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７章袭击
梳妆清洁完毕，念着姐姐一时半会回不来，姬蓝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客厅
墙壁中嵌着一个保险柜，她输入密码，对好指纹后，从中取出一个三十厘米见方
的塑性箱。
这是个保存箱，可用于长时间保存物品，在宇宙考古学研究中被广泛使用，
是之前姬蓝霖要求Ｅ４寻来的。
保存箱内充满了粘稠透明的凝胶，一个棱晶状的物体浸没其中，正是自月前，
姬蓝霖于大头鸭星人手中得到的奇怪物品。
这东西具体是什么，姬蓝霖并不清楚，不过她隐隐觉得它和姐姐及自己有着
莫大的关联——这一点从棱晶上的嵌槽就可知一二。并且这东西还不是单个的，
而是有着一套，如果从晶面数量上来说，应该总共有四个。
这一段时间与姐姐重逢，这东西愈加不对劲了，并开始呈现出种种反常现象
——比如它有时会吸引周围的物体，就像磁铁之于铁钉；又比如有时它还会使附
近的物体突然浮到空中，就像水之于鱼。
这件事情并不单纯，之前姬蓝霖还想瞒过姬蓝漪，好将这东西作为生日礼物
送给对方，而现在这事不成了——直觉告诉她，必须赶快将这事告知姐姐，不然
可能会像上次一样，发生不可预知的事情。可她刚打定主意，房屋外不远处突然
一声巨响，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砰」的一声，爆炸的气浪将窗户震得粉碎，姬蓝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一
块灼热扭曲的钢板破开窗台直直飞了进来，深深插入了她面前的地板当中。
险些被这钢板砸个正着，姬蓝霖惊魂未定之际，又一发不知是炮弹还是炸弹
的东西在房门外数十米处炸开了，爆炸产生的气浪顿时将房屋吹得摇摇欲坠。姬
蓝霖一刻也不敢多留，她立即拿起背包和装备，夺门而出。
室外更是一片狼藉，原本绿意盎然的草坪被炸得泥土外翻，四处都是燃起的
熊熊大火，大量单兵空降装置在轰炸的掩护下从天而降，深深插入地面，从里面
跳出一只只人形虫体的怪物，它们拿着霰弹枪或榴弹发射器，与警卫机器人展开
了激烈的战斗。
这些怪物姬蓝霖在特拉伦见过——有着虫形的大复眼和口器，以及健壮发达
的虫肢，但同样兼具人类灵巧的双手和直立特征，正是当初在地下室见过的「虫
人」无疑。
这些虫人的准头似乎很糟糕，即使用榴弹发射器也得抵近二十米才有效果，
至于霰弹枪的有效距离则更近——姬蓝霖亲眼看到一只虫人在约１０米的范围内
用霰弹枪朝警卫机器人连射三枪，却全部打偏，最后它索性愤怒地扔掉武器，仰
起头嘶叫着挥起四只锋利的虫肢，冲上前去将警卫机器人掀翻在地。
而比之虫人，警卫机器人的枪法要好多了，无奈这里它们的数量太少，近身
肉搏的能力也非常差劲，不一会就被击毁大半。
看来这是场蓄谋已久的袭击，并且还和荆棘草制药有关，这样想着，姬蓝霖
一刻也不敢多留，她贴着建筑的墙面，避开两方交战的火线，往感觉中姐姐的方
向跑去。
根据互感效应，姐姐应该就在休养院主体建筑附近，这里的警卫机器人较多，
它们忙着奔赴火线进行支援，对姬蓝霖并不感兴趣，因此后者并未受到阻碍，她
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一处生有大量锐叶蔓的山洞内。
这个山洞约４米高，有用于承重的钢梁，显然被加固和清理过，大量的导路
和电缆被锐叶蔓纠缠排布在洞壁上，沿途仅设有稀疏的冷光灯，看起来阴森森的。
姬蓝霖心里有些没底，她穿好迷彩斗篷，抽出ＳＧ９，上好弹匣，这才壮着胆子
继续深入。
【前为管制区，请停止前行】只行了一阵，她就遇上了阻碍——两台守在洞
内的ｊｓｓ- １５７警卫机器人，这型机器人是外面ｊｓｓ基础型警卫机器人的
衍生型号，同为金色十字军工集团的产品，采用轮式底盘及三武器挂架，虽然只
有一米多高，但装备了９ｍｍ机枪及１２号霰弹枪，战斗力不可小觑。
「啊……这个……我只用进去一下……一下就走！」
【前为管制区，请停止前行】机器人又一次发出警告，不过这次它们把１２
号霰弹枪举了起来，被这东西射一下，足以让姬蓝霖单薄的身体开个大窟窿。
「呃……」姬蓝霖扶额，正当她打算另寻它法时，洞内的冷光灯突然间齐齐
灭掉了。
【警告！主反应堆故障，转入应急供能模式】【警告！故障号１１３，系人
为损毁】【警告！系统转入低功耗状态】【警告！指令７７４！即刻进行故障排
除】【警告！指令０４５！监测到入侵者】……
待警报一停，原本黑漆漆的洞内即刻又亮了起来，不过这次亮起的是应急灯，
那来回闪烁的如血一般的辉光，令姬蓝霖极为不安。更令她目瞪口呆的是，那两
台原本堵在她面前的ｊｓｓ- １５７，管也不管她，竟底盘一旋，径直朝洞内驶
了进去。
小心翼翼地前行几步，见ｊｓｓ- １５７毫无反应，姬蓝霖便也壮着胆子跟
进，又走了一阵，却出了突发状况——一条三指粗细，小臂般长短，表皮滑腻的
肉色触手状生物，猛然间从脚下的锐叶蔓丛中钻了出来，截在了她面前，前端一
张，便是巴掌大小，内里布满锐齿的口器。
姬蓝霖尖叫一声，她下意识抽出陶瓷匕首使出十二分力气重重一挥，一下便
把这恶心的生物给削成了两截，可还不待她松口气，竟又有几条爬了出来。看着
越来越多的虫子，姬蓝霖双腿直发软，只忙不迭地向洞内跑去。
跑着跑着，前方拐角处却猝然爆发出激烈的枪声，枪焰闪光被洞壁映射出来，
两权相害取其轻，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趁着一个火力间隙，矮身钻了过去。
迎面就是台被一大团虫子死死缠住的ｊｓｓ- １５７，它的底盘联结及转动
关节处都被虫子滑腻的躯体卡死了，只能徒劳地朝一个方向开枪，对其它位置的
虫子却无能为力。姬蓝霖避开地上的虫尸，刚刚越过这台警卫机器人，后者的燃
料电池就被虫子们分泌的大量酸液所腐蚀，冒着烟起了火。而另一台状况稍好些，
它拉开距离，不断用机枪和霰弹枪扫射着攀附在洞壁上的虫子，一时间石屑与虫
尸四散飞溅，散落得到处都是。
姬蓝霖屏住呼吸，好不容易逃到这机器人身后，即刻又有更多的虫子涌上前
来，挡在她前面的ｊｓｓ- １５７转眼间也淹没在了虫堆之中。
姬蓝霖有些不知所措，还好此时又驶来三台ｊｓｓ- １５７，与之前一样，
它们无视姬蓝霖，径直冲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这些虫子是从哪来的，但它们数量极多，且习性凶猛，还能分泌
强酸液，姬蓝霖确定这些ｊｓｓ- １５７只能抵挡一时，她只得继续深入洞穴，
以期望获得更多警卫机器人的庇护，并寻到姐姐。
跑跑停停，停停跑跑，待她几乎精疲力尽时，终于甩开了虫子，此时虽然身
后的洞穴中还不断传来枪声，但情势已不像之前那么急迫了。
姬蓝霖缓了口气，她气喘吁吁地，攀着坚硬的洞壁，继续前进。
第７８章突变
「霖小姐。」
行进间，有些疲累地撑着洞壁休息了一会，却忽然听见有人唤，是熟悉且略
微缺乏语气起伏的音色，姬蓝霖抬头一看，原来是之前负责她饮食起居的女仆机
器人Ｅ４——如平常一样，她穿着全套女仆服，肩头披着柔顺且有光泽的黑色长
发，不同的是，此刻她手中多了把ＧＫ５手枪。
「霖小姐，这里是危险区域，请随我来。」
「嗯！」姬蓝霖此刻神思不属的，心系姐姐安危的她也懒得多想，只随着Ｅ
４，亦步亦趋。
越往深处，洞壁四周便被开拓得越宽，从最初的四米余宽，四米余高，渐渐
成了可以并行主战坦克的程度，并且开始用钢筋混凝土及铅板进行加固。路上还
有几台作业机器人正在清扫大堆大堆，多到影响通行的虫子尸体，看来这里同样
遭受了攻击。
未几，「两人」穿过警卫机器人构筑的封锁线，通过升降电梯降到了最底部
的反应堆室。这里总面积约１万平方米，５层楼高，四壁都用厚实的铅板封住了，
并分内外两部分，中间由一条过道相连，内侧反应室底下建有用于汲取和排放冷
却水的地下水渠，还陈列着冷却塔及能量转换器等设备，不过最醒目的还是那根
直径约四米，有两层楼高的聚变反应棒——这是休养院最重要的供能设施，不过
部分部件已经熔毁了，看来短时间内难以修复。
外侧反应室则是方方正正的四边形，长宽约５０米，除了一些随处堆积的建
材杂物外，空荡荡的，并铺设有大量线缆和管道，姬蓝霖随着Ｅ４，穿过过道进
入内侧反应室，发现里面有几台正在四处游弋的ｊｓｓ- １５７，还有一名正站
在操作台上的金发女子，正是艾琳娜无疑。彼时她脱去新联军装，穿着女式休闲
衬衫及长裤，倒也别有几分洒脱的感觉。
「小姐。」
「外面情况如何？」
「因为无法供电，环境伪装系统，防卫体系全部失效，警卫力量损失严重…
…」
「通信系统呢。」
「备用天线和发射台全部损毁，无法修复。」
「呵！还真有些穷途末路的意味！」艾琳娜自嘲一声，她抬起头，眼角却就
是一跳。
「你怎么在这！？」她瞧着在她左近跑来跑去，似乎正在急切地寻着什么的
姬蓝霖，不可置信。
「她呢！你把她藏哪去了！？」姬蓝霖不仅不回答，反倒更大声地反问。
「什么？」艾琳娜皱了皱眉，却道：「如果是指姬蓝漪中校，或许该我问你
才对。」其神色严肃，不似作伪。
「可前不久她还在这里的！」再次将内部反应室来来回回找了一遍，却仍不
见人，姬蓝霖急得几乎要跳起来了——虽然互感效应告诉她对方无恙，但此间形
势动荡，仍叫她心焦不已。
「以她的身手，定会无事，倒是你这般羸弱无用，更应该顾好自己才对。」
艾琳娜嘴角一抿，嗤笑出声。
「你！」面对如此赤裸裸的鄙视，姬蓝霖简直要气晕了，正当她打算上前理
论之时，反应室内忽然警铃大作，接着通向地下河，用于汲水的冷却水渠里面传
出了哗啦啦的嘈杂水声。正当众人不明所以之际，三只小轿车般大小，体表攀着
许多虫子的棘尾兽，从水渠中钻了出来。
「这……」姬蓝霖一阵愕然，紧接着负责巡逻的ｊｓｓ- １５７就开火了，
艾琳娜与Ｅ４也一左一右迅速跑向两侧的两台荆棘草自行机枪，因为没有供电，
这些自行机枪无法自运行，她俩遂接管其控制权，转换为手动控制模式。
１２。７毫米机枪弹与９ｍｍ步枪弹交织成的严密火网，不一会就将这三只
棘尾兽射成了烂肉，可随它们而来的，是更多从水渠里面涌出的怪物。
这些生物外形千奇百怪，并不是一个品种，不过个个都生有尖利的獠牙，口
器或肢爪，看起来并非善类，姬蓝霖还注意到它们身上都攀着之前见过的虫子，
有些甚至钻进了它们体内，只剩一截搭在外面，并不断蠕动着。
这情景着实怪异，姬蓝霖睁大眼睛还想看得更清晰些，可一眨眼的功夫，ｊ
ｓｓ- １５７就与怪物们遭遇了。ｊｓｓ- １５７的霰弹枪给怪物造成了巨大的
伤亡，不仅如此，它们结实的铝合金装甲也令怪物的尖牙利爪无计可施。可这种
优势只不过是暂时的，许多附在怪物身上的虫子爬到了ｊｓｓ- １５７身上，分
泌酸液烧毁了它们的电池或者观测装置——更多的怪物则选择越过机器人，朝姬
蓝霖等人直接冲了过来。
Ｅ４也许还好一点，但姬蓝霖与艾琳娜可不像警卫机器人一样有着钢铁之躯，
又区别于艾琳娜，姬蓝霖还没有机枪防身，因此这些怪物就像被石坝阻拦的潮水
一般，纷纷顺着她这处最为薄弱的「裂痕」，涌了过来。
兔起鹘落之下，最前方一只生有四只足肢，有着一对锋利附肢，长着一张锐
利口器的怪物已经欺到了姬蓝霖面前，反应稍嫌迟钝的后者刚掏出ＳＧ９，还没
来得及开枪就被撞翻在地。
这怪物有着棱形的脑袋，一共十六只眼睛看起来诡异非常，不过最可怕的还
是它那鸟喙般的巨大口器——这类口器极适于对付坚硬的坚果，用于啄碎头盖骨
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这样危急的情况，在伊碧丝时姬蓝霖也屡屡遇见，但此时的她远远没那时的
淡定与从容——当时她对能与姐姐重逢抱悲观态度，而如今刚刚相逢，却又迎来
这样的结局，这又算什么呢？
她定定地盯着怪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就在这时，异象出现了。
以她为中心，附近所有的物体忽然都凌空漂浮起来，包括碎石，仪器，弹壳
乃至乱七八糟的零件，趴在她身上的怪物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浮在空中徒
劳地划动着足肢。连艾琳娜与Ｅ４也受到了影响，她俩随机枪一同飘到了半空中，
枪一时是开不了了，不过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姬蓝霖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咬着
牙猛力蹬了数脚，将这怪物蹬了开去。
可还不待她松口气，更意想不到的状况又发生了，一条肉色的，通体生有许
多拳头般大小的骨质锯齿的巨型触手，从冷却水渠里钻了出来。
这玩意姬蓝霖再熟悉不过，正是伊碧丝母体身上触手的一种，随着母体的死
亡，这东西本应该也消亡了的，不知为何竟又出现在这里。正当她不得其解之时，
这巨型触手却是一缩一张，忽得鼓起了一大截——接着一只半立着有４米多高，
躯体上披附着赤色骨质甲片，挥着六只长长的锋利刃肢，乍一看有些像粗短巨大
化的高傲眼镜王蛇般的生物，就撑开触手末端层层叠叠的肉褶，从里面钻了出来。
无疑，这是一只米尔萼斯，作为伊碧斯星食物链的顶端，它在《危险生物图
鉴》中记载的危险等级为五，这意味着极为危险，不仅如此，这还是只变异体—
—它的鳞片是血红色的，还额外附有一层厚重的骨质甲片，前肢也锋利颀长许多，
上面还生有许多匕首般的倒刺，从后肩往下延至尾椎部，则遍布锋利的脊刺，观
之令人胆寒。
除此之外，这怪物尾部还生有许多节肢，行进间紧紧攀附在地上，并不受周
围异常重力场的影响。
这么大一只怪物，总不是过来散步的，果不其然，姬蓝霖还没来得及采取任
何措施，这怪物就甩着尾巴，攀附住地面快速游了过来。
第７９章米尔萼斯变异体
姬蓝霖自然明白，自己不是这只怪物的对手，因此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逃，不
过刚穿过过道，逃到外侧反应室，米尔萼斯就先她一步，弹跃到了电梯前面——
这怪物曲起满是脊刺的尾巴，环住升降电梯的操纵面板，微微一蜷，就将其生生
碾碎成了好几块。
重力异常到这里就消失了，面板碎片尽数掉在地上，不过姬蓝霖却也顾不着
这些，反是被米尔萼斯吓了一跳，举枪便射——可９ｍｍ手枪弹根本奈何不了这
全身披覆重甲的怪物，火光四溅之下，几乎所有子弹都被卡在了怪物最外层的厚
重骨质甲片中，再无寸进。
她还待继续开枪，米尔萼斯却已曲起尾巴，一扭一撑，顷刻间展开躯体一侧
三根颀长锋利的刃肢，像挥舞镰刀一般，斜向下朝她齐齐斫了过来。
这三根刃肢，最长的伸展开有两米多，最短的也有一米，挥舞时风声凛冽，
声势骇人，姬蓝霖避无可避，慌张无措间却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摔倒在
了地上。
米尔萼斯亦收势不住，三根刃肢斩在姬蓝霖站立位置后方的墙面上，墙上铺
设有用于输送高温高压蒸汽的不锈钢管，被这足可开金裂石的刃肢重重一斩，遂
噌的一声裂开几道缝隙，顷刻间，炽热的蒸汽射流沿着斜上方激射而出，打在了
米尔萼斯身上……
米尔萼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反射性地曲起尾巴，往反方向弹跳开去，
姬蓝霖亦抓紧时间，捂着被撞得疼痛欲裂的肩膀，避开蒸汽流灼热的余波，起身
退到了较为安全的距离以外。
米尔萼斯的骨甲和鳞片都非常坚硬，能抗手枪弹直击，不过似乎惧怕高温，
只这一会的功夫，它那被近千度高温蒸汽撩过的肩际侧腹部，那些血红色的鳞片
骨甲便纷纷脱落开来，掉在了地上，露出了里面被烫得发白的皮肉。
姬蓝霖见状，立即将ＳＧ９附挂的激光瞄准具发射出的绿色光束，照准米尔
萼斯露出脆弱皮肉的侧腹部。可就在她扣下扳机的瞬间，米尔萼斯亦一斜身，借
助其它部位完好的骨甲，再度挡住了她的子弹。
狡猾的东西——姬蓝霖心底啐骂道，她刚来得及退开两步，那米尔萼斯旋身
一转，长达四五米的强壮尾巴便势大力沉地再度朝她横扫而来，上面遍布的脊刺
擦过混凝土地面，顿时溅起了一连串夺目的火星。
这么厉害的怪物，根本没法打吗，如果能投降就好了——这般想着，姬蓝霖
只得继续慌不择路地后退，心神恍惚间却是不小心踩了个空，跌入了身后用于铺
设线缆的窄渠中。
这窄渠宽约一米，深约两米，姬蓝霖刚撞上渠壁，还没落地，便见着米尔萼
斯的尾巴尖夹着火星蹭过窄渠上缘，重重砸在了后边的墙垣上——只听哐的一声
闷响，铺设在墙垣上的，用于输送水蒸气的管道又一次破裂了。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爆炸。
躺在窄渠底部，姬蓝霖幸运地躲过了蒸汽激波，但爆炸时的巨响及热浪仍令
她苦不堪言：爆音在狭小的空间内不断反射叠加，将她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几
近失聪，身体也被炽热的蒸汽余波灼得生疼，更痛苦的还属空气中过量水蒸气所
带来的窒息感——幸运的是，她并没有被生生闷死在窄渠里，在忍着浑身剧痛，
痛不欲生地在渠底爬行了数分钟后，她终究沿着一段过渡用的混凝土斜槽，从窄
渠中爬了出来。
撑着身体，勉力坐起身，姬蓝霖眼前完全是白蒙蒙的一片，这是过饱和蒸汽
液化时生成大量小液滴，悬浮于空中所致。
四周静悄悄的，既看不见，也听不到，姬蓝霖刚走了两步，就踩着了什么东
西，还差点摔了一跤。
弯腰查看，迎面而来的首先是一股肉香——毫无疑问的，这是米尔萼斯变异
体的半截尾巴，上头的鳞片和脊刺都不见了，断掉的骨头从烫得发烂的肉里戳出
来，一半搭在地上。
这条断尾的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阴影，一动不动地横卧在朦胧的白雾当中
——那家伙完蛋了，姬蓝霖心满意足地想着。
不过即使这样，生性胆小的她还是保持着足够的谨慎，正要借着雾气的掩护，
趁机开启迷彩斗篷的自适应功能，却懊恼地发现没电了，无法，她只得给ＳＧ９
换上备用弹夹，上前查看。
雾气渐渐变淡，她来到阴影左近——果然是米尔萼斯变异体的残躯，鳞片和
骨甲掉得到处都是，一道宽大的豁口从尸体的头部一直延伸到断掉的尾际，内里
鲜血淋漓，却是空洞洞的。
高温蒸汽把血肉都烧掉了？只留下了一副残缺的外壳？姬蓝霖只觉得不太对
劲。
她疑惑地站在残骸旁边，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雾气渐渐散去
了，穹顶的灯光从后方照在她背上，在地上映出影子——不，这不是她一个人的
影子，她不会有肢节分明，生有利爪的手脚，她也没有这般强壮，这是……
姬蓝霖的肾上腺素急速分泌起来，她轻轻喘着气，握紧手中的ＳＧ９，微微
屈膝，随即一脚蹬向地面，以她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猝然转身射击——站在她
身后不远处的，人立着的，长着一个倒三角形脑袋，似乎是米尔萼斯一部分的高
瘦怪物，从分成六瓣的尖锐口器中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旋即朝她直扑而来，
子弹一下子射进它脚下的混凝土地板中。
怪物撞在姬蓝霖身上，将她扑倒在地，随即又用那锐利的口器来回撕咬。姬
蓝霖躺在地上，几乎被生生撞晕过去，她一手护在胸前，挡住那怪物的血盆大口，
一手持枪顶着怪物的肚子，不断扣动扳机。
子弹将怪物的腹部撕开，又从它背后穿出，粘腻的内脏都流到了姬蓝霖身上，
怪物却无动于衷——它死死咬住姬蓝霖的臂膀，猛力左右撕扯着，姬蓝霖只觉肩
膀手腕一阵剧痛，接着殷红的鲜血就从怪物口中不断渗出，倒流回了她身上。
力气如抽丝剥茧般，隐现无踪，姬蓝霖放弃了挣扎，她瞧着怪物执着地咬着
自己的手臂，只觉荒谬——要杀自己，直接咬脖子不好么？干嘛这般费时费力，
还不讨好？
其实，如果有人相救，自己应该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这样想着，因为大
量失血所导致的休克，她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外篇往昔
「霖儿！霖儿？」迷迷糊糊中，姬蓝霖听到有人唤她，是沉稳且不失曼妙的
女声，音色没有姐姐那般令人心醉，却有令人安心的温和感，且令她倍感熟悉。
身体万般的酸软无力，在睡梦中努力挣扎了许久，姬蓝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
房内是舷窗外洒落进来的如水月光，而床头则坐着一名成年女子，这女子温和地
看向她，眸子里满是温情，她留着黑色的长马尾，戴着眼镜，穿着工整洁白的实
验服，一双纯黑的眼眸中沉淀着柔和的光华……
「呀！」姬蓝霖轻叫一声，这才手忙脚乱地从被窝中钻出来，扑到这女子怀
里：「妈……妈妈……」
「乖。」姬雨搂着怀中的女孩，爱怜地抚着对方的发丝。
「她呢？」姬蓝霖从姬雨的怀里探出头来，朝身后左右望了几眼，却不见人，
遂疑惑道。
「漪？漪有额外的安排，从今天起，妈妈给你们俩制定了不同的学习计划。」
「学习计划？不同的？」姬蓝霖从母亲怀里挣了出来，跳下床，仰着头疑惑
地看着母亲，此时的她是五岁时的小女孩模样，留着双马尾，短手短脚，水汪汪
的蓝眼睛一眨一眨地，甚是可爱，虽然没有成年后那样的倾国之姿，但此刻却如
最精致的娃娃一般，令人不自觉地心生爱怜。
「是啊，漪和霖儿的天资……不同，适合漪的安排不一定适合霖儿，适合霖
儿的不一定适合漪，所以……」
「什么啊！能有什么不同嘛！」年幼的姬蓝霖对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并不太
理解，只是下意识地不高兴，她闻言嘟着嘴，气鼓鼓地别过头去，顿时连自家妈
妈都不理了。
「霖儿生气了？」
「没有！」
「霖儿真的生气了。」
「哼！」
「好了好了，乖，夜了，妈妈带霖儿出去玩怎么样？」姬雨知道小女儿向来
人小脾气大，依照往常的惯例，应当投其所好，用以弥补才是。
「真的！？」姬蓝霖看着舷窗外的月华，一脸按捺不住地兴奋，不知为何，
她自小就喜欢夜晚和月光，常常想着夜里出去玩，不过总被母亲和姐姐以不安全
为由告诫。
「当然，按照旧历，今天可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话毕姬雨行至舷窗处，
沐浴着窗外圆月洒落的月华，便轻声吟诵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
夜夜心……」
「呀！这说的什么意思呀！怎么叫人听不明白！」姬蓝霖好奇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自哀自怜的古人曾经的无病呻吟罢了。」姬雨蹲下
身来，爱怜地看着小女儿，暖声道：「我与她不同，虽然我从未想过如今会是这
样的情景，不过因为你们……我不后悔，即使时光回溯，我也不后悔。」
「不……后悔？」姬蓝霖愣愣地看着母亲，似有所感，她觉得此刻母亲的眸
中似乎映射出一抹神采，这抹神采是精神层面的，无形无质，却能教人心潮澎湃，
它如此美丽，甚至比之姐姐那世间最为美丽的明眸，也不妨多让。
「是啊，不说这些了，今天是旧历中月节，霖儿随妈妈走走吧。」
……
姬蓝霖不知道母亲口中的蓝星的月亮有多大，但她觉得决计是没有这里的大
的，更何况今夜的月亮还特别大，特别圆，皎洁的月华也比平日夜里要亮上许多。
随母亲行在林间的小路上，眼见着草甸，树叶纷纷染上抹抹迷蒙的银辉，溪
水在月光辉耀下映染成破碎的流光，姬蓝霖小小的心便也似要醉了，清冷又不失
柔和的茭白还透过头顶的树杈枝叶，在树林间跳跃交错着，投下束束华芒，宛若
以少女柔情所织就的银绸，教人心旌摇曳。
走着走着，姬蓝霖渐渐越走越慢了，她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月光铺就的银毯上
走着，一步一步地，竟似害怕会将脚下这抹轻薄的银纱踩坏一般。
「霖儿真是个感性的小人儿。」眼见小女儿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姬雨好笑
的同时又有些感概。
「才不是……」姬蓝霖嘟着嘴，小声地嘟囔着，又道：「她呢？她怎么还不
来？这样的景色，她肯定也会欢喜的吧。」
「漪有事要忙，所以……」
「什么事嘛！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她还能忙些什么！」姬蓝霖坐在溪
边一块光滑的大青石上，一边注视着溪中的潺潺流水，没好气道。
「没关系，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可以在一起啊，明年的中月节，妈妈和霖儿，
漪一定在一起过，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姬蓝霖扬起巴掌大的小脸蛋，忙不迭地大声
要求。
「当然，只要妈妈还在一天，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我的小宝贝，连妈妈自
己也不行……」眼前的小女孩这么小，这么嫩，好像轻轻哈口气就会融化的雪娃
娃，这么一个天真纯洁美玉无瑕的小女孩，还是自己的小女儿，在这如水月华的
映衬下，姬雨光看着心就要化了，哪还会有戏弄的心思。
「哼！这还差不多！」姬蓝霖哼了声，不再多言，又转过头去看映着月色的
溪水了。
月色迷离的森林边缘，溪水畔，一大一小俩个身影并排坐在大青石上，一簇
簇伴水而生的凌香花对月盛放，月移花影间，点点泛着淡蓝荧芒的花粉自溪间，
自风中随波逐流，迎风而动。
「呀，这是什么啊，这么圆……可以吃吗？」
「这个叫月饼，是祖先们发明的，是中月节赏月时必备的食品哦，霖儿可以
把它对着月亮看看，是不是很像？」
「呀！还真是！」姬蓝霖好奇地举着手中黄澄澄的月饼，映向当空的圆月，
外形还真是分毫不差。
「那它好吃吗？」
「霖儿试试便知。」
「嗯！啊呜！呀！」
「慢点，可别噎着了。」瞧着小女儿狼吞虎咽的可爱模样，姬雨的心都温软
得要化了，她一边轻轻替女儿抚背顺气，一边小口尝着这几日她自己就地取材，
好不容易赶制出来的月饼——以本地凌香果实混合淀粉制作的馅，虽逊色于幼时
记忆中的味道，但也没有想象中的不堪，那丝丝淡淡的清甜芳香，倒也与月景有
几分契合。
「好吃！这个我也要！」
「笨霖儿，这个是姐姐的啊，你……」
「哼！谁要她不来的，不管了！啊呜……」
「唉！霖……」
如此，当母女俩饱尝月饼的美味后，今夜的活动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放花灯。
「呀？这又是什么啊？灯吗？」瞧着母亲从背包中翻出几个折叠纸灯，展开
摆放在草甸上，姬蓝霖的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这些灯是微微透明的彩纸材质，
特意被做成莲花的模样，中间还插着应急照明用的白蜡烛，其外形轻巧精致，展
开后更是如一朵朵盛放睡莲，栩栩如生。
「这个是花灯，放到水中后就叫河灯。」
「河灯？」
「嗯！很久很久以前，有些地方每到一年中的喜庆节日，人们就会兴高采烈
地手提花灯参加庆典，每到这时，各式花灯便会高悬街头五彩缤纷，互相映照，
绚丽之极。有些人还会将花灯放到水面上，令其随波逐流，以寄托思念或心愿，
这便是河灯……对了，霖儿，写上你的心愿吧。」
「心愿？」
「传说在中月节，将写有心愿的许愿条放入花灯中，待其汇入溪流江河便会
得偿所愿，怎么，霖儿不试一试？我和漪的可都已经写好喽！」说完姬雨点亮全
部三个花灯，作势就要放入水中。
「唉呀！等等！等等！」一听说这样做就能梦想成真，姬蓝霖立即信以为真
了，生怕母亲使坏事先放走花灯，她赶紧将自己的给夺了过来，花灯内侧放着一
张纸条，这应当就是所谓的许愿条了。
「霖儿快点想好，要用意音标准语，只能写一个哦。」
「好了好了，知道了！」愿望这个词，对于年幼的姬蓝霖来说太宽泛了，她
的心愿有好多，比如每天都可以吃到好吃的菜，再比如规定的起床时间再推迟三
个小时，不过略一思量，她又觉得这些心愿太小家子气了，必须写厉害点的，才
不会太丢脸，而且还得多写几个，这才不会太吃亏。
【首先，让她们永远陪着霖】【然后，希望霖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最好是
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最后，请令她们梦想成真】
三个愿望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张许愿条上，为了不让母亲发现，姬蓝霖还特意
自以为是地将纸条复又折了几折，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回河灯中。
「霖儿写了什么呢？」
「哼！才不告诉你！」
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年幼的姬蓝霖别过头去，目送着溪流尽头，承载着三人
愿景的河灯渐行渐远，微弱的烛火在远处忽闪忽现，在清冷月光的掩映下渐渐看
不真切了，但它在姬蓝霖的心中，却如火炬一般耀眼，永远璨似晨光，皎若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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