作。女孩捏住了我的手腕,脸上泛起的
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

  又过了两分钟,女孩重新睁开眼睛,用媚意十足的眼神看向我。

  我想我应该真的是很爱这个女人吧,被她这样看上一眼就足以硬的生疼。

  初邪伸出手,拉开我的裤子拉链,让那根火龙解放了出来。她伏在沙发上,
将脸颊贴在它上面轻轻蹭着,然后伸出舌头来回的舔了几次。我只感觉到一股湿
滑的软腻接触到了我最需要爱抚的地方,像是油锅里滴进了水。

  看到我强忍的样子,初邪眼睛弯了起来。她松开嘴,直起身,一掀裙子,直
接跨在了我身上。

  我已经有点丧失理智的感觉了,看见她如此配合,便伸手去脱她的内裤。然
而初邪坏笑着抓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动作。

  「怎么?不脱么?弄湿了怎么办?」我问。

  「反正已经湿透了……」女孩媚笑着,拨开内裤的边缘,露出了让人垂涎不
止粉嫩肉穴,就着我的如钢如铁的下身容纳了下去。

  被我开发了这么久,初邪也算是早就习惯了我的尺寸。她颤抖着牙关,撑着
沙发靠背的手腕也在发抖,但还是顺利的吞纳了我的全部。

  剧烈的快感让我的腿都抖了起来,女孩急促的呼吸着坐在了我身上,让我们
紧紧地交合在了一起,和我四目相对。

  「你是我的。」她得意的说道,虽然满满的都是颤音。

  「我是你的。」我重复着她的话,深深的吻她。

  初邪压住我的肩膀,故意的收紧着她的小穴,然后让身体动了起来。直冲太
阳穴的快感激的我说不出话来,像溺水一样大口的呼吸着。我感觉到自己的肉棒
几乎都要被她的爱液浸透了,那股炽热的温暖一次又一次将它拢在体内,挑逗着
每一寸的神经。

  已经高潮过一次的女孩比我显得要游刃有余,她看着我因为快感而扭曲的面
部,显得特别意气昂扬。一个女人能以这种方式看到自己男人满足的样子,那自
然会是非常有成就感。

  初邪的上衣本来就是低胸的,她顺势拉低自己的领口,将那两团柔软肆无忌
惮的展示在我的眼前,进一步的诱惑着我的欲望。

  我一口含住嘴边的软肉,努力克制着用力咬下去的欲望,品尝着初邪被我牙
齿挤压出的哀叫和不停运动所产生的甜美汗水。

  她被我咬的很痛,脸上露出了不堪承受的表情。然而下身的起伏却完全没停,
溢出的汁液反而更多了。

  女孩用膝盖支着身体,扭动着腰部,来回让肉棒搅拌着钻进她身体的里面,
然后再提臀将它释放出来,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她大汗淋漓。加上汹涌如潮的下身,
初邪整个人几乎都湿透了。

  身后的房门突然传来了两声叩门,我和初邪立刻就僵在了那里。

  敲门的人只是意思了意思而已,当他敲完门之后就顺手推门走了进来,还叫
着我的名字。

  「贪狼,我们今天的练习做完了。有些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当阿杰看到房内的情形的时候,他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比较庆幸的是,初邪和我都没有脱衣服。初邪的裙子够长,几乎完美的遮住
了我们两个一片狼藉的交合部位。而她又是背对着门坐在我身上的,所以阿杰也
没能欣赏到世界级的美丽画面。

  可是一个女孩跨坐在男人身上这个动作实在不是正常的姿势;而且就算原来
是这个动作,按一般人的常识,在有人进屋的情况下也会马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的样子站起来。

  不是初邪不想站起来,而是因为我正插在她最深处,两个人正是最窒息的边
缘。如果就这么拔出来的话,我想自己八成会疯狂地射到她里面,她也一定会发
出无法控制的叫声。

  初邪紧张的肚子一阵收缩,挤出了更多的爱液,那蠕动的穴孔又一次挑战了
我神经的极限。

  我开口了,极尽全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颤抖,以至于发出了阴沉恐怖的声
音。

  「出去!」

  阿杰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对不起!我只是听说今天有很多厉害的战士过来
了,所以有两个问题想问……」

  我瞪着他,抬手指着门。可是他仿佛吓傻了一样,一脸无辜的表情,往后退
了两步,却没出门。

  这个时候,初邪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初邪是用的什么眼神,但
是阿杰像是触电了一样,他浑身一哆嗦,然后毛手毛脚的夺门而去。

  我送了一口气,初邪啧扭过头,一脸红润的看着我笑。

  「你说他……到底看没看出来啊?」

  「看出来什么?我正在插你么?」

  初邪伸手掐着我的脖子,把舌头伸进我的嘴里,又将自己的纤腰扭动了几下,
让几乎要冷却的体液再次浓烈起来。

  「被人看到是不是很兴奋?」我搂着她的腰,配合着她的动作重新享受起来。

  「胡说。」初邪坏笑着,大口喘息。

  「湿的越来越厉害,还说不兴奋?早知道让他一起参加不是更好?」我调笑
道。

  「那大概会吓死他。」

  「或许会先激动死,毕竟是人人都憧憬的初邪大人啊。」

  初邪看似坦然,其实早就羞的不行了。她通红着脸,用力捂住我的嘴不让我
再说话,一股脑的套弄的我直到发射为止。

  全程都是初邪在动,所以女孩在我射完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我搂抱
着软下来的女孩,心满意足的吻她,然后从她体内抽身而出。

  我的裤子被她的水湿透了一大片;爱液混着我留给她的白浊液体,顺着她的
大腿都流到了地上。初邪褪下已经没法再穿的内裤,随手擦了自己的腿,然后趴
在我肩膀上,看着自己的杰作嘿嘿直笑。

  她的样子让我有了一种想要再欺负她一次的冲动,绝对要让她连笑的力气都
没有。

           ************

  我换了身衣服,下去到了食堂里面。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得有些快,似乎只是
亲昵了一下夜幕就已经降临了。初邪赖在屋里不想动弹,所以我不得不过来替她
一起弄点吃的东西。

  食堂里的人不少,不过也不算是拥挤,大概还空着三分之一的座位。我排着
队的时候瞥到了阿杰他们那一群人,他们占据了一张桌子,兴高采烈的不知道在
说些什么。

  我买了吃的,然后凑了过去,拍了一下离我最近的胖子。

  胖子正不知道在和其他人说什么,我这么一拍把他吓了一跳,浑身的肥肉都
颤了起来。

  还没等我开口,胡狼就跳了起来往旁边靠去:「坐我这!」

  龙雀现在和他们很熟了,毕竟年龄相近的话隔阂也会少很多。她就坐在和胡
狼相隔一个椅子的位置上,胡狼给我让了座,直接就坐到她身边去了。

  龙雀没有赶走他的意思,还看了他一眼。胡狼脸绷得很紧,一副严肃的样子。

  「衔阶都定了么?」我坐下,问他们。

  衔阶是反抗军内部刚刚修订不久的职权阶级系统,不同的衔阶意味着待遇的
高低和权力的大小。之前那些其他大陆的会长所急心和我们交涉的主要问题就是
关于衔阶的评定。

  列兵,士官,作战队长以及军团长,以这四个为基础,每一个衔阶都细分了
二到三等以及相应的副职。评定衔接的标准综合了两个方面,一者是战斗力,二
者则是原有的影响力。

  衔阶之所以重要,不仅仅因为它决定了补给品分配,更重要的是因为那条反
抗军唯一的律法。衔阶的高低代表的是绝对的权力,甚至是可以轻松决定他人生
死的权力。

  保罗、破霜和奥索维毫无疑问是三个军团长级。初邪仍然是副军团长的级别,
但就像之前所协商的那样,她并没有任何自主调动军力的权力。

  我毫无意外的被评定为作战队长级别,正职。原反抗军的成员几乎都保留了
原职,也没有再经过实力评定。这是个优待,因为衔阶是按绝对数量分配的。在
大量的战士涌入的情况下,如果按照实力评定打分,外来的高级战士会很容易挤
掉原有的反抗军成员。

  「我们都定了二等列兵。」阿杰和我算是最熟的一个了,他面露征询之色,
看样子并不是很理解这个衔阶所代表的意义。

  「不错了。」我点头。

  按照他们的实力和原有的地位,很有可能会被评到三等列兵。看样子,评级
的工作人员这还是卖了我一个面子。毕竟我打过招呼,把他们纳到了自己的指挥
下。

  「苏裳呢?」我看向女孩。

  苏裳眼神有些闪烁:「初邪说……把我算作平民雇佣的身份……她说自己手
下都是编外制……」

  初邪的心思确实缜密,她利用自己超然的地位把苏裳从正规的编制中一起切
了出来。这样她既不需要评级,也不需要和普通人一样在外面过可怜巴巴的日子。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初邪为什么会对苏裳这么好。她看上去并不是那种会可
怜一个陌生女孩的人。

  「那个……我们听说,现在要选拔战士,去暗面和魔兽作战啊。那些高级战
士们都很害怕呢。」胖子对我说。

  的确是这样,当听说自己有可能会选入六千人的部队去对抗数百万魔兽的时
候,绝大多数人都会心生退意。这不是我能改变的,只希望奥索维有他的办法来
达成这一切。

  「你们几个,」我抬手指了他们一圈,「也要参与这场战役。」

  我看到阿杰他们几个人脸色瞬间就白了。

  阿杰哆哆嗦嗦的问:「为什么?我们的等级才只有……」

  我面无表情的吃着盘子里的食物:「本来大概是选不上你们的,但是我只要
打个招呼,你们就肯定会被选上,我已经决定了。」

  胖子大叫了一声,那是一种完全不知所措的情绪。他从座位上跳起来,站在
桌子旁边,像木偶一样呆呆的看着我。

  阿杰坐了一会儿,脸色铁青的跑去了房间另一边的厕所。极度的紧张大概让
他的胃部都痉挛了。

  他们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要上战场,所以才会这么失控。

  然而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吓唬他们,而是有自己的原因。

  奥索维已经和我说过,凡是参与了这场战斗的人,都可以提升两个衔接。

  这是一种奖励,也是一种吸引。作战队长级别往上的核心成员是必须参与这
个战斗的,他们不需要这种奖励。但是我们需要更多的高级战士,所以这就成了
筹码。

  事实上,那些退缩不前的人都没有想过,如果所有的高层都在这场战役中殒
命的话,所有人都不可能再在暗面中前行。

  所以我们只能胜不能败。

  对于这群年轻人,我让他们孤注一掷的加入这场战役,是因为所得远远会高
于所失。

  他们可以在真正的大场面中学会战斗,然后迅速的成长起来。赢得自己的力
量,赢得自己的地位。

  或许现在他们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他们迟早要接受。

  看着气氛沉闷了下去,我也没再多说什么。苏裳不需要参战,所以她很冷静。
除此之外,倒是艾丽娜的承受能力比较强,看上去已经在开始思考战斗的事情了。

  胡狼或许是因为龙雀在旁边吧,他强自镇定着。

  胖子看起来都快要哭了,但是我故意没有去看他。又扒了几口饭,我带着给
初邪的食物离开了食堂。

  「去了好久啊!」初邪在我进门的时候懒懒的说。

  「遇到阿杰他们了,然后告诉他们要他们参战。」我回道。

  「哈!一定吓死了!」

  「可不是么。」

  「话说回来,」初邪一边吃东西一边说,「奥索维说三人一组为战斗单位,
咱们两个,还缺一个人呢。」

  我微微一愣,连忙说:「你不能去参战。」

  初邪听到我的话也愣了一下:「啊?什么意思?」

  「你是法师,那种混战你做不了大型法阵,去了也没用。」我解释道。

  「你胡说什么啊,我不去不行的。」初邪嗤之以鼻。

  「我说你不许去!」

  不知不觉中,我的嗓音突然就大了起来。听到自己吼完,整个房间都静了下
来。

  我看到初邪的脸上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什么叫你不许?这是我的事,是牵扯到整个计划的决定。你不许?那算什
么?」

  我忘记了,初邪从来都习惯于给别人下令,她怎么会任凭别人指使自己该做
什么不该做什么呢……

  强行镇定了一下情绪,我才重新开了口。

  「你要仔细考虑一下,这场战役要求的是贴身搏斗的能力。如果是和普通战
士近身战,我相信你肯定是没问题的。可是这次的攻击强度非常高,完全不适合
法师参与。」

  「那又怎么样?这次失败了的话,所有的人都要玩完。如果死,我觉得还是
两个人死在一起好。」初邪的火气没消,但是却说出了让我有些感动的话语。

  只不过,我并没有买账。

  「可是你并不是那种人。和我一起死,说的好听,但其实你只是想要成为这
件事情里面的一份子而已。这是决定命运的战斗,所以你就一定要插一脚,成为
历史的一部分。你这种想法太自私了。」

  「我自私!?」初邪被我的话弄得勃然大怒,「那你告诉我,躲在后面就不
是自私了么?!」

  「是的,如果失败,那么你就带着残存的人们回去【神都】。他们需要你的
领导,需要你来维持秩序。无论蛰伏多久,你们仍然可以找到新的机会,重新踏
上回归的道路。」

  「放屁!我可没心思去领导谁!或许你说对了,这件事我一定要参与进来,
是死是活都没关系,这是属于我的战争!」

  「或许可以赢,但是你会死在里面!很有可能!你觉得这个结局是你想要的!?」

  初邪气的脸都红了:「你不就是怕我死么!?你能不能大气一点!?」

  「在你身上我没法大气!」

  就在我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平复了情绪,然后打开了门——奥索维出现在了门口。

  「她必须要加入。」

  他一上来就说了这么句话,说的我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吵什么?你不是说自己没办法再计算了么?」

  奥索维一脸无奈:「你们吵的声音那么大,谁都能听见。」

  初邪看着他走进屋,冷哼了一声。她原来的心情就很上火,现在看到这个不
速之客,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你来干什么?」

  奥索维表情平淡,他看着我:「这场战役,她必须要参与的,这没有什么可
质疑的。如果她不参加,那么以后的事情都很难处理。」

  虽然看奥索维不顺眼,但初邪也意识到他现在是作为自己的支持者而发言的。
所以她只是和奥索维一起瞪着我,没有说话。

  「处理事情?什么事情?」我揪着奥索维的话不放。

  「胜利成果的分配,她必须要位列其中。而且我要说的是,这次是一定会胜
利的,而且她也一定能活下来。」

  「没人知道在那里会发生什么。」我强硬的说。

  「我会和你一起,保护她。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奥索维镇定的说。

  初邪听到这句话直接爆炸了:「谁用的着你保护!?」

           ************

                 附

  上次有朋友说对设定比较感兴趣,这次来多写点东西。

  首先是世界观,伏笔之类的我不会傻乎乎的在这里赘述,所以准备说说不会
在文章中出现的。

  这部完整的故事在我计划中是由三个长篇+ 两个中篇组成,下面是按时间轴
排序。

  1。《终末XX》第一个长篇。熟悉的都知道是起点po的那篇,现在60
- 70w字吧,完成度大概在60%.主要内容是关于里林新旧世代交替的故事。
不多说了,有兴趣的私密我问下具体名字去看看好了(毕竟神都比较犯禁,所以
不想公开名字)。

           ************

  2。《库鲁斯菲克之痕》第一个中篇。分上下两部。时间轴开始于人类世界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是关于最后一批血族的故事。基本已经写好了,完成度80
%.这篇在果子完篇之前暂时不会在任何平台放出。

  上部简介:自以为是的少年倒了大霉,意外被血族少女同化。从人类变成里
奥雷特之后的他没有一点自觉,大大咧咧的性格让他和少女一起被卷入了血族的
内斗之中。如果不是少女亲族大哥的庇佑,少年大概早就被族人们做成腊肠了。

  然而亲族大哥自己的问题比这两个麻烦的小辈更严重。大哥实力强大,零移
和零斩用起来就和吃饭一样。但无奈的是,出现的敌人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
存在。

  关键在于,大哥拿着神器却不自知,招惹上的人自然是没办法对付的。

  好在,午夜俱乐部里那个老头可不是一般人。有麻烦有脏活,请找撒拉弗。

  下部:时间轴于《神都》之后。

  不到18岁就拿下十多个学位的天才儿童被招进了政府的S级研究机构,一
起入选的还有衷心于自己的聪慧美女,简直人生赢家。

  可是,S级研究机构里的所有人都堪称「天才」,而智慧是更加危险的杀机。

  好在主角有自己的杀手锏——某个血族遗民在他背后相助。

  撒拉弗本以为可以靠着血族的力量以及旧世代的科技与假想中的敌人相对抗,
不过一切还是想象的太简单了。

           ************

  3。《神都》第二个长篇。故事起于A。D。2071,量子计算技术被完
全掌握之后掀起了一系列的重大技术革命。宇宙中的超空间航行、大气生成器、
殖民飞船、无介质即时通讯这些东西都很快的研制了出来,人类在外太空里也已
经成功开发几个资源采集的星球。

  不过身为普通人的主角眼中这一切都只是新闻网站上的谈资而已。

  贪狼这个人怎么说呢,属于那种小市民心态很严重的类型——看东西比较狭
隘,心胸也不够宽广,见识也不行——这是和有着类似初邪的家族背景的人相比
较的话。

  在我自己的概念中,一个小中产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如果因为身为主角就能
有俾睨天下的胸怀、百折不挠的性格和雄伟宏大的目标的话,那是在胡说。

  初邪就不一样了,她和贪狼完全是两种人,眼界和梦想都远远高于他。如果
按照常理来说,假如初邪没有碰到贪狼,她的生命应该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成为
燃墟的妻子,平平稳稳的当个一辈子的闲人;要么以事业为核心,组成政治性的
婚姻,找到一个看得顺眼并且可以相互利用的伴侣(如奥索维)。

  不过她恰恰遇到了贪狼,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幸
福么?我觉得是的,因为初邪从贪狼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拥有、完完
全全的信赖以及背后默默的扶持——很少有男人会甘愿在背后默默支持一个女人
吧。

  其实我是个平权主义者,我认为像初邪这么优秀的女人应该享有更多的男人,
而不是仅仅一个贪狼。不过我觉得写初邪多P的话很多读者会不爽,所以先这么
放着了。

  几部小说中,「神都」这个词牵扯到了两种不同的概念。

  一者是作为普通人眼中的游戏,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我通常都加上了【】
的符号。游戏的【神都】实际上是血族在深渊遗留下的次元城,这在文章中已经
提到了。撒拉弗通过某些方式取得了一定的次元城调整权限,然后将其包装成了
一个游戏的样子。

  二者则是真正意义上的神都,《终》篇中已经将其描述的很详细了,毕竟
《终》里面都是以里林为社会背景的。

  神都这个称谓来自于里林的文化。里林的宗教文化中,神都就是神的所在之
地。在《终末》已经发出的篇幅中,神的载体名为天龙。故事一开始「神」的载
体就已经死了,还被那欧·阿卡梅隆把尸体拿走做了攻城法阵的能量源。

  不过到了《神都》的时候,自然是早就有了新的神载体,反抗军回归人类世
界的终点就是真的神都,到时候就会见到她。

  至于神的存在是什么,就是一个很大的命题了。《神都》中不准备具体讨论。

           ************

  4。《战争之犬》第二个中篇。完成度不到一半。主要讲奥索维的故事。

  《神都》之后,人类分成了两个种族,拥有心理能量的索族,技能点主点科
技的奥族。奥族以地球为中心,占据了无数个星域;索族作为从【神都】中回归
的新人类,科技出现了大断层,在遥远的两个星球上以相对古老而原始的方式繁
衍生息着。

  在一个索族的城邦里面,奥索维身为一个索族的士兵,结识了一批新的同伴。
这些出色的战士在奥索维的带领下组成了传奇的佣兵团【瘸狼】。当整个星球陷
入突如其来灾难的时候,【瘸狼】必须要找到传说中存在的宇宙飞船逃出生天。

  在探索飞船的时候,奥索维意外的发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面对选择,
他或许不得不再次背叛自己的伙伴。

           ************

  5。《暗域》最后的长篇,完成度约50%.当奥索维和撒拉弗在神都中勾心
斗角的时候,一个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存在也下了一手自己的棋(老实说,我自己
对这个布局非常非常的满意,如果有读者能跟着我一直走到揭示答案的时候,一
定会看的很过瘾)。里奥雷特与里林王者们的执念,流浪者们的野心,沉睡在时
间里曾经的英雄,一切都会在这最后一篇里给出答案。

  【瘸狼】佣兵团在考察新团员的时候,偶然从神秘的天灾中救出了一个小孩。

  佣兵们虽然没多少做慈善的念头,但终归还是收留了他在据点打杂。小孩自
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瘸狼】的女神级战士抓来当徒弟。

  【不死鸟】艾维昂的传说在佣兵界已经传了近百年,当事人却依旧年轻如初。
有的人说那是谣言,有的人说是冒名顶替,还有的人说那个名字是一代一代传承
下来的。

  然而只有【瘸狼】的团长和小孩知道,她并非人类,而是一名里奥雷特。

  里奥雷特有着自己的执着,然而执着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小孩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佣兵的时候,他拿着她的剑,然后背负了她的执着。

           ************

  世界观和故事脉络基本就是这样了,下面再多放一点资料。

  里奥雷特分为七族,每个里奥雷特种族都有属于自己的【深渊之赐】,这个
大家都知道。

  比如瞳族的【真实视界】。其他种族自然也有,大家可以发挥想象。

  除此之外,每个族还有自己的圣物,至今为止出现了血族的【光血水瓶】。

  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大家关于这些圣物和深渊之赐的存在,以后会用到。

           ************

  这个世界里面有五种属性能量:风火光暗魂。这是小说世界观中的基础五元
素。之前的内容简介中提到了神器,所谓的神器就是这五元素在物质世界的终极
体现。

  不准备写伏笔的神器有三个,魂泪、血焰和光属性的。五种元素有其本质,
相对应的神器就是实现这种本质的方式。

  风是「交换」;火是「改变」;光是「抗拒」;暗是「融合」;魂是「灵魂」。

  之前说的血族有人手里拿着神器,就是血焰,是个戒指。

  魂泪是泪滴状的晶石,对召唤里奥雷特之类的有特殊作用。现在掌握在凯因
的一个直属战士手里,被做成了挂坠。

  光的神器定名为【希斯飞尔】,是一把剑。因为光的本质是抗拒,所以这把
剑砍人很厉害,甚至说他是整个世界里面攻击力最强的武器也不算过分。不过大
家也知道,这个世界所谓「强大」并不是这么单纯强调攻击力的。

  几乎每一篇里面这把剑的主人都不一样的,《神都》现在就有人拿着这把剑,
大家仔细想想大概能猜出来在谁手里。

           ************

  最后说下《神都》在系列中的位置。

  贯穿整个系列的重要人物有:

  里林新世代的三王(凯因、诺克兰、赛伦斯)

  旧世代的两个王(那欧、尼泊龙):当然,这两个oldfucks几乎不
露脸,除了《终》之外只有最后一部会出来。

  撒拉弗:旧世代唯一存活到现在的人类。老油条了,所以在影响人类社会的
能力上特别强,不然也搞不起【神都】这个游戏。

  奥索维:我觉得不能算反派角色,他只是有自己的想法然后努力去做而已。
无奈的是,偶尔会站在主角的对立面上。

  薄蝶骸(也就是米娜蕾德):骸族女王,整个暗面格局是《神都》中现在这
个样子,她是主要原因。

  阿纱嘉·光咏:噬族女王。这个结果大家肯定都心里有数,所以应该也不算
是剧透吧。她上位以后暗面的格局就不一样了,主要原因就是《神都》里留下的
恩怨。另外说一点,她的母亲是人类。

  苍缀:血族女王。这个结果也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比较蛋疼的是,她这
个女王做的没滋没味的,到最后一部的时候族人也只有个位数,连个端茶倒水的
都没有。

  综上,大家会发现贪狼和初邪不是贯穿系列的人物,却是影响历史的角色。
贪狼直接影响了未来的暗面,初邪则改变了人类的社会。

  这大概就是《神都》的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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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弥足奢望

  当奥索维说出要保护初邪的时候,我竟然一点都没感觉到意外。或许在我的
潜意识里,奥索维并没有真正的站在初邪的对立面上。

  奥索维私下和我进行过很诚恳的交谈,这或许让我比初邪多出了一些对事情
发展的看法。如果非要做比喻的话,奥索维就好像是一个强行替女儿做了艰难决
定的父亲。

  这种想法的产生并不是因为我轻易就被奥索维给说服了。当我亲眼看到了海
蓝大陆难民的数量以及铁辉城挤满了难民的城区景象之后,我慢慢觉得燃墟的独
裁统治并不一定是坏事。

  燃墟的立场非常简单:当人们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权利什么的都会变得
无关紧要。所以他把这些祈求食物的人们当做畜生一样喂养起来,驱赶着他们前
进,直到回归真实为止。

  至于公平?正义?或者尊严?这些并不在燃墟的考虑范围内。

  初邪的想法就复杂的多了。她认为就算人们没有足够的食物,也仍然需要拥
有诉求的通道。她不希望难民之中出现弱肉强食的规则,至少不能在她说了算的
时候出现。

  我并不是说燃墟就一定是对的,而是因为我认为初邪低估了资源上的压力。
当我真正体会到我们要喂饱多少人肚子的时候,我发现,让这些人在这趟漫长的
旅途中一直保持理智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了维护那个脆弱的秩序,我不知道初邪要下令屠杀多少人。如果非要有人
下这个命令的话,我认为还是燃墟比较合适。

  或许奥索维也正是看透了这点,才瞒着初邪让燃墟取得了主动权。

  奥索维并没有因为初邪炸毛的言论生气,他一直就是一副从来不会生气的模
样。

  「贪狼说的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你身为一个纯法师,的确很难在战场上派
上作用。」

  初邪轻蔑的哼笑了一声:「呵呵,你这两边讨好玩的还挺开心的?」

  奥索维也看着她笑,但他的笑容要诚恳的多:「我并不是在讨好谁,而是在
说事实。你不是那种不爱惜性命的人,想通了这个道理你就应该接受我的建议。
我经历过那种战争,我最清楚该怎么样从那种战斗中活下来。」

  初邪一直用不和善的目光盯着他。

  「那又如何?」她声音里面尖锐的东西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心
的感觉,「一手创建反抗军的奥索维·康夏……竟然不是人类,反抗军里有谁能
想得到呢?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奥索维在突然之间变成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妖怪…
…有谁还能再信任你?」

  「或许你只是不想承认而已,自始至终我想要做的事情都没有变过,那就是
把你们送回原来的世界。」

  初邪摇头:「我并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说,你的一切。你曾经的笑容、沮
丧、惊讶、悲伤,那些组成' 奥索维' 的印象,已经都被打碎了,你懂么?我已
经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了,没人知道……」

  奥索维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们可以重新认识我。」

  「那好!」初邪似乎决定了什么事情,「那么就先来争取我的信任吧,回答
我的问题,看看答案能不能让我信服。」

  我和奥索维都对初邪的决定有些意外,不过奥索维看起来似乎是偏向于高兴
的那种意外。

  「除了我必须要隐瞒的事情,你尽管问好了。」

  「你是里林,所以和里奥雷特一样,也能活很久,对不对?」初邪问。

  「并不完全是。绝大部分里林都和你们人类寿命相近,只有像我一样成为了
【战士】的人,才会被称作时间之外的存在。」

  「那么你多少岁了?」

  奥索维摊开手,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初邪点点头:「好,没关系。现在是真正的问题了,给我们讲讲你的第一个
女人。」

  我听到这句话以后觉的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塞到了嗓子里面,有种说不清道
不明的酸爽感,她还真是会挑些奇怪的问题。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她问出这个
问题并不是出于八卦的目的。

  奥索维陷入了思考,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并且开口
之前发出了一声自嘲式的轻笑。

  「让一个老家伙回想最初的记忆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不是因为在编造什么新的谎话吧。」初邪仍然用不信任的语气回应道。

  奥索维没有回嘴,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是在我刚刚成为战士不久的事情。我曾经的家乡被毁灭了,为了和敌人
打仗,我努力成为了战士。那时候的我有些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聪明
成熟。我觉得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和痛苦已经足够多了,多到可以站在高人一等的
位置上,用礼貌的微笑来对待周围的人,带着一丁点的轻视。」

  「我当时所属的是一支情报小队,我就是在那里认识她的。虽然对我们里林
的【战士】而言,年龄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但在那个时候,我还没能真正习惯
' 失去年龄' 这件事情。她比我年长一些,是队伍里最活泼的成员之一。那个时
候,队伍里有喜欢着她的【战士】,我记得还和对方打了一架。」

  「她叫什么?」初邪问。

  「阿朵。」奥索维干净利落的答道,然后他的话语一点一点的缓慢了下去,
「我记得她的名字,但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模样。当岁月从你身上坚定的剥离
之后,你会发现,你所能记住的不是某个人的样子,也不是对方说过的某句话…
…能够一直印在你脑海里的,是一种语气。她说话是所使用过的那种语气,是我
到现在唯一还能记得的东西。」

  我和初邪对视了一眼。或许现在我们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我们也能够
活上千年之久,是不是能够记得对方的一切呢?

  「其实阿朵和我在一起之前,是喜欢着另外一个人的。不过那个人距离她太
过遥远,所以她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提起过。所以她选择了我,大概我当时那种
幼稚的自信让她在战争中能够多出一些安全感吧。」

  「你知道她喜欢别人,难道不嫉妒么?」

  我暗自觉得,初邪问这句话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八卦意味的。

  奥索维摇了摇头:「她当时喜欢的人也是我所尊敬的人。而且你并不明白那
个时候是什么样子,战争的残酷是我记忆中最先学到的东西。我们那时候不敢有
任何奢望,只希望能够在血战之后的夜晚,有一个能够倾诉和偎依的存在。」

  初邪眯起了眼睛:「她在你们的战争中死了,对么?」

  奥索维点头。我试着从他眼中找到悲伤或者哀痛,但是却失败了。

  「我们执行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当我们前仆后继耗尽自己的性命想要完成那
个任务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仅仅是一个诱饵。我们小队绝大部分成员都必须死
在那个地方,这是在出发之前就被决定的事情,只是我们并不知道。我们遇到了
前所未见的强大敌人,我们一整个小队都没办法抵挡那个敌人。阿朵最后冲上去
之前我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是没能做到。她刺中了敌人的胸口,敌人刺穿了她的
脖子。」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愤怒?」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我记不住了。我能够确定的是,我完全不知道
自己会在她死的时候那么痛苦。或许她在我心中比我想象中重要,那是我当时所
感受到的东西。不过,现在那种感觉也已经消失掉了,我之所以能记得这些,大
概还要归功于这件事里的另外一个人。阿朵的存在,我本来也应该会忘记的,现
在能记得这些,我大概也应该谢谢他。」

  「他是谁?」我问。

  奥索维摇了一下头,似乎并不想谈论话题中出现的新角色。

  「忘记的话……不会很不甘心么?」初邪问了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个感性的
问题让我有些无奈,因为她终究还是暴露了自己脆弱的同理心。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奥索维的声音突然变了,他的语气变得严肃、冰
冷而充满了压迫感,「当你知道有些事情会以忘记这所有的一切作为代价,你依
旧会去做你认定的事情。你没能力再改变,你只能不惜一切的走下去,哪怕在今
后牺牲更多的东西你也不会动摇。因为你知道,那是你存在的意义。当你不再迷
惘的时候,你就能够做到任何事情!为了我所要做的事情,背叛你也好、给其他
人制造新的悲剧也好,我都不会犹豫。」

  我从没看到奥索维以这种真情流露的方式讲述任何事情,他所说的并非虚言。

  初邪呆呆的看着奥索维,她最终叹了一口气:「我没办法否定你所说的话。」

  「你当然没办法。」奥索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初邪用手掌轻轻摩挲着桌子:「你应该还有许多有趣的故事可以讲。」

  「我有,」奥索维轻轻说,「但我能记得的并不多。」

  初邪看着天花板,用梦呓一样的语气开了口:「如果我没遇到贪狼的话,说
不定和我在一起的会是你……」

  听到她提到自己,我忍不住心里一揪。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的确是,如果初邪没有遇到我,我就没办法去暗面。按这个逻辑,现在的我
或许已经死在了某个「战魂」的手里。

  而她呢?不考虑燃墟的话,唯一能够有机会站在我这个位置的应该就是奥索
维了。

  可是命运并没有被这样安排。

  「的确如此。活了这么久,像你这样的女人并不多,我倒是很乐意拥有一次。」

  初邪笑出了声:「然后被你拿虚假的背景、虚假的身世、虚假的故事骗一辈
子,让你像看真正的傻子一样看着。」

  女孩转过头来,翘起脚,夸张的亲了我一下:「还好遇到了你。」

  我楞了半天,强忍着没有得意的笑出来。

  然而奥索维也并没有因为初邪另辟蹊径的报复方式露出什么额外的表情,他
也在笑。

  「是的,我很开心你最终遇上的是他。而我也有机会让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
么样子,这个结果不坏。」

  初邪白了他一眼,并且撇起了嘴。

  「我想,」奥索维看着我们两个,「组队的事情应该不成问题了吧?」

  我看向初邪,她扭着头,一副默认的样子。

  「那就听你来说说计划吧。」

  奥索维详细的给我们讲了整个作战计划,这耗费了我们一天中剩余的所有时
间。

  这次的战役在人类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之前人类所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
战役,要么以杀伤有生力量为目的,要么以夺取领地资源为目的。而像我们这样,
以超越人类的力量正面杀开血路,以击杀唯一首领为目标的战斗还从来没发生过。

  所以参战人员的力量就要全部作用于一件事情,那就是打开空间。三人一组
的目的是为了在黑无被击杀之前,保证最大时间限度的力量轮换,争取更多的战
斗幸存者。毕竟这次参战的六千人的力量对反抗军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在作战中,核心的技术在于单向的能量轰击。不需要直接杀伤,也不需要寻
找破绽,所有人需要做的就是在预定的方向上释放能量弹,将道路上的里奥雷特
向两边击退。

  我们将会像一剂打入对方兽群的毒药,如同水滴一样圆润的融进战线之中,
而不是以血肉换血肉的死斗。

  当这一天结束的时候,我和初邪都意识到,人类大概真的可以实现这个奇迹。

  我和初邪带着旧反抗军的一干属下返回暗面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在这
段时间里,奥索维已经亲自训练了募集来的六千名精英。

  和燃墟预计中的结果相差不远,三个大陆势力所占的人数比例几乎持平。这
是一个好兆头,至少证明赌徒保罗和破霜方面并没有藏私。

  这六千人几乎可以算是整个【神都】能拿得出来的最强军队了。然而所有人
都没有一定能够活下来的信心,除了奥索维自己。

  他把时间几乎全部用在了对这支部队的战术指导上,并没有配合我与初邪作
团队训练,这多少让我有些不安。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训练无数次,在想起那只
魔兽部队的规模之时也依然会感到胆寒。

  至于阿杰他们四人,更是憔悴了不少。本来充满着活力的青年们看上去几乎
要被压垮了一般,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绝望的气息。

  在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把龙雀也放到了出战的名单上。她的年龄容易让人
轻视,所以在战术上会被安排在相对外围的地方。以她的实力来说,努力活下来
并不是无法实现的事情。

  小龙雀没有反对我的安排,相反的她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有些期待。或许
是因为很想变得强大吧,她表现出了一种无所畏惧的气质。

  在出战前,我一直拉着初邪和她对练。初邪的能量等级不高,所以我努力让
她适应着以葬敌法球为近身武器的战斗方式。初邪一直以来所习惯的嚣张的法球
中距离攻击被我强行扭转,以保证她能在魔兽之海的包围之中活下来。

  初邪并没有因此对我的努力表示感激,反而因为我的严肃态度和我吵了好多
次。我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是非常不安的,所以我没有真的和她生气。每次无
理的争吵都被我强制性的出手攻击所打断,而在对战的时候高级战士的习惯会很
快让我们冷静下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默契,我觉得自己还是喜欢这种感觉的。这让我感觉彼此之
间的关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我抽空打听了卡门最近的动向,似乎她也主动申请了出战,并且和其他几个
「战魂」汇合组了小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感觉多少轻松了一些,有这些强大
的战士与自己并肩作战终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至于这场战役最后的王牌能不能如愿得胜,我们就只能祈祷了。

  当奥索维最初说要把三个零级的超级战士集合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那
会是什么让人豁然开朗的选择。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上的力量规则并不是简单
加法。

  一个零级加一个零级就等于两个零级的力量么?这只是低等级的菜鸟才会相
信的东西。

  超级战士之所以难以企及,是因为他们懂得怎么把运自己强大的力量运用到
极致。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作战习惯,对超级战士们而言,这更加重要。

  当超级战士处于团队中的时候,整个队伍都会以他们为核心来制定战术,以
此来发挥他们最大的力量。正如在穹顶之役,我们会以AZZA的习惯来制定战
术一样。

  换句话说,超级战士们都已经习惯于身为主角来作战了。而当他们不得不和
其他人配合的时候,战术角色的转换会极大地限制他们力量的发挥。

  赌徒保罗、燃墟、破霜,无一例外,他们都是这样的家伙。我不清楚奥索维
会用什么办法让他们磨合在一起,但如果是以牺牲其中两个人的作战能力为代价
的话,我只能说这张王牌来的并不是很值。

  然而无论如何,不管我们抱着怎样的想法,该来的总会来。

           ************

  凌晨的时候,我从浅浅的睡眠中醒了过来。我听到门外隐约有窸窸窣窣走路
的声音,看来绝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并没有真正睡好。

  我轻轻按了一下初邪的肩膀。女孩睁开了闪亮的眼睛,利落的坐了起来,没
有一点睡眼朦胧的样子,似乎一直在等着我来唤她。

  我们沉默的下了床,洗漱,然后开始穿戴行装。女孩没有穿她那件黑色的长
袍,而是选择了战士的装束和一件我常穿的那种轻铠甲。我们相互帮对方扣好系
带,整理好内衬的衣物,然后在客厅的餐桌上吃了早餐。

  早餐是蛋白棒熬的汤汁和一颗脆生生的苹果。我和她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
说话。我听着初邪轻轻吹汤的声音,一口一口的将那颗苹果吞进了肚子里面。能
吃到苹果,这还要感谢面前这个家伙身为副军团长时的任性。

  走廊里的脚步声更加嘈杂了。虽然距离集合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但这种等
待要远比想象中折磨人。

  我将面前的食物全都塞进了肚子,然后喝了一小口水。初邪率先站了起来,
在她走向门口的几秒钟里,我抄起了桌子上的神宫,将它别在了腰间。

  「出发?」她的手放在门把上,扭头看我。

  「出发。」我扶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面颊上用力吻了一下。

  女孩回吻了我,在我的脸上留下了一丝清凉的触觉,然后推开门,我和她一
起走出了房间。

  旧反抗军宿舍几乎已经走空了,因为大家都被收录到了参战名单里面。他们
走的比我们还早,或许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像我们这样早早就把早餐备好吧。

  当我们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看到阿杰四人组和龙雀正站在不远的地方。苏
裳也在,阿杰正抓着她的手说着什么,女孩看起来有些忧郁,阿杰却显得比以往
冷静很多。

  当他们看到我的时候,苏裳从阿杰那里抽回了自己的手,阿杰也不由自主的
向后退了一步,站回了其他人那里。

  龙雀抱着一把剑,那是反抗军的制式武器。虽然她最喜欢用的是短刀,但我
觉得那种集团作战中还是制式的武器更能够保护好自己的主人。她眼里面游弋着
一点点的杀气,看来已经把自己调整为了战斗前的状态。

  我扫了他们一圈,没有和他们搭话,而是和初邪径直前进。胡狼还有胖子似
乎想说什么,但是他们终究没有开口。在我掠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全都跟了
上来。

  我们提升能量,向着黑城基地外围飞去。几乎是同一时间,黑城基地各个角
落都出现了能量光团,那是属于另外几个势力的人,属于那些势力中最高层的那
些战士。

  大概三四百个光团在我们前后闪耀着,一直飞到黑城基地之外。在空中,我
们清晰的看到了地平线上的那道黑线。我知道,那是我们即将面对的魔兽。

  将近六千人的部队早早就驻扎在了黑城基地之外,也只有我们这些身份较为
特殊的人才有自由活动的资格。而现在,所有人都已经从临时的营房中走了出来,
他们陆陆续续的聚集在了平原之上,慢慢组成了预定的战阵雏形。

  六千人分成了两千组,这两千组将要把魔兽群向两侧分割出足够后方队伍通
行的通道,也即是说战线一共会拉开一千个单位的长度。

  我们的小组处于非常后方的位置,这意味着我们会突进兽群更深,面对的敌
人也会更强。

  阿杰他们则处于最前列的位置。他们在离开我们找到自己位置之前一直在看
着我,但是我什么都没说,因为该说的话已经在出战之前说过了。

  他们或许会死,或许会幸存下来。无论如何,如果他们还能回来找我兴师问
罪,那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蜕变了。

  战阵呈狭长的菱形对准了魔兽群的方向,我们所处的位置是菱形最后的尖角
之处。而我们身后的菱形顶点毫无疑问是王牌小组的所在。

  我们离王牌小组还有几个组的距离,站在这边位置上的战士已经都是现在反
抗军内部和各大势力能够找到的最强大的存在了。

  赌徒保罗是最先到的王牌,我和初邪从空中降下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他。

  TWP的核心成员也都在了,苦苦在和保罗轻声说着什么。她无法和保罗呆
在一起,不得不和TWP的其他战士组队,所以我想那种不安的情绪要比我和初
邪要强烈很多吧。

  我们过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注意我们,我们也没有太注意他们,毕竟这种时
候除了眼前的战斗之外就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了。

  奥索维一直在营地里负责全盘的指挥,所以并不在我们这里。小队里少了一
个人,这让我们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不过他早就说过了,在引导着部队突进之
后就会迅速和我们汇合。

  破霜是一个人来的,这个长头发的男人看上去精神相当饱满。那把鲜红的重
型长枪被他背在自己的背上,把他修长的身材衬得有些渺小。他站在了预定的位
置上,一言不发,他的部下也没有从前面凑过来和他搭话,似乎对他脾气很了解
的样子。

  燃墟和一群他手下的壮汉在十分钟以后才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面。当他走
近的时候,我和初邪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满脸都是冷汗,脸色相当苍白。我甚至看到他的双手都在袖子下面不住的
颤抖。

  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这种状态下他肯定无法完美的发挥自己
实力。整个战局都要指望他们这三个会长之间的配合,现在的整个突发情况让我
们都立刻紧张了起来。

  破霜完全没有把燃墟放在眼里的意思,他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保罗走了过来,他也露出了不和蔼的表情。

  「你这是吃坏了肚子么?」他用拙劣的玩笑试图得到燃墟的回应。

  燃墟用他一如既往的冷酷眼神盯着保罗:「管好你自己。」

  保罗又看了他几秒,然后没再说话,任凭燃墟站在那里。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燃墟身穿铠甲。那件黝黑的铠甲像是由某种魔兽的甲壳所
铸成的,看上去又轻又薄但是却非常坚硬。然而,他铠甲下的衣服似乎都被冷汗
浸透了。

  初邪一脸担心的样子,她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想走过去问问燃墟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动,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既然燃墟仍然选择站在了这里,那
么现在这个时候问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后来我才知道,燃墟其实在【末日】到来的时候就开始戒除自己的毒瘾了。
他做到了,毒瘾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只是很不幸的,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
的症状发作了。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也没有要求将作战计划后延。至于原因我并不清楚,但
从这天之后,没有人再见到过他这幅样子。

  忽然之间,队伍动了起来。六千名战士迈开了脚步,向血族领地的边界走了
过去。

  苍缀?

  我试着呼唤了一下自己的契约者。如同之前无数次所得到的结果一样,没有
任何人回应我。

  看来这一战注定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这里,我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孩。一种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从喉咙里沉
了下去,那是对未来的恐惧,也是对自己责任的不堪承受。

  一定要活下来,和她一起……

  队伍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并没有到足以打乱阵型的程度。所有人都用能量将
自己浮了起来以节省体力,领队的人将行动节奏控制的很好,这点能量很快就能
够恢复。

  渐渐地,地平线上的黑潮蔓延到了后排的我们也能看到的地方。一种奇怪的
声音隐隐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从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又飞了两分钟,我才意识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数百万魔兽的呼吸声。

  它们安静的匍匐在这片望不见尽头的平原之上,除了呼吸之外没有发出任何
的声音。然而就仅仅是这样而已,在距离数千米之外的地方,我们就已经能够听
到那像是积蓄着能量的雷云一样的响声了。

  当我几乎能够辨认出阵线最前沿的魔兽的时候,队伍的速度减缓了下来,但
是并没有停。

  能量的压迫感从队伍的前列传了过来,那是事先早就定好的、最简洁的指挥
讯号。战士们一个接一个的开始提升自己的能量,后面的队员不需要任何多余的
指示,只要做同样的事情就可以了。

  每个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五米,而且也没人会以爆发的形式做能量提升,所
以这一过程看起来平和而又流畅。

  漆黑的葬敌法球从初邪的手边窜了出来,我也凝聚出了一根坚韧的骨矛。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能量波动成功的唤醒了沉睡中的里奥雷特战兽大军。

  我不知道第一声咆哮是从哪里传过来的,那突然爆发出的鸣叫带动了如同海
浪一样的应和声。那嗡鸣的雷云在一瞬间变成了无穷无尽的炸雷和霹雳。

  几乎要把众人头盖骨掀翻一般的冲天咆哮声席卷了过来,在耳膜几乎要被震
碎的当儿,我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队伍开始加速,我听到有人在前面的队伍里高声嘶吼了起来,接着是更多人。
六千名人类的战士像是要反抗一样发出了充满战意的吼声,身边的能量压力越来
越高,一种几乎要将心脏挤爆的兴奋感激的我也放声大吼起来。

  穿过了血族领地的边界,距离魔兽群就只有几百米了,整个队伍的已经到达
了预定的极速。魔兽群也动了,我听到了也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

  我捏紧了手里的武器,确定了一下初邪的位置,努力将自己的能量压制在一
个较低的水准。要在这种战意浓厚的地方阻止自己爆出能量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
事情。

  一道能量的闪光在队伍最前面的地方爆发了出来,我知道部队已经一头扎进
了魔兽之海里面。现在想要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性命赢
下这场战争。

  一个人影从人缝中向我们迅速滑了过来。那是站在原地的奥索维,他在队伍
最前面下达了最终的攻击指令之后就留在了那里。

  我和初邪保持着和队伍一样的速度,箭一样射向奥索维所站之处。

  当我们掠过他的时候,这个里林爆出能量让自己跟在了我们的旁边,和我们
一起进行了冲击。

  「我还一直想,你是不是要用阴谋把人类最厉害的战士全都葬送在这场战斗
里面呢。现在看来,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在魔兽无尽的咆哮之中,初邪的声音顺着风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面。

  奥索维掏出了自己的武器,他的右手拿着一把长剑,左手则是一把短剑。面
对初邪的发难,他微微笑着。

  「如果要死的话,我陪你们一起。」

  无数的能量爆炸在前面升了起来,它们有序的向两边挪动着,似乎彰示着一
切顺利。

  魔兽群从侧面向我们包围了过来,而队伍的速度并没有减少。只是,耳边的
音乐变得更加丰富了。我听到了无数种的咆哮,有人类的也有各式魔兽的,他们
和能量爆炸声纠缠在一起,仿佛地狱里面的交响乐。

  几分钟之后,我看到了在自己身边战斗的战士。菱形的战阵交替了将近一半,
我们已经真真正正的陷入了魔兽的包围之中。

  漏网的魔兽从空中不断掉落到人类战士的血肉所铸的通道里面,冲击阵中的
战士出手了,血腥味开始进入我的嗅觉系统。

  一头魔兽从地上踉跄的爬起来,它第一眼看到我们的时候,奥索维的长剑就
扫过了它的脖子。

  每个小队在前进的时候都有一名成员专门负责挡路的东西,奥索维现在就在
扮演这个角色。

  我感觉到队伍的速度似乎减慢了,这说明前面接触魔兽的战士已经遇到了真
正棘手的东西。

  又过了不知道几分钟,喊杀声越来越响,我知道自己上阵的时刻就要到了。

  挡在视线前面的小队越来越少,我很快就看到了两侧的空中所飞散的肢体和
鲜血。

  当紧挨着我们前面的那个小队大吼着用能量炸开蜂拥而来的魔兽,并将它们
努力推挤到左边的时候,我的脑海变成了一片空白。

  那仿佛是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深渊,色彩斑斓的生物占据了视野中的每一个角
落。它们像是虫子一样向我们倾泻了过来,几乎在下一秒就会把我们全部淹没。

  然而理智还是胜过了恐惧,我手中的骨矛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我几
乎走神的当尔它已经刺穿了第一只向我扑过来的战兽。

  那只战兽张开血盆大口向我嚎叫着,我能够清晰的看见它一层一层的利齿在
我的面颊前面疯狂的开合。

  骨矛扎的很深,已经来不及抽出来了。我将它连带着上面的魔兽射了出去,
然后凝聚了另外一根。

  那只被我刺飞的魔兽刚刚落地,还想挣扎着重新扑过来,然而它后面的里奥
雷特们就已经将它踩在了脚底下,活生生的变成了肉泥。

  漆黑的法球从我的余光中一闪而过,三只魔兽被初邪砸飞掉。法球在空中一
个回旋,爆发出一阵魔力的光彩,紧接着就是极高频率的乱窜。

  身后的通道算是勉强建立了起来,紧跟着我们的战士从我们身后掠过,剩下
的工作就是保证我们自己的存活了。

  一只只魔兽冲上来的时候,我都用骨矛和骨盾将它们硬生生的顶开在了一边。
不需要浪费能量对它们进行杀伤,这是奥索维早就说过的事情。

  奥索维这时候静静的呆在我们后方,等待着下一轮的战斗力替换。

  初邪的法式很奏效,在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切还很轻松么」的错觉。

  然而还没等我的想法消逝,斜上方就掠过了一丝黑色的闪光。

  一只人形里奥雷特用巨大的增殖手臂一把抓住了空中的葬敌法球。葬敌法球
砸烂了它的那只手臂,然而另一个里奥雷特也冲了过来,他用一股影族常用的阴
影能量裹住了大大减速的葬敌法球。

  下一秒钟,初邪就暴露在了不计其数的魔兽攻击之下。

  当我看到几十只魔兽从各个角度扑向失去了武器的女孩之时,绝望的吼声几
乎要从我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了。

  然而奥索维如同他所承诺的那样,在千钧一发之际拦在了女孩身前。他手里
的双剑像绞肉机一样舞动了起来,风暴一般的刀刃卷走了铺天盖地的血肉,那些
魔兽就好像肉块一样被切的粉碎。

  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种战斗的姿态。双剑的用法虽然有所不同,但那种出
剑的速度和力道,是完全超脱出人类的层次。

  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记忆深处。那是我和幽鬼、食影者一起前往光
面之时,最后遇到的那个女孩。她也用的是双剑,并且以一己之力扛下了爱丝弥
蕾与鲁恩希安的联手攻击。现在的奥索维有着和她相似的身姿。

  「后续法式跟上!」奥索维对身后的初邪大吼。

  初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立刻做了新的手印。葬敌法球从内部爆发出了一层
稀薄的黑色能量,成功抵消了禁锢它的牢笼,然后迅速回旋到了主人的身边。

  还没有等我们松口气,一股更加强大的能量压迫就顶了过来。

  一头巨型里奥雷特战兽踩着自己同胞的身体,从远处狂吼着向我们冲了过来。
它有着流线型的黑色身体,五米多高,体型看上去像是熊类,只是身上的各种甲
胄和倒刺让它显得比任何一种熊类都要狰狞。它厚重的脚掌有些像是龙爪,每一
步都能够踩碎几只战兽的身躯。

  和我曾经战斗过的那头蛇形深渊瞳魔相比,它要小太多了。可问题在于,这
一次被包围的是我们而不是它们。没有办法进行迂回,也没有空间进行闪避,这
种强行冲撞太致命了。

  又是奥索维第一个冲了过去,他在空中舒展身体,接连不断的对那头巨兽打
出能量弹。那是很强的能量弹,它们产生的爆炸极大的缓冲了巨兽的冲击速度。

  我只能说奥索维在处理这种状况的时候太有经验了,他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
应对的选择,否则不可能这么快的凝聚出高威力能量弹。这是经历过无数真正与
里奥雷特之间的暗面战争才能够掌握的战斗意识。

  奥索维暂时解决了被巨兽碾过危机,然后和它战斗了起来。可是我这边的麻
烦却并没有减少,又有两个人形里奥雷特同时向我冲了过来。

  我将手里的骨矛用力向他们投了过去,这个动作只减缓了他们其中一个的速
度。不过我也并不指望这个攻击能真的取得什么效果。

  我这么做的原因是要拿神宫,对低级魔兽而言,用神宫实在是太耗费能量了。
可是这几个对手让我不得不选择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就仅仅是去抽神宫的时间,有四头魔兽就已经撞在了我的能量护罩上。好在
我的防御能量还算充足,并没有被它们攻击到。

  初邪在我后面,她已经尽全力去砸开向我围来的魔兽了。可是魔兽的数量实
在是太多,而她也不可能放弃自我保护。

  第一个冲上来的里奥雷特似乎是噬族,因为他还没有很好的塑造身体,在腹
部留着一张血盆大口。

  那种完全不符合人类结构的器官让我后背发麻,没有人会喜欢被那种东西咬
上一口的。

  不过那似乎代表对方的等级不会太高,毕竟影族的领主就算强大也不可能完
全支配其他种族的高级人形种。

  神宫的光芒一闪,咱我们错位的时候就已经切下了他的一只胳膊。而他的攻
击被我的防护罩所吸收,震得我胸口一阵淤塞,却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

  用能量刃劈开几只伺机扑来的战兽,我回头去看自己的战果,结果却迎来了
一把骨刀。

  神宫勉勉强强的接下这一击,我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急忙往侧面加速以躲过
后续攻击,结果却直接撞在了其他的魔兽身上。

  那个低级的战兽被我撞了个重伤,所以没能攻击我。但是当我重新找回方向
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了魔兽的包围之中。

  奥索维在不远的地方和巨兽战斗着,我能定位他的所在,然而初邪却不见了。

  四周全都是魔兽以及和它们死斗的战士,能量的光芒和爆炸从四面八方升起
来,我根本无法找到初邪的位置。

  一种极端的恐惧从心里升了起来,我向空中急窜,希望能从高处找到她。

  然而紧追而来的人形里奥雷特却阻止了我的行为,它们两个一前一后对我展
开了夹击。那个被我砍掉一只手的噬族已经再生完毕,我几乎忘了,阿纱嘉的族
人根本不会惧怕那种伤害。他刚才就是在以牺牲肢体的方式来换取我的防御破绽,
如果不是我的能量比他高,或许我已经死了。

  两个敌人的攻击频率很高,他们深知人类的弱点,任何可观伤口都会使我们
的战斗力大幅下降,所以我们必须制造强大的护罩。他们就是希望通过以伤换伤
来消耗我的能量。

  不光是他们两个,只要一有机会,战兽们就会扑过来填补他们的攻击漏洞。
能量护罩不停的闪烁着,五分钟之后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能量有些不够用了。而这
段时间里,我更担心的还是初邪的安危。

  心里面像是着了火,我越是想摆脱这两个敌人就越是手忙脚乱。最后,我终
于忍不住了,借着护罩强行挡了一波攻击,然后发动手印聚合了赎魂之铠。

  这种高消耗的东西本不该在战争中使用的,可是我别无办法,或许下一秒初
邪就会受到致命的伤害,我不能再等了。

  赎魂之铠凝聚成功的下一秒,凝聚了能量刀刃的手臂就砸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忍痛回手一刀,正中对方的腹部,却被他腹部的大口一口将刀刃咬了个结实。

  我连忙抬起另一只手,打算用肘部的骨刃去防御另一边的攻击,然而那攻击
却迟迟没有来。

  另一个里奥雷特的攻击停了,他愣在了旁边。

  「朽骨!?」他用一种充满畏惧的声音叫了我。

  我终于想起来,自己在骸族之中是有着极高的支配力的,这是【红函】上曾
经告诉我的信息。虽然对其他种族的里奥雷特来说等若无物,但却足以支配任何
领主以下的骸族。

  或者说,甚至可以从黑无那里争夺这个骸族的支配权?

  「杀了他!」我对那个骸族下达了杀伐的指令。

  他照做了,虽然脸上带着一丝疑虑,但还是干净利落的将手里的骨刀挥向了
旁边的那个噬族。

  借着这个机会我用力抽夺回了神宫,然后急速上升。

  我不禁想,如果我支配着手里这双对戒的同时,也和阿纱嘉签好了终极契约
的话,说不定可以给这场战斗的敌人增加不少反叛者。

  不过这也只是幻想而已,毕竟影族的战斗部队里面绝大部分还是本族的战兽。
而且我一个人也不可能抵消对方多个将军的支配力。

  我一边将不断扑过来的魔兽炸开一边四下扫视,终于看到了葬敌法球的光色,
然后重新向那边冲了过去。

  「初邪!」我高声叫着女孩的名字。

  地面上铺满了被钝物击碎的里奥雷特血肉,我辨认出了三具人形种的残骸。
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在我向女孩所在的方向冲过去的时候,那如同龙卷一般旋
转的法球缓了那么一下,我借着这个机会突入了初邪的身边。

  在法球制造的风暴中央,女孩跪在血泊之中,她的身上是各种能量爆炸和魔
兽留下的伤口。

  她看到我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不甘的表情。

  「……还说什么要保护我呢……」

  在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她向后倒去。

  我一把抱住她,然后看到了她胸口巨大的穿透伤,那里钉着一根里奥雷特的
爪子。

  一股刺骨的寒冷将我笼罩了起来。这种感觉我曾经体会过一次,那是足以让
我放弃生欲的可怕体验。

  黏滑的血液在瞬间就沾满了我的手,很多很多的血,那些血让我恐惧的浑身
发抖。

  「不要闭上眼睛!」我大声喊着女孩的名字,努力阻止自己去想象即将发生
的悲剧。

  女孩嘴巴微微颌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紧接着,庞大的魔力云从她身体里面
溢了出来,就好像倾泻而出的洪水。

  和能量不同,魔力在形成法式之前不会和任何东西产生相互作用,它们迅速
充满了我们身边所有的空间。就好像,初邪的生命力如同她的魔力一样在不可逆
转的喷涌着。

  「我不会死的……不能死……还没赢……好痛……」女孩的脸上已经完全没
有了血色,她的喉咙里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

  不可控制的魔力云翻腾着,似乎想要聚集起什么形状。可是在没人控制的情
况下,它们只是一点一点的消散掉了。当初邪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的魔力似乎也
都倾泻了个一干二净。

  失去魔力支持的葬敌法球消失了,围在周围的魔兽再次向我所在的地方扑了
过来。

  已经顾不上能量上限之类的事情了。我抱紧初邪,用剩下的一只手握紧神宫,
大吼着将能提升的能量都负载在了上面。

  神宫的刀身爆发出了夺目的光彩,那是溢出的能量所残留的痕迹。我一边抱
着初邪向回冲一边将神宫舞成了一片混乱的刀光。

  前面挡路的魔兽被强大的能量刃切的粉碎,身后却不断有各种各样的攻击冲
击在我的防护罩上。我能感觉整个身体都好像被打碎的鸡蛋一样,内脏被接连不
停的冲击搅成了一团,剧痛几乎控制了我的意识。

  可是我没办法停下来,哪怕早一秒也好,我必须要带初邪回去。什么队形、
战阵、任务已经完全被我丢在了脑后,在无穷无尽的兽群之中我根本控制不了自
己的理智。

  不知道是因为战斗减员太严重还是像我这样无视阵型的人太多,潮水一样的
魔兽似乎已经突破了我们水滴状的战阵。我几乎已经看不到身边的同胞了,所能
做的就只是不停的把闪耀的神宫一次又一次的斩下去。

  不知道杀了多久,手臂似乎都已经失去知觉了,神宫的光芒在掠过又一头魔
兽头颅之后像残烛一样熄灭了。能量就要见底,而我却仍然没有看到希望的边际。

  臂弯里的女孩沉重的像是铁块,我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她仿佛就要变成
我记忆中的飞灰了。

  我听见自己绝望的嚎叫着,已经失去了能量的神宫以不甘的姿态继续劈砍着
扑过来的魔兽,直到手臂怎么都抬不起来。

  大概就要这样被淹没了吧……已经麻木的双腿完全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了。

  「站起来!!贪狼!!」奥索维的声音从远远的后方传了过来,他嗓子已经
嘶哑了。

  我听到了比身边各种魔兽的嘶吼还要吵闹的声音,一头战争巨兽正朝着我们
的方向冲过来。

  该放弃么?初邪已经不在了,我就这样被那头巨兽踩死不是也挺好的么?

  然而我的身体却不是这么做的。双腿像是自动做出了反应,支撑着我向后面
用力跃了半步。

  一柄巨剑堪堪从我面前斩过,在距离我半米的地方凶残的迎了上去,截停了
那头巨兽。

  巨剑的主人是我从没见过的重凯甲战士,他用惊人的速度再次抡起巨剑,在
巨兽身上不断留下新的伤口。这个战士的个头比我要矮不少,但是体型却非常宽
大,他和他的剑像是铁壁一样挡在了我的前面,他救了我和初邪。

  奥索维趁着这个机会跃到了我旁边,手里的双剑不知停歇的挥动着,屠戮着
所有试图接近的魔兽。

  「站起来!!这狗屎战斗还没结束呢!!」面前的战士咒骂道。

  那是个矮壮的女人,她粗声粗气的对我吼着,伸手抓住我拿刀的胳膊。

  我咬着牙,借着她给我的一点力量重新站起来,再次将神宫充上了恢复出的
一点点能量,刺入了离我最近的那头魔兽的身体。

  已经不知道期盼了多长时间,遥远的身后终于传来了一阵强光,伴随着密集
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所有人的心都绷紧了,或许有些人像我一样,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绷紧什
么了。大家知道,三个零级战士的战斗应该快要有结果了。所谓的结果,其实就
是我们的命运,要么在无尽的兽群中被耗死,要么胜利。

  整个战场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寂静,然后一望无尽的兽海退潮了。相互簇拥
着的魔兽们像从树上掉落的石榴,在枯火平原上炸散开来。咆哮声不见了,取而
代之的是呼啸而过的呜咽和暗暗的咕哝声。这些魔兽在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战意,
如同突然获得了自由的牲畜,自顾的向各个方向开始逃窜。

  我知道,是人类赢了。可是那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怀里的人。

  我已经失去了查探女孩的勇气。我所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向黑城
基地的方向开始加速。

  大概只坚持了五分钟的样子,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所有的声音似乎都
离我远去了。

  奥索维和刚才那个女战士扶住了我,带着我一起加速飞了起来。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到了基地,在冲进医疗所之前我就失去了意识。

           ************

  我头痛欲裂的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全身酥软的像是浓稠的奶油
汤,意识也在不断的闪烁。在坚持了十几秒之后,我又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意识就清醒多了,大概是之前麻药的效果已经过去了的缘
故。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我马上就体会到了让人心口发紧的疼痛。

  全身上下不知道留下了多少伤口,整个人几乎都被绑成了木乃伊。最严重的
是右手,手腕上架着一个便携型筒状的理疗仪,现在连弯一下手指都相当困难。

  我尝试坐起来,虽然有些困难,但我还是做到了。我又动了动双腿,除了酸
痛感之外一切都好。

  我拔下左手臂上的输液管,下了病床。

  奥索维就坐在我的床边,他像石头一样冰冷的坐在那里。我看到他表情的时
候只觉得整个天花板都向自己压了过来。

  「初邪在哪里?」我努力阻止自己全身的颤抖,勉强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对不起……」奥索维轻轻说道。

  我感到自己的嗓子绞成了一团,没有办法再呼吸。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昏迷了一个多星期。她的葬礼在两天前就已经结束了。」

  一种没办法描述的感觉用力撕扯着我的神经,简直要将我整个人都撕碎。

  我伸手拔出了神宫,另一手抓住奥索维的衣服,一把将他拉到了身前。我用
刀刃紧紧的抵着他的喉咙,泪水在一瞬间就涌了出来。

  这一定是个噩梦,杀了他我就会醒过来,我这样对自己说着,然后控制不住
的抽噎起来。

  我想要放声大哭,但是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胸口传来的巨大疼痛感让我勉强清醒了一点点。

  我感觉到脸上传来了濡湿的感觉,那是眼泪浸透枕头造成的。

  是梦,一个噩梦。

  我重新睁开眼睛,只觉得胸口闷的喘不动气。

  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和理疗仪,身体上的情况和梦里几乎一样,只不过疼痛感
比之前要清晰的多,在坐起来的时候也比梦里要困难一些。

  在昏迷的时候我做了噩梦,现在我必须要让自己从那个噩梦之中醒过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强忍着疼痛翻下了病床。很庆幸,我并没有和在梦中一
样看到奥索维。

  神宫横置在旁边的桌子上,旁边还放着一罐水和一枚苹果。我踉踉跄跄的走
过去,一口气喝干了水,又把苹果在两口之间塞进了肚子。我昏迷的时间并不算
太久,凭肚子的饥饿感就能分辨出来。

  这场从清晨开始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而现在似乎刚刚入夜。

  这是一件单人病房,看来我的待遇还算不错,至少不用担心有闲杂人士偷走
我的武器。

  铠甲之类的东西被随意堆砌在门边的角落里,那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所
以我也没有重新穿上它们的打算。铠甲上面有很多撕裂的地方,看来我受的伤比
想象中要重,只是自己当时似乎没有感觉出来。

  我推开房门,来到了医疗部的走廊里。走廊里很静,但是从楼梯间的方向仍
然可以听见下面楼层里面的嘈杂声。

  我艰难的迈着脚步,一间一间的查看着附近的病房。当走到第七间的时候,
我看到初邪正躺在里面。

  女孩的脸上挂着氧气面罩,被子下面的身体缓缓的起伏着,旁边的心率仪器
也在稳定的展示着她的生理指数。

  一种足以让人痛哭起来的解脱感从我心里爆发了出来,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力
气再做什么难看的事情了。我打开门,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了她的床边,抓住了她
冰冷的小手。

  世界在瞬间变得无比安宁,我觉得心里一片平静,靠在椅子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失去她,太好了。

  「你应该回病房去好好休养下……」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奥索维的声音把我吵醒了。

  我回头看去,他正带着一脸疲惫站在初邪病房的门口。奥索维的手上缠着绷
带,脖子上也贴了纱布,但总的来说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伤。

  「她会好的吧?」我看着继续沉睡的女孩,问道。

  「失血过多,肺叶穿刺伤,很久才能好。」

  我点点头,「我们赢下来了,对么?」

  「是的。我们准备前进了。」奥索维的声音里勉强带了一点点欢快的意思。

  我不知道燃墟他们是怎么击杀黑无的,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做到了,我们换来
了前进的资格。这是我们赌上性命换来的胜利,而胜利的味道还不错。

  「伤亡情况呢?」我又问。

  「几乎所有人都受了伤,成功撤回到基地的大概有六成。」

  这个结果让我有些意外,因为我在战场上并没有看到那么多人类的尸体。

  「六成……也就是说死了两千多人啊……」

  「没错。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魔兽逃散的时候死掉的。」

  「怎么会这样?」

  「失去控制的里奥雷特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决定行动,它们会恐惧我们这种
高级战士,也同样会攻击它们眼中的弱者。最外围那批战士能量消耗很大,所以
死伤最重。」

  听到这件事,我忍不住站起身来。后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胸口也觉得
有些沁凉,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还是回去休息的好,医生说你内脏有血肿。」奥索维说。

  「拜托你件事情,」我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对他说,「找人把我的床位换到这
个房间。」

  奥索维扫视了一下初邪的病房,这里的空间不大,塞进另外一张床的话就会
显得非常拥挤。但是他最终也没有拒绝我的要求,只是点了点头。

  我向楼下走去,从楼梯口隐约传来的尖叫声变得越来越清晰。走过拐角,推
开一楼楼梯间厚重的推门,我看到了很多人。

  伤者和医护人员在走廊里挤的满满的,地上布满了污迹,那是被反复踩踏过
的血液,现在它们已经变成了粘稠的黑色胶质。墙上蹭着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
大概是伤员挣扎时抹上去的。

  六千人出战,回来了三千多人,这里面重伤者的数量绝对不会低。临时招募
过来的有医疗方面经验的人手似乎相当不够,这些伤者们一排排的躺在走廊里临
时架起的床上,全身是血,却没有人来照应。

  有限的人手应该都被安排到了急救那边,而这些勉强处理过伤口的伤员只能
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发出凄惨的哀嚎声。

  我挨着他们的床位一点点向前挪过去。有的人已经痛的昏了过去,有的人还
在满脸铁青的支撑着,还有的人已经垂首在了床上,用扩散的瞳孔望着天花板。

  耳边是无比嘈杂的喧哗声,我旁边有个医生就在这么混乱的地方给伤员进行
着缝合。那个伤员发出了动物一样的惨叫,腹部动脉像断裂的水管一样向外喷着
鲜血。

  我绕过他们,继续向前走着,试图找到我想找的人。

  我找了整整一层楼都没有找到龙雀,这让我感到有些担心。从窗户向外看去,
大楼外面的空地上也密密麻麻的躺着无数伤员,或许我该去外面看看。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衣服的下摆,我扭头看去,一个满脸是血的战士正躺在
我旁边,喉咙里的空气随着他的胸腔在不断抽搐。

  他的腹部缠满了绷带,但是血液已经将厚厚的绷带染成了黑红色,渗透绷带
的血液流在床上,又淌了一地。

  医生已经试着救治过他了,但是影族的那种阴影能量占据了他体内破损的动
脉。没有蜕影兽的肉,束手无策的医生只能给他进行掩耳盗铃式的他包扎,然后
把他扔在这里等死。

  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从衣服上掰开了他的手指。我没什么能帮他做的,死
亡已经降临,没人能帮他。他手上黏糊糊的血液粘在我的衣角和指头上,感觉有
些不舒服。

  就在这时,一个人靠了过来,他半跪下来,捧住了那个战士的手。

  「闭上眼睛孩子,闭上眼睛。你信着耶稣吗?好的孩子,好的。没事的。我
陪你祷告。」

  似曾相识的声音轻轻的响了起来。周围很嘈杂,但是那种足以让濒死之人安
宁下来的嗓音却清晰的在我耳边回响着。

  「仁慈的主,愿人们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赐给我们日用的饮食,宽恕我们的僭越,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
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那名战士挣扎着,努力颌动着双唇,轻声随着身边的人做完祷告,他很快陷
入了永恒的平静。

  「韦尔奇·哈康。」我看着他放开战士的手站起身,边叫了他的名字。

  蹩脚的牧师回过头来,对我微笑了一下。

  「竟然在这里再次遇见你,主的旨意真是难以捉摸啊。」

  我向四周仔细看了两圈:「见习修女小姐呢?」

  「和教会的其他人在外面帮忙。」韦尔奇向窗户外面指了指。

  「我在楼上的病房住,有事情可以来找我。」

  并不是因为我没有什么想和韦尔奇聊的,毕竟我忍着伤痛下来是有事情要做
的。

  韦尔奇轻轻拍了我的胳膊一下,然后向其他濒死的伤员走了过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呆了一会儿,然后挪着步子向医疗所外面走去。看他的样子
似乎并没有参与到枯火平原的战斗之中,大概如果不是医疗人员人手不足,他们
教会的人也不会跑到这里来。

  我走出了医疗所,医疗所外面的伤员要么伤势不重,要么就是已经没有救治
价值的濒死者。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年轻的见习修女菲狄欧娜,她正在做着和韦尔
奇一样的事情,我没有去打搅她。

  人很多,所以我花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找到了我想要找的人。

  我先是看到了龙雀。小龙雀在人群中实在是太纤细了,很容易就会被我看漏
过去。她坐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倚着一个人在睡觉。身上没有什么伤,只有右手
手掌缠着绷带。

  她倚着的人是胡狼,那小子灰头土脸的,身上似乎受了不轻的伤。胸口的绷
带印着一条血痕,应该是在被里奥雷特正面击中过。

  他们两个人的身边躺着一个战士,脸上扎着绷带,颈部也做着固定。我走过
去仔细看了看,认出那是阿杰。

  绷带的边缘露出了缝合的针脚,阿杰的脸被抓的面目全非。可是他还活着,
而且也没有昏迷。

  我走到他身边,忍着身上的疼痛俯下身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颈部的支架让他很难扭头,但他勉强看到我的时候,阿杰全身都开始颤抖。

  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恨意。

  「你为什么非要我们战斗不可!?」

  阿杰的声音嘶哑的几乎无法听清,他的喉咙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们没你那么强!!比我们厉害的人多得是!你为什么非要让我们参加!!
为什么!!」

  他的手用力抓着我的手腕,指甲嵌入了我的肉里。

  我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有些难受。我没有看见艾丽娜和胖子,或许这就是阿
杰这么恨我的原因吧。

  我并不是不知道他们会有性命之忧,但我总是觉得人只有强迫着自己走上那
种赌上性命的战斗之路才有可能变强。

  强大,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重要了。

  阿杰哭泣起来,那是痛彻心扉的哭声,是失去了重要东西之后心脏发出的凄
鸣。

  胡狼坐在他旁边,也把脸埋在膝盖之间,双肩不受控制的晃动着。

  小龙雀看着胡狼,脸上露出了悲伤的样子。但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
的关心,所以就只是扭着脸一直看着他。

  「这条路就是这么艰难,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我对他们说道。

  「可是我们不想变成你!!」阿杰用一只手捂着脸,发出颤抖的声音,「我
们只想一起活着出去……和艾丽娜一起……和克鲁格一起……」

  「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价值的……」

  「如果没有你的命令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牺牲!!」

  「那么就会有别人为你们而牺牲。原来你想做的是躲在后面的人?踩着别人
的尸体堆出来的道路,靠着别人的庇佑回到外面,是么?」

  阿杰哽咽着,他重新看向我。

  「我……不知道……」

  「问问你自己。」

  我留下这句话,然后转身向医疗所走去。

  这个时候,我想还是陪着初邪比较好吧。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当我回到初邪的病房的时候,看到她的旁边已经摆下了另外一张床。我用残
余的力气挪到了床上,牵过她的手,闭上了眼睛。一直压制着的疲惫翻涌着占领
了我的神志。

  意识融化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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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忏悔于旧日

  身上的伤比我想象中要严重,虽然我在开始的时候还自以为没事的到处「视
察」,然而在咳了两天血之后我学会了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不再去打听外面的
状况。

  医疗所里渐渐变得越来越安静,曾经在走廊尽头徘徊了很久的嘈杂声响不知
道什么时候消失掉了。在清醒的时候,陪伴我的就只有旁边的一台心电监护仪。
初邪的心跳化作了绿色的电讯符号,在上面静静的蹒跚着,发出了如同机械钟表
一样的滴答声。

  不是很职业的护士偶尔会来查看一下我们两个的情况,更多的时候也只是帮
初邪换一下药。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我可以顺畅的自由行走为止,初邪却迟迟没
有醒来。

  我找了医生询问情况。这个因为贪恋在「游戏」中赚外快而被困在【神都】
的医生似乎很专业的样子,然而他并没有给我什么乐观的消息。

  没人知道初邪会什么时候醒过来,更确切的说,医生们认为以她的状况早就
应该恢复意识了。而她并没有,她就好像逃避着现实的小女孩一样,在自己的梦
里过的很开心。

  当迷茫和担忧若有若无的占据思维的时候,我会独自趴在走廊另一端的窗口
向外望去,不远处的街道挤满了缓慢涌动的人类,大迁徙已经开始了。

  没有了影族的包围,暂时安全下来的迁徙路线终于派上了用场。在铁辉城滞
留了许久的难民们可算是真正的涌入了暗面,踏上了回归真实的道路。

  阿杰曾经失控的情绪在胖子和艾丽娜相互搀扶着出现在医疗所的时候再一次
爆发。我不得不说那两个家伙运气真的很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从无数的尸体中
爬出来。

  当魔兽包围他们的时候,胖子克鲁格被从队伍中分割了出来,如果不是艾丽
娜冒死和他靠在了一起,前后夹击的敌兽早就把他撕成肉块了。

  四散奔逃的魔兽造成了强烈而密集的能量震动,精疲力尽的两个人终于被击
倒在地,不过攻击他们的魔兽却没能真正的杀死他们。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人们能够从地狱活下来的时候就不会再关心那种事情。

  阿杰没有再把对我的恨意继续保留在心里,他在我和初邪最需要保护的时候
主动和其他几个人悄悄的守在了我们病房不远的地方,这是我好转之后才发现的。

  重新走出病房的我在转角的墙边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男孩,他脸上的疤痕开始
生出粉红色的嫩肉,横跨在额头和鼻梁中央,上唇也被带出了一道獠牙一样的口
子。

  他将艾丽娜与克鲁格生还的消息告诉了我,然后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我
能看出来在他身上已经发生了某种改变,尽管他和几日前的那个会因为战争而恐
惧的男孩相比只多了几道伤疤,但那种被称为「战士」的种子似乎发芽了。

  后来我还看到了克鲁格,看到了艾丽娜。胖子失去了他的懦弱和优柔,艾丽
娜也不会再在我直视她的时候露出一丝不知所措的羞怯,我想他们都长大了。

  至于胡狼,他冒冒失失的性格好像并没有改变。只是,龙雀现在和他走的很
近,经常把他揍得灰头土脸,但是他仍然可以带着青眼圈和肿胀的额角嘻嘻哈哈
的守卫在我和初邪这里。

  奥索维在第一天之后只来过一次。他看了一下初邪的情况,又将卡门在找我
的消息带了过来。新人类已经开始了迁徙,他只会比以前更加忙碌,我再也没有
看到他出现在这个地方。

  卡门没死。事实上五级以上的高级战士存活率至少到达了80%.卡门能和其
他「战魂」组队的话,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出事的。

  虽然不知道她找我有什么事,但既然她没自己找过来就说明那并不是什么大
事。身体有伤的情况下我也不想去找她,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带着这副狼狈的
样子见任何人。

  从风言风语中我听到了关于那三个零级的事情。据最前线的战士们说,那三
个家伙从参战到击杀黑无只用了大概三十秒的时间。

  我对里奥雷特力量最直接的了解来自心族的领主怜幽,我动用了大量的契约
力量才勉强赢了她。后来她莫名其妙的以完好无损的姿态从火山口救了我,所以
我也并不能说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了一名里奥雷特领主的力量。不过可以确定的是,
黑无身为王城领主一定比怜幽要强大的多。

  当得知这个「三十秒」的消息之后,我一整晚都兴奋的没能睡着。脑海里不
断想象着各种各样的战术,模拟着当时可能发生的情形。

  真的太快了,我实在想不通这三个人到底是用什么战术将黑无绞杀掉的。在
将军级里奥雷特环绕之下的黑无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就算是孤身应战他也不应
该输的这么快。

  那三个零级战士以一种傲人的姿态,在所有向往着强大的战士面前树立了一
堵难以逾越的坚壁。而我知道,没有一个战士是不想变强的。

  我猜,大概所有得到这个消息的高级战士都会把自己代入那三人中的一个,
然后再重新考虑自己是不是能够做到这件事情。这种念头让人既兴奋又沮丧,会
使得无数战士彻夜难眠。

  初邪的状态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外伤也愈合的非常顺利,药和理疗器都停
用了,只在受伤的地方留了一道食指长的疤痕。只要她愿意,这种疤痕也很容易
被清除掉。

  可是她并没有如愿醒来。我看着黑色的人潮从黑城基地每日每夜的倾泻出去,
直到落下一座空城,她却一点清醒的意思都没有。

  绝大部分的难民都已经转移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些还没有完全好的伤员以及
黑城基地最后的一批后勤保障人员。虽然【神都】那边还有些零星的难民会过来,
但我想最后的撤离应该已经不远了。

  我倒不是很担心会被队伍落下,毕竟难民队伍的规模庞大行动迟缓,而暗面
的又十分广阔。如果初邪恢复过来的话,我们用能量飞行很容易就能赶上。退一
步讲,就算她没能醒来,剩下的作物培育飞艇也可以用作方便的代步工具。

  只是这种等待让人心里有些焦急。因为自己身体上的伤也已经痊愈,所以我
留在病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

  这天一如既往的安静,转移难民所产生的噪音已经远去了。我离开房间,随
便扫了两眼,看到了杵在走廊尽头窗户旁边的胡狼和龙雀。

  这两个青少年这段时间几乎形影不离,当然主要还是胡狼以跟屁虫的身份跟
着龙雀,所以我猜八成是因为龙雀在这里胡狼才跟过来的。

  胡狼眉飞色舞的在和龙雀说着话,两只手张牙舞爪的比划着什么;龙雀看着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却是一副认真的神色。

  「师父,早!」胡狼看到我之后叫道,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让我看了想要踢
他。

  「再叫我师父我会忍不住把你从这个窗户扔下去。」我恐吓道。

  胡狼嘻嘻哈哈的贫嘴,我没理他。看到龙雀恰好在这里,而我又没什么事情
做,便决定和她聊聊。战后我一直浑浑噩噩的养伤,到现在才有多余的精力来做
点别的事情。

  「之前的战斗,感觉怎么样?」

  胡狼快嘴快舌的接口:「我的天,现在想来还真是……」

  「没和你说话。」

  他撇了撇嘴。

  龙雀看了我几秒钟,似乎在思考。

  「好久没觉得害怕了……不过还好吧,我接手的魔兽都不算太强……不过还
是很害怕,尤其是最后的时候,阵型全乱了,只能提着一口气乱打……」

  「会害怕是好事。你要去找他的话,遇到的情况只会比那时候更可怕。」

  「他以前和我说,深渊里的家伙,想要一对一打赢都要费些力气。」

  「所以你现在摸到希望了么?」

  龙雀沉默的看着我,很久之后摇了摇头。

  「你们说什么呢?」胡狼拧着脸,好奇的问道。他用脚后跟在墙上轻轻踢着,
似有些不安。

  我心里明白,胡狼非常心仪小龙雀。在他这种年纪,露出那副青春勃发的样
子就一定是为了女孩子。可是龙雀的世界离他毕竟还是太远了,除非龙雀自己愿
意放下一切,选择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

  「说我哥。」龙雀随口应了胡狼一句。

  「你哥?你还有个哥哥?」胡狼的问题立刻就一个跟一个的接了上来。

  「以后和你说。」

  胡狼一下子就老实了下来,仿佛被套上了笼头的狗。

  我突然觉得,或许小龙雀并不应该去寻找梅尔菲斯。正如我一开始所感觉的
那样,梅尔菲斯和小龙雀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清醒过来的偏执病人。
他为她做出的选择超出了理智的范围,那是一种自杀式的最后疯狂。

  后来梅尔菲斯遇到了卡门,他似乎清醒了过来。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但
他终归直视了自己的偏执和谎言。

  如果他在之前只是把小龙雀当做自己妹妹的替代品,那么当他清醒过来之后,
小龙雀对他又算是什么呢?

  这个小女孩被梅尔菲斯夺去了一切,她的眼里除了他之外还能存下其他的东
西么?她是不是知道自己还有另一种未来呢?她知不知道,即使没有没有梅尔菲
斯也会有幸福的办法?

  我没办法替别人做选择,也没有必须要关心龙雀的理由。我只是替梅尔菲斯
照顾着他的女人而已,如果这个身份真的适合小龙雀的话……

  「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继续问她。

  「打算?我没想过……」

  看来她还是年纪太小了,完全没想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如果一切顺利,回到外面世界是迟早的。到了那个
时候,没人知道人类还能不能再回来暗面,就别提深渊了。你想找他,从何找起?」

  龙雀皱着眉头:「能出去当然就能回来啊。」

  我不想多话,于是就只是点了点头。其实我宁可龙雀放弃这个幼稚的念头,
毕竟想在深渊中找到一个人类实在是一种脆弱的幻想。在我的臆想之中,反而是
让梅尔菲斯自己从那里爬出来比较现实。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非常轻微的脚步声。如果不是走廊里太过安静,我想自
己大概会忽略那声音。

  回过头去,我看到苏裳拎着一个大盒子,正从走廊的另外一头向我们走过来。

  那个盒子看上去分量不重,女孩用一只手提着它并没有露出辛苦的样子。胡
狼在看到她以后迎了过去,接过了那个盒子。盒子里面是我们今天的食物,苏裳
每天都会送过来吃的。虽然不是我让她这么做的,但我也没有阻止她。

  女孩穿着的衣服我看着有些眼熟,仔细一想,那似乎是初邪的。纯白色的吊
带连衣短裙加上紧身的墨蓝色短裤,初邪在卧室里的时候就经常这么随意的搭配。

  暗面的气候多变,但基本上都离不开一丝燥热,所以苏裳这种短打扮是很正
常的。只是在这之前她一直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她恢复
正常年轻女孩的穿着。

  这里距离我们原来驻扎的那座建筑挺远的,对于只能步行的苏裳来说大概要
走上一个小时。所以我看到她出了很多汗,胸口处露出的雪白肌肤显得水色盈盈,
看上去有种相当健康的感觉。

  胡狼打开盒子,拿出食物摆在窗台上,和小龙雀一起吃起来。苏裳看了我一
眼,也这么做了。

  「你这身衣服是初邪的。」我靠在窗台边,拿叉子插着盘子里面的紫甘蓝往
嘴里送着。

  「嗯,她给了我几件,说我可以穿。」苏裳低着头轻轻回答。

  「那就好,不然她醒了以后可能会发火。」我想象着女孩的样子,忍不住微
笑起来,「那家伙对衣服很挑剔,在这种地方能找到喜欢的款式还是挺难得的。」

  苏裳抬头看我,眼睛里闪动着我看不懂的光,似乎是有心事。

  「有话就说。」

  「阿杰最近好像很……不一样……」

  「嗯?怎么不一样?」

  「他不爱说话了,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裳说的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不过我并不打算做心理医生就是了,所以一
直都没抓阿杰来谈谈。

  「现在这么关心他了吗?」我开着玩笑。

  「他对我最好了,如果能帮他的话我怎么样都会帮的。」苏裳说的缓慢却很
用力,似乎在竭力表达着某种诚恳。

  我点了点头:「有机会就随便和他说说话吧。你已经经历过了成长的阵痛期,
现在轮到他了,就这么简单。等他把脑子里的浆糊想明白,你们就算是站在同一
阶梯的伙伴了。」

  苏裳听了我的话,不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小口吃着盘子里的东西。

  突然,我只感觉神经一紧,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猛地从后心用力刺了
一下。

  我扔下餐具,用能量加速冲向了初邪所在的病房,这个举动带倒了苏裳,还
吓了胡狼一大跳。

  房间里多出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就立在初邪的床边。我顿时出了一身的冷
汗。

  「真是大意啊。」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她留着清爽的短发,将自己藏在角落的阴影中。她腰间
挂着一对短刀,看起来并没有使用它们的意思。

  我狂跳的心脏勉强缓和了下来,不过还是没把手从神宫上挪开。

  「好久不见。」我对女人说。

  「好久不见。」女人和煦的回应了我的招呼。

  瓦琳娜,【幽鬼】的中坚力量,深受爱丝弥蕾信赖的伙伴。我和她曾经作为
斥候前往光面探索,而且还一起放纵的享受了一下光面柔软的草地。所以说,虽
然我和她并不是很熟悉,但是短暂的共同经历让我对她还是有些好感的。

  「你以这种方式出场是不是有种恶作剧的意思?」

  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站在了她和初邪的病床中间。虽然并没有
她要对初邪不利的迹象,但我仍然要小心一些。

  「只能说有一点吧。」瓦琳娜在笑,那笑容里有种嘲笑的意味,「你的感应
力算是不错了,这么快就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可惜的是,如果我真要对她下手,
还是晚了。」

  「你怎么进来的?」我忍不住问。

  之前我和其他人在走廊聊天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性。可是瓦琳娜还
是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进入了这个房间,看来我还是太松懈了。

  「要在杀手的世界里混饭吃,这点技术还是要有的。」

  我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想在这些方面跟上这些人的步子终归有些遥远。

  「你过来不是单单要炫耀自己的技术吧?还是说……」

  「我们收到个单子。」瓦琳娜打断了我悠闲的询问,「杀她的单子。」

  我一惊,看到瓦琳娜对初邪扬起了下巴。

  「也是算我恶趣味吧,想看看价值四亿的人头难不难拿到。唉,没想到是这
么轻松的工作呢,可惜最后我们没接。」

  她的话里包含了很多信息。既然她站在这里,而初邪还活着,那说明他们不
仅没接这个工作,还打算违背一点点的职业道德,专门过来提醒我。

  我抑制着重新开始剧烈跳动的心脏,咽下一口口水。

  「谢谢……不过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们会做这种选择。还有,你们和食影者
现在怎么样了?」

  瓦琳娜没说话,而是将视线挪到了我的身后。我扭头看去,胡狼正拿着自己
的剑站在门口张望。看来我刚才激动的行为吓到了他,不过……

  「龙雀呢?」我问他。

  「她去叫人帮忙了。你没事吧?」

  「是认识的人,没关系。你去找他们吧,在外面等着我,叫你们再过来。」

  胡狼疑神疑鬼的看了瓦琳娜一会儿,然后应声去了。

  我四下查看了一下,这层楼看上去已经没有人了,于是我便关上房门,重新
和瓦琳娜轻声攀谈起来。

  「我们和食影者还没正式合并,不过已经一起做大活了。原先有矛盾的一些
人会刻意相互避开,总体来说相处的还不错。那些较新的成员,相互之间已经走
得很近了。」

  「那为什么不合并呢?」

  「执着于名字吧……他们的规模比我们要大一些,让他们归进【幽鬼】的话
没人能服气。爱丝弥蕾的话,更是死也不会丢掉原来公会的符号。」

  我潜意识里已经猜出了这两个集团将会走的路线,所以对瓦琳娜的话我没有
觉得丝毫意外。

  「初邪的事情,拜托你详细的讲讲。」我将话题转到了最关心的方向。

  「没有什么特别好讲的。有人通过我们的渠道提了这个任务,鲁恩希安和爱
丝弥蕾都拒绝了,就只是这样而已。现在外面没人知道我们两个组织的关系,所
有人都还以为我们是敌对的,所以相同的委托我们接到了两份,这么看来对方可
不是闹着玩的。」

  「到底是谁给的任务?!」

  「不知道。」瓦琳娜耸了耸肩。

  「追查下和你们接头的那个人不就行了吗!?」

  这件事情让我有些冲动,所以强烈的语气引起了瓦琳娜的微微不满。

  「我们这行有我们这行的规矩。很简单的一条,无论如何都不能动委托人的
脑筋,不然我们怎么可能在黑暗世界站得住?」

  我叹了口气:「抱歉……有些激动了。你们带这个消息过来,我已经很感激
了。」

  瓦琳娜对我的道歉只是眨了眨眼:「我们也并不只是因为你才拒绝的。只是
钱对我们现在来说的意义并不太大。鲁恩希安预计,当新人类回到外面以后,货
币会极大的贬值。越是大金额的货币,越是会损失的多呢。相比较那四亿而言,
初邪活着对我们的好处或许更大。而且……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微微一愣:「考虑?考虑什么?」

  「当然是加入我们了。有些家伙现在还对你的烹饪技术念念不忘呢。」

  我哑然失笑:「现在大概还不是时候,而且我也没说一定要加入你们吧?」

  「随你吧。」瓦琳娜哼道。

  我们俩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和谐。

  「终归觉得你出现在这里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瓦琳娜没有马上回答我,她双手交叉放在腿间,显得有些慵懒,这不是一个
临时访客该有的神态。

  「这么说吧,其实接下来的才是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我撇了一下嘴:「你还真是忍得住,现在才说。」

  「因为不是什么急事。我们想从你这里买个东西,但是你现在还没有。」

  她的回答让我有些头大。

  「你们杀手都喜欢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说话,让人干着急么?」

  瓦琳娜笑笑:「我们要一辆作物培育飞艇。」

  「作物培育飞艇?你们现在也缺吃的了?」

  「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在你知道暗面存在之前我们就已经是里奥雷特五大王
城的熟客了。会担心食物这种东西的话,还在暗面混个屁。」

  「好吧,不该问的我就不问了。不过我的答案也很简单:无能为力,抱歉了。」

  我并不是因为瓦琳娜略带自傲的态度而产生了逆反心态,而是自己确实做不
到这一点。作物培育飞艇在现在这种时候已经成了新人类最最珍贵的资产,甚至
连保罗和破霜也只能得到区区一艘作为自己公会的补给命脉。

  「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我们找到了你自然是有我们的自己的考虑。」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那种东西的话,你现在的交谈对象应该是燃墟而不是我。」

  「我们信任你,但是不信任燃墟。而且我已经说了,不是急事,只要在期限
之前搞到就可以了。」

  我无奈露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我真的帮不了你们,我现在在反抗军
里说话根本就没有分量啊。」

  「可是她有。」瓦琳娜又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我身后沉沉睡着的女孩。

  我思忖了一下,哑然失笑:「之前那么关心她的安危,原来终归还是有目的
的嘛。」

  瓦琳娜倒是显得很坦诚:「能帮你,能帮我们,更是能帮她关心下自己的性
命,大家都有好处。」

  「那等她醒了我和她商量。不知道你们的期限是什么?」我琢磨了一下,似
乎帮这个忙并没有什么害处,于是便默认了下来。

  「到达光面的时候。」

  这个冷漠女人的嘴角带上了一抹微笑,而我竟然读懂了。

  不愧是资深的情报集团,他们已经在计划光面旅行的事情了。无论新人类在
光面会遇到什么,他们都做好了探索新世界的准备,然后以热烈的好奇心想要彻
底了解一个新世界,这是他们的本能。

  看来他们真的很信任我,竟然把组织未来的动向都向我敞开了。我不得不说,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非常不错。

  「接下来是报酬,我们的出价是二百金币。这里是先付的一百。」

  瓦琳娜说着,递过来一个钱袋。事实上,我本就没想要什么报酬,毕竟他们
已经给了我一个重要的,关于初邪安危的情报。可是他们的出价实在是很有趣,
于是我忍不住接过了瓦琳娜递过来的东西。

  钱袋里面并不是【神都】的货币,而是沉甸甸的私铸高纯度金币。我捻起一
枚细细看着,这枚金币直径三厘米,正反面分别刻着一只塔盾和一只十字型的剑
柄。

  「知道你并没有想要什么报酬,但是我劝你还是收下。」

  我随手把钱袋在手里颠了颠,「我收了,就当做个纪念。」

  「纪念?」瓦琳娜又露出了那种嘲讽的表情,「这是以我们两个公会为核心
的黑暗世界所流通的金币,是只有真正做出贡献的成员才能赚到的东西。公会里
面可是很公平的,你想要寻求公会的帮助,或者和成员之间相互交易,这东西比
什么都好用。」

  听到她这么说,我又忍不住打开钱袋向里面看了两眼:「这要换成钱的话,
值多少?」

  「一百万。」

  「也没多少啊……」我嘀咕着。

  「我说的是外面世界的钱,一枚一百万。」

  「什么!?」

  我失态的惊叫在房间里嗡嗡作响,惹得瓦琳娜嘴角得意的上翘,我都产生了
会把初邪吓醒的错觉。

  一枚一百万,这一袋金币竟然价值一亿!

  作为一个前数码店的老板,一年三十万的进账都足以让我笑醒。现在有了这
么一大笔钱,难以想象身处那个时候的我会是怎么样一种表情,又会过上哪一种
生活。

  「这叫十字金币,在公会的高级装备市场里它是最受宠爱的流通物。杀手之
间相互委托的话,十字金币也比钱好用。」瓦琳娜解释道。

  对黑暗世界的家伙们而言,需要钱的地方不多,但一旦需要花钱的时候就意
味着极大数额的支出,日常货币对他们的吸引力已经大幅缩水了。而像这种实打
实的靠出动任务才能赚到的东西,足以在杀手之间保值。

  「这是我们初代会长留下的机制……会员之间的利益关系得到了很好的保障。
分裂以后,两边都保留着这个机制。到后来,其他一些的高级集团也加入了这个
体系。现在重新合并,才发现其实大家都没变。」

  「你是幽鬼的老资格成员啊……你们初代会长,真的和我长得像么?」我想
起来一件过去的事,忍不住问。

  瓦琳娜摇了摇头:「不像。」

  我有点意外:「你们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啊?」

  「我觉得不像,不行么?」

  可能是一大堆的金币把我的脑子烧糊涂了,这才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自
嘲的想着。

  「那么这我收下了,可是我并不是很有把握能弄到你们想要的。」

  瓦琳娜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我的这个假设:「葬敌初邪在新反抗军里还是有
地位的,而且她这么聪明的女人,只要她愿意就一定能行。在这期间我们也会出
力的,她的安全也交给我们吧。」

  「你们……听上去来的并不止你一个?」

  「当然。加上我,爱丝弥蕾一共派了三个人来帮你进行暗杀防卫的工作。至
于工资么,从你报酬里面扣了。」

  「扣完了还有这么多……你们真是大方。」

  「不是我们大方,而是这件事的确相当重要。对了,另外两个人是你的熟人,
他们应该在下面等你。我来护着她,你去见见他们好了。」

  听着瓦琳娜的话,我一时也有些好奇。说到幽鬼里面的熟人,那次参加了光
面突袭的成员我倒是都不陌生,毕竟在船上朝夕相处了好一段时间。于是我把初
邪的安全交给了这个女杀手,穿好外套下了楼。

  胡狼已经把阿杰他们所有人都叫了过来,还要加上龙雀和苏裳。这么一看,
门外的空地上还真是像木桩一样杵着不少人。他们盯着街道对面站着的另外两个
家伙,带着一点点警惕的感觉。

  看到那两个人,我忍不住憋着笑摇了摇头。

  两个人中的那个女孩已经笑眯了眼,她露出偷偷摸摸的神情,手提到脸旁,
轻轻对我招着手,一肚子开心的样子。而她旁边的男孩则一如既往的摆着臭脸,
目不斜视的瞪着我,不易察觉的对我点了点头。

  我对他们两个招了一下手,示意他们过来。

  小猫甩着已经长到肩头的银发,兴高采烈的跑过来,脚步又轻又快。还没等
我说话,她就一把抱住了我的脖子,还亲昵的拱来拱去。

  这动作吓了我一跳,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只能尝试着
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象征性的拍着她的后背。

  好在小猫并没有让这个令人尴尬的场景持续太久。她松开手,摸摸我的小臂,
又揪揪我的头发,就好像一只想对人类表示友好的小动物。

  洛奇也走了过来。我看着他因为眉毛稀疏而显得凶神恶煞的脸,忍不住有点
想笑。当然我没有笑出来,只是很淡定的抬起胳膊准备和他握手。

  而他皱着眉头,带着凶恶的眼神,把两只手都伸了出来,用双手和我握了手。
这种表情和动作的巨大反差让我胸口憋气。

  不过本来也不能用常识来衡量这些黑暗世界长大的家伙,于是我干脆当做什
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和他们交谈起来。

  「瓦琳娜带你们两个过来的?」

  小猫完全没接我的茬:「大厨大厨,给我们做好吃的吧!」

  「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我没好气的说这个时候,阿杰他们全都靠了过
来。在我下来之前,这两拨青少年应该是隔着一条巷子相互瞪了好一阵子。阿杰
他们自然是充满了警惕心,而小猫和洛奇则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是你的熟人么?」阿杰走到我身侧,对小猫和洛奇点了点头。

  「这是曾经的同伴,今后一段时间要一起行动,有时间你们相互熟悉一下。」

  小猫在这个时候扯着嗓子嚷了起来,撒娇的声音甜腻腻的:「不行!不给做
好吃的我就不听你的!」

  我刚想和她斗嘴,就听见瓦琳娜从楼上的窗口探出身来,大声喊了我的名字。

  我神经一绷,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也顾不上形象了,我提升能量,直接飞了
上去,从窗户跳进了走廊。

  身后传来了喧哗吵闹的声音。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猫和胡狼一起卡在了
我刚刚穿过的窗户那里。这两个性急的家伙都想跟着我上来,结果抢在了一起,
显得异常狼狈。

  其他人在下面大喊大叫,艾丽娜焦急的发着指令,想让胡狼先撤下来;而胖
子则发出了闷闷的笑声,听起来像只笨拙的犀牛。

  我没心思理他们,而是快步冲进了初邪的病房。

  瓦琳娜站在门边,和我淡淡的对视了一眼。房间里的两个护士正在忙碌着什
么,似乎正在拆走初邪的生命维持设备。

  初邪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用手轻轻的揉着太阳穴,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虽然她昏迷了很长时间,但是医生一直给她上着肌电理疗器,所以并不用担心什
么肌肉萎缩的症状,现在的她只要清醒过来,应该就和战前的状态一样了。

  瓦琳娜转身走出了病房,然后关上了门,很识趣的把我和女孩单独留在了一
起。

  我靠过去,摸着她的头发:「是做了什么梦么?睡了这么久?」

  女孩先是迷迷糊糊的小声咕哝了几句,然后试图坐起来。我虽然帮了她一把,
但她看上去还是比较轻松的,这说明女孩的状态真的不错。

  「我现在在哪?」她睁开眼睛,扫视了病房一圈,然后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这是黑城基地外围的医疗所,你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

  我轻轻地回答她的话,伸手揽过初邪的肩膀,想吻她一下。

  万万没有想到,一只拳头毫不留情的砸到了我的脸上,让我直接从床边歪倒
在了地板上。我忍耐疼痛的能力不算差,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实在是太出乎意
料了。

  还没等我发出质疑的骂声,女孩就已经爆出了怒吼。

  「你知道我是谁么?!想要找死吗!?」

  我看着初邪扭曲的表情和戒备的姿态,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揉着肿起的脸颊,我从地板上爬起来,然后重新向她走过去。

  初邪从床上跳起来,隔着铺位对我摆出了格斗的架势。那身宽大的病号服没
能遮住她白生生的小腿,引的我忍不住目光下移。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更是让初邪如临大敌,她已经开始用余光来搜索旁边能用
来做武器的东西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作痛。

  「你失忆了?!」

  初邪瞪着我,没说话,也没有放低自己的姿态。

  她不说话,但是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和怒意
不知不觉的占据了我的情绪。

  「你连我都不记得了!?」

  「我不认识你。你是反抗军的人么?」初邪冷冷的说,那张小脸几乎要结冰
了。

  「那你记得什么?你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躺在这么?你记得反抗军,那你记得
奥索维么?」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耐心,但是在这种时候我的演技还是太差了。

  「你让他过来,我自己问他。」初邪的应答直截了当而且很聪明,这却让我
更加难以招架。我总不能跑到前线基地把奥索维拽回来。

  「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又不会害你……」最后,我无奈的说道。

  初邪发出了一声冷笑,我承认这句话确实有些可笑,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
和她解释。

  看着最亲近的人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忍不住叹了气。

  「你有两个哥哥……你是一个法师,武器是葬敌法球,最厉害的法术都是从
一本叫【漆黑之雨】的书上学的……你看,我很了解你。」

  「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证明不了什么。」初邪仍然不买账。

  「你晕船,晕船的时候什么都吃不进去;你以前会抽烟的,后来戒了,但是
如果压力很大偶尔还是会抽一根;你小时候养过一只猫,猫的名字是Ted;你
讨厌吃胡萝卜,非让你吃的话就会抓狂……」

  听着我一字一句的倾诉,我看到女孩冰冷的表情终于微微融化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动摇着问。

  「因为我曾经承诺会守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把人类带回到真实的世界。
你也一直信赖着我,哪怕所有人都背弃你,我也会和你站在一个立场。」

  我认真的表情似乎没有完全换来初邪的信赖,她撅起了嘴:「我哪里会像你
说的那么惨。」

  听到她不再警惕的语气,我多少也放松了一些。

  「好好躺下,刚恢复过来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可不行……」

  这样说着,我把她拉回到了床上。这次她没有挣扎,只是一直用诡异的眼神
一直瞅着我。

  「我不太明白,你的头部又没受到什么重击,为什么会失忆?说说你现在还
记得什么?」给她安顿好被褥,我重新坐到她旁边问初邪。

  然而她依旧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重新说了自己的要求:「我要去见我哥。」

  「燃墟?」

  初邪点着头,像个无助的小姑娘,我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样子。老实说我有点
伤心,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忘记我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时候她第一个想起来
的仍然是燃墟,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揪心感。

  「好。看样子你的状态也不错,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两天之内出发。」我努
力让自己保持着冰冷的镇定,站起身来。

  女孩依旧没说什么,而是继续盯着我看。

  我微微考虑了一下:「你战斗能力现在怎么样?」

  初邪没说话,她的表情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却不给我答案。我立刻就嗅出了
一丝不协调的感觉,毕竟我们一起已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葬敌法球能召唤么?」

  「召不出来?」

  「是不是魔力等级下降了?」

  「难道说魔力等级完全消失了?」

  我接连不断的四个问题终于击溃了初邪的强做冷漠,她不得已点了点头。

  看来我猜的没错。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当初砸在我脸上的大概就不是她的拳
头了。她之前强作冷静也只是不想让我知道自己魔力流失的事情,想给自己留个
预防措施。

  之前战斗的时候,初邪的魔力发生过异常的喷涌。据我所知她有很多副作用
极大的法式,或许现在的魔力等级流失乃至失忆都是代价的一部分。

  「我得到情报说有人要刺杀你,所以给你安排了守卫。是专业人士,所以你
要好好的听她们的安排。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独自行动。」

  再三叮嘱之后,我走出了房间,然后看到门口蹲了一走廊的人……

  八个年轻人趴在墙边,抬起脸尴尬的看着我,应该是在偷听我们的谈话。我
不知道他们听到了多少,但终归还是懒得和他们生气。

  初邪的突然失忆让我打心底里恼火,虽然没办法怪她,可情绪却很难自己平
复。

  瓦琳娜看到我,便从走廊另一边向这边靠了过来。我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接
手初邪的防卫工作,她很容易就领悟了。

  看我准备离开医疗所,阿杰和苏裳主动跟了过来,向着内城的驻地飞了过去。
既然初邪已经醒了,那么我们也该尾随大部队上路了。她的东西全都堆在原先的
房间里,收拾那些东西也算是不轻松的任务,有他们搭把手也是好的。

  自从瓦琳娜出现,刺杀的事情、苏醒的事情、失忆的事情……这接二连三的
突发状况让我的心情在一天之内反复了好几次。这着实不是什么令人舒畅的体验,
但我还是告诉自己,初邪能够醒过来终究还是件好事。

  看我心情不好,阿杰和苏裳都没和我搭话,大概也是因为之前做了让我恼火
的事情吧……我回头看了苏裳一看,发现她竟然能以能量飞行跟上我们,这让我
有些意外。

  「能量是你自己练的?」我对她说。

  苏裳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初邪教的法式很多都要辅以能量,
所以我一直在和阿杰学着用。」

  「法力到什么程度了?」

  「出战之前,初邪说我的魔力水平大概有8级。」

  8级的魔力水平不能算高,但能够从一窍不通的状态达到现在的程度,苏裳
已经算是速度很快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在魔力上的天赋高还是说初邪的教学水
平高。

  我努力让自己的思绪落在其他事情上,以此来逃避思考。而这个举动却被苏
裳一眼看穿。

  「你别担心……再怎么说她都不可能忘记你的。等我们上路以后,我陪着她
多聊聊,她一定能想起来的。」

  女孩柔声说着安慰的话语,试图剔除我心头的雾霾。

  然而她不了解初邪和我,更不知道我们两个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一个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契机让我和初邪相识,她带着强盛的报复心跟着我
踏上旅程,却一点一点抛弃了恨意,最终心仪于我。这一切已经不是一句巧合能
够解释的了,如果过往发生的一切有任何一丝细微的转折,初邪这么优秀的女人
都不可能和我走到一起。

  现在,她失去了关于我的所有记忆,我们曾经的羁绊和信赖都变成了镜花水
月。在这种时候,我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生命以外的陌生人。哪怕她以后确实的得
知我曾经与她之间的关系,她也不会再次喜欢上我这个平凡无奇的战士……芸芸
众生中的一个。

  我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我怕自己会眼睁睁的看着她重归那个我永远无法企及
的上流社会,两个人再无交集。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去操心这些。」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和
烦躁,冷淡的回应了苏裳的关切。

  苏裳没有因为我生硬的语气而退缩。相反,她飞过来,出乎意料的轻轻抓住
了我的手。

  「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的,只要能帮你……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承担的……」

  一种诡异的愤怒从心底涌了起来,我用力将苏裳甩开到了一边。

  「你以为你是谁?!帮我……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凭你这种弱小的像雏鸟
一样的家伙,又能做的了什么?!不要觉得初邪怜悯过你你就可以在她面前长袖
善舞,对她来说你什么都不是!」

  丧失理智的怒吼在黑城基地空空如也的巷子内回荡着。苏裳看着我,眼睛里
面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阿杰靠近她,慢慢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发怒之后的我花了半分钟才冷静下来,似乎说了不应该说的话,这让我有些
后悔。然而苏裳却完全没有露出委屈的神情,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女孩
的表现远远比我想象中要成熟,或许她终究还是经历了太多事情,这点委屈并不
足以让她动容吧。

  「贪狼,我没有自不量力。对初邪来说,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从属。对你
来说,我只是一个被随手拯救的可怜虫。你们的世界里,我就像是蝼蚁一样卑微。
可是那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你痛苦的时候,我就要帮你,
哪怕死掉也没有关系。」

  我皱着眉头听着她一五一十的剖白,只觉得整件事情是如此荒诞。

  「你好好想想自己在说些什么!我救了你,阿杰他们努力把你保护着来到这
里,你就给我说出这种屁话?死不死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把性命随随便便押在
我身上,我没心情替你担着那条命!」

  「没关系……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做什么都是我自愿的。」

  「如果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以后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不愿意珍惜自
己性命的人,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我用强硬的句子结束了这段令人头痛的对话,然后扭头加速。苏裳没办法跟
上我,她和阿杰很快就被我甩在了后面。

  并不是因为我厌烦苏裳的言论,而是我只能逃避着。苏裳的好意我看的很清
楚,但她那种被拯救者的心态似乎已经开始扭曲了。我不想利用她,也不想在这
种时候再给自己平添事端,初邪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头疼了。

  我对苏裳所说的一切,其实都是潜意识在对自己嘶吼吧……对初邪来说,苏
裳不算什么,那么我自己呢?

  带着这种无法释怀的纠结,我回到了我们原来的驻地。

  花了整整半天收拾了行装,当我重新打开房门的时候,我看到阿杰和苏裳已
经在走廊上肩并肩靠在一起睡了不知道多久。

  我将包裹扔在他们面前,吵醒了睡梦中的两人。他们很识趣的保持了沉默,
安安静静的帮我拿上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跟着我重新飞向了初邪所在之处。

           ************

  我们是倒数第二批离开黑城基地的队伍,仅剩的两艘作物培育飞艇都被我们
带走了。

  和我们一同上路的是三万多名在最后时间抵达暗面的平民,以及初邪最忠诚
的那批原反抗军战士。

  如今的黑城基地只剩下了不到一千的人员配备,我甚至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打
算留在【神都】的世界里。倘若只是这种规模居民的话,我们遗留下的上一代作
物培育大厅足以支撑起他们的生活。

  这些人留下来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毕竟我现在与新人类的权力核心还是有
些距离的。

  当车队启动的时候,我忍不住坐在悬浮飞艇顶上,遥遥的看着这座丧失了生
气的城市在视野中渐渐化作了黑色的影子。它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现在我们
的离去,它又将在一次孤独起来。

  可是在所有的人类之中,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座大半都早已化作废墟的黑
色城堡并不寂寞,因为它真正的主人正在深渊中奋斗着。终究有一天,新的血王
会重新踏上这片属于她的最后领土。

  我们并没有和大部队脱节太远,两万的平民虽然是个负担,但也总比前面那
数以千万计的迁徙大军要轻松的多。两艘作物飞艇供给的食物相当充足,完全不
会有人饿肚子,甚至还有的剩。为了节约能源,我们将自己所在的这一艘的加工
介面停摆了百分之三十。

  我们每个人在晚上都可以有充足的睡眠空间,而且也不会再因为加工机械的
轰鸣而睡不着觉……这么想来的话,当初邪下达停摆命令的时候,或许也不完全
是为了节约能源……

  飞艇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人群。和当初我从医疗所看到的人潮相比,两万人完
全是不够看的。只是在这里看去,那密密麻麻的人头仍然让心里多出了一种说不
出来的悸动。

  两台巨大的飞艇行驶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让我想起了里奥雷特的巨兽。
我曾经和梅尔菲斯一起接受了骸族的邀请,在无数魔兽的簇拥下前往了苍白之巢。
现在的情形就仿佛那时候一样,只不过身下的乘物变成了我们人类自己的造物,
周围的兽群也换成了人。

  有人从后面跳了上来,我没有回头去看。因为队伍里所有的战士都有着自己
的职责,能在这种时候四处乱跑的家伙无非就是那几个闲人。

  「哎呀你真会躲呀!这里感觉好棒呐!」

  为了尽可能的培育作物,飞艇的平面面积被设计的非常大。等小猫哒哒哒的
跑到我所坐的船头的时候,我等了足足二十秒。

  「现在是谁值班?」我问她。

  「洛奇呀。」小猫很清楚我是在问初邪的安保问题。

  我皱起了眉头,因为洛奇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心思缜密的类型,多少会让人怀
疑他守护其他人的能力。小猫我多少要了解一些,她的隐秘能力很强,感觉也非
常敏锐。如果有不认识的人要偷偷接近初邪的话,她肯定很容易就能发觉。

  「瓦琳娜呢?没和他一起?」

  「她去睡觉了呐,说好了我们三轮倒班的嘛。」

  我看着小猫天真活泼的表情,忍不住叹息着笑了笑:「所以你现在就四处开
始乱跑?」

  「巡逻!我是在巡逻!」小猫蹲在我旁边叫嚷道。

  她还真的像是猫科动物,不好好视察一遍自己的地盘就没办法放心的样子。

  我顺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好好坐着,别掉下去了。」

  小猫狡黠的笑着:「我听话的话,你给做饭吃嘛?」

  我愣愣的看了她半天,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如果物资充足的话……」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小猫乖乖的盘腿坐了下来,讨好似得看着我。被她可爱
的样子微微打动了,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静静的呆在
了我旁边。

  不过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正当我努力用地平线上的风景麻醉自己思绪的时
候,小猫问了我一个令人讨厌的问题。

  「你怎么不下去呀?从一上路就跑上来呐,不是很关心她的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当初邪对我露出一副抗拒而冰冷的情绪的时候,我就
感觉喉咙里仿佛塞进了黑沉沉的淤泥。不想面对那个样子的女孩,这就是我躲到
这里的原因吧,妄想着时间可以像湍流一样淌过去,直到她恢复记忆的那个时刻
为止。

  而这种念头是没办法和任何人分享的。任何一个战士都本能的想要把自己脆
弱的一面藏起来,藏到自己都看不见为止。

  看我不说话,小猫也无聊起来。她很快就打起了瞌睡,在我旁边垂着头打起
了小呼。我们就坐在船顶的边缘,一伸腿就能掉下去的距离,她倒是一点也不害
怕。或许作为猫科动物,嗜睡的同时也有着极强的平衡感吧。

  不知道坐了多久,后背渐渐开始酸痛起来的时候,又有人跳了上来。

  「视野还真是好棒啊!」女孩的声音。

  「我早说过的吧,还不信呢,死拖着都不来!」胡狼嚣张的说。

  「你少得意了你。」胖子克鲁格讽刺着。

  一大堆脚步声噼里啪啦的在身后响了起来,这群家伙们真是找了个观光的好
地方。

  我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听见了胡狼冒冒失失的叫声:「哎!
那儿有俩人!」

  小猫被他吵得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我则转过身,向他们走了过
去。

  少年们全都来了,连小龙雀都跟他们一起。这些年轻人在与彼此之间独自相
处的时候显露出了无与伦比的活力,那是完全不同于和我在一起时的心态。

  或许是我一直以来都太阴沉了吧,他们能够拥有的那种笑容离我似乎非常遥
远。

  胖子和艾丽娜很自然的和我打了招呼,胡狼的眼神还带着些心虚的意思,阿
杰对我淡定的点了点头,小龙雀和我太熟了所以根本没太把我放在眼里的样子,
苏裳则一言不发的静静看着我。

  之前对苏裳发的无名火似乎对她没有产生任何影响,那种炽热的、带着拯救
性意味的目光让我有些吃不消。

  小猫点着脚步凑了过来。这两帮人还不熟,阿杰他们对身为同龄人的这一对
不速之客一直端着架子;而小猫和洛奇从一开始就没太注意他们,以至于连句话
都没好好说过。

  从我认识小猫的第一天起,她在我心里就是一个问题儿童。正常社会的交往
能力对她来说就好像天方夜谭一样,任何正常的行为规范都是屁话。此时此刻,
她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没有一点自觉的凑到了人家身前,一边打量一边嗅
着味道。

  艾丽娜还好,只是向后仰着身子,有些尴尬的对小猫笑笑。而其他的几个年
轻人就端不住了,纷纷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不是因为小猫太可怕,而是因为她太有料。

  大胆的黑色内衣外面就只套了一件露脐的短夹克,下半身则是刚到大腿根的
紧身短裤和小靴子。无论是胸口的沟壑、小腹的马甲线还是一览无余的修长双腿,
对这几个大男孩来说都拥有极大的杀伤力。

  阿杰往后连退两步,几乎要躲到苏裳的身后去了;胖子则是不知所措的扭头
去看艾丽娜;唯独胡狼,在小猫靠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眼睛再也没办法从女孩的
胸前挪开。

  大概察觉到了什么,或许是觉得胡狼露出了最好欺负的样子吧,小猫故意猛
地正起了身子,那对诱人的丰满上下打了个颤,胡狼的鼻血立刻就流了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真的看到有人因为这个原因流鼻血,曾经以为只有影视作品中
才会出现这种夸张的情况,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就在他狼狈的去擦拭鼻子的时候,小猫笑成了一团。她不依不饶的向胡狼靠
过去,胡狼狼狈的想要躲开,却被小猫拉住了胳膊。她对着他耳朵悄悄说了几句
话,然后由吹了一口气,胡狼的脸立刻就红了个透。

  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远处看着热闹,却没注意到小龙雀已经变了脸色。
她凑过去,拉着胡狼的胳膊往后拽了一下,然后将自己插进了两个人之间。

  小龙雀还刚刚在发育期,所以比小猫足足矮了大半个脑袋。可是她丝毫没有
忍让的意思,抬着头死死的盯着小猫。

  这个举动没能让小猫放弃调戏胡狼,反而更加起劲儿了。有一种人就是这样,
就算本来没什么兴趣,但凡是别人和自己争抢起来,就一定会变得不依不饶。

  其实小猫的所作所为一直带着一种纯粹。她所做的一切就只是想要让周围的
人喜欢她。而在她眼中,无论是简单的喜欢、炽热的爱还是单纯而赤裸裸的欲望,
都没有任何分别。没有人教她如何分辨这些东西,也没有常规社会的道德在约束
她。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会做出可爱依人的样子,也会卖弄自己身体的魅力,这
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成长与黑暗世界的孩子是这样的与众不同,从某种程度
上来说,小龙雀也该如此。

  只不过小龙雀有一个引导者,虽然那个引导者非常不称职,但在她心里至少
多出了一个父性的象征,或者至少一个家庭的模式。这使得她性情孤僻,却仍然
可以和普通人走到一起。

  在一次闲聊中阿杰曾经告诉我,枯火平原之战中,胡狼救了小龙雀。当然,
没有龙雀的照应胡狼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在冲击战中过下来。这种出生入死的交情
让两个人走的越来越近,至于走到了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小猫饶有兴致的看了看眼前的龙雀,向旁边绕了一步,伸手去拉胡狼的手。

  她的举动无异于在向已经宣誓主权的龙雀挑衅,龙雀立刻起了反应。她手一
抬,猛地去掐小猫的喉咙。

  她的动作又快又恨,位置也拿捏得非常精准。如果是普通的女生之间的打架,
小龙雀这一下基本就已经定胜负了。可是小猫早就猜到了她要做的事情,或者说,
她本就是在引着龙雀先动手。

  小猫截住龙雀的胳膊,整个身体像体操运动员一样猛地一转向地上倒去。年
龄差了四五岁,体重也差了不少,所以龙雀的力量完全顶不住小猫的拉扯。

  其实就算是我,也不敢说可以阻挡小猫的这招。她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完全化
作了攻击的助力,让对手不得不顺着她走。

  两条健美光鲜的腿瞬间就缠上了龙雀的脖子,如果不是龙雀及时的将另一只
手插进了小猫的双腿间垫了一下,她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当然,小猫并没想杀了她;而且依照小龙雀的战斗素质,就算打不过小猫也
能落得个自保。两个女孩都没用能量,像是较劲似得在地上扭动着。

  制住了龙雀,小猫脸上带着恶作剧一样的笑容,擒住对方的一只手,用力收
紧着自己的腿。龙雀使劲用另一只手臂给自己争抢出呼吸的缝隙,然后弓起身子
想要用腿攻击小猫。

  只是小猫占据的优势实在太大了,龙雀的反击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哎!哎!」

  看到这一幕,胡狼和阿杰都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叫起来。他们本能的想要去拉
开她们,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其实现在的局势很简单,想让小猫退让就只能揍
她一顿,无奈这些小子都不可能下的去手。

  我是可以制止这场闹剧的,但又不想搀合到这些年轻人的事情里面。自己想
要任性,就自己解决吧,只要不闹出性命之忧就行,我这样想着。

  龙雀的小脸渐渐憋得通红,艾丽娜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大声警告了小猫一句,
然后冲她踢了过去。

  小猫终于放了手,她一个后滚翻向后躲去,可是龙雀却不依不饶的伸腿去绊
她。为了不让艾丽娜的攻击命中,小猫狼狈的变换身形弯腰躬身,放弃了优雅利
落的躲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呀呀呀!」小猫揉着屁股,嬉笑着对我偷偷眨了眨眼。

  小龙雀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的看着小猫。小猫根本没看她,半闭着一只
眼睛,噘着嘴对胡狼摆了个「嘘」的动作。

  输了一招的龙雀十分不服,在她想要继续做点什么之前,我拦在了她面前。

  「技不如人,就得学会隐忍,去舱里自己反省一下。」

  虽然不喜欢摆出一副监护人的嘴脸,但我还是努力让自己严肃了起来。龙雀
露出了一点点委屈的样子,然后跟着我下去了舱里。

  倒不是说我真的想要教育她,而是因为这种小孩子式的打闹既幼稚又没有意
义。其实龙雀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刚才的事情,是因为嫉妒还是占有欲连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以我想让她好好想想,至少以后不会为这种事情莫名其妙
的付出不可逆的代价。

           ************

  安顿好龙雀,我也该做点大人该做的事情了。

  躲了一整天,我终于逼自己走进了初邪所在的隔间。洛奇蹲在门边,手里拿
着匕首在地面上轻轻划拉着。他坐的位置很阴险,如果有不速之客进来的话,很
容易就会被他无声无息的割断脚后跟。

  「行了,你去找小猫玩吧,她在车顶上。」我对他说。

  「瓦琳娜两个小时后过来接班,你能行?」洛奇用很冲的语气问我,不过我
知道他平时说话一直都这个德性。

  我挥了挥手,于是他便拧着眉头窜了出去。

  我向屋里看了一眼,初邪正斜躺在隔间深处的单人床上,捧着一本书打发时
间。自从她醒过来之后,话一直很少,连问题都很少问。这种不正常的宁静和令
人揪心的冰凉正是我感到畏惧的原因。

  我也没说话,只是斜倚在了洛奇所坐的地方,将神宫驻在了双膝之间。我努
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神宫上面,并用冥想中的剑招占据着脑海中的位置。这种练
习对培养刀意有着出人意料的效果,在发现这点之后我已经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对现在的我而言,集中注意力而不去观察另一侧的女孩实在是有些困难。

  沉默持续了大约半个多钟头,当那边传来书本合上的声音的时候,我才将目
光挪了过去。

  初邪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将书往枕头上一扔,然后看向了我。

  「你说自己是我男友,到底是不是骗我?」

  我看着她,刹那间觉得问出这种问题的女孩是如此可爱。

  「你自己就是个骗人专家,问这种问题有意义么?」我轻笑。

  初邪令人意外的露出了抓狂的表情:「我就是超级奇怪啊!我怎么可能喜欢
上像你这么闷的男人啊!上路以后就一句话不说,连一点最起码的关心都没有!
难道我就找了这么一个不知冷暖的家伙吗!?」

  听着她的抱怨,我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女人所考虑的事情,大概男人一辈子
都想不到。

  「我……其实……」

  「好了好了,你不用解释。」初邪伸出手阻止了我绊绊磕磕的回应,「你就
说说吧,咱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走到一起的?」

  这个问题就好像核弹一样炸在我的脑袋里,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处境比想
象中要可怕太多了。

  难道让我把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么?可是我没办法告诉她那时她心绪的
种种变化,更没有办法让她相信我现在的心意。所以,那个问题的答案无论如何
我也不可能说出口。

  看着我的表情,初邪忍不住开始揪起了垂在自己的胸口的头发。

  「这个都不能说嘛!?你简直是……简直让人无语啊!」

  「等你自己想起来,或许会明白我不说话的原因。在这之前,你想怎么样都
好……」我勉强说道。

  「那你随便说点什么不行么?!一天都没人和我说话了呀!!」

  原来女孩抓狂是因为这个,我算是略微放松了一点。趁着这个机会,我必须
做点什么。即使不能恢复原本的关系,我也至少要让初邪对我敞开那道屏蔽陌生
人的铁门。

  「我就说下我们第一次约会的事情吧,想听么?」

  初邪瞥了我一眼,想了两秒,然后露出了一丝调皮的微笑:「讲吧。」

  「是你的点子,一定要让我开着飞艇去灰凡恩……」

  「灰凡恩是哪里?」

  看来她失去的记忆比预期还要多……

  「那是里奥雷特的城市,影族王城。其实我是挺反对的,毕竟太危险了。可
是你说没关系,我也只能顺着你来。」

  初邪若有所思的盯了我一会:「……好像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嘿嘿。后来
呢?」

  「后来,你用一个吻与影族的王城领主换了想要的情报。和我约会之后的第
一个吻……」

  我带着一点酸涩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精彩。而初
邪瞪着眼,脸颊开始变得微红。

  「你……胡说八道!」

  我摊开手,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

  「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别开玩笑了!」

  听到她的话,一股烈焰从我胸口不知不觉的升腾了起来。

  「或许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你就是喜欢我。你为了我放弃了很多很多东
西,为了我的安危,甚至连最宝贵的梦想都可以放在赌桌之上!是我改变了你,
而你也改变了我。两个人相互改变着,相互靠近着,这不就是恋人之间最应该发
生的事情么!?或许现在在你眼中我像是一个不可能的选择,而这也就是我所恐
惧的东西。我害怕自己会失去你,失去我现在最珍贵的东西!」

  初邪看着我,眼睛里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的胸口起伏着,在一同长篇
大论之后,丢失掉的理智慢慢的发出了抱怨的声音。

  虽然说出了很多或许不该出口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自己并不会为之后悔。如
果只有真心能够获得她的信任,那么这就是我的努力了。

  初邪站起来,向我靠近着。她伸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然后踮起脚尖吻了
我的嘴唇。

  一股如释重负之感占据了心神,我试着去拥抱她,却被她后退一步而躲了过
去。她看着我,咬着嘴唇,一直退回到床边。

  我胸口翻动着难以抑制的情绪,往前一步想要重新拥有她。可是在我行动之
前,我惊讶的看到她的眼眶里涌起了泪水。

  初邪坐到床上,不住的用手背去擦脸,眼泪止不住的流着。我感到不知所措,
像一个被扔进了原始森林的孩子。

  然后她哭着说了一句话,一句让我全身冰凉的剖白。

  「可是……我还是喜欢我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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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危机笼罩

  初邪对我的态度延续着之前的不瘟不火,我也没有再继续尝试让我心堵的交
流。

  她重启了她的回忆,然后把我这个不速之客从自己的感情中剔了出去。我忍
不住想,也许这对初邪是一件好事。

  没了我之后,就没有什么横亘在她曾经喜欢的人前面了。很多原本没有可能
的事情都会变得顺理成章,我只能看着她一点一点的走远。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一天她会恢复力量和记忆,然后把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变
成一场滑稽的喜剧。只希望在这之前,她不会和燃墟发生什么。

  抱着这种想法的我就好像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为了得到一件东西而思索着
各种无聊又无力的法子,这让我对自己感到厌恶。不过被这种感觉占据也不是第
一次了,所以我并没有打算放弃。

  为了清空脑袋里的负面情绪,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到处乱转。有的时候
会像之前一样在车顶上空想,有的时候则会下到迁徙的平民之中百无聊赖的走上
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事实,在以这两艘悬浮飞艇为核心的
迁徙队伍中,除却初邪之外,我的衔阶是最高的。为了保护初邪的安全,我几乎
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房间,所以整个队伍令行禁止的权力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属于反抗军的战士有三百人上下,反抗军旗下后勤人员的数量大概是两千。
这些人由上至下全面控制着随队的难民,高达十数层的悬浮飞艇就如同新人类之
中的权力,阶层分明。

  当队伍远离了黑城基地,又遥遥难及前军的时候,我手中的权力在一瞬间到
达了我从没有掌控过的程度。

  我的一句话,或许能够决定这几万人的生死。这种权力在握的感觉有种说不
上来的奇异。虽然不能说不好,但总归有种令人不安的感觉。由于怕做错事,所
以干脆什么都不做,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我们在行进了五天之后到达了第一个基地A- 02。A- 02已经人去城空,
这个基地对我们唯一的意义就是水源了。我们用半天的时间补充了生活和工业用
水,然后继续上路。

  我们穿过一个接一个由旧反抗军用生命构建的聚居地,不断前进着,慢慢的
接近了我曾经作为支援部队指挥官最后战斗过的地方。

  D- 08前进据点。

  那个地方发生过不少事情,那些事情我的回忆中从来没有淡去过。然而那些
回忆中并没有什么美好的东西,所以我并不喜欢去挖掘它们。

  我们继续前行,然后在距离D- 08大概一百多公里的地方,一片岩丘林立
的荒野,我看到了令人心颤的景象。

  当时我正站在飞艇上面自顾自的研习刀术,阿杰他们在不远处跟龙雀做着基
础练习,而小猫和洛奇则呆在我的另一侧百无聊赖的打发时间。飞艇周围嘈杂的
人声不易察觉的安静了下来,接着是艾琳娜发出的一声惊讶的叹息引起了所有人
的注意。

  这片岩丘我曾经来过,十多米高的枯黄色岩石如林木一般从地上拔起,走在
其间能感觉到两旁的岩树像丛林一般向自己压迫过来。而现在,枯黄色的岩丘上
多出了新的颜色。

  密密麻麻的尸体被高高的钉在岩壁之上,远远看去仿佛圣诞装饰品。那些尸
体已经风干了,萎缩的牙龈和双颊褪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他们被什么东西当胸穿
过,摇摇晃晃的挂在人们的头顶,失去了生命力的四肢随着风不断摩擦在石头上,
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

  数量太多了,多的让人头皮发麻。这些人的尸体连绵不断的遍布在每一块硕
大的岩丘上,和岩石本身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早已经干涸的血液在这些尸
体的身下涂抹着痕迹,像是破碎的黑色旗帜。

  我第一想到的是里奥雷特,然而前面的队伍完全没有类似的情报传递过来,
说明我的这个猜想并不成立。如此想来的话,这一切都是人类自己做的。

  我感到了一股极端的愤怒和失望。新人类历尽坚信才踏上了回归的道路,而
在这条道路上我们所做的第一件值得记入史册的事情,就是一场自相屠戮和残暴
展览。

  一千人?两千人?我根本就数不清挂在岩壁上的尸体的数量。我想不出是谁
做的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还要大费周章的把死者
的尸体钉在高处。

  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紧接着是疑惑。但是当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
我又觉得事情可能没有我想象的这么简单。

  或许这些人是违背了反抗军条例的罪人?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可是这种数量……这种手段……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事情的真相。唯一能够弄
清内心疑惑的办法就是亲自去前面查个清楚。

  初邪就是这么想的。

  车队继续在岩谷中穿行着,青年们在一旁窃窃私语,而随队的难民保持着一
种诡异的寂静。或许他们是被吓住了,当没有力量的人们看到这个景象的时候,
恐惧会远远比我们这些战士要旺盛。

  苏裳用自己的单手揽着初邪的腰抱她飞了上来。初邪落下以后皱着眉头揉了
揉自己肋部,大概是苏裳勒痛了她。

  「你现在没能量,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苏裳的能量等级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责备道。

  苏裳在旁边不安的攒了一下手,但我也知道这不能怨她。初邪提出来的要求
她也只能照做。这段时间她算是和初邪最熟稔的存在了,整个新反抗军的状态都
是苏裳讲给初邪听的,日常的生活也都是她在照料。

  「你带我去追大部队。」初邪没有理会我的责备,她干净利落的扔出了自己
的想法。

  「不行。大部队鱼龙混杂,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用鱼龙混杂来形容前面的队伍其实是不合适的。数千万人的概念不亲眼去看
是无法体会的,绵延足足三四十公里的人海,里面可以隐藏的危险几乎没人能预
料的到。

  「我衔阶比你高,所以我说的话对你来说是命令,你必须执行。」初邪没有
给我阻止她的权利。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们俩大概会吵起来,或者由她一顿撒娇将我搞定。可是
现在……

  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从幻想中回过神来。

  「你也不会想死在莫名其妙的人手里吧?安全方面的事情,你还是多配合我
一下,可以吧?」我努力让自己理智一些。

  「这是自然的。」初邪的心情似乎微微爽朗了一些。

  我点头:「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总之你需要把自己的行程告诉我,我
会派人做斥候,然后安排安保措施。」

  初邪无意识的用手指绕着发梢,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往往代表思考陷入了某
种窘境。

  「我要先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抬手虚指了一圈周围挂满了尸体的岩丘,
「如果反抗军内部出了问题,我必须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以呢?去见燃墟?」

  「先去见奥索维,然后看情况。」

  「好。明天出发。」我终结了对话。

  或许,我们两个的关系也到了该明朗一些的时候了。

           ************

  我用这天剩下的时间和瓦琳娜仔细商量了接下来要注意的事情,然后组织了
自己的小队。小队的成员除了幽鬼的三个杀手之外就只有那些年轻人,初邪属下
那些旧反抗军的成员我一个也没带。

  虽然那些战士中有很多比阿杰他们要优秀的战斗力,但我并不了解他们,也
不想让记忆力出了问题的初邪来挑选人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执行力和忠诚度
在我看来远比绝对的力量要重要。

  小队的成员都是可以坚决执行我命令的人,而且我也不用担心他们的背叛,
从这点上来说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完全不需要犹豫。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我们出发了。阿杰和胖子克鲁格被我派出去作为斥候探
查主力队伍的情况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在和奥索维碰头以后,那边也会做
些安排来接应初邪归队。

  由于能量等级相差比较大,所以我们的行进速度保持在了A级。这段时间足
以让阿杰他们为我们带回来我们所需要的信息。

  无法浮空飞行的初邪由艾丽娜与小猫两个女孩轮番带着前进。小猫的能量水
平在这个时候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八成的时间都是由她拉着初邪在走,而且
完全没有掉队的意思。如果我判断准确的话,她的能量等级绝对不会低于3。

  本来以为按照这个速度,想要追上大部队怎么也要第二天才可以。令人意外
的是,在太阳从地平线降下去之前,我们就看到了大部队的影子。

  稀稀落落的人群走在黄昏黏稠的光色下,拉出了长长的黑色痕迹。这些人就
像是干枯的死树,从空中看着他们慢慢的在地面上蠕动着,我只觉得有一种恍惚
感。

  这情形在以前出现过。在【末日】降临之后,大批难民从海蓝大陆涌入结晶
大陆,那些饥肠辘辘的人们就是以这种姿态行走着的。看来物资短缺的问题已经
出现了,毕竟是要供给如此庞大的难民队伍……

  人群慢慢密集了起来,高大的作物培育飞艇也一个接一个的从地平线出现。
为了防止突然出现的袭击,我们进一步放慢速度并提升了飞行的高度。

  难民在脚下涌动着,散发着令人皱眉的酸臭味道。缺少生活用水,洗澡大概
已经成了一种奢侈吧。

  又是半个钟头的飞行,一股能量波动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阿杰和胖子回来了,他们的后面是带着数十名战士的奥索维。他们迎着我们
飞了过来,奥索维在距离我们几十米远的地方对我挥了挥手,于是我们放心的融
入了他们的护卫队伍。

  「终于醒了啊?听说失忆了?真的么?」奥索维一边飞一边和初邪聊了起来。

  初邪对身边的人还带着一点忌惮的感觉,支支吾吾的没好好说话,于是我接
过了话题。

  「不仅失忆了,而且还在魔力代价的状态中,没力量了。」

  「嗯,好像她是有这个魔力代价来着。喂,还认识我么?」

  奥索维笑着对初邪打趣,初邪噘着嘴哼了一声。

  「之前路上那些死尸是怎么回事?」她倒是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是犯人,被处决了。」奥索维看出她心情不好,于是收起了笑容。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

  「说来话长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等安顿下来以后再和你
说。」奥索维敷衍了一下,然后转向了我,「暗杀是怎么一回事?」

  我摇了摇头:「情报是铁定可信的,只是不知道是谁要下手,动机就更不知
道了。」

  我隐瞒了幽鬼派人过来的事情,因为我并没有完全信任奥索维。虽然我觉得
他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但我仍然不想把手里的筹码全都亮给他。

  「现在形势很乱。为了安全,初邪你就少乱跑吧。」奥索维面带关心的对女
孩说。

  「乱?到底怎么回事啊?」

  奥索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没有接初邪的话头。

  我们会意,不再交谈。队伍在沉默中一直飞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作为总部
而存在的那艘飞艇。

  这艘飞艇比其他所有的作物培育飞艇都要庞大,而且它里面并没有大规模的
作物培育介面。这座移动的堡垒被燃墟当做了他的宫殿,航行在迁徙队伍的前沿。

  远远看去,这座飞艇就像是二十世纪所铸造的钢铁战舰。虽然它并没有为了
美观而上漆,甚至在他的表面还残留着很明显的金属板焊接痕迹,但是莫名的我
能够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庞大厚重的船体加上冰冷的金属味道,似乎很符
合燃墟的美学。

  「我早就备好了,你们就住在这片区域。」奥索维把我们带到了靠近最上的
一层,「不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一起,这几个房间可能需要稍微挤一下,你们
自己看着安排吧。」

  瓦琳娜带着小猫和洛奇去视察环境,而阿杰他们则是累的恨不得立刻就蒙头
大睡。

  我让阿杰他们去协调居住事宜的时候,初邪已经迫不及待的与奥索维交谈了
起来。

  「我哥最近怎么样?那些人都是他下令杀的么?」

  奥索维挑着眉毛看她,大概也是被她称呼燃墟的方式弄糊涂了。他询问式的
看了我一眼,我关上房门,走到沙发处坐下,对他摇了摇头。

  「喂!我和你说话,你看他干嘛!」初邪不耐烦的说道。

  「处决的那些人都是暴民,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不久之前有一大批人发生
暴乱,他们先是试图劫持一艘飞艇,计划失败之后又和部队发生了正面冲突。飞
艇毁了,相关的暴乱分子也都杀了个干净。」

  初邪若有所思的听着:「现在根本还没到那么困难的程度啊,为什么会有暴
乱呢?」

  「虽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被煽动的平民,但那的确是有组织的行动。其中有
一批等级极高的战士,进退都很有章法,到现在都没能查到他们的身份。」

  「保罗的话应该不会有嫌疑……难道是破霜做的?」

  「据我所知,他不会做这种事情,因为对他来讲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想也是啊……可是那又会是谁呢?」

  我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有没有可能和打算暗杀你的人是一批人?」

  初邪看着我,那双眼睛让我的心口微颤。她没有答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的猜测太没头绪,就算是一伙人,对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影响。最重要
的是动机,我们得弄清楚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奥索维分析着。

  这件事我确实没什么发言权,因为我的心思完全就没有放在新反抗军内部的
权力斗争上面。

  奥索维说:「燃墟为了震慑其他人,才着意要把处决的人以那种方式示众。
这办法倒是很管用,那些人再想煽动暴民就没那么简单了,至少在进入光面之前
不行。」

  「进入光面之后会有问题?」我忍不住问。

  「按照现在食物储备的消耗水平,到达光面的时候就会面对真正大规模的饥
荒。那时候想煽动暴民就会容易很多。」

  初邪没再给我问傻问题的机会:「奥索维,我看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如果情
况真的和你说的一样,那也没什么可犯愁的啊。」

  奥索维用一只手撑住了脑袋,露出了微微的懊恼表情。我以前从没见过他这
个样子,这种充斥着失败情绪的表情实在离我对他的印象差很多。

  「我做了一件蠢事……这件事现在只有燃墟和其他五个高层知道……」

  看着他,初邪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哈!聪明绝顶的奥索维大人也会做蠢事
呐?」

  初邪曾经对奥索维的敌意似乎完全消失了,或许两个人之间那段不愉快的经
历已经随着她失去的记忆一起飞走了。奥索维摇身一变,重新恢复了初邪最好的
伙伴的身份。这让我多出了一些说不出来的微微嫉妒。

  「我太自大了,太过信赖自己所处的位置了。没想到啊,当我迈进命运里面
的时候,洞察真相的能力就真的离我远去了……」

  「喂,你说什么胡话呢?」初邪似笑非笑的。

  「你有没有想过,不会说谎的里奥雷特为什么会食言?和我们达成交易的黑
无,在那个时候以所有王城的兵力挡在了我们前进的路上。他没有去破坏其他的
前进据点,就只是聚集兵力阻止着我们的前进……我原来以为,他是想要藉此换
取影族进入【神都】的机会。」

  我们听着奥索维的抱怨,仍然是一头雾水。但本能的,我们都觉得有什么很
严重的事情在等着被揭露出来。

  「你现在知道原因了?」

  奥索维没有正面回答初邪的这个问题:「你们知道的,现在还有很多高级战
士完全没有加入新反抗军制下的打算。」

  「当然啊。」

  据我自己的估测,现在在旅途中的新人类数量应该在两千万到四千万之间。
【末日】这天,留在【神都】里的人中,拥有战斗等级的比例可以达到10%.而
在这其中,9级以上的高级战士大概占战士总数的10%.换句话说,现在新人类
中拥有高战斗等级的人至少有二十万。这二十万人就是这趟艰难旅程中最最不安
定的因素了。

  为了遏制不安定因素,新反抗军所采用的办法很简单。收纳这些战士成为自
己的战斗力,并且通过衔阶制度给这些战士发放远远高于平民的福利待遇。可是
即便是这样,仍然有将近四分之一的高级战士没有选择加入反抗军。

  并不是说良好的生活条件吸引不了他们,而是因为他们有着自己的生存方式。

  这些独立战士绝大多数都是高级佣兵公会的成员,有一些是因为不愿打破原
来的人际关系混编到新反抗军里,也有一些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但他们也有着共
同点,那就是在暗面求生的能力。

  另外一个支持着他们这种选择的决定性因素是原本【神都】中的商业联合会。
高级战士们在远离迁徙队伍的暗面深处狩猎魔兽、探索晶脉的同时,商业联合会
则利用自己的人力资源在迁徙队伍中扮演着边缘化的角色。

  高级战士凭借自己的战斗力与商业联合会的成员交换着生活的必需品,而商
业联合会的成员则用自己的商业能力在平民中做开市场,并与新反抗军的高层保
持着良好的互惠关系。

  对吃腻了蛋白棒的高级军官来说,某些可食用的兽种里奥雷特就变成了极具
价值的商品。高等级的晶贝也足以让高级军官拿出大额的实物配给来进行交换。

  「在数日之前,一组独立战士的狩猎队伍遭到了里奥雷特的袭击。四十多人
的队伍,最终逃回来的只有两个。」

  「这不是很正常么?自己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不被人吃干净才怪。」初邪
倒是不以为意。

  「本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直到我发现那群战士的身份……那是海蓝
大陆数得着的高级公会成员,那其中五级以上的战士就占了十二个。这个结果让
我不得不将这件事重视了起来,然后发现了一个问题。」

  与此同时,我也想到了一件令人心跳加速的事情,答案呼之欲出。

  「袭击他们的人,并不是影族,而是宫族。」奥索维说道。

  「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啊,宫族擅自跑到影族的领地来捣乱,然后还被影族
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现在黑无死了,宫族不老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初邪说。

  奥索维低着头,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令我震惊的是,他全身都颤抖了起
来。之前所有的铺垫仿佛都是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工具,然而到了这个时候,
他失败了。

  一直以来都从容如大海一般的奥索维像脆弱的小动物一样在我们面前开始发
抖。

  「他们全都来了,整个暗面的宫族。那些臣服于其他领主的家伙也好,那些
在别人领地的夹缝中生存的家伙也好,他们已经抛弃了一切,正在向我们赶过来。
为了把我们留在暗面,宫族会尽起所有,不惜代价……」

  奥索维的牙关在微微碰撞,发出了咯咯的声音。那是恐惧还是紧张?我不知
道。

  我只知道,新人类有大麻烦了。

  「我曾经作为里林所生活的那个世代,宫族没有真正大规模的接触过人类,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人类对于他们竟然是这么重要。」

  初邪也被吓傻了:「可是他们的战兽不可能穿过其他种族的领地啊,宫族的
战斗力是最弱的,别的领主根本不可能放任不管。假若他们做的太过,被灭族也
不是不可能啊!」

  「他们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早该想到的,宫族已经孤注一掷了,为了尽
可能的捕获人类,他们宁可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暗面的势力。不管丢下几千几万
具尸体,他们也要千方百计的赶到这里!」

  原因呢?不用说也应该知道的。我应该是人类之中最清楚宫族目的的人。和
人类结合,他们就会拥有无穷的力量。

  「是的……如果他们将我们拦下来的话,或许宫族真的会拥有对抗整个暗面
的力量!!就算其他种族联合在一起,也不可能抵抗宫族真正的形态。那个时候
宫族的战兽会有多少?几亿?几兆?大概真的得用京作为计数单位了吧……」

  我强忍着心底剧烈的翻腾:「可是我们不可能站着让他们当成家畜!他们现
在有多少?难道我们没有打赢他们的机会么?」

  奥索维抬起头,他看上去稍微冷静了一些,但双手仍然在发抖。

  「我们会很轻松的赢下第一场战斗,然后是第二场……第三场、第四场、第
五场……可是你认为我们能够赢多久呢?宫族不会真的屠杀我们,他们只要劫掠
人口就足够了。从第一次战斗开始,他们就会不惜死伤去捕获人类,哪怕用一万
只战兽换走一个人类,他们也是稳赚不赔。下一次,我们就不得不面对十万只新
的战兽……」

  「我们组织部队深入暗面拦截他们就好了!要阻止他们接触平民!如果战术
得当的话,凭我们战士的实力,想要被活捉几乎是不可能的!宫族那么弱……」
初邪努力争辩着。

  「这次不一样了,初邪……」奥索维的语气变得无力极了,「这次,连宫王
都已经从深渊走了出来……我们中根本没有人可以面对那种存在……」

  「那不可能!!」我忍不住吼了出来,「里奥雷特的王是不可能离开深渊的!
这不是绝对的规则么?!」

  奥索维摇头:「宫族一直以来都被其他所有种族共同压制,甚至连自己的领
土都如同碎片一样勉强遍布在其他种族的包围中。或许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因为
他们的存在实在是太恐怖了,他们的王也一样。宫王可以在深渊中以懦弱而卑微
的姿态蛰伏千年,而当时机到来的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他其实是规则之外的异
数。他有着行走于深渊之外的资格,那么,他即是暗面唯一的王。」

  「既然他的力量不足以被逐回深渊,那是不是说我们有和他一战的能力?」
我抱着一丝侥幸问。

  「我不知道。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打破了我原来的计算,宫王在过去
的千年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存在感,无论是在暗面还是深渊,他仿佛一直都是不
值其他种族一提的角色。这才是真正让我害怕的地方,他以一种史无前例的姿态
出现在我们前面的道路上,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就在气氛变得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初邪打破了寂静。

  「你兴奋什么?」她问奥索维。

  奥索维奇怪的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不了解你的人的话,会觉得你是害怕的发抖。可是我知道,你是因
为实在是太兴奋了。」

  奥索维笑了,笑的发出了声音。

  「想不到你这么了解我……是的,我的确很兴奋。在活了这么久之后,终于
能有一点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未来的太阳的时
候,终于是有点活着的感觉了呢。」

  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奥索维的心境。这并不是用一句简单的「变态」能够解释
的。不过我似乎能够理解他,作为一个战士,或许只有赌上性命的战斗才值得期
待吧。奥索维是很强的战士,所以这个道理对他是适用的。

  「你就不担心么?失败的话大家都要完蛋的啊。」初邪问。

  「说不担心是假的,不过也并不是没有任何希望。我真的很想看看,在这种
时候,人类能挣扎到什么地步……」奥索维的语气昂扬了起来。

  「我哥知道以后怎么说?」

  「燃墟的意思是且走且看,等他们真的逼过来就出动部队正面交锋。他把原
本思灭者的军权交给了迦施,原反抗军的军权交给了我,行政和后勤都放给了思
灭者原来的专业管理团队。现在倒还有一支从流民归化来的军团,指挥权攥在燃
墟手里。我看他的意思是让这部分战斗力当做炮灰,打不赢也要拖延时间,至少
让迁徙队伍抵达镜之海……」

  「你觉得这个计划能行么?」初邪咂舌。

  「排除宫王的存在,这计划应该是行得通的,问题只在于牺牲多少人来换取
时间。可是,假如宫王真的亲自出手的话,所有的都将是未知数。」

  「再让我哥他们三个联手出击就是了?他们能在半分钟之内击杀王城领主,
那么面对宫王至少也能够有一战之力吧?」

  奥索维笑出了声,我仍然能从那笑声中分辨出一丝兴奋:「里奥雷特的王怎
么可能是拿王城领主能够类比的呢……如果宫王真的现身于我们面前,那唯一有
资格和他战斗的就只有我了。」

  「哇!你的牛皮都吹破了!」初邪忍不住叫起来,「我哥和破霜保罗联手都
没资格和你比?那你当初怎么不去杀黑无?」

  「因为我手里有一份足以和王抗衡的力量……这份力量我只能用一次。而且,
如果我用了的话,新人类就没办法顺利的渡过镜之海。」

  就在我和初邪的好奇心大起,想要进一步逼问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了。

  燃墟穿着一件紧身的运动背心站在门口,每次看到他修长健美的肌肉我都要
感叹一次种族优势。他头发湿漉漉的,好像是刚刚锻炼完的样子,正抓着一条雪
白的毛巾擦拭着头发。

  燃墟眯着眼睛向屋里扫了一圈,然后抬手指向了我:「出来,我有话说。」

  他应该是收到奥索维的通告,得知了我们抵达的消息。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架
势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我还没反应过来,初邪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顿时觉得心口一凉。

  「哥!」

  女孩像是猛然挣脱了牢笼的小鸟,张开翅膀飞向了燃墟。

  燃墟似乎也愣了,当初邪整个人扑到他怀里的时候,我想我听到了房间里响
起了两个心脏轰鸣的跳动声。我的,和他的。

  然而燃墟只是愣了那么两秒,他轻轻吐出了暴烈的词汇,用手扯住初邪的头
发向外一拉。

  「滚。」

  女孩痛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松开了圈在燃墟胸口的双臂。燃墟手臂一甩,女
孩被扔在了旁边的墙上。

  初邪捂着被扯痛的头发,眼里噙满了泪水,委屈的大叫了起来:「哥!你干
什么呀!!好痛!!」

  「省点力气,老实呆着。没心情看你演戏。」燃墟轻描淡写道。

  女孩一副要气疯了的样子,差点就要咬人了。她僵硬了好久,然后软到在地
板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这么柔弱的初邪,我还从未见过,那是真的很伤心吧?
我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她,因为我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我甚至有一点点的开心,因为燃墟的行为再一次伤害了女孩。我就是希望他
这么做,否则我大概真的就没机会了。

  燃墟的脸颊抽动了两下,然后重新看向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出去。

  我关上了房门,将初邪微微的抽泣声切断在了身后。

  燃墟旁若无人的继续擦拭着自己的头发,但是我却看到他捏着毛巾的手背鼓
起了青筋。

  「奥索维递话说她失忆了,你怎么说?」他斜眼看着我。

  「你想要我说什么?」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语气中不知不觉夹杂上了敌意。理智上讲,我很
清楚惹恼面前这个人的后果并不是我能够承担的,但我现在的脑子已经思考不聊
这些东西了。

  燃墟将毛巾扔到了旁边的地板上,正面的和我对视起来。

  「你觉得是真的还是演的?」

  他的语气很认真,这反而让我更难开口回答他。

  告诉他初邪现在已经忘记了我?告诉他她会毫不犹豫的回到他的身边?我没
办法做到这件事情。

  「如果是演的,那么我真是很想杀了她……」我听到自己冷冷的说。

  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如果初邪真的采取把我蒙在鼓里的手段,靠着出色的
演技妄图达成什么目的,那我真的无法原谅她。她怎么能将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当
做筹码?除非我一直都认错了人。

  燃墟用猩红的舌头舔舐着自己的嘴唇,大概是因为冲完澡之后比较干燥。他
将手指插入到自己的头发里,慢慢将它们从前额捋到额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奥索维把宫族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吧?你是唯一一个接触过宫族的指挥官,
说说你的看法。」

  燃墟没有再谈论初邪。这个女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我实在无法看清。
现在的他听上去充满了理智和敏锐感,让我第一次联想到了曾经在商业帝国赢得
一席之地的精英。

  「我亲眼看过宫族和人类结合后产生的力量,奥索维应该也告诉过你。我只
想说,他的话并无虚言,那是足以颠覆暗面的力量。如果我是宫族,就一定要毫
无保留的、倾尽全力的将人类捏在手里。」

  「你在旧反抗军做支援部队指挥官做了多久?」

  我皱起了眉头:「你在质疑我的判断?」

  「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怎么这么麻烦……」燃墟不耐烦的说。

  他的回答让我火大,我现在真的是很想和他打一架。当看到初邪充满安全感
的抱着他的时候,我这把火就一直在消耗着自己的理智。

  好在我还没能放弃自己的尊严,为了抢女人而和别人打架实在是太蠢也太丢
人了。

  「做了一共七个月左右。」

  「听说手底下的人都还挺服你?」

  「还算给我面子。」

  「给你个军团长,能拿得住么?」

  听到他这句话我顿时有点糊涂了:「你什么意思?」

  「现在新反抗军能够拿出来对抗宫族的军力,思灭者麾下有十万,反抗军旧
部有十四万,剩下混编其他三个大陆公会的战斗力绝大多数都是卫队、宪兵队和
治安警卫队。我已经让人把里面能够上战场的挑出来了,大概有十五万,我打算
交给你。」

  「听上去像是一个玩笑……」我还没弄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所以理所当然
无法应承。难道他要搞什么阴谋?被当做替罪羊的角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可
不想再被人摆上一道。

  「不敢接?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不是我敢不敢接,而是你为什么敢让我坐那个位置?你知道我是初邪一边
的,有了这股力量,你就不怕她夺权?」

  「我说了,这个军团是给你的,不是给她的。你想让她早点死,那就听她的
话吧,来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把你们碾成狗屎。」

  当这种话从燃墟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不由得你不信。

  「奥索维说了,这批战斗力就是炮灰。让我领导十几万的炮灰,你是什么意
思?」

  「很简单,我没别的合适人选。」

  「这听起来更像是玩笑了。我自忖并没有领导十几万人的能力。」

  「你和宫族正面对抗过,率领过支援部队和里奥雷特作战,而且绝对不会背
叛。还要我继续给理由么?」

  我沉默了,这件事情我必须好好考虑一下。虽然我并不是很自信,但拥有一
支强大的部队终归可以让我、让初邪都多出一些选择的余地。这并不是坏事,哪
怕最后要被什么黑锅也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三方大陆的公会会长拟定衔接的会议上,燃墟勒
令我在席以此树立威信……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打算这件事情了?

  被人当成棋子来摆布是令人憎恶的,可是置身事外也并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如
人所愿。在二者之间,我更倾向于获得力量,因为只有力量才能让人掌握自己的
命运。

  权力,就是力量的一部分。

  或许我应该给他肯定的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初邪红着眼睛,狠狠的瞪着燃墟,发出了一
声冷哼,然后拎着自己的行李向走廊的另一边快步走去。

  奥索维站在后面哭笑不得的叫了她两声,然而没有任何效果。他苦笑的看向
燃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什么意思?」燃墟问他。

  「啊……你自己处理,我可没辙。」奥索维靠在门框边,苦笑慢慢变成了狡
猾的微笑。

  我们看着初邪气喘吁吁的拎着那个大行李箱走到了通往上层的楼梯口,一步
一步的跨了上去。燃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眯着眼睛,丢下了我们,犹豫着也
向那边走去。

  我看着奥索维,试图得到他的解释。

  「楼上就是燃墟住的地方了,估计是要赖在他房间里吧。」奥索维笑的更坏
了,我有一拳砸在他脸上的冲动。

  心里面的怒火和嫉妒几乎已经要爆开了。我不自觉的将手抓在了神宫的刀柄
上,很有冲动在这座「宫殿」里面大闹一场。

  「哈哈哈,你这个表情真是太有趣了。别冲动啦,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差。别
用那种带杀气的眼神瞪我了。」奥索维倒是听上去很轻松,但却像做贼心虚一般
的溜走了。

  我想要跟上去把初邪拉回来,可是无力感侵入了每一寸肢体。

  自己又在逃避了。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为了避免难受,我往往都会选择不
去面对,然后把结局交给命运之手。我不是那种喜欢反抗命运的人,只是很多时
候不得不那么做而已。

  我回了房,瘫倒在了沙发上面。长时间的赶路和警戒早就耗尽了我的精神,
这个时候我更是需要一次短暂的睡眠来恢复心情。

  没有梦,噩梦和美梦都没有。

           ************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了我的面颊上。那只手很柔很暖,
在朦胧中,我刹那间觉得那似乎是初邪的温柔回来了。

  心里一颤,我连忙握住了那只手,然后睁开了眼睛。

  「你吃点东西吧……」苏裳看着我轻轻说。

  她总是用那种眼神看我,是我难以承受的目光,就好像我是赐予了她一切的
救世主。然而我无法接受那种情绪,现在更是无暇去扭转这种事情。

  我松开了手,将注意力转到了面前的餐盘上面。

  蒸好的豌豆,人工合成的炸鱼条还有通心粉。这是很久很久以来我第一次看
到蛋白棒之外的食物,很意外,我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可以吃。

  饥饿感立刻就跳到了第一顺位,我拿起餐具开始享受难得的美餐。

  苏裳坐到了我旁边,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吃。

  空气凝固了起来。

  难得的原生食物仿佛在宣告着一段新历程的开始。地位,权力,战争,活着
……这一系列的词汇是那么的遥远,却不由得我不去正视。然而,当初邪应该和
我共享这份突如其来的感受的时候,她不在了,她在燃墟的房间里。

  巨大的孤独感被我自己独自用食的画面迅速放大,我只觉得全身都在发冷。

  苏裳将自己那只残缺的左腕轻轻放到了我的大腿上,仿佛是想告诉我她就在
这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肩膀在颤抖。

  我看见过。苏裳在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将残疾的手藏在身侧。
无论她多么坚强,对于身体的缺陷也终归会有无法抑制的自卑感。

  可是这种自卑感却从来不会在我这里出现。我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苏
裳反而是经常将左腕亮在我面前,就像现在一样。

  你并不孤独,她在对我说。恍惚之中,我分不清这句话是否从她的双唇间流
出过。

  我伸手抓住了她缺失了左手的手腕,苏裳立刻僵在了那里。但是她没有将手
抽回,而是逼迫自己直直的看向我。那种让我抗拒的眼神消失了,在这一刹那,
她终于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

  苏裳黑色的发丝披散在裸露的双肩上,她瘦削的锁骨在吊带和发丝间若隐若
现手不由自主的动了,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的右肩。
苏裳的身体非常单薄,好像摇摇欲坠的风铃。我闪过了吻她的念头,我知道她绝
对不会反抗的,她会倾尽所有,完全将自己交给我。

  而我会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嫉妒和愤怒发泄在她身上。她不会伤心,恰恰相
反,其实这正是她想要的。从她当初凝视我的眼神中我能读到一切,之前我也不
过是一直在欺骗自己而已。

  但我最终也没有这么做,我将身子探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苏裳凝滞的呼吸重新归于了正常,她也抱住我……用她完好的手与不再存在
的手。她轻轻的拍打着我的后背,像救死扶伤的医者,也像催眠幼子的母亲。在
她的怀抱里,我慢慢不再颤抖。

  「她走了。」我轻轻地呢喃着。

  「还会回来的。」苏裳的声音仿若睡梦中的呓语。在她的嗓音里,我觉得自
己好像得到了一点点的解脱。

  当身心重新平静下来之后,我松开了她。坐了一会儿,重新拿起了叉子,我
终于尝出了些许食物的味道,或许未来并不会一定黑暗的吧。因为我现在并不是
孤身一人,有很多人会帮我的,只是我一直没有意识到罢了。

  短暂的脆弱让我的自尊微微作痛,不过并不严重。我对苏裳终于产生了某种
信赖感,就好像她一直信赖着我一样。我们的地位或许从今天开始将会慢慢的平
等起来,这很好,因为我需要的是朋友与伙伴,不是工具和仰望者。

  「我去叫她回来,好不好?」苏裳提议道。

  「她不会听你的,不要自讨没趣了。而且燃墟那个人很危险,尽量离他远点。
如果他犯神经病的话我可救不了你。」

  「我就去看一看,回来给你通个信,你放心。」

  苏裳看我没有继续出言阻止,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回去休息吧,这是我的事情,还是要我自己去做。」我拉住她的手,重
新站了起来。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能靠任何人。

  鼓足了勇气,我离开了房间,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踏上了通向上层的楼梯。

  整座飞艇呈梯形建造,所以最上层也是最小的一层。然而当我走上去以后才
发现,从视觉上来看这里远比任何一层都要宽敞。

  不同于其他层级舰船式的通道和房间,最上层完全就是为了享受而设计的居
住区域。如同迷宫一样的走廊全部通向中央属于燃墟的那个巨大房间。我七拐八
拐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前面巨大的木质门扇。

  有钱人似乎都喜欢用木质的房门来彰显身份,我咂嘴。

  推开门,我看到地上有一大滩血,还有一只脚。

  我的腿立刻就僵了,但是好在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在一秒钟的犹豫之后,
我低身顺着门缝窜了进去。

  这是一个会客室样子的房间,足足有二百平米的样子,里面有吧台和一圈沙
发。我的余光没有看到任何有威胁的存在,便靠在吧台侧面仔细查看起情况来。

  那滩血是属于两个保镖的,他们的脑袋和身体已经分了家,双腿也从膝部被
齐齐斩断。

  这两个保镖是燃墟所信赖的人,我第一次见燃墟的时候他们俩就在那所破房
子里。能在燃墟手底下呆着,说明这两个人的实力不差。

  然而从血液的凝固程度来看,这两个人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虽然和小
猫没法比,但我自诩能量感应能力还算不差,而这段时间我根本没感觉到任何能
量波动。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两个在死前都没察觉到隐藏着的攻击。

  这是职业杀手才能做到的技巧,我已经有过很多次亲身体会了。

  整个房间寂静的可怕,我能确定在这个房间里应该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冷汗
还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在对情况一无所知的现在,仿佛所有地方都埋伏着杀
机。

  我完全没想到在我们入驻的第一时间,针对初邪的杀手就动手了。他们是怎
么知道我们动向的?又是怎么人不知鬼不觉的摸进这一层来的?

  其实和幽鬼乃至食影者混了那么久,我早就该想到,职业杀手选择动手的时
机就是在这种当事人感觉最不可能的时候。

  我轻轻拔出神宫,生怕剑刃摩擦的声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尽量的伏低身体,
我向前移去。

  这个时候我连护罩都不敢做,因为能量的波动会第一时间暴露我的位置。那
些杀手敢摸进这个地方,就肯定有非常规的杀伤方式。

  我对这个地方的构造实在是太陌生了,但对初邪的担心还是让我做了冒险的
决定。

  这个房间有四个门,我悄无声息的移动到了最近的那一个,然后试图打开个
缝隙观察一下房间另一侧的情况。

  门刚刚被我推动了那么几厘米,我就听到一声细微如针尖落地的嗡声,还有
最最低级的能量波动。

  我心知坏了,猛地向侧面一扑。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脸滑了过去,紧接着,身
后不远处的半个沙发靠背就断了。木质的靠背摔到地上,发出了嘎啦作响的声音。

  我匍匐在地上,艰难的翻了个身,只看到两道门扇的中央多出了两条细缝。
就好像有钢丝类型的东西横向扫了过来,然后刮掉了一整层的木质部。

  膝盖有些一样,我发现自己的裤子被削掉了一小片,膝盖开了个浅浅的小口。

  有人在门的另一边对我发起了攻击,如果不是我还算机警,现在我和那两个
保镖应该差不多了。令我咂舌的是那个家伙的反应力,他在不知道我存在的情况
下,还能全神贯注的盯着我所在的那扇门。我只是以最小限度推了一下门,他就
立刻发动了攻击,这种长时间紧绷神经的意志力简直不是人能做到的。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脖子有些湿,用手一摸才发现全都是血。

  一只耳朵中招了,过度紧张的情况下我竟然没察觉到疼痛。我咬着牙用手试
了一下,好歹耳朵还没掉,只是从中间豁开成了两半。

  就在我检查伤口的时候,远点的另一扇门被打开了。我浑身一个激灵,却没
看到有人进来。还没等我做出反应,那扇门又开了一次,我看到小猫从另一侧的
天花板上跳了下来,无声无息的滚进了我所在的房间。

  她的经验非常丰富,用手脚撑两侧的墙壁上,后背贴住天花板,这样门后的
人再怎么攻击也没办法预判到她的位置。

  她向我猫过来,脸上是冷冰冰的宁静。看到她以后我长舒一口气,要对付那
些职业杀手还是得同行出马才行。作为普通战士的我,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就是困
兽。

  小猫对我打了几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出声,跟着她走。我点头表示接受。

  我们两个轻手轻脚的穿过她来的那道门,门后是有很多岔路的走廊。在一个
十字型的过道口对面,我看到了紧贴在墙边的瓦琳娜。她整个人平躺在地上,尽
可能的减少了自己对攻击的接触面,仰着脸对小猫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

  小猫推了我一把,示意让我趴下,然后又重新跃起来,贴在了天花板上。

  洛奇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走廊里我也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人。但是在瓦琳娜
所藏身的那堵墙上,我能看到很多能量切割的痕迹。

  我趴在地上对她挥了挥手,然后努力摆出口型,问她初邪在哪里。

  瓦琳娜朝我们中间夹道的对侧指了一下,那道门正对着敌人所藏身的地方。
如果有人封锁着这道走廊的话,他们已经堵住了通向那个房间唯一的入口,而我
们也没办法进去。

  这时候,瓦琳娜又动了。她抬手指了指墙上的一道横切口子,摆了个横扫的
动作。我点点头,咧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她撇嘴一笑,又指向了墙上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孔,用手指做了个贯穿的动作。

  我看懂了,她是在告诉我对方除了切割能量以外还有另外的类似攻击方式。
这两招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隐秘性非常高,攻击力也非常变态,大概是同源的
招式吧。

  我将身体向前挪了挪,然后掏出了神宫,用刀身的反光向敌人所在的方向看
了看,那里安静的像是太平间,完全看不出有人在。如果不是我已经被那个方向
的家伙偷袭了一次,大概会认为那边根本就没人。

  我又看了一眼初邪所在的那个房间,想要进门的话,我必须穿过一段完全没
有遮蔽物的、长达五米的走廊。

  我对瓦琳娜做了个安抚性的手势,然后站起身来。瓦琳娜看到我这个动作,
瞪大了眼睛,一再示意我趴下。

  我对她一笑,然后做了一个细微的能量加速,加上一个零移。

  只听见噗噗噗几声,我还没回过神,身体就已经零移到了瓦琳娜所在的那截
走廊。与此同时,我看到自己原来所站的位置以及前置方向分别多出好几个小孔。

  一身冷汗,我乖乖的趴到了瓦琳娜身边。这时候我才发现,瓦琳娜之所以采
取这种躺地的姿势,是因为她胳膊上嵌着一把小小的十字弓,弓箭的方向坚定的
指着脚下的方向。

  这是一个井字形的走廊区域,小猫的位置确保了第一道轴不会被突击,而瓦
琳娜则封锁住了第二道轴。看到他们的配合这么老道娴熟,我紧张的情绪多少缓
解了一些。

  「你是不是想死?!千万别再用能量了!」瓦琳娜将嘴唇贴到我耳边,咬着
牙关细语道。

  我讪讪的点头。如果不是用零移的话,对方绝对能抓到我的行动轨迹,在我
穿越走廊的时候准确洞穿我的身体。不过如果没抓着这个杀手锏,我也不会做这
么冒险的事情。零移之下的绝对速度是他们不可能预判出来的。

  「对面有几个人?」我贴过去问她。

  完全没有耳语相关的技巧,我说话所哈出的热气让瓦琳娜直缩脖子,而她刚
才就没这个问题,这让我有点尴尬。

  「目前暴露出来的有三个,肯定还有更多。」

  「燃墟和初邪他们知道么?」

  「门都给开了好几个洞了,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我闻言一惊:「万一他们走出来怎么办!?」

  「燃墟没那么蠢。」

  「燃墟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用能量压制他们然后正面交手?」

  「大规模能量作战就是他们想要的,摆脱了地形的束缚,抓个破绽杀掉初邪
实在是太简单了。」

  虽然她讲的很笼统,但我觉得还是相信她为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用能量?」

  「能够把他们纳入我们攻击范围的时候才可以用。」

  「你是说靠过去抓他们?」

  「是拼耐性。我们做单子也喜欢这样。就算能量、剑技或者人数比不过目标,
我们心理素质和耐性一定会比目标好。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之下,正常人支持不了
多久,谁先失控死的就是谁。他们已经织好了网,等着蝴蝶呢。」

  「就是说我们只能在这里耗着?」

  「逃跑就一定会露出后背,这是常识。」

  「我要进里面去,有办法么?」

  「他们主动出击之前不要做任何事。你非要进去的话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
我和猫动手的时候。死了的话我可不管。」

  对于专业人士提出的意见,继续自作主张就太愚蠢了。虽然愚蠢的人有很多,
但我不想当他们中的一个。

  我平复呼吸,让自己安静下来。然而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什么事情都没
有发生。我趴在冰凉的地板上,胳膊和腰都在一点点的变得麻木酸痛。

  小猫的体力真是让我瞠目结舌,她仅仅靠着四肢撑在天花板上,竟然能呆这
么久。而瓦琳娜则保持着瞄准的姿态,仍然一丝不苟的对准着走廊的拐角处。

  心里面的焦躁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周围实在太静了,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身
边瓦琳娜细微的呼吸。那些杀手该不会早就撤退了吧?或许他们觉得没什么机会,
已经离开了也说不定……如果现在偷偷摸摸进到后面的房间去,说不定对方根本
就发现不了。我忍不住这样想着,精神变得有点恍惚,瓦琳娜的膝盖突然碰了我
的腿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到十字弓弦在耳边「哆」的一声嗡鸣。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两把雪亮的短刀刷拉一下出现在她的掌心。三道光针从
走道拐角处穿透墙壁钉在了她原先躺着的地方。

  我用尽力气向前窜了出去,向初邪的房门用了零移。身后传来了刀刃相撞的
声音和脚步声,刚才已经逼近到拐角的敌人似乎在一击落空之后试图再次拉远距
离。

  我所在的走廊的尽头瞬间闪过了几个光点,这时候我已经零移到了房间门口,
整个人拼命向后折去,双膝跪地以后仰的姿态撞向房门,与此同时又给自己做了
临时的护罩。

  攻击没有命中我的身体,我像炮弹一样砸碎了木质的屋门,狼狈的滚了进去。
身后的亮点像繁星一样闪烁了起来,我的心脏都快跳出了胸口,在地上连打了好
几个滚,终于藏到了墙壁后面。

  地板噼里啪啦的一阵爆响,被袭来的光针射成了一堆破破烂烂的木块和木屑。
我急忙收回能量,又拼命向房间深处挪了几米,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走廊深处瞬间宁静了下来,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战斗一样。这种诡异
的场面让我的手忍不住发抖,那是后怕。

  我现在才体会到,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挡在你面前的高山,而是潜伏在水下不
可探知的漩涡。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下隐藏的杀机,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大概一辈
子都想象不出那种压迫感。

  等我冷静下来以后,才看到屋里有不少人。

  这个屋子就是燃墟的起居室了。这个房间比之前的会客室要大上好几倍,屋
顶很高,有半层的挑空设计。挑空的那一层另外还有一个楼梯通向更上面的地方,
这么看来,这个房间的入口足足有四个——除却一面落地窗,三面墙各有一个入
口。

  房间的中间倒着两个躺在血泊里的尸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光针杀掉的;
四五个侍者模样的人趴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三个燃墟手下的高级护卫手里抱
着剑,倚着内侧的墙席地而坐。房间靠里有一张巨大的长条餐桌被横倒在地上,
奥索维用胳膊环着初邪藏在后面。

  房间做手边深处是一排雍容的沙发,一把巨剑斜靠在旁边,燃墟将手臂放在
那个叫风信儿的女孩的肩上,和她并肩躺在沙发里。虽然他的动作很放松,但脸
色却带着些许杀气。

  风信儿则眯着眼睛将脑袋挨在燃墟的臂弯里,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处于极
度危险的境地之中。

  这个女孩从一开始给我的印象就带着一丝月光样的清冷,此时此刻也是一样。

  我轻轻地向初邪靠过去,初邪从奥索维的怀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视
线挪开了。

  现在我没有心情也没有闲暇去玩味感情上的酸涩,让她在这场袭击中活下来
是我唯一在乎的事。

  「没受伤吧?」我问。

  「没事啊。你耳朵破了。」初邪朝我笑了一下,很假的那种笑容。

  「把她从这儿给我弄走。」

  燃墟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安静的房间里,他的声音大的像是打雷。

  我皱着眉头看向他,他看上去完全不担心是不是会有突如其来的光针贯穿他
的脑门。

  「我们能去哪?外面被人看的死死的。」我压低声音说。

  「我不在乎。」燃墟抬手指向初邪藏身的那张桌子,「今天下午,那儿本该
摆上两碟清蛋糕和一壶红茶。吃完它,然后和她爽一爽,再睡上一觉,直到晚餐
的时间。完美的下午。现在让她给毁了。把她弄走,至少我只损失了清蛋糕和茶。」

  我不知道燃墟是不是故意在激怒我,或者只是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我能够
确定的是怒火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我站起来向他走过去。

  「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被堵在自己家里,连一
步都迈不出去!你的自尊呢?!身为所谓的' 新人类的王' ,自己的宫殿被人侵
入却毫无办法,你在他们眼中算个屁!?」

  「你小声点!」初邪忍不住在我身后小声唤道。

  燃墟也站起来向我走过来,不过他看上去并没有和我一样生气。

  「房子大了就总会有老鼠进来,没人拦得住,他们对我就只是一些碍手碍脚
的害虫而已。自尊?哈哈哈哈,那几只臭虫也配?」

  「那你倒是出手把他们赶走啊?!可是你没有!因为你在乎她,你怕她在你
出手的时候被人偷袭!!我不知道你在演什么,可是我告诉你,不是只有你一个
人懂逻辑!!所以,别和我说什么' 把她弄走' 的屁话!!」

  燃墟终于被我激怒了,他脸上的肌肉绷了起来,露出了些许狰狞的表情。

  「你以为自己什么都明白!?看来也不过是被她拿在手里玩捏的蠢货!!失
忆……你问问她自己记得什么,又忘记了什么!世界上还真是有这么方便的选择
性失忆啊,相信这种鬼话的大概只有你这种智商低下的黄种猴子!」

  「啊哦!现在倒是承认了!对你来说一切就只是关乎她的失忆是不是在作假!
但是你关心她这个事实根本就没有变!你为什么没胆子承认!?」

  我心里清楚,这些话除了会让燃墟与初邪走得更近,对我自己的状况没有任
何帮助。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或许是做了蠢事吧,人一辈子总要做许许多
多的蠢事。

  我向前迈步,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

  「不承认就算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藏在外面等着要她的命,而你就这么
坐着看戏!?你坐拥着这个世界数一数二的力量,这些力量到底对你来说有什么
意义!?如果她死在这里,那么你一定会后悔!!你给我记住这句话!!」

  一枚光针「噗」的一声穿透了墙壁,拖曳着银色的光芒刺向了我的太阳穴。

  燃墟在千钧一发之际伸出了手,一把捏住了那枚光针。密度极高的能量以完
全不合常理的方式瞬间凝聚在了燃墟的手上,光针和那股能量相互挤压,发出了
剧烈的咯吱声。在挣扎了数秒之后,它终于在我的脑侧停了下来,然后被燃墟捏
成了粒子流。

  在理解到自己所处的状况之后,我发觉自己的背后湿了一大片。不过我没有
后退,也没有动。虽然被这个男人救了一命,但我还是想维持自己的尊严。

  「你放弃了?」燃墟将头靠近我的肩膀,用其他人听不清的声音开了口,
「你真的希望初邪站到我这里?如果你没想清楚,就不要替她做决定……能有资
格替她做决定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我实在无法理解燃墟的意思:「你到底想要什么?」

  燃墟重新站直身体,转身坐回到了沙发上:「不管她是否真的失忆,我都不
会再相信她。你那些自以为是的猜想也可以放一放了。为什么非得我去保护她?
你自己的力量呢?曾经的我为这个废物妹妹付出太多了,我已经玩够了……现在
只要她不给我添麻烦,我也懒得去教训她。怎么保护她是你的事情了,赖在我房
里也只能说明你根本没资格和她在一起。」

  我沉默了。燃墟说的是不是对我无暇思考,但我之前确实是害怕了。面对那
些职业杀手的围攻,初邪实在是太脆弱了。以我现在的力量,我实在是没有保护
好她的信心。

  可是燃墟有一点没说错,就是我不能依靠他来保证初邪的安危。他不值得我
们信赖,更没有理由替我做该由我来做的事情。

  「奥索维,能帮我吗?」我回到桌子后面问道。

  「这不是一直在帮么?」奥索维故意板着脸,用责怪的语气回答。

  我点点头,又看向女孩:「这里太危险了,我带你出去,到人群里去,让他
们找不到你。」

  初邪一脸的犹豫:「我哥他……」

  「他完全不相信你,也不会保护你。你现在能靠的只有我们两个。你那么聪
明,应该能看清局势吧?」

  「你让我再和他说两句话……」

  我不能阻止她,更不可能控制她。

  初邪轻轻的向沙发上的燃墟走过去,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哥,我承认,我又撒谎了。」

  「我说我只记得' 那天' 之前的你,我是的确撒谎了。」

  「我知道你变了,可是我也知道你没变。或者说我希望是那样吧。」

  「生死一线之后觉得,如果当初我没有放弃你,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了。」

  「当初什么都没做,我现在是后悔了……」

  「可是失忆了是真的。醒来之后,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很害怕,觉得只有
你能给我安全感。」

  「所以我才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以' 那天' 之前的态度来对你,妄想能回到
过去。」

  「' 那天' 我什么都没为你做,是我太自私了。所以现在我没办法怪你。你
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没有资格怪你。我不该缠着你的……嗯,以后不会来缠着
你了。」

  女孩断断续续的说了些我没办法全都听懂的话,然后准备回到我这边。

  燃墟长叹了一口气,从沙发上再次站了起来,拿起来身前的巨剑。

  「有这么个废物妹妹真是烦死了。这次之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了。」

  女孩眼睛一亮,回过头来看向他,带着一点点的欣喜。大概是感受到对方的
在乎,所以心里很高兴吧。

  「可是我就住楼下啊~ 」她说。

  「不许再上楼来。」燃墟冷冷的说着,然后走到了我和奥索维面前。

  「奥索维,你和她呆在这里。贪狼,跟我一起。」

  我看着燃墟卷起了杀气的脸,又看了看女孩,将神宫倒提在了手里。

  初邪用短短的几句话就打动了燃墟,这对我来讲应该有很深的危机感。然而
我没有,心里面反而平静了很多。

  我总算是了解了些许女孩的心思。虽然不能说安心,但相比之前一片迷茫的
状态总要好了很多。

  她没能真正地摆脱过去。可谁又真正能做到这一点呢?我没资格因为这个指
责她。

  而燃墟对我所说的话,已经从某种程度上表明了他的立场。他不打算接受初
邪的感情,也不反对我和初邪在一起的意愿。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踟蹰的呢?

  守护她就可以了,一直到她重新苏醒为止,这就是我该做的。

  我和燃墟并肩走向了门口,然后一起推开了那扇已经破烂不堪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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