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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蛮村】(第三部1-17章14节)作者:张六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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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蛮村3》第十一章鸡瘟

    (1)

    仲夏之夜,月朗星稀。

    村落里点点星光放射出来,与夜空相映成趣。从下面传来了一阵一阵的人声,
似乎并不是那样的嘈杂,反而悦耳得很,传到静谧的夜空,犹如天籁。

    把一张凉席铺在院里,白小玲和妮妮正坐在上面玩那个盘脚莲的游戏。玩得
正起兴,咯咯的笑声不绝于耳。就在这时,彩虹回来了,也坐到了地上。

    白小玲道:“我家咋样了?”

    彩虹没好气地说:“让你去你不去白让我跑了一趟。你爹这一次算是把你娘
给将住了。你娘说不管你的事了。”

    白小玲听了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她也清楚,以前那个家虽没有脉脉温情却还
是个家的,而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家了,如今虽是夏天,她在那“家”的感觉却
是冷如冰窟,这也是白小玲放暑假后直接来彩虹这儿的原因。说道:“为了我的
事,爹肯定和我娘又吵架了。”

    彩虹知道这女孩儿的心事,扶着她的肩膀,说道:“大人的事咱不用去操心,
重要的是你。你的路和你爹你娘的路不一样,和咱白家庄不管是那个人的路都不
一样。”

    “嫂,我知道。”白小玲说道,“所以今天我娘给我说媒时我很生气。我是
我娘肚子里出来的不假,但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听这话,不知触动了彩虹的那根神经,语气竟也有些酸楚起来,道:“小玲,
咱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嫂!……”两个女人,或是说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儿,拥抱着,彼此的交
流都隐藏在这夏夜的静谧里。

    另一旁,没有了人玩,妮妮很快就有睡意了。看着妮妮昏昏欲睡,还是彩虹
最先猛醒过来,离开了白小玲,道:“把妮妮抱回屋里吧,天不早了。”

    彩虹抱起妮妮,而白小玲收拾起凉席、毛毯等,一前一后进了屋。给妮妮脱
了衣服,把她放到床上时,还没有多长时间,已然是睡得很香甜了。

    屋内有些燥热,两个大人却是如何都睡不着的,尽管房梁上的三叶风扇呜呜
地响着,似乎并没有带来多少凉风,到是平添了不少聒噪。

    白小玲睡在最里面,彩虹睡在最外面,当中夹着酣睡的妮妮,彩虹不顾自己
身上的汗,拿把扇子给妮妮慢慢地扇着。

    白小玲只穿了一件背心,少女那娇媚的身材暴露无疑了。而彩虹,索性什么
衣服都没有穿,只往身上披了一件半旧的毛毯,侧躺在床上,在灯光的照射下,
洁白的肩上放射着淡淡的白光,或许因为有汗的缘故才会有这样的光彩。女人的
身子虽然清瘦些,但也不乏她的圆润,别的不说,足以让白小玲看得出神了。

    白小玲道:“嫂,天这么热,睡得着么?”

    彩虹微笑,道:“那——还读你的小说吧。那里面的故事比电视里演得都要
有意思呢!”

    白小玲知道彩虹会这么说,道:“这一本我快读完了,下一本叫作‘平凡的
世界’更好看……”说着,就读起来,那脆脆的嗓音仿佛是阵阵的微风,给彩虹
带来丝丝的凉意,让她沉醉不已了。

    在这静静的夜里,沉醉着的又何止她一个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当圈里的家畜们还在沉睡的时候,彩虹依旧早早地就
起床了。窗外的亮光撒在她的身体上,那皮肤是如此的白皙。就在她要穿衣服的
时候,惊醒了在一旁的白小玲,白小玲躺在床上迷糊着说道:“嫂,天还早着呢!”

    彩虹道:“你睡吧,我得去地里打药了。”

    地里的庄稼有几日不经人照管,那里面的虫子就会猖獗得很,而今又该打药
了。彩虹从屋里出来时还穿了一件厚厚的外套,并不是怕这夏天的早晨多冷的缘
故,而是怕打药时有药液溅到身上,她受过这苦,溅到身上时,有火烤般的疼痛。

    拿出了喷雾器,先往里面放了几瓶盖的药,然后彩虹掂起满满的一桶水就往
里面倒,还未倒满一股刺鼻的味道就扑面而来,为了能继续干活,只要是能经手
得住这种味道就不会去躲。那喷雾器刚好能倒进去一桶的水,等彩虹倒好时已经
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淋了。

    却没有歇着,使尽全力,用两手拽起喷雾器放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捆绑好
了,揩掉额头上的汗珠,推起自行车就向外走去。

    快走到村口时,没有直接往地里去,而是去了鸡房,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状
况,这些天,那些鸡越来越不吃食了,这让彩虹操碎了心。仿佛把它们当成了自
己的第二个孩子,一有时间就来看一下,生怕会出什么状况。

    彩虹进去后看到这些鸡除了精神头不足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大碍,喂了些食
就走了出来,关门后抬头往前走时,冷不防看到前面有一个人,着实下了她一跳。

    “土——土山哥——”彩虹叫道。

    “咋——我是恰巧从这里过的——”白土山吞吐着,给人的感觉像是在撒谎。

    彩虹对他的窘态并不做过多的理会,正要往前走却又被白土山挡在了跟前,
说道:“二狗这几天没找你的事吧?”

    彩虹道:“没的。”要走时,转而又说:“土山哥不要把这事给别人说,丢
人哩!”

    “不会,不会的。”白土山很是夸张地说道。

    彩虹推起车要走时,白土山两步撵上去,突地说道:“你——你这是去那里
打药去?”

    彩虹有些癔症,随口说了句:“去后庙。”

    白土山欣喜,赶紧说道:“真是巧了,我也要去后庙那块地哩干活呢!”

    彩虹面露难色,没说什么话,骑上车便走了。

    看着彩虹有些仓惶而去的背影,白土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骂自己太
冒失了,本来是计划好的东西,可一见这女人就露了怯。太阳正中,发出了耀眼
的光芒,照在他身上,看他的打扮,还有他的身板,真有当村长的样子,只是不
知道这心底里到底藏着一个多么龌龊的心灵。

    白建设一早也来鸡房了,与白土山打了个照面,还问他:“土山,这都过去
几天了,鸡蛋钱啥时候给?”

    白土山道:“过不了几天,不是说了么?等陈老板把鸡蛋卖完了,自然就把
钱给你送来了。公家赊你的账,还怕欠你不还咋着?”

    “我不是那意思。”白建设憨厚地笑着,“只要能给就成,我闺女快要开学
了,还等着钱用呢!”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白土山骑上摩托车,噌地一下就蹬开了。

    看他整天介忙忙碌碌的样子,白建设有些纳闷,自语道:“地也不种,鸡也
不养,整天介忙个啥?”摇了摇头,把锄头放到门口,就低着脑袋钻进了他家的
鸡房。

    彩虹把自行车支到地里的时候,整个田野还在一片濛濛的晨雾之中。太阳郎
照着,不过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把这些飘渺的雾气吹散。天空与大地就像是水
洗过一般,蓝的更蓝,绿的更绿,空气的清新与泥土的芳香扑面而来,进入鼻孔,
那样的味道给人的感觉如饮甘露,或者说就是甘露,大自然的甘露。

    虽已入此境,不过彩虹却是不能够享受这样的味道的,从她背起那个喷雾器
起,整个美丽的世界便和她没有多大关系了,虽然已经把盖子拧得很紧了,但还
是从里面不断地传出来刺鼻的味道。

    起初让人感到恶心和头晕,不过忍着忍着便没有什么大碍了。嘴是不敢张的,
她也知道这药气对身体有很大的害处,即使是呼吸也不如平日里来得那样顺畅,
轻轻的呼出轻轻的吸入,可就是这样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时不时的有酸水要
往上涌。

    喷雾器里承载的是几十斤的药水,仿佛是座大山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后背上,
勒口紧紧的勒住了肩膀,生疼,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着。实际上打药最佳的时机不
是现在,那需在八九点以后才可以,但是她身体不好,特别怕热,就是什么都不
做还时常中暑,更别说是让她身后背一大桶药。

    她在花生地里穿行着,左手压柄,右手拿杆,喷出来的水雾如礼花般洒落在
地上。别人会觉得很美,但她不会这么认为,对她而言最主要的就是把尽早把这
一块地的药给打完。

    不知何时,白土山已经出现在彩虹家的地头,不过彩虹太多专注于干活了,
并未抬头去看,直到打完了药,走到地头,抬头一看有个身影,着实下了她一跳。

    “你……”彩虹叫道。

    “刚才你在鸡房走得急,有些事我没给你说。”白土山看彩虹满脸疑云的样
子,继续说道:“你家不是还剩一二百斤的鸡蛋么,有空的话就送到村委会去吧。
咋——强子不在家,你一个人拉扯孩子也不容易。不过这事不要和别人说就成了。”

    “土山哥,这是为啥?”彩虹有些为难。她知道若是这些鸡蛋都能卖出去,
她的生活一定会改观不少。而且她也知道别家的鸡蛋不但限量,而且还不给钱。

    “咋——为啥,我说过了,为白强。”白土山如是说道,不过底气不是很足,
谈话卡了壳,两个人之间都有些莫名的尴尬,白土山看彩虹背着空空的喷雾器,
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说道:“咋——没水了,我打水去吧。”

    平白无故地受人恩惠,彩虹当然不愿意,两人拉扯着,不想被路过的人看见,
冲着他们笑,彩虹觉出了不便,急忙松开了手。还说道:“土山哥,真的不用了。”

    “我骑着摩托,比你要快。”白土山如是说道,背起那喷雾器,骑上摩托,
一溜烟似地走了。

    对这样一个人,彩虹有些发怔了。凭借女人敏感的直觉,她知道这个男人对
自己是有那种意思的。内心里她对这些其实是很反感的,因为她的心已经被一个
男人占据了,这样以来其它男人任何方式的谄媚那其实都是一种亵渎。不过,她
对白强的感情或许还没有深到某一种程度,对白土山这样的放肆也不会听之任之
了。人是最理性的,而人又恰恰是最感性的。哲人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她一个村
姑又怎能够辨得清!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一场蓄势已久的热浪正要去袭击这片肥沃的田野,彩虹
遮眼望前方,滚滚烟尘中,一辆摩托车向这边驶来。

    白土山把车停到地头,兴冲冲地要把喷雾器往身上背,彩虹知道他要做什么,
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前去。说道:“土山哥,还是让我来吧。”

    “没事,没事。”白土山这么说着。

    让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在自家地里干活,这让人看到了是会嚼舌根的。这一次
彩虹不能再屈服了,于是就把自己那执拗的本性表现了出来。

    见白土山还不让就急红了脸,使劲拉扯着,还说道:“……咋……你别这样
了,让人家看见不好。”

    白土山有时也是一根筋,好不容易抓住这样一个机会那里肯让,正不好收场,
却是白要篙来了。

    彩虹见状赶忙松了手,白土山也把喷雾器放到地上,没好气地对白要篙说道
:“你跑到这里来做啥?”

    白要篙看了一眼彩虹,对白土山说道:“村里有事。白三想在咱村里搞个医
疗点……”

    白土山还没听清楚白要篙要说什么劈头便骂:“娘的,有啥事不能等我回去
说,你非得跑地里来?”不过,骂归骂,他还是骑上摩托车并蹬开了它,排气筒
里冒出滚滚黑烟来,只能嗉地一声,那车便向村子奔去。

    白要篙瞪了一眼彩虹,在他以为,只从白强蹲了大狱后,这女人就像狗皮膏
药一样粘在了他那无所不能的大哥白土山身上,而他的堂姐白娇凤也是因为这个
女人才常受冷落,甚至被白土山打骂的。可见这女人是害人精,是淫贱货。

    只瞪了一眼,却不敢骂什么,也跨上摩托向白家庄开去了。

    彩虹却有些莫名其妙了,她自然不知道白要篙是为着什么事来叫白土山,但
看白要篙方才看他那眼神是充满敌意的,有一种让她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也很快就随着那渐渐消逝的烟尘而推却了,况且她还有很多事要
做,所为的思考那只是闲人们的事情,目前,在彩虹的世界里有四种东西占据着
主题“看孩子,干活,吃饭,睡觉”。

    喷雾器就在地上放着,它不会自动把药液撒到地里。彩虹蹲下身来,用力去
背,第一次,没有成功,闭上了眼,咬紧了牙,用尽了全力,尽管那两侧的带子
勒得两肩生疼,但彩虹还是颤巍巍地把它给背了起来。白土山也有他实诚的一面,
比如这一次就往喷雾器里灌了满满的一桶水,满得都快要溢了出来。

    所有的雾气都已经散去了,空气里,每一刻都能感到那在激增的温度,仿佛
有那无形的火焰在蔓延燃烧。

    太阳已经把这里主宰,这时的田野如容光焕发的妇人般光彩照人。已经有不
少人在劳作了,有的在除草,有的在打药,忙碌着而不觉得疲倦,两个农人挨得
很近,却连声招呼都舍不得打。仿佛只有空中那啁啾的麻雀是闲着的。

    迎着日头,彩虹背着喷雾器就像是一个骁勇的战斗英雄,左手压柄,右手握
杆。看那背影,陪着光照和田野更像是一副绚丽的水彩,让人着迷……

    (2)

    因为白要篙的打搅,一路上,白土山都是有些生气的,不过,把摩托车推到
村委会大院的时候却变成了另外一副嘴脸。

    看到白三一副西装革履地在屋檐下等着他,不禁让嘴角使劲往下翘了起来,
这便是皮笑肉不笑了。白土山道:“三儿,这么久不见,你小子能耐了哦。”

    白三也笑,对去年白土山拿了好处却不办人事,让他蹲了几年局子的做法白
三也是记恨在心的。这时他们都在笑,却是一笑泯恩仇了。

    白三拱手道:“那里,那里,我这是在外面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才又回到村
里仰仗土山哥拉我一把了。”

    白土山却是慷慨得很,道:“有我土山能帮得上忙的,兄弟尽管说。”

    白三递给了白土山一根烟,兴奋地说道:“我这是给咱村找到一条财路啦,
这钱不但挣得快,还省力气。”

    白三的能耐,白土山心知肚明,知道除了坑蒙拐骗,他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不过,对他的不屑并没有过分地表现出来。也装作高兴的样子,说道:“快说说,
是啥财路,马县长正等着我给咱村找致富项目呢!”

    这时候,白要篙也骑着摩托进了院,白三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再理,只顾对白
土山说道:“我说在咱村建医疗点的事,要篙给你说了吧。”

    方才在地里,是白土山没有听清楚,而现在听白三这么说,白土山确实是有
些迷糊了,说道:“什么?医疗点?白三儿,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学会当医生了。
呵呵,这到好,让白大膘子的买卖没有了。”

    白三知道白土山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这话里面揶揄的味道,尽管知
道白土山不是有意这么说,但他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有些憨憨地笑着,想着,
要想办成这事,不免要给他做出一番解释,就说道:“我跟白大夫是翘不了行的。
说是医疗点,就是想在咱们村建个血站。”

    “啥站?”白土山一时没有听清楚。

    “白三,你说清楚了,是鸡血,还是鸭血,啥血站,听着咋恁碜人呢!”身
为村主任的白要篙也在一旁盘问道。

    “是人血!”白三开始一本正经地说了,“这样的点儿在别的县都办疯了,
就咱村还没有。”末了,还补一句,“可赚钱了。”

    一听说是要卖人血,把也算见了不少世面的白土山与百要篙给唬得一愣一愣
的。白要篙吞吐道:“咱们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掉一根头发还心疼老半
天呢,更别说是人血了,谁肯卖给你?”

    白三拿手比划着:“就这一针管的血能卖就能卖四五百块钱,就是平常手破
了流的血都比这还要多呢!再说了,抽完了血还发营养品,牛奶啦,鸡蛋啦啥都
有,光是这些东西就把抽出来的血给补回来了。”

    看白三张牙舞爪的样子,白土山并不信,只是白要篙有了兴致,听白三说话
时心里就一直在盘算着“一个人五百,十个人五千,一百个人五万,一个千个人
……”算到一千个人就不该往下算了,他知道白家庄是远近闻名的大村,光是人
口就有三四千呢。

    白要篙看着白土山,他有些兴奋地说道:“这抽血又不是要人的命,我看行。”

    “你听到钱魂都没了。”白土山斥责道:“你懂个啥?”转而又对白三说,
语气缓和了些,也说出了他内心的疑问,道:“不能吃又不当喝的,你弄这些人
血干啥用?”

    白三道:“那用处可大了。土山哥,要篙兄弟,你知道这医院里最缺啥?”

    白土山不语,等着白三回答,而白要篙却禁不住说道:“那医院能缺啥,缺
看病的?”

    对这白要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白三并不做过多的理会,也不卖关子了,说道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这医院里最缺的就是人血了。”

    “缺人血?你咋知道的。”白要篙问道。

    “在外头,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就是管卖血的。”白三又说道:“我去他
那地方看过,那里的人卖血都卖富了,买彩电的买彩电,建新房的建新房,比下
地干活强多了。”

    白要篙蠢蠢欲动,狠不能立刻去干。可白土山知道这事肯定没有这样简单,
就对白三说道:“咱白家庄可是全县的模范带头村,光电视咱都上过好几回呢!
你这医疗点能不能办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能算的。光凭你这张嘴说说更不行。咋
——”白土山又打起了官腔,“这事儿我不能一口答应你,更不能一口说不行,
我得问问上头的意思,咋——还得调查调查。”

    “对,是得调查,是得调查。”白三站起,又躬身让给白土山白要篙各一根
烟,说道:“改天你们要是有空了,我领你们去我朋友那里看看。”

    白土山、白要篙把白三送到屋门口便走了回来。

    一关门,白要篙便兴奋地说道:“哥,我看这买卖成。”

    “你懂个屁!”白土山骂道。一句话呛得白要篙不吭声了。白土山继续说道
:“你用你那榆木疙瘩好好想想,不管是村外还是村里,这白三干过什么见得光
的事没?”

    “可……”白要篙支吾着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本意要说“咱也没干过
什么好事”,可这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实际上,白土山也没个准主意,他思付着说道:“今儿我去外面一趟,村里
有什么事你照管着。”

    白要篙知道在这件事上,白土山是遇到难题了,不过,他出去一趟回来总是
会有解决的办法。村里人有什么难事总会求签问卦,他到好在外面溜一圈就有了
主意。好几次都是这样如有神人相助。白要篙也知道这是他不便问的,于是就没
再说什么。

    不过,最近有一些事确实是让他闹心,要不,刚才也不会因为白三说的那些
事而显得失态了。憋了几天,觉得不能不给白土山说,于是就趁机说了。道:
“哥,我那些伙计问还发不发钱了?”

    “那些买卖早就不做了,还发啥钱?”白土山道。

    见白土山这么说,白要篙赌气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今儿下午就给他们
说,让他们散伙了。”

    白土山瞪了白要篙一眼,回身从腰带处拿出钥匙,打开了抽屉,取出几张票
子给了白要篙,说道:“给他们说,现在比不得以前了。别介有钱赚时一个个高
兴得跟驴叫似的,现在日子不好过,就想尥蹶子走人了。”

    “哥,哪儿能,我的那些兄弟没一个是那样的人。”白要篙接过了,兴奋地
说道。又同白土山寒暄了几句便也离开了。

    走出大门,太阳正在南天上,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想着这去县城的路上要
遭受的酷暑,白土山不禁皱紧了眉头,但他还是咬咬牙,迎着热浪走出了大门。
跨山摩托车风一样的向村外驶去。骑得越快,风也就越大,吹到脸上到也是有些
凉爽的。不过这个时候在那沥青路上去县城的人的确很少。

    (3)

    县招待所刚刚改名为县宾馆,承包给了个人,按照大城市那些宾馆的标准修
缮一新,依着葫芦花瓢,服务档次也提高了不少。

    虽然这是故地重游,但有多日子已经不来了,况且,这样的地方一月来一两
次还可以,来多了确实是他承担不起的,要不是吴凤凤要求,他也不会来这样的
地方。

    白土山进了屋便脱掉了衣服,把一身的臭汗冲洗了一番,坐在床上休息,等
不来人,于是就百无聊赖地打开了电视。

    这时那电话却响了,白土山心里犯嘀咕,但还是拿起了电话,自己还没说话,
便听到从里面传出来一种甜美得让人麻酥的声音:“先生,要按摩吗?”

    “不要!”说着白土山就斩钉截铁地挂了电话。解开了衣襟,来回摩挲着有
些发圆的大肚,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没过多久,便听到了敲门声,白土山喜出望外,站起来就去开门,来者果然
就是吴凤凤。都这么长时间了,白土山还与她有着联系。若单单是找姘头,估计
白土山早就换人了,这女人常给他出主意想办法,这也是白土山一直和她保持联
系的原因。

    门还没有关严,白土山就一把抱住了吴凤凤,吴凤凤急道:“看你那猴急的
样儿,一身的丑汗还没有洗呢!”

    “我早洗过了,在这儿都等你老半天了。”白土山一边说着,一边上下其手。

    吴凤凤一手推开了他,道:“你是洗干净了,我是说我呢!你这熊样儿就像
是多年没闻过猫腥儿了。”说着,就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白土山依旧顺势抱着她,谄笑道:“我给你洗。”

    “还是那样不要脸。”吴凤凤朝他坏笑一下就顺他的意了。在这小小的县城
里,如今吴凤凤也是人老珠黄,早被那些个从外省来的姑娘们给压了过去。尽管
还是能说会道,但毕竟人糙皮厚,已经很久没有人照顾过她的生意了。

    白土山把自己身上了浴巾解开扔到了地上,又一件一件的为她脱衣服,夏天
的缘故,都没有穿多少衣服,三两下便脱了个精光。

    打开了水龙头,一对男女赤裸地站在下面,白土山上下其手,道:“来,我
给你洗。”

    吴凤凤丝毫没有羞耻之心,只是在这时还没有入港,在那哗哗的水流声中,
几乎要笑岔了气,指着白土山的腰,说道:“看你哪儿,还是软泥一摊呢!”

    白土山却说:“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一手拿着水管往她身
上喷,一手为她擦洗着,又说,“凤凤,你身上的肉是越来越滑溜了。”尽管说
的并不是真的。

    仅用三两分钟的时间,白土山便把这女人给草草地冲洗了一边,拦腰抱了起
来,吴凤凤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白土山把她抱到了床上。

    两张嘴死死的纠缠在一起,他的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身体。都是个中高手,吴
凤凤自然也不得闲,捞住了他的下体,上下掳着。一会儿,它便变大变硬起来。

    两个并没有多大感情基础的身体交叉在一起时,除了赤裸裸的动作,并没有
太多的言语。

    “干吧。”吴凤凤拉着它往自己身上靠。

    白土山看那物已经开始给自己争气了,拔开她的两只腿,那管屋内明亮如昼,
那管屋外车水马龙,轻车熟路,只一下便进去了。

    两个身体颤动起来,一开始歇斯底里里发泄着各自的欲望,最大限度地享受
着身体所带给彼此的快慰。似乎过了这一时,就不会有下一时。似乎过了这一刻,
就不会再有下一刻。

    ……

    “别人是越老越不中用,你是越来越厉害了。”吴凤凤半躺在床上,点起一
根烟,这么说道。

    白土山也点了一根来吸,那股兴奋劲似乎还没有过去,听到吴凤凤刚才那句
话,无疑是对这个男人对大的奖赏。

    吴凤凤又说:“说吧,这么热的天来找我,不光是为了这事吧?”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还出场子么?”白土山似乎很关切地问道。

    “还出啥场,除了你们这几个土老冒,这年头有谁还看戏?”吴凤凤说道,
“我们团长不干剧团了,整了个歌舞团,我唱不来,就自己和几个人搞了个草台
班子,谁家有红白事需要的就去喊上几嗓子。”吴凤凤掐灭了烟,披上了衣服,
道:“说你的事吧。”狠狠按了一下白土山的鼻子,道:“别在我跟前卖好了。”

    “嘿嘿……”白土山憨笑着,“还真有一件事,看你听说过没有?”

    “啥事?你问吧,不管是城里的还是城外,这方圆几十里地没有我吴凤凤不
知道的。”吴凤凤如是说道。

    “我哪儿一个二流子说要在村里办医疗点,说白了就是卖血的。他还说,在
别的县卖血都卖疯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白土山看着吴凤凤的脸色说
道。

    “别的县也有这事,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还没有成气候。”吴凤凤说道,
“我到是听说做这个可赚钱了,不过这得在医院里有人。还得有人愿意卖血。”

    “这个上面都不查么?”白土山道。

    “这我那里知道。”吴凤凤说道:“这你得问你那马县长去。”

    “问他做啥?”白土山赌气说道,“官做大了,就不理我们这些底下人了。”

    吴凤凤笑道:“你肚子里要是能有点儿墨水,要比他厉害得多。”搂住了脖
子,讨好地说道:“你们村要真办血站,你准不好出面吧,但有这么一大块肥肉,
你总不能拱手让给那个二流子吧。要是真能整成这事就拉上我。”

    “你也别抬举我,不管是好官还是孬官,当多大的官就要做多大的难,现在
做这个刚好不闲不累,我也挺受用。”白土山也抱住了吴凤凤,一只手摸着她的
奶子,揉搓着,转而又说道:“这段时间,火葬场干不成了,鸡场也赚不了钱了,
不过,老天也算有眼,又有了差事让我干。”

    吴凤凤也缓过来了劲,手伸进了他的裤裆,来回摩挲着,说道:“你是愿意
了,可这事也没那么好办,县里乡里让不让卖,你们村里的人肯不肯卖,买了卖
给谁?”

    “这不找你来了,这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事得一口一口的办。”被吴凤凤抚
慰着,白土山的兴致又来了,翻身把吴凤凤压在身上。

    吴凤凤却突地推开了他,道:“把她男人给支走了,你和你们村的那媚子处
得怎么样了?”

    正在兴头上,听到了提起她,白土山是愈发兴奋了,道:“她就是一个不开
窍的闷葫,不过,我还真跟她较上劲了。”手摸着吴凤凤那里,觉得可以了,屁
股一尻,便用手引导着那物顺势进入。

    “哦……”吴凤凤轻轻的一声低吟,已经进入那生死迷离的状态了。道:
“我,我比她怎么样?”

    “你比她好,比她骚。”

    吴凤凤情知这话是假的,却也信了。如猫儿似的叫起春来。

    白土山恭维着。把这床帏之地当作了战场,越来越卖力起来。

    (4)

    彩虹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每天早出晚归,在城里人抱怨压力太大,一周两
个休息日不够用,每天八个小时的工作量太重时,却不知道这个女人该埋怨些什
么。

    人已经不在那样漂亮,脸也不涂了,头也不梳了,都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
雕饰。只是这芙蓉来不及出水时,也是沾了些泥泞的,但芙蓉毕竟是芙蓉。

    白小玲听到熟悉的自行车声就抱着妮妮从邻居家回来了,一看,果然是彩虹,
两个人都变得欢喜起来。

    “妈妈,抱抱。”妮妮伸出来双手叫着。

    简简单单的,并不算完整的一句话,却让彩虹一天的劳累全都烟消云散了。
虽知道女儿要让她抱,但她还是远远的就躲开了,说道:“我身上有药味,先别
让她挨我。”又道:“小玲,你领她在院里玩会儿。”

    说着,彩虹便关上大门,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盆水,脱掉衣服不避闲地在院里
擦洗起来。夕阳西下,天空无比的璀璨,相比之下,却让大地暗淡了不少,看彩
虹洗澡时的身影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白小玲笑笑,抱着还不懂人事的妮妮,只是笑得有些干涩。因为这暮色的缘
故,并不会有多少人能看出来。

    像往常一样,彩虹很快就洗完了,这时接过妮妮,肆意亲吻起来,还问白小
玲:“晚上做的啥饭?”

    白小玲道:“凉面条,在冷水里冰着,还没有捞上来呢,我这就捞去。”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虽是繁星满天,却不能给地面带来多大的光亮。所
以还得开灯,于是乎,屋檐下那盏二十五瓦的小灯泡吸引了不少飞蛾的光临,墙
壁上照例会爬三五只壁虎,来回巡游着,去寻找它们的美味。

    饭桌不敢靠灯太近的,否则的话很容易就会有飞虫落入碗中,于是他们就选
中了院中心的位置。

    看饭桌上白小玲一直不说话,隔着以前她可是个话篓子,于是,彩虹就找话
说道:“小玲哦,这两天比前几天凉快多了。”

    白小玲默不作声,吃了口饭,便说道:“嫂,过两天我就要开学了。”

    白小玲道:“过两天咱一块儿去看看强哥吧,有日子没有看他了。”

    “行。”彩虹道:“就明天吧,正好这两天家了家外我也没啥忙的了。”

    正吃着饭,吴桂花领着白小军来了,白小玲和彩虹都有些惊奇,都站了起来
迎接。

    “还吃着饭哪!”吴桂花笑着说道,掇了条板凳坐下。彩虹与白小玲也跟着
坐了下来。

    彩虹说道:“小军再吃些吧?你姐做的凉面条,可好吃了。”、

    “他早吃过了。”吴桂花虽这么说,白小军却是一直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碗
筷。

    彩虹又起身那了副碗筷,放在白小军的跟前,白小军二话不说,大口地吃了
起来。

    “呵呵。”吴桂花拍打着白小军说道:“没个成色,和小时候一样就觉得人
家家的东西好吃。刚才吵着嚷着说饱了,现在又饿了。他可没少吃你们家的东西。”

    “婶子是见外了,都是一家人还说这个做啥。”彩虹道,“小军爱吃,让他
吃就是了,也不争个啥。”转而又说,“小军好好吃哦,吃完了锅里还有呢!”

    “哎!……”白小军乐滋滋地边吃边答道。

    “婶儿,要不你也吃些?”这是客套话,邻居家串门很少有人吃主人家饭的。

    “不了,不了,我饱得很呢!那像孩子似的没个饥饱。”吴桂花挪挪凳子,
继续说道:“大热的天不想出门,就挑这个日子来了。也没啥事,觉着小玲过几
天就要开学了,想让她在家里住几天。”

    “娘。”白小玲放下了筷子,抬头说道:“我在我嫂家住得好好的,不想在
咱家住,过两天一开学我直接从这里走就行了。”

    “那哪成?”吴桂花有些不高兴了,“这一开学,天就凉了,我得给你准备
些换洗的衣裳,还得把你带来的被子拆开凉凉。”

    “你到时候给我送来不就行了。”白小玲张口便说道。吃完了饭,把碗筷推
在一边。

    禁不住,吴桂花气道:“长大啦,翅膀硬了,你这闺女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呢。
听你爹的话,好心好意让你回家,哼,真是狗咬吕洞宾……”

    白小玲正要说话却被彩虹挡了去,彩虹道:“婶子消消气,我劝小玲几句。”
对白小玲说道:“你娘这是好意叫你,快别和你娘犟了。”

    “姐,你就回去吧。”白小军吃过了饭,也求道,“咱爹专门腾出来一张大
床让你在东耳房睡,从咱家的房子盖好后,你还没住过几天呢!我现在长大了,
再也不跟你争床了。”说完,还下意识地抹抹鼻子。

    虽然以前曾有过三五件令她尴尬的事情,但和这亲弟弟她还是情真意切的,
在她爹白建设不似往常那样百般怜爱这个弟弟后,她对白小军却有着和以往一样
的亲情。刚才那几句话,更是让她感动,况且这又不是去刑场,这又不是要慷慨
就义,几个亲人仅仅是劝她在家里住上几天,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等会儿收拾下,我回去就是了。”白小玲这么说道,又站起来,开彩虹抱
着孩子,自己就收拾起碗筷。

    彩虹赶紧站起,道:“这……你都要走了,让我来吧。”

    白小玲执拗,几乎没理彩虹,抱起碗就向厨房里走去。

    “真是儿大不由娘。”吴桂花不在那样生气了,指着厨房和彩虹唠起嗑来,
“你说,就我这闺女,就这脾气,动不动就给你甩脸子,以后还谁敢要她?”

    彩虹抱着妮妮,一边摇晃着,一边说道:“小玲心气高,邻居们也都说她没
庄稼人做苦力的命,将来一准给你迎来个城里的帅小伙来。”

    “她要是真有这能耐我算是烧高香了……”

    “嫂,说什么呢!”白小玲刷完碗出来时,冷不丁听见彩虹在说话,若是她
娘说这些到没什么,听到是彩虹在说时,多少有些不乐意了。

    彩虹知道有些造次了,抱着妮妮不再说话。吴桂花却说道:“你嫂这是在夸
你呢!”

    “不稀罕。”说着,白小玲就去屋里拿自己的衣服被褥。一会儿便走了出来,
一副要走的样子。淡淡的月光下,看得出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这闺女不知咋地又魔怔了?”吴桂花不知道,但彩虹明白得很,白小玲是
介意她刚才的话了。吴桂花又说:“时候不早了,就不和你闲唠了。”说着,就
站了起来。

    出门时,白小玲还是禁不住扭身说道:“嫂,那——我走了。”

    彩虹就紧跟在后面,从白小玲嘴里说出的那短短的一句话让彩虹心里释然了
许多,彩虹说道:“哎……去学校前给嫂说一声。”

    彩虹送他们到胡同口,看到街上已经很冷清了,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在街边铺
就的凉席上躺着,这个时候不再那样热,大多数人回屋休息去了,不像刚刚入夜
的时候,整个大街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妮妮已在她怀里睡着,彩虹单手把门给锁上。没有了白小玲,这院落一下子
安静了许多,这让彩虹心里有了一种久违了落寞,虽然是在以前有过,却是她现
在不想要的。

    躺在床上,心里觉得空荡荡的,那个精灵般的女孩儿不再陪她睡了,不再给
她读小说了,忙忙碌碌才能让人充实,可没了这忙碌,于是这夜又变得漫长起来。

    各种事情涌向心头,纷扰着她,折磨着她,一个乡下的女人该有着一个怎样
的未来?

    (5)

    东天白肚,又是一个极平常的日子。

    天一大早,白三就骑着一辆摩托车来找白土山了。白土山还没起,叫了好一
阵才有人应。

    开门时,白土山骂骂咧咧的说道:“妈地,这是谁呀,一大早就狗一声,猫
一声的。”

    在门外,白三谄笑说道:“土山哥,您忘了,咱说好了的,今儿去别的乡看
医疗点的事。”

    “也用不着这么早吧?”白土山说道。

    “地儿有些远,在县城北边呢!”白三说道。

    白土山道:“你不是说咱乡附近就有么?咋还要跑那么远?”

    白三笑道:“咱这儿还没成气候,得让你去看看办得红火的。”等白土山开
了门,又说:“我骑着摩托车呢,您不用费力,我载着您就成了。”

    “妈的。”白土山还在骂骂咧咧的,却不知道他在骂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
已经养成了这样一种骂人的习惯,就好像是不骂人,心里就不痛快一样。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经过一番阅历,那狗吃屎的秉性虽然无法更改,
但是却已经精于人情世故了。

    在他们出发那一天天是阴着的,却没有乌云,或是那乌云聚集在了一起,不
仔细看,看不出它的形态来,那天空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光是人,连
那麻雀,连那燕子都飞得很低。

    路上,绝少不了去上地的农人,一年四季这田野里,乡道上绝少不了他们的
身姿。这是他们的天地,他们的宿命。摩托车开得很快,在这阴霾的天气下,仿
佛时间是静止的,它物是静止的,只有这呜呜作响的摩托车在不停地穿梭,驶过,
荡起了一阵阵的尘埃。

    穿过田野,穿过乡村,穿过县城,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的功夫,来到了目的
地,到了才知道,这是距县城很远的一个偏僻的小村落。

    刚一下车,一阵劲风掀起的风沙扑面而来,白土山掩目,但已经来不及,骂
道:“娘的,沙迷眼了。”

    白三道:“咋——,我来吹吹。”说着,就讨好地走向前去。

    “不用!”白土山用手撇开了他,睁开迷离的双眼,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惊
呆了。

    当头刺眼的横幅上写着几个金黄的大字,“不用下地种田,卖血也能挣钱”。
右下角还有一排小字,“李庄村委会宣”。

    有老人,有年轻人,甚至有十六七岁的孩子,都掳着胳膊,排着长长的队伍
在等候。因为眼睛的原因,白土山看得有些迷糊。

    白三在一旁解释道:“不光是这一个村的人,在这儿建一个点儿,附近村的
人都来卖。”

    白土山皱着眉头不语,单是看着两排长长的队伍,心想:真是世面见少了,
这三里五庄,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看白土山的样子,白三赶紧走向前说道:“这一队是验血的,这一队是抽血
的。”

    再往前走时,白土山心里嘀咕了,“哪里找这么些穿白大褂的?”便说道:
“这些都是大夫?”

    白三道:“也不全是,有那么一两个在医院里干过。”又说,“咋——咱捂
上白大褂,咱也是大夫。”

    说着,白三三步并作两步,跑在了白土山前头,拍着一个肩宽体胖的人,叫
道:“胡哥……”

    那个被白三叫作胡哥的人不知道正忙着什么事情,转过身,似乎并没有给白
三好脸色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要卖那边排队去!”

    “胡哥,我这回不是卖血的。”白三附在胡哥耳畔,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
等再抬起头时却是眉开眼笑了,说道:“呵呵,原来是支书哦。”拉着白土山的
手,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还说道:“走,咱里面说话去。”

    刚才对他们之间的对话,白土山虽没有听清楚,但也听了个大概,这样的场
面,白土山见过不少,对这态度前后迥异的变化,白土山更是心知肚明,也拿起
了架子,和胡哥并肩走了进去。

    三人分主次坐定,白三屁股刚挨着椅子便又站了起来,介绍道:“胡哥,这
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白家庄的支书白土山,咱们县的县长还接见过他呢!”

    又介绍胡哥,道:“土山哥,这可是咱们县大名鼎鼎的胡哥,县里面的医疗
站有大半是他开的。”

    “狗屁医疗站,血站就是血站。”胡哥解开了白大褂,露出了圆凸的肚皮,
骂骂咧咧地说道。又说:“白支书,你也看到了,这买卖好得很。……”

    正说着,有人跑了进来,说道:“胡哥,邻村的一个人,一个月不到,两啦
四回了。”

    胡哥跟着那人走出门去,就掀开帘子看了看,便说道:“这人壮实得很,他
想抽就让他抽。”

    回来后,继续跟白土山说话,还没有几句,又有人进来叫:“胡哥,你看这
个家伙的血抽不?”

    领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干瘦入柴的人,胡哥打量着他,用有些嘲笑的
口吻说道:“咋——你能经受得住么?”

    那人有些羞涩地笑着,说道:“经受得住。”又说,“娃在医院里看病等着
用钱呢!”

    胡哥不以为意,说道:“抽吧,抽吧,抽完了多给他一包奶。呵呵,我这也
是做菩萨积福了。”又道:“娘的,别问我了,老子还要忙别的事呢!以后要再
遇到这样的事就自己处理。”

    走了回来,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摊摊手,对白土山说道:“市里县里的医
院都用我这儿的血,通共全县我就这几个点,哪儿能供得上!”

    白三探腰递个胡哥一根烟,说道:“你看我们这不是来了么?”

    说着,白三和胡哥都放眼去看白土山,而白土山却是一副未置可否的表情。
这让两个人都琢磨不透这为做支书的心思了。

    转了一大圈,白三才耷拉着脑袋骑摩托载白土山往家里赶去,在路上,不时
的回头看看,白土山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白三心里七上八下,好不容易寻
了个能上席面的财路,却不知道这支书是做何想的,

    在路上不住地问他,白土山却充做了傻子,一问摇头晃脑三不知,最后索性
做起了聋子,不再理他。不过,内心里早打好了自己的算盘。

    呼呼的夏风吹在人的脸上,不仅凉而且痒,这就像是女人的双唇,微微张开,
向两颊吹来,真是惬意极了,只是有些眯眼,于是白土山就把双眼给闭了起来。
多次询问无效,白三便不再问他了,愣头青似地一味开车,而在这时,闭上了眼,
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态,那是因为在脑子里一副大好前景又在他眼前展开,在有美
女般的夏风吹拂,这让他感到痴迷,沉醉。

    一个星期后,医疗站在白家庄如期开业,那一天红幅高高地挂着,鞭炮啪啪
地响着,还垒了个临时的草台。当年的马副乡长而今的马副县长也降临白家庄,
这让白土山感到了无限荣光,此前虽有过不少怨言,可按现今这情势,人家虽做
了大官,却还没有忘记他白土山。在他据说是日理万机,忙个不跌的时候,可还
是来给他白土山脸上贴金了。事情也不仅仅如此,白土山在办医疗站的时候,还
得到了这马副县长的大力协助。不管怎样,这真可以称得上是光宗耀祖了,只是
这话是经不起推敲的,白土山的祖宗何名何姓,何方人士,就连他自己也是不知
道的。

    对马副县长而言,白家庄可以称得上是他的发迹之地,来到了这里也算是故
地重游了。马副乡长大腹便便,在白家庄村民,不,确切地说,特别是在白土山
等几人的仰慕下,正在主席台上做极其重要的讲话:“……改革春风吹满地,农
民致富不能光靠劳力,动脑子才能挣票子,动脑子才能过好日子……”

    马副县长正在台上滔滔不绝,唾沫星子乱溅地讲着,台下的人都不敢挨得很
近,就在高潮处,台下却乱了起来,并不是已经他那爆发力极强的唾沫炸中了那
个人,而是因为有人要砸场子了。

    “姓马的,你他娘的不是人。老子出的点子,老子找的人。最后你让老子什
么都落不着……”白土山见状,赶紧叫白要篙几个人要把白三给哄出去,虽被架
着,白三依旧在骂:“姓马的,你不得好死!”

    正巧马副县长也姓马,而且据他所知,这白家庄绝大多数人姓白,极少有他
姓的,又看白三向台上指着,就以为是在说他自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
下不了台。

    待白三被撵走后,白土山擦着额头上的汗,冲马副县长毕恭毕敬地喊道:
“马县长,这是我们村的一个傻子,疯病犯了,您别介意……”

    看来不是说自己的,马副县长擦掉额头上的汗,尴尬地笑着。好一会儿才恢
复了神智,又继续眉飞色舞地演说起来。白土山心里也大叫好悬,这白三可是全
乡有名的混混儿,哪能轻易得罪。

    在一旁的吴凤凤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因为在这之前吴凤凤提醒过白土山的。
这时的吴凤凤,穿了一身白大褂,那褂子有些薄,或是里面穿的衣服太小了,活
脱脱地把两个摇摇欲坠的奶子给凸显了出来,让白家庄的一些个老光棍看到了直
流口水。戴了一个白帽子,明显有些小了,那几缕蓬乱的头发都露在了外面,这
样的打扮虽说流里流气了些,旦毕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也有几分像医生的。
几年前吴凤凤来过白家庄唱戏,不过那时人们只记得那个浓妆艳抹的旦角,如今
脱了戏装,就没有几个人认得她了。这女人曾在彩虹家住过一段日子,不过,就
连彩虹看到她时,只是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了。、

    好不容易把马副县长请出了白家庄,回到村委会办公室,当着白要篙等人的
面,吴凤凤却发起了脾气,道:“土山,给你说多少次了,事情不能这样办!”

    白土山倒无所谓,白要篙听罢却有些不乐意了,道:“你算老几,土山哥的
事用不着你管!……”

    还要说什么却被白土山给挡了回去,还对着白要篙骂道:“以后他说的话就
等于是我说的话。”又说,“趁今天大家伙都在这儿,你们听好了,以后这医疗
站的事情就全交给风——吴大夫负责。她的话就是我的话,谁要是不听……”

    “她……”白要篙本是一片好心,却见白土山如此袒护这样一个人不知来历
的女人,不由得怒火中烧,气得脸发胀,脖子发粗。指着吴凤凤道:“她算老几?”

    “我的话你也不听么?”白土山绷脸说道。他知道如今既然把这个女人给亮
出来了,索性就一下子亮个够。

    白要篙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吴凤凤一脸坏笑,气得白要篙甩手便走。

    白土山还是听了那女人的话,拉白三入了伙。利字当头,白三也不记前仇,
和白土山一起干了起来。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白土山做为村支书,村里面有很多大事要事让他去办,
他也拉不下身价去做这事,充其量,起个宏观调控的作用,明里有挂羊头卖狗肉
吴大夫在挑头,因为穿着一身白大褂,这“吴大夫”是不明事理的乡亲们对吴风
风最新的称谓。白三、白要篙、白大膘子在帮衬着。暗里也有一个更大的后台,
那是白家庄的村民们可以进行任何的揣测,但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的。

    不管怎样,白家庄医疗站还是风风火火办了起来。只是热热闹闹的庆典办过
以后,这日子并不像一开始那样风光。甚至还有些不尽入人意。医疗站前门可罗
雀。吴风风翘着二郎腿在大门口坐着,把那雪白的大腿也给露了出来。虽然也能
吸引一些没有定力的男人关注的目光,但终究还不具备使他们甘愿放血的神力。

    落日下,从不远处的大街上传来马铃声和拖拉机发动机的声音,合着扬鞭声、
人们之间相互打招呼声、孩子的吵闹声,构成了一道路激昂奋进的乡村交响乐。

    于是乎这医疗站就显得更加冷清了,吴风风单肩靠墙正想着什么,白三走了
过来把手搭在她肩上。吴风风下意识地躲开,骂道:“小心你的狗爪子,别毛手
毛脚的。”

    当初让白三入伙是吴风风提议的,谁想好心不得好报,白三做了那中山狼,
这几日越发对吴风风不恭敬起来。不过还好吴风风对他如此这般不是很讨厌。

    白三扑了个空,也不在意,到是说起正经话来,道:“一天里没几个卖血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呀!”

    这话正中吴风风的心思,想了想,说道:“饭是一口口吃的,路是一步步走
的,法子是一点点想出来的。你不是认识一个叫胡哥的血头么?学学人家是咋着
把买卖一步步做大起来的?”

    不提便罢,经吴风风这么一说,白三双手一摊,作气道:“我可不好意思去
他那里取经,他可是我在里面(监狱)认识的一铁哥们,本想着和他一起搭伙计
来咱村开这血站的……”

    嘟囔与叽歪似乎是女人的专利,但是作为女人还是最讨厌男人的小家子气了。
吴风风见他这么说便急了,道:“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一想,你这么说有啥用?
土山掉的心眼都要比你的心眼多,就是你再讨好他,他能撒手让你和你那些狐朋
狗友在村里胡乱整事。要不是我,哎,不给你多说了……”

    细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白三理屈,挨着吴风风讨好地说道:“我这不也
是随便说说么?还就你当真了。我明儿个一早就去他哪儿问问。”

    午夜,整个白家庄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偶尔的犬吠与马嘶表明这还是一个动
着的世界。可能还有风,但总是很小,不仔细聆听,听不出它沙沙作响来。

    但走近了,各种声音也便都有了。村委会是白家庄最“富丽堂皇”的一座建
筑,在大院里便听到了一阵阵淫声浪语,把这静谧的夜全给搅了。

    屋檐下还有人在偷听,未己,这几个人便猫腰进了另一处屋子。

    关上了门,在自个屋里,这几个人兴奋得有些情不自禁了,一人道:“给你
说你还不信,这女人在给这村的支书胡搞呢!”

    “哦哦地叫着,听得真真儿的。”另一人说道。

    ……

    估计这一夜,因为这一件事,他们都要兴奋得睡不好觉了。

    繁星满天,就算它再美丽,也抵挡不住这夜的诱惑,已经听不到那一潮赛过
一潮的淫声浪语了,但依然还有猫儿叫春似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估计一场酣战过
去了,但是人还没有睡。

    在白土山与吴凤凤之间仿佛已经形成了默契,两人私里相见,总是干完了这
事再说正事。这与国人常有的办事风格有些相像,摆好了席面,吃得酒足饭饱了
才入正题。两者有相通的地方,就是都是为了满足欲,一个是肉欲,一个是食欲。
可见人大都是自私的。

    靠在白土山身上,吴凤凤有些埋怨地说道:“这些天你啥事都不管,把这医
疗站的事全揽在我身上了。”

    “当初不是你想来的么?你想当站长我也让你当了,你要拉白三入伙我也去
拉了,这会儿倒怨起我来了。”白土山说道,“再说了,这样的事我也不好明着
插手。

    “屁话!我忙前忙后扯这样一个摊子,你却说起了风凉话,早知道这样,我
就不来了。”吴凤凤欲离开白土山的身体,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白土山却硬拉她入怀,道:“几句玩笑话,你却把当真了。”又说,“你可
是个女诸葛,有了你在,我是放心才这样的。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看你,
也有急性子的时候。”

    “你哦。”吴凤凤指着白土山的鼻子说道,“咱俩啥关系我也知道,你就会
顺着我的话说。不过咱们现在说好了,我可是为这事操碎了心,等将来医疗站赚
钱了,我得拿大头。”

    白土山笑笑,对这样的女人他是想动真情却也是动不了的。不过,和他在一
起,却也有着一种逢场作戏的快感。便道:“亲兄弟,明算账,两口子,话分明。
你这话我懂。”

    “你想得倒美,谁和你是两口子?”吴凤凤坏笑着,“我有个法子,就怕你
不答应?”

    “这么长日子了,你出的点子,我还从没有带摇头的。”白土山打保票地说
道。

    “那我给你说。”吴凤凤附在白土山耳边小声嘀咕着。

    “啥?”白土山变了脸色,又道:“这也太狠了吧!现在为这事还不值当这
样做呢,让我好好想想。”

    “有啥好想的。”吴凤凤说道,“你们白家庄有几条道道,我早就摸得一清
二楚了。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说了,那也不是孩子,是块烫手的山芋,
该找个机会给扔掉了。”看白土山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吴凤凤勾住了白土山,媚
笑道:“我这不都是为了咱俩呀。”说着就乱动起来。以前三五天一次还到好,
现在这女人天天在白家庄住着,真有些让白土山招架不住了。

    第二天,吴凤凤像往常一样,穿上了白大褂,打开了门继续营业。白家庄的
村民们也像往常一样,小孩儿背着书包去上学,大人们抗着锄头去地里干活了。
他们只想着凭劳力吃饭,暂时还没有人想把自己身体里面的那些鲜红的东西去换
取那一张张皱巴巴的票子。

    不过,这样的局面可能很快就要改变了。

    当白三领着几个形态各异的人从白家庄的村口映入到吴凤凤眼帘的时候,吴
凤凤的脸上显出如罂粟花般灿烂的笑容。

    白三抹着额头上的汗,讨好地说道:“费了好大劲,这可是胡哥均给我的几
个人。”

    “会有你的好处。”吴凤凤高兴地说道,转身又对其它人说道:“赶紧干活!”

    吴凤凤忙前忙后,白三却跟着吴凤凤转,还说道:“这些人急需用钱的,所
以才大老远的跑到这里。你得给他们现钱。”

    “那还用你说!”吴凤凤看到那大血管里的血液在不住的上升,双眼大放异
彩。转而又说:“咱们村有不少空房子,就是他们想住下来也成。”

    仿佛看到了那一管管的血液已经变成了一张张的钞票,吴凤凤很是兴奋。就
在这时,那个负责验血的大夫急急的走来,指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给她说道:
“这个人的血液有问题,不能抽。”

    “有啥问题?”吴凤凤还没有高兴一会儿就皱眉道。

    “这个人有病,他的血也是脏血。”李大夫说道。

    吴凤凤脑瓜虽好,在这事上却是个新手,正举棋不定。那人抢话道:“我在
别的血站没事,偏在你这儿有事。大老远的,可不能让我白跑一趟。”

    “谁让你白跑了。”白三说道,“李大夫,这可不是在医院里,你也别死脑
筋了。这人长得精精神神的能有啥病?就是有病,那和肺呀肝呀的有关系,管血
个啥事。”

    “这事我给你说不清楚。反正这血是不能抽的。”李大夫说道。

    “你不给他抽,那我给他抽。”在这个时候白家庄的赤脚医生白大夫横插一
杠子。拉着那人的手便走。

    “你……”年轻的李大夫叫道,但他知道追去也无用,便作罢了。

    在这时,吴凤凤责怪道:“花钱把你请来,好不容易招来了生意,你这胳膊
肘子可不能往外拐。”

    “我……”李大夫说不出什么话来,看白三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心里就觉得更
气了。

    从这一天起,在吴凤凤、白三等人绞尽脑汁的苦心经营下,白家庄的医疗站
渐渐有了起色,来卖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过,依旧大多是外乡的,有的卖过
了当下就走,也有几个索性就在白家庄住了下来。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看到那些卖血的人忍一忍痛就换来了数张钞票,而
身体却并无大碍,这让他们有些眼红了,白家庄的村民们也渐渐对这血站感兴趣
起来。白二狗是白家庄第一个卖血的人,一开始还受到不少人的嘲笑,可是渐渐
的更多的人加入到这支卖血的队伍中来。王大妈家的孙女病了,借不来钱,于是
就让儿子去卖血。山子的儿子该教学费了,凑不到钱,于是也去卖血……如此等
等,好多好多很难解决的事,只让那针管子一扎便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好多人
才认识到,原来自己的身体是那样值钱,只是他们无法体悟到,如此做实际上是
对生命最大的不尊重。

    不过,更多的人们还是选择了辛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勤劳的双手或
是智慧来换取延续生命的力量。

    但恶者对这样的情况似乎并不甘心,为了一己私利,用卑劣的手段和伎俩去
破坏美好。

    夜里,在白家庄村委会那两个人又媾和在一起。

    一个娇喘,一个闷吼,又一次把在隔壁睡着的两个年轻医生给从美梦中惊醒
了。

    “弄这么大动静,他们咋没个够呢!”一人说道。

    “他们弄他们的,咱们睡咱们的。”另一人说完,转身便睡。

    又一次酣畅淋漓的云雨过后,吴凤凤撒娇似地偎依在白土山怀中,说道: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把这事做绝,咱的买卖大不了,赚的钱也多不了。”

    “比其在县城里,你现在赚的不少了。”白土山说道,“我不能使坏。”

    吴凤凤使劲推开了白土山,道:“你别在我跟前装熊,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么?
你使得那些坏还少么。来到你们村,我就为着一件事,赚钱赚大钱。”

    或许白土山还不知道,女人的欲望是一个难以填埋的鸿沟。

    “随你!……”白土山无奈地说道,“反正我也没有直接掺和,我就当睁一
只眼闭一只眼好了。到时候出了事,你都得一个人兜着。”

    “你就瞧好吧!”吴凤凤使劲搂住白土山的脖子,使劲亲了一口,又道,
“这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吴凤凤的话让白土山脖子发凉,虽还搂抱着,但那种男女之间的感觉早就烟
消云散了。白土山道:“不管你画啥道道,别让我绕进去就行;不管你挖啥坑,
别让我掉进去就行。”

    似乎白土山已经预见到了,这女人是他的福星,是也他的灾星。

    (7)

    这两天,忙完了地里的活,彩虹专门抽出一天的时间带着妮妮去看白强。不
管多么忙,每一个月她都至少看望他一次的。不管他在那里,怎么样,他都是她
的天,她的精神支柱。男人没有女人只是会觉得寂寞,而女人没有男人,除了会
没有寂寞,还会缺少依靠。没有同样的东西,女人失去的或许会更多一些。这可
能也是女人们为什么会容易哀伤的原因吧。

    在监狱,那铁窗隔着两个人,也隔着两个世界,她看着他,光光的头,满下
巴的胡茬;他看着着,消瘦的脸,有些蓬乱的头发。

    彩虹抱着妮妮,让她叫“爹”,而妮妮只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窗户
里的这个有些让她害怕的人,却一句话都不说,如此三番都是这样子。

    彩虹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在家里教得她一好二好的,咱娃眼生,到这
里啥都忘了,啥都不会了。”

    “这没啥?孩子大了,就啥都知道了。”白强两眼出神地看着彩虹,又道:
“虹,我不在家,你受苦了。看你现在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彩虹用手梳理着眉头上有些凌乱的刘海儿,说道:“这几天,地里、鸡场的
活都很多,着急着看你,路上风又大。”

    白强含情脉脉,道:“虹,你变黑了,也瘦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听
你的话,不逞那个能的。”

    “瞧你!每次见面都说这个。”彩虹有些嫌怨地说道,“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就不该再埋怨啥了。我在外面的这些都不算啥,倒是你……”还没有说完,就已
经泣不成声了。

    “虹,别哭了。看你哭,我也心疼。”白强抹着眼角的泪水,又说:“咱现
在和爹分家了,但还是一家人,打断了胳膊还连着筋呢!他现在还能干活,平常
多让爹帮衬着你……”

    “白强,时间到了。”看守的警察走过来喊道。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里走
去。白强转身说道:“虹,我会好好改造的。”

    耽误一天的劳作,骑几个小时的自行车就为了这几分钟的见面,不过,这个
女人已经知足了。他不是看到她的男人了么?那至少满足了一个月的思念。只是,
每一次要结束时都像是生离死别。

    彩虹噙满了泪,抱着不暗事的妮妮向外走去。

    去城里看白强这一趟,比她自己在地里干一天活还要累。自己去地里干活,
只是累身,去看白强还要累心。

    到村口时,感觉有些骑不动自行车了,索性就推着进了村。回到了家已经是
傍晚时分了,留妮妮一个人在院里玩,彩虹正在屋檐下弯腰洗脸。这时有人急冲
冲地进来了。

    来者便是吴桂花,她脚根还未站稳便冲彩虹喊道:“我地侄媳妇哦,这一天
你都跑到那里去了。”

    “我去看强哥了。”彩虹正擦脸,看吴桂花心急火燎的样子,有些纳罕地问
道:“咋了?”

    吴桂花道:“你快去看看吧,咱们的鸡房出事了?”

    “啊……”一听这话,彩虹吃惊不少,那里可有她大半的心血。拉住吴桂花
便道:“我早个起来去喂过食,那时还好好的。”

    “那是你没有仔细看吧。”吴桂花说道,“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今儿中午都
有一大半不行了。我家的都捡了出来。你家的白二哥正给你捡着呢?”

    “啊,咋会这样?”彩虹使劲拉住了吴桂花的胳膊问。

    “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和我一块儿去看看就知道了。”吴桂花如是
说道。

    于是乎,还没有在家里呆多长时间,和吴桂花一道,彩虹抱起妮妮便向外奔
去。

    来到村边的鸡场顿时就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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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蛮村3》第十二章卖血

    1)

    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那一排一排的鸡房还存在着,鸡臭味也还有,
但就是咯咯哒哒的声音听得不是很真亮了。也有几个捱了下来没有死的,但看那
一排排的鸡槽里就有那几只苟延残喘着,倒不如全死了好。

    彩虹又一次觉得有一种天塌下般的苦难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对于这个女人
而言,若是说白强是她的依靠,那这鸡房便是这依靠的寄托。曾经对未来的许多
设想也因之而烟消云散了。

    希望灭了,再造出一个希望;梦想破了,再生出一个梦想。对于每个人来说,
应该都是这样。但是男人总是敢于舍弃,女人总是不忍,譬如养花再譬如种田,
与花呆的时间长了便会于花生情;与田呆的时间长了,便会于田有意。不管是男
人女人,都该是有骨有血有肉的,男人的骨子大于血肉,女人的血肉大于骨子。
男人敢于舍弃是一种风度,但是,希望灭了,终可以重新点燃,梦想破了,终可
以复原,女人不愿舍弃也未尝不是一种品格。「我所理解的男人和女人应该是两
类人,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男人和女人」。

    彩虹依旧会到鸡场来,为此还搭进去不少药钱,有人劝她也不听,有人说她
也不理。但命运总爱作弄那些有韧性的人,总是给他们制造出各种麻烦,总是不
想让他们成功。

    在彩虹又一次进鸡房喂鸡时,直到最后一只鸡耷拉着脑袋慢慢死去。彩虹苦
笑了下,现在的这一切已经不需要她流眼泪了。

    从鸡房里出来,天已过午,太阳正用它那令人炫目的光芒照耀着大地,尽管
现在的天气已经不是那么热了,但一时之间还是很难让人承受。

    彩虹把手悬在眉宇间,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这段时间的劳累全都付诸东流,
即使是铁打的汉子都承受不了,何况是她这个羸弱的女人。不过,好在她很快就
恢复了过来。

    环顾四周,好多人都已经开始拆这一排排的鸡房了。只有彩虹家的这几间还
是完整无缺的。那扬起的尘土在四周飘浮着,久久不能散去,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隔着层层的尘土,看人看得不是那样清楚,但声音却是听得很清楚。

    远远就听见有几个人在说着怨气的话,“……妈个巴子的,辛辛苦苦干了半
年,还没赚几个钱呢~ !就弄这么大晦气。”彩虹听出来了,这是白建设的声音。

    “呵呵,建设叔啊,我看咱们还是没事偷着乐吧。这鸡房咱建的早,把先前
赚的都赔进去了,还好弄了个圆上圆。你再瞅瞅那些刚建鸡房的,他们才是赔老
大发了呢!”这是山子的声音。

    “去年分地,我家又少了几分。任你往死里活里干,现在这庄家地也养活不
了人了。我看过几天咱们还是一块儿去外面打工吧!”白建设说道。

    “我说建设叔还是死脑筋,现在挣钱哪还用打工啊。在村里不受苦不受累的,
就有钱罐子等着咱去拿呢?”山子如是说道。

    “能有这好事?”白建设不信。

    “你现在还不是知道,在医疗站,一针管下去,屁事都没有就能挣几百块…
…”山子道。

    彩虹并不是有意思要听他们说话的,这是在走出鸡场的路上无意间听到的。
期间,他们都在各自的鸡房顶上,一便拆瓦,一边说话。

    路过时,彩虹看得不是很清楚,就当是没有看见,也就没有给他们说话。

    刚走出路口,白土山出现在她的面前。

    白土山强作笑脸,说道:“彩虹……”

    彩虹轻轻的“哎”了一声,算是打了个照面,就想低头往前走。不是她不想
说话,也不是她不想理白土山,在某种程度上,白土山甚至还是她的恩人,至少
彩虹是这样认为的。这一次主要是因为彩虹的心情实在是是太差了,就在心里面
那最后一丝希翼也破灭时,她感觉自己是那样的软弱无力。心情也沮丧到了极点,
只是这女人在她在白家庄的这些日子里真真正正高兴过几回。

    别人不想理,白土山却不知臊,继续叫道:“哎,彩虹!……”

    彩虹向前走了还没有几步便停了下来,问道:“有事?”

    “也没啥?”白土山摊摊手不尴不尬地说道,“咋——就是想给你说,你男
人不在家,你拉扯个娃也不容易。有啥难处给——给哥说一声。”

    “哎……”彩虹轻轻应了声,看白土山没了言语,就继续往前走。

    白土山却是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过来,又道:“其实也有事想给你说。”看看
周围,这是刚过午的时间,正好大街上没有什么人,但白土山还是几乎爬在了彩
虹耳边,低声说道:“从山子和他媳妇下台以后,咱村村主任的位置是有人干着,
但妇女主任的位置却是一直都空着的。前几天我去乡里参加过一个会……”

    “土山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也知道我不是那块料。”说着便头也不
回地向前走去。

    彩虹抗着锄头,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再朴素的衣服也遮不住她婀娜的身
段。白土山看到了,流连忘返,久久不能释然。

    白土山可能还没有在意,就在他有些憨傻地在路口站着时,却让正坐在房顶
上的山子看到了眼里。

    虽然两人曾相交甚好,但时过境迁,两人的关系已经是大不如初了,这期间
的冷暖,在这小小的村里的山子也算是体悟得很深刻了。

    无意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不勉让山子有了些看法,嘀咕道:“这白土山越
来越不像样子了。”只是山子在说这些话时,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被拉下马的。

    因为相距有些远,白建设并没有听清楚山子的话,问道:“咋了?”

    “你没看见白土山刚才在路口和强子媳妇嚼舌头?”山子冷笑着,“别人看
不出来,我到是看得真真的,这白土山早就对强子媳妇有意思了。这下白强要带
绿帽子了。”

    “你胡说个啥?”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砖头块就向山子这边投了过来,虽然
明显不是朝人身上砍的,但具有很明显的象征意味。白建设与白强家走得近,山
子说这些无疑是在他白建设脸上抹黑。

    “你……”山子正要辩白,突地想起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不再言语了。

    2)

    有一种工作最为古老,它虽分寒暑却没有节假,有一种工作最为辛劳,它需
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却没有人给他们计算报酬。有一种工作最为神圣,它能
够满足每个人最根本的欲望,却没有人真正把它赞扬。

    把妮妮锁在屋里之后,彩虹正在地里锄草。刚刚浇过一水,那玉米苗已经长
得很高了。一排排,一列列,嫩绿嫩绿的,远远看去,煞是喜人。只是苗间有些
杂草,若是不除掉,便会与这些嫩苗争水分争肥料。

    可这个时候的玉米苗却是脆弱得很,仿佛是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娇嫩得禁不
起任何触碰。用锄头轻轻一碰便可能会连根拔掉。这可是一个细致活,就是几十
年的老把式做起来也得如小姑娘刺绣般小心。

    彩虹不停地在田间穿梭,做起活来完全是副聚精会神的状态,看起来她做这
活是得心应手的。

    只是任凭她再细致,这几分薄田都是很难养活全家的。白家庄处在平原地区,
典型的人多地少。对于大多数人家,靠那一片地仅仅能填饱肚子而已。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村里难觅年轻人的踪迹,他们都纷纷去城市那
个花花世界寻找发家致富的机会。即使是在村里的那些人,也都在挖空心思地寻
找各种赚钱的机会。

    但是没了鸡场之后,这片地便是彩虹生活的全部了,或是囿于心底里的那股
拗劲,干起活来比其它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就在这个时候,天公却不作美了。虽然已过盛夏,但天气就是这样说风便来
风,说雨就是雨。

    刚来地里的时候,一点都没有下雨的迹象。但是才过了半晌,冷风吹过,一
阵乌云飘来。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雨水打在衣服上,凉凉的。彩虹直起腰,抬头看看天,觉得它不会下大,于
是弯身继续锄。想着,多锄几下是几下,农民,最舍得下的就是力气。

    可这阵及时雨不但没有停止,却是越下越大了。方才的那团乌云只是先头兵,
现在正是它那的部队到来的时候。

    后背已经完全塌湿,但彩虹似乎同这鬼天气完全拗上了劲,越锄越猛,却没
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可她那里敢和这天拗劲,女人想着多锄几锄是几锄,加把劲,
在这雨下大之前应该可以干完的,而实际上还差很远。

    “强子他媳妇,你干活不要命啦。”一女人往回赶时路过彩虹家的地头时喊
道。

    直起身,隔着层层雨雾,彩虹也没有看清楚那个人是谁。再者,有那乌云的
遮掩,这田野刹时暗淡了不少。放眼去望,整个田野雨朦朦的一片。田间小道上
是寥寥几个农人回家赶的身影。彩虹还有要继续干的意思,但是一道电光下来,
随后便一阵阵哄隆隆的声音。整个天空仿佛要炸裂了一般。着实把彩虹也吓了一
跳。

    彩虹拂去了额头被淋湿的刘海儿,想起了妮妮还一个人在家里,不知道这样
的天气会不会把她给吓着。这样想着,彩虹跨上了车,顶着大雨,一刻也不停地
向村里驶去。

    雨更大了,形成一道道雨帘阻碍了前行的视线,很快便如瓢泼一样。积压的
云层越来越后,天空也越发地暗淡了下来。彩虹眯住了眼,完全是凭着感觉来骑
车。要不是心里惦念着妮妮,实际上她是不敢这样骑的。

    身后,那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刹时天空亮如白昼,刹时又陷入漆黑。

    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倒是变成了一片汪洋。看样子,这一场雨要数得上是
这一年最大的一场雨了。

    这时彩虹才显得回家心切起来。以至于在车上骑时不小心摔了下来。于是便
淌着水,推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走。

    总算摸到了家,打开了门,把自行车支到过道里便往里走。刚好一个闪电打
来,彩虹在院子里看到一个小孩儿的身影。那就是妮妮,着实把彩虹也吓了一跳。
赶紧抱起她向屋里跑去。方才是雨声,雷声淹没了她的哭声。把她抱到家里以后,
彩虹才发现妮妮一直在大声的哭。

    彩虹把妮妮放在地下,劈头便责怪道:“你在屋里好好地呆着多好,出来做
啥?”

    妮妮看到彩虹在说她却是哭得更响了。和彩虹一样,浑身上下全是水,成了
雨人泪人。这时,又一道闪电打来,震得房子嗡嗡作响,屋顶上还掉下几个土块
来。

    妮妮一把抱住了彩虹,哭喊道:“娘,娘……”

    外面忽明忽暗,雷声忽大忽小,彩虹抱着妮妮,着实也有些害怕了。或是触
动了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竟也禁不住大声哭泣起来,这一哭,索性把这几天全
部的愤懑都发泄了出来。

    第二天天还未亮,彩虹便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眉关紧锁,周身那种发烫的
感觉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头也疼的厉害,从刚醒来时就觉得耳畔嗡嗡作响。要
起身穿衣服时,浑身都是酸疼酸疼的,就像是散了架一般。

    使劲捶打着有些发晕的头皮,彩虹知道自己这是感冒生病了。尝试了好几次,
才努力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到在身边躺着的妮妮,不由得大吃一惊:妮妮的脸红
扑扑的,却不是正常的那种红,到像是在被火烤一般。闭着眼睛,嘴里却在嘟囔
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彩虹觉得有些不对劲,把手放在妮妮的眉头上,烫得吓人。因为昨天被大雨
淋着,她这是感冒了。

    彩虹胡乱穿上衣服,抱着妮妮就向外跑去。

    来到村卫生所,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很显然不是来看病的。而彩虹却是,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找到了白大夫,那时他正在给一人抽血。昨日下午那一场大雨,
滞留了不少来白家庄卖血的人,结果今天一大早,他们便涌了上来。

    彩虹着急地说道:“白大哥,我娃病了,你给瞧瞧吧?”

    “你没看我正忙着么?”白大夫有些不以为意,那两个由吴凤凤带来的年轻
医生干活总是比白大夫麻利,比白大夫快。这几天,白大夫已经跟他们较上了劲。

    这时吴凤凤走了过来,见那彩虹一脸的愁云,便说道:“咋了?”

    白大夫知道这“监工”的厉害,也没有说话就埋头干活,彩虹依旧急道:
“我娃身上烫得厉害,让白大哥给瞧瞧。可……可……”彩虹看白大夫扎针的样
子,一阵眩晕,把妮妮擎到吴凤凤跟前,却是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了。

    吴凤凤只晓得生旦净末丑,那里知道这望闻问切,但看妮妮微闭着双眼,大
热的天,脸却是红通通的似火在烤一般,嘴里喃喃自语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样
的胡话。再一摸那只小手滚烫滚烫的,傻子也能看出来妮妮这是生病了。

    吴凤凤也皱起了眉头,作样道:“怪可怜见的,这乡里乡亲的,白大膘子,
你咋恁狠心。”又道:“东子,你快瞧瞧这娃是怎么了?”吴凤凤朝不远处一个
穿白大褂的人喊道。

    “你!……”白大夫虽然做的有些过分,但这都是吴凤凤唆使的。而今这女
人却愣是充起了好人,气得白大夫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叫东子的医生把彩虹领进了里屋,坐定后,把一个温度计插进了妮妮的
腋窝里,尔后拔开她的眼皮看看,有些惊讶,又看了看她的嘴巴,摸摸她的额头。

    看那年轻医生的样子,彩虹又些害怕,急道:“大夫,孩子没啥事吧?”

    东子不理,待从妮妮腋窝里抽出那根温度计时,着实惊愕了,说道:“这是
发高烧了,还有别的病,咱这儿看不了,准备下钱,快送她去乡医院看吧!”

    彩虹听完,抱起妮妮,正要走,又转头,说道:“那——那得多少钱?”

    东子正操心着外面的活计,那可是他的正业,撩下一句话便走,说的是:
“那谁知道,家里有多少就准备多少吧?”

    这可把彩虹给难住了。抱着妮妮站在门口,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一时间乱了
阵脚。这时妮妮不知道何故,哇哇地大哭。到让彩虹清醒了起来。

    关于医院的一些事情,彩虹是知道的,想当初白老汉被车撞时便是这样——
若是不交钱,那些穿白大褂的是不给瞧病的。

    可现在家里那里有钱!这也怪彩虹,前些日子一心都扑在了鸡场上,自己做
主把家里的钱花了个精光,且还借了一些,却依旧没有挽回那些可怜鸡子的生命。

    来不及多想,彩虹让一邻居暂时照看妮妮,拔腿就往白老汉家奔去。

    好在医疗站距离白老汉家并不远,三两分钟的功夫便到了。刚进院便喊道:
“爹……”

    “我说这是谁呢?”从屋里出来的是孙寡妇,继续说道:“你可有日子不来
家里的,看你这样慌慌张张的有啥事?”

    “我……”彩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娘,我想借点钱,妮妮……”

    “哟!——”孙寡妇奚落道,“你还真把这里当成银行了,前几天不是拿过
一次么?老汉辛辛苦苦攒几个钱,可经不起你这样花!”

    “娘,不是……”彩虹道,“看在,看在我叫你娘的情分上。这一回是妮妮
病了,急着用钱。没有钱,走不动路啊。”

    看彩虹言辞恳切,孙寡妇也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摊摊手,说道:“要拿
钱你给白老汉要去,我手里是一个籽都没有。”

    彩虹早就知道,这家里的“财政大权”早就落在了孙寡妇的手里,知道自己
多说无意便悻悻地出了门。

    还没有走出胡同口,那个抱着妮妮的邻居正好彩虹走个碰头,那人急急地说
道:“你看你闺女一直在说胡话。快去瞧大夫吧!”

    彩虹接过妮妮,低头一看,小脸蜡黄,微闭着双眼,口里喃喃个不停,心里
一下子凉了半截。

    看吴桂花家的小卖部看着,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连哭带说道:“婶儿,
救救我闺女吧!”

    吴桂花正坐在柜台后,见阵势不妙,走了过来,说道:“咋了?”

    “妮妮病了,借我些钱,好给她看病。”彩虹如是说道。

    本来还有着菩萨心理,一听说钱却又硬了起来,皱起了眉头,作难道:“前
两天你也知道,一场鸡瘟,把家里弄了个底朝天……”

    这时,从外面传来三马车的马达声,来到小卖部的门口停了下来。

    走进来的是白建设,刚下地回来,一身的泥土,看彩虹一脸着急的样子抱着
妮妮,便闷声问道:“咋了?”在问的同时,看道妮妮的那副模样,便明白了八
九分,埋怨道:“娃病了,你们还有心思说闲话!”又道,“快坐上车去瞧大夫
去!”

    白建设走了出去,三下五除二便把车厢里的草全部扔到了屋檐下,重新坐到
驾驶座上,冲彩虹喊道:“快上车呀!”

    待彩虹明白过来,慌慌张张地抱着妮妮便上了车。

    白建设脑子直,只管着把妮妮往医院里送了,到了医院里却还是遇到了麻烦。
搜遍他和彩虹身上的钱,只够给妮妮交挂号费。这一回的医生要仁慈多了,没有
收够钱就开始给妮妮瞧病,看完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那个叫东子的年轻蹩脚
大夫把妮妮的病给送得严重了。

    虽然不用在医院里住了,只是看诊费和药费却是一笔不少的数目。妮妮安然
无恙了,可彩虹需要把这笔费用补齐,然后才能从这家医院里走出去。

    彩虹的难处,白建设怎能体会得到,在大堂里还对彩虹说道:“咋——咱们
带来的钱不够,我看着娃,你回去拿吧?”

    “哎!……”彩虹含糊地答应着,看了一眼熟睡的妮妮,看起来,她不似先
前那样严重了,彩虹也就放了心。

    可就在回家的路上,彩虹却是为难起来,就她现在而言,挖地三尺,也是找
不来一分钱的。而且,借钱的难处,她这一次也算是深深的体会到了。可是,若
是没有钱,她又如何能再回医院?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路上都是皱着眉头走过
来的,她不知道那一张张脏兮兮臭烘烘的钞票为何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她弥计不
施,她琢磨不透,似乎是漫无边际的苦难生活,只带给她三个字:难,难,难!

    回到了村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路过医疗站时,看从那里走出来的人都拿
着花花绿绿的票子,这确实是让彩虹动了心。

    同在一个村里,关于这医疗站的事情,她早就听说了,当时只是认为这是别
人的事,路过了,只是路过而已,看到了,只是看到而已。与她无关,却万万没
有想到,竟然有一天,她可以和这医疗站联系到一起。

    既然别人可以抽血卖钱,那么彩虹为什么就不可以呢!与好些人一样,她从
来就不认为自己的命有多高贵。况且现在正是她作难的时候。于是,稍稍忧虑了
一下,彩虹便走了进去。

    刚进大门,吴凤凤便热情地招呼着……

    喂过药后,妮妮安安稳稳地睡着了,劳累了一天,彩虹也熄灯就寝。

    是夜,明月高悬,那天上的月亮哦,是不明白人世间的疾苦的,那天上的神
仙哦,只顾着自己“功德圆满,极乐西天”,却漠视这尘世间的苦难。

    月光照在彩虹的身上,肤色如银,照在她的脸上,那张俏脸上的一对眸子还
没有闭上,猜不出那幽深的眼神里传出来了什么样的光芒,在这静静的夜,不知
道这女人在静静地想着什么,这深深的夜,让这样简单的一个女人也变得神秘而
还不可琢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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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蛮村3》第十三章殷勤

    1)

    白土山这几日闲着无事,天刚一黑就来到了吴凤凤的住处。在白家庄这已经
是街头巷尾,妇孺皆知的事情了。以前还怕别人会对他的作风说三道四,但现在
已经完全不介意了,甚至说是不在意了。

    就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白土山一进门便要脱鞋上床。

    吴凤凤正在梳妆台前抹脸,这女人来村里这么长时间了还这样娇气。

    ……

    “这几天忙得都累死我了,给我揉揉。”吴凤凤抹完脸又洗头,还撒娇道。

    白土山正要脱鞋,见她这样说,便又提上,真个站在吴凤凤身后揉捏起她的
肩来。

    吴凤凤杏眼微闭,一副得意自在的神情,说道:“土山,当个破支书,整天
介啥事都不干,你就这样在村里耗着?”

    “现在是要肉有肉,要酒有酒,要女人……”说着,往下俯身在吴凤凤脖际
处香了一口。

    吴凤凤转过身用那莲花指指向白土山,假怒道:“美得你!”旋即站起来,
坐在床上,又说:“你到好,老娘站着你坐着,老娘忙着你闲着。鞍前马后的都
是我,享福的却是你,要是一直这样我可不依。”

    白土山理屈,不过也没有生气,说道:“不是我不帮你,上面有政策,你搞
的这些事我是不能直接插手的。”又说道:“你说的也在理。这些天我不是一直
在想路子么!要是一直这样下去,马县长非把我这模范村支书的帽子给掳下来不
可!”

    吴凤凤却喜道:“掳下来到好了,咱们在这白家庄一起干。”说着把湿漉漉
的头发一甩,来了兴致,兀自唱了起来,道:“翻过一架山走过一道洼,这块地
种的是什么庄稼?”

    为逗吴凤凤开心,白土山站着,装模作样地跟着唱起来:“这块地种的是谷
子,那块地种的是倭瓜。”

    “我知道这一块是玉米。”

    “不用说那一块是蓖麻。”

    “它不是蓖麻是棉花呀!”

    “我认识这块是荆芥。”

    “它不是荆芥是芝麻。

    希望你到咱家 .

    知道啥再说啥 .

    别光说那外行话 .

    街坊邻居听见了 .

    不笑出眼泪也笑掉牙……“

    还没唱完就一把把吴凤凤给摁在床上,胡舔乱啃起来。吴凤凤像是突然想起
了一件事情却不接招。

    “咋了?”白土山气喘吁吁地问道。

    吴凤凤看着白土山有些一怔的说道:“今儿我在医疗站看道那勾魂婆了。”

    “谁?”白土山白天没劲使,晚上使尽劲,正在兴头上,只是随口问道。现
在白家庄卖血的人越来越多了,保不齐有他的那个熟悉的穷亲戚,这也很正常。

    “还能是谁!”吴凤凤随口说道:“是你的心肝,心肉,那憨小子的俊媳妇。”

    “王彩虹?”白土山一时猛醒了。在他的印象里,这样倔强的一个女人是不
会做这事的。但吴凤凤这样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从吴凤凤身上起来,皱眉道:
“她怎么可能会这样?”

    “钱逼得吧。”吴凤凤如是说道,“今儿带她的妮子来医疗站瞧病,把一张
脸烧得蜡黄蜡黄的。咱的大夫不敢瞧,让把她送到乡里去。估计是没钱了才要去
卖血的。”本是无心说说,充当这床前的闲谈,但看白土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由得醋意顿生。嗔怒道:“咋的,心疼她了?”

    经过这几年的锻炼,这白土山是何等样的人物,早练就了察言观色、随机而
变的本事。笑道:“你这是那里话,现在是金凤凰落到这穷窝窝里,我心疼你还
来不及来,那里会有功夫去理她,你看这几天我找过她么?”

    “这还差不多。”吴凤凤站起,勾住白土山的脖子,笑了笑,虽然笑得有些
假。她也知道,他们这是在逢场作戏,谁也没把谁当真。

    虽没了刚一开始的兴致,但白土山还是附下身来,一场酣战即将开始了,没
有人会厌倦这样的事情,不提也罢。

    第二天一早,彩虹便起来了。来到了村委会,以至于那村委会的大门还没有
开。白土山来时,看彩虹直挺挺的在门口站着,不由得一惊,以至于连话都要说
不出来了。

    “彩——强子媳妇,这一大早的来这儿有事?”白土山比见了马县长还要紧
张,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土山哥……”彩虹那极度平静的表情里带着些微笑,说道:“我有事的,
咱,咱进屋说去吧。”

    “好好。”听彩虹这么说,白土山兴奋的不得了。赶紧开门把彩虹领了进去。

    坐定后,白土山便热心地说道:“我才知道妮妮病了,要是早知道我就看她
去了。”

    彩虹笑笑,不温不火地说道:“以为是她病得不轻呢。去大医院里瞧了瞧。
也没有想得那样厉害。吃几天药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白土山站起来,拍着胸脯说道:“强子不在了,家里
有啥困难就给我这个做哥的说。”

    彩虹有些嗫嚅地说道:“你不是想让我当这妇女主任么?”顿了顿,又说:
“我想干这活计。”

    “啊?”白土山一脸惊奇的神情,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继而喜道,
“好啊,这个位置早就给你留着了。”只是白土山依旧猜不透这王彩虹到底吃错
那门子药了,会主动找上门来。

    “我,我——”虽然经过一夜的思索,彩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到说出口
时却有些吞吐了,毕竟对她而言,这是违心的事情。不过既然来这里了,还需得
说清楚的。继续道:“我想知道,我都能干些啥?”

    经过了一阵惊奇,这时,白土山到是有些释然了,他说道:“不是早给你说
过了,其实也没啥。就是放放录像,调解啥的。还按月发工资……”说到这里时,
不用彩虹点拨,白土山就有些明白了,试探着说道:“彩虹,是不是家里困难了。
要是这样的话就给我说。”

    彩虹低着头,宛如一位少女,一味地撮着衣襟却不言语。看她如是这般小鸟
伊人的模样,到是让白土山大胆起来。起身,要把她扶起来或是还要做别的什么
事情。恰在这时,有人来了。

    彩虹赶紧站起,躲在了一边。

    来的人正是白要篙。白土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啥事?”

    这段日子看白土山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白要篙也没有好气地说道:“我姐让
你回家去呢!说你好几天都不着家了,现在咱这儿也不忙。”

    “用你管!”白土山斥责道,“有这闲功夫,你快去医疗站帮衬着。”

    白要篙也是一肚子的火气,说道:“有那女人在,还用得着我么?”

    彩虹看这两个人火药味实足,她也是知趣的,轻声说道:“我走了。”也不
等人应,便走到了屋外。

    “这……你……”白土山还想挽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白土山瞪了白要篙一眼,说道:“我这就回家去!”

    在路上,彩虹有着些许的兴奋,这才说了三五句话,她就成国家的人了,不
过,她更看重的是那份工钱。虽然之前,白土山也给她说过让她当妇女主任的事。
当时,也不是她不想当,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上不了这样的席面。另
一方面,自己命苦,享这样大的福分是要折寿的。况且当时她还一直规劝着白强
不要去当那个会计,怎又会让自己趟进去这浑水。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无钱的难处,她是深深地体会到了。那愣是逼得一个女
人把自己那鲜红的血液给抽了出来。所以,只要有法子挣钱,她都会去做。脸面
顾不得了,廉耻也顾不得了。

    这么想着,便到了离家最近的一道街上。在胡同口,远远地就看见了有个人
佝偻的身躯在门口处站着。彩虹对这个身影已经是有些陌生或者是有些模糊了,
或是这个人的身影已经本身就已经发生了些变化。但定睛一看,彩虹还是看出了
那人是谁。加快几步,彩虹走向前去。

    “爹,没去地里,咋来这了?”彩虹开门的时候,如此说道。

    白老汉手里还拿着东西,向前提了提,说道:“听说妮妮病了,我来看看她。”

    心中滑过一丝涟漪,彩虹笑笑,不过笑在了心底,白老汉是看不出来的,至
于为什么笑,她也说不明白。

    妮妮还在睡,两个人进来后,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惊扰这女孩儿的酣眠。不过,
空气似乎很快就凝结住了。白老汉本来是要看孙女儿的,却只往那床上看了一眼。
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干咳了两声,憋得满脸通红。

    彩虹也放眼望去,可不是么?昨夜思索了一晚上,今儿天一早便去村委会了,
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床铺。最主要的,那床上还有她未来得及整理的内衣裤,赫然
在床上放着。看来,这勤快的女人也有懒惰的时候。

    “爹,喝水。”彩虹给白老汉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一旁桌子上。无意间,顺
着白老汉坐的地方看到了那些东西,不由得脸颊绯红,快速走过去把它们拿在了
一旁。

    白老汉不停地咳嗽着,好像得了病,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却是有些埋怨地
说道:“娃病了也不给我说一声,我是听你建设叔说才知道这事的。”

    白老汉这么说,让彩虹却是百口莫辩了。也猜到了孙寡妇可能没有告诉他。
说道:“妮妮病得不是很重。所以就没有给你说。”

    “哎!——”白老汉叹息道:“以前的事儿,该过去的都过去了。强子不在,
你托儿带女的也不易。以后有什么事儿不要一个人抗着,还有我这个——我这个
爷爷在呢!”

    “哦!——”彩虹有些机械地应着。

    白老汉打开了话匣子,却要说个不停了。继续说道:“你的心思,你在咱白
家受的苦,遭的罪,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我,强子,还有这闺女打心眼里谢
谢你……”

    见白老汉这么说,彩虹赶紧打断他,说道:“你心里要是真明白,那就什么
都不要说了。”

    ……

    “哟!……我以为在干啥呢,这大白天的,原来是公公和儿媳妇在说悄悄话
呢!”那人还没有进屋就发出了这样的怪腔调。

    彩虹和白老汉还没有回过神来,却先把妮妮给惊哭了。彩虹赶紧过去抱她,
哄她。孙寡妇却不以为意,走过去,看着彩虹怀里的妮妮,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说道:“孩子好些了么?妮妮,看奶奶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还往上提了提
她手里那几个鸡蛋。

    彩虹有些尴尬,却不忘说道:“娘费心了。”

    “说的这是啥话,咱是一家人嘛!”说这话的时候,孙寡妇就往桌子上放那
些鸡蛋,就在这时,看到了桌子上放着一个她家常用的一个篮子,撇眼看了看,
篮子里还放着奶粉、火腿肠等一些在村里人看来相对奢侈的食品。

    白老汉以为孙寡妇不知道这事,孙寡妇以为白老汉还被蒙在鼓里。两个人都
是欺骗者,两个人都是被骗者。如此的夫妻,能有真感情么!

    不过,这两个篮子比起来,的确是让孙寡妇手里的东西逊色了许多。只从进
了白老汉家以后,家里的财政大权就全被孙寡妇给掌握了。而白老汉哪儿来的钱
来买这些东西呢!想到这里,不由得怒火中烧了。方才伪装出来的那份矫情,全
被她自己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孙寡妇皱着眉头,冷眼说道:“到头来,你们还是把我给当成了外人。”
不顾彩虹在场,指着白老汉的鼻子骂道:“有你的。”说完便甩手而去。临走时,
还不忘带走那几个如鹌鹑蛋大小的鸡蛋。

    彩虹抱着妮妮,妮妮一直在哭。白老汉抬抬手,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迈
开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过,看自己实在是做不了什么,叹一声气,也走
了。

    看白老汉走了,彩虹赶紧跟出了门外。长辈出门,小辈应该迎送的,这是礼
数。可她走出门外时,看到白老汉一瘸一拐的已经走出了胡同。

    就在这时,怀里的妮妮却是不哭了,瞪着一双圆溜溜地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彩
虹。彩虹冲她笑,低头又亲了一口。彩虹心想,就是有再多的苦难都不该叠加到
她的女儿身上的。妮妮的额头还是有些烫,突地想起了她还没有吃药,彩虹就赶
紧把她给抱进了屋。

    (2)

    白土山回家时,是憋了一肚子气的。白土山啪地一声把大门给关上后,又反
锁了。当时,白娇凤正在屋里做饭。听到这声音,心里吓得咯噔了一下。这女人
脑子虽然不大灵光,但看自己的男人整天介不着家,心里面也不是个味。

    抬头看,见是白土山回来了,还是强装出笑脸,说道:“饭我快做好了,一
会儿吃饭吧?”

    白土山却是不理,一把抓住白娇凤的头发,啪啪便是两个巴掌,还说道:
“你这欠操的,叫老子来做啥?”说着,便把白娇凤给推到了床上。

    白娇凤起身反抗,不让白土山肆意妄为,可那白土山却是从小不但练就了一
个麻利的脑瓜,还练就了一副灵敏的手脚。拿起枕巾使劲塞到白娇凤嘴里,又从
背后按住了她的两只手。可怜那白娇凤真个在自己家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
灵了。

    白土山解开自己的裤子,又扒掉了吴凤娇的裤子,举起那物便挺了进去。这
女人那里是他的结发妻子,不管白娇凤怎样反抗,他只管动作着,完完全全成了
他发泄的对象。还骂道:“你这个欠操的,不好好的在田里种地,到是管老子的
事。下一回再要找人来叫我,看我不弄死你。……”

    可怜那白娇凤不停地蠕动着,她的反抗却起不了任何作用。只等白土山一声
常叹,拉马下阵,她才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白土山只顾自己把裤子提好了,坐在一旁抽起烟来。

    白娇凤要哭,却又不敢大哭。呜呜哼着。

    见她这个样子,白土山也觉得不耐烦,说道:“你个欠操的,还不快弄饭去,
哭丧哪!”

    白娇凤不哭了,却说道:“你不该这样对我的,我爹知道了,饶不了你的。”

    不提老村长还罢,一提气得白土山霍地站了起来。骂道:“妈个把子的,你
是不是还想挨操。”从床上抓起白娇凤又要打,还继续骂道:“你要是再提他,
我就真个把你给弄死。”

    “不提了,不提了。……”白娇凤那里经得起打,抱头求饶道,“你饶了我
吧,你饶了我吧……”

    不是白土山不舍得打他老婆,而是打了几下,实在是没哟多大力气了。坐在
一旁继续抽烟。白娇凤也很听话,洗了把脸,便乖乖地做饭去了。

    白土山还不知足,又吼道:“这些事,你敢跟外人说半个字我就弄死你。”

    “啊……”白娇凤吓得差一点用刀切住了手,听到后,便又卖力地干起活来。

    吃过饭后,白土山翘着腿,得意洋洋地剔起牙来,而白娇凤却在一旁忙个不
迭。白土山还说道:“刷完锅就赶紧去地里干活去,明儿个你那块地要是还没有
锄完的话,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恰在这时,有人来敲大门了。一连敲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那声音越来越响。
白土山骂道:“娘地,你耳朵塞狗毛了?还不快开门去!”

    白娇凤只得乖乖的去了。想当初老村长在的时候,白娇凤是何等的跋扈,而
今落得这样的下场,这定然不是她所能想的。如今白土山对她是人前一个样,人
后一个样,她的脑子本来就不正常,而今更是被白土山给打坏了。

    来的是白娇凤以前的一个牌友,在以前这白娇凤喜欢打牌,但也总是输牌。
这也是很多人喜欢和她一起打牌的原因。也算是这人来的不是时候,来到院子里
便叫嚷着:“娇凤,这些日子咋不见你打牌了?”

    白娇凤看着白土山一脸的胆怯,扭扭捏捏地说不出话来。白土山却笑道:
“弟媳妇叫你去打麻将呢,快去吧!”

    “不!——”白娇凤一个趔趄,似乎怕白土山要打她似的。

    虽然白土山的那些个桃色新闻,在白家庄已经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了,不过
毕竟是街头巷尾,真正能见的没有几个。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白土山还是一个大
好人。见白土山这样说,她便半开玩笑似地说道:“以前你男人不让你打牌你都
还去打,现在让你去你却又不去了。咋会事吗?”想了想,又说,“他当上支书
你就怕了?别忘了,你爹还是老村长呢!”

    “说这些做啥。不去了,不去了。”白娇凤如是说道:“地里,地里还有一
大堆的活计呢!”

    白土山摊摊手,笑道:“看,我没说不让她去吧,是她自己不去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常和白娇凤打牌是什么样的人那也就可想而知了。那
人也是一个缺心眼。丢下句“不去拉倒”便一扭一扭地扬长而去了。

    见那人走后,白土山的脸便又绷了起来,说道:“你要是敢再去打麻将,我
非打断你的腿不可。”说完,也甩手走了。

    留白娇凤一人在院子里傻愣愣地站着。炽烈的阳光下,她双眉紧皱,她不知
所措,她有时也犯迷,她的男人为何对她这样,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么。对于这
些,哲人都不明白,而她又怎么能琢磨得清,琢磨得透呢!……

    不过,从她身上,似乎也能得出这样一个观点,女人哦女人,你的名字叫弱
者!

    (3)

    白土山吃过了饭,这样急急的走,也是有“公事”在身。他急于向新上任的
妇女主任教授一些政务知识。

    就是走在路上时,还是有着些许兴奋,早把那个给他做饭让他吃饱喝足的女
人忘在了一旁。

    大门虚掩着,也未喊便推门进去了。

    院里没人,白土山便又径直进了屋。彩虹正在屋里哄妮妮睡觉。看白土山进
来,有些惊奇,怕吵醒妮妮,随即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白土山也知趣,便没再说话,看彩虹下了床,便随她走了出来。

    在院里,彩虹带着疑问说道:“土山哥,有事?”

    白土山笑笑,道:“咋——都这个点儿了,咋还不去上班?”

    “哦!——”彩虹莞尔,一副恍然的模样。以前白强当过会计,对于白家庄
的事,彩虹也是知道一些的。有事则去,没事则不去,并不是按着钟点上班的。
随即又羞红了脸,说道:“我这就去。”

    白土山道:“这头一件事,咱们这几个村干部先开个会,我再给上面写一个
条子。你这就算是上任了。”

    “啊!——”彩虹听得是一头雾水,当初本是偏信了白土山的花言巧语,又
想着挣钱才要当这村干部的。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太大的报复。可没想到还要见
这阵势,彩虹比不得那些个疯疯癫癫的婆子,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又怎好抛投
露面地去见人。面露难色,到是有些想要打退堂鼓了。

    白土山见状当即说道:“就是以后也少不得要见他们的。就是走走这形式,
见见也好。你也知道,这村里的事,还是我一人说了算的。”

    说着便欲强拉彩虹的胳膊,彩虹随从了,随白土山而去,倒像是被压赴刑场
似的。不过,刚出胡同便挣开了白土山的手。低着头走在大街上,尽管街上并没
有多少人,但她还是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这样违心的事她还是第一次
做。可是,这个女人并没有意识到,也是这一件事,让她的命运开始发生了变化。

    山子因丑事被撤了职,白强进了监狱,出来白要篙,跟着白土山全是一些点
头哈腰的人物。这白家庄村委会已经全是白土山的天下了。这也是他在白家庄越
来越嚣张的一个原因。

    不过,村里面开会,若是没有大领导的场的,一般是不成什么样子的。他们
杂七乱八地坐着,还抽着烟。彩虹在白土山身边坐着,他们在讨论问题的时候,
常有人不时地朝彩虹身上投上几眼,这让彩虹感到很不适应,狠不能找个地缝给
钻下去。而他们说了什么,彩虹更是听不大懂的。

    ……

    “趁村里现在还有几个闲钱,咱们把这事赶紧整一整。就是再见了马县长,
我脸上也有面子。”白土山又专对白要篙说道:“你不是不想参合医疗站的事么,
那这事就由你来办。”

    “成!”白要篙兴奋地说道。

    “别的就没啥事儿了,大伙儿都散了吧。”白土山如是说道,却不抬屁股,
等大家伙走。众人要走时,都看着被冷在一旁的彩虹,这个时候白土山才做出一
副恍然的样子,道:“瞧我这记性,有一件事忘给大家说了。”

    众人坐定了,等他说话,白土山干咳两声,清清嗓子,说道:“从咱这个班
子建立起来,马县长就专门要求我找个妇女主任,那国家的红头文件也是这样规
定的。前段时间让山子媳妇干了一阵子。呵呵,山子都不正经……”说到这时其
它人都笑了起来,那天把山子和白得柱媳妇逮个现行的时候,他们大多数都在现
场。“……他媳妇能正经么!”白土山继续说道:“这一回让王彩虹同志接替她
来当咱们的妇女主任。咋——我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这第一呢,王彩虹是白强
的媳妇,白强也当过咱村的会计。村里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好上手。这第二呢,
王彩虹是初中毕业,喝过几年墨水。写字打算盘都会的。这比山子媳妇也要强很
多。要是大家伙没啥意见的话,从今天起,王彩虹同志就是咱村的妇女主任了。”

    白土山抬头看看众人,没有几个提出反对意见,这和白土山预想的一样。于
是,白土山就说道:“王彩虹同志,重新跟大家认识一下。”

    方才听白土山这么夸她,彩虹真有找个窟窿钻进去的心,这个女人这辈子那
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又听白土山叫她,不得不站了起来,只是低着头,使劲地拽
着一角,不敢看任何人,像个小媳妇,或者说,她本来就是一个小媳妇。

    “这……”白要篙要说些什么却被白土山抢过了话。白土山道:“要没啥事
就回吧,该忙啥就忙啥去。”

    众人走后,只留下彩虹和白土山,彩虹道:“土山哥,那我也回吧。”

    “不忙,不忙。”众人一走,白土山到像是换了一个人,对他又极度热情起
来。到让彩虹有些吃不消摸不透了。白土山又道:“咋——你才来,我,我给你
介绍介绍工作,给你说说平常都该干些啥。”

    彩虹皱着眉听罢,但还是答应了。白土山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几口,而后
竟有些调皮地说道:“咱村妇女主任的工作,可不像你想得那样轻松哦。”

    “啊!——”看白土山一下这样,一下又那样,到是让彩虹有些丈二和尚,
摸不着头脑了。

    “走,我领你去个地方。”白土山卖起了关子。

    不得已,彩虹乖乖地跟去了。当初她思索了一夜要当这妇女主任是为每月有
个几百块钱,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惟一生钱的法子,但如今看来,她真是想得太天
真了。见白土山这么说,彩虹突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因为这事她甚至都没
来及和还在监狱里的白强商量一下。不过,既然是上了贼船,那就得到岸才能下
船。

    白土山从腰里掏出钥匙来,把村委会常锁的一间房门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
摆了几排桌子像是一个教室,除了有黑板,在教室的一角还有一台电视和一台录
像机。

    白土山说道:“这是计划生育教育室。因为没有人管从建好后一直没有怎么
用过。”

    “斗大的字还认不了一箩筐呢,我可不会教人。”彩虹如是说道。

    “那用你教人。”白土山道:“喏,你看哪儿不有个电视机么,还有一个录
像机,公家发的带子,你给他们看就行了。”

    彩虹继续往里走,却有些疑问了,说道:“土山哥,以前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这个地方?”

    白土山嘿嘿笑着:“这主要是应付上面来检查。”白土山拍拍那录像机说,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都能用的。”看彩虹还有些疑惑,白土山提了提嗓
门,又说道:“以前没人来管,以后哦,你就管这个。要是地里的活忙,就先紧
着地里的活。没活就来这里。”

    对白土山给她介绍的第一份工作,彩虹似乎还很满意,点点头,算是接受了。
白土山对彩虹的表现还很满意,旋即露出了笑。不过,彩虹转而又低声说道:
“妮妮在家里没人照顾,我得带着她。”

    “这个……”白土山有些犹豫了,不过很快就说道:“当然可以了。”又说,
“不能白拿公家的钱,你这个妇女主任也不是个闲差。以后村里面有什么事不适
合我们这些爷们出面的,你也得给调解调解。”

    “啊?……”一副“天降大任”的样子,彩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看这女人被自己震得一惊一诧的样子,着实让白土山心里受用。白土山又说
道:“也没啥,就是当个和事佬劝一劝。”

    “哎!”心中的那块石头一会儿上去了,一会儿又下去了。不过,对这个人,
彩虹还是满是感激的,又道“今儿下午我就去看白强,这事儿我还没有来得及和
他商量呢。”

    “啊……”白土山说道:“该商量,该商量。”又说:“那你赶紧去吧,路
远着呢!我通知给乡亲们明儿个就看录像,你就得要工作了。”

    “哎!”彩虹感激地说道:“土山哥,那我走了。”

    (4)

    从村委会走出来的时候,彩虹是高兴的,即使是看那些先前在她的印象里面
目有些狰狞的卖血者,在她的脸上也洋溢着善意的笑容。她是一个能经受得住痛
苦的女人,她也是一个快乐的女人。

    回到了家,好好地烙了几锅贴煎饼,分了两个袋子装。这是要给白强带去的,
还有一个,是给白小玲的。喂饱了妮妮,自己也随便吃了些饭,换上了走亲戚时
要穿的衣服,然后就开始上路了。

    天高气爽,微凤拂面。这个时候正是一年里天气最好的时候。那宽广的马路
的确比乡野的土路好多了,彩虹竟也能骑得很快。妮妮坐在前面,要捎带的东西
放在后座上,彩虹在中间卖力地蹬着车。

    ……

    “娘,咱这要去看爹么?”妮妮天真地问道。

    “不光看你爹,还有你姑姑。”彩虹如是答道。

    “那,那我爹为啥在那个屋里住着不出来呀?”

    “这……”彩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微笑着低下头亲了一下,给她说
道:“你爹很快就出来了。”

    ……

    来到大门口,不等彩虹说话,那守门的警察就说道:“是来看你男人的吧?”

    “哎!……”彩虹高兴地应着。

    虽然隔着玻璃,但两个人还是见了面。白强明显要比彩虹兴奋:“虹,你咋
才来看我呀!”

    彩虹说道:“家里的活多,不是说好了么?一月看一次,这不,刚好一个月
了。”怀里抱着妮妮,又对妮妮说道:“妮妮,快叫爹。”

    “爹!……”妮妮怯怯地叫着。

    男人对骨肉的关爱远没有女人来得那样强烈,只是含糊的应了几声。妮妮是
在怯怯的叫,是因为白强实在是没有给妮妮太多的东西,在她的脑海里,甚至不
明白这个“父亲”到底有着怎样的意思。

    而白强甚至说道:“虹,你来次也不容易,下一回来就别带闺女了。”

    “啊?……”彩虹惊奇着,继而说道,“哎!妮妮也想你的。”

    白强看看旁边的警察,警察面向门口站着,具体他们有段距离,白强的双眼
又转向了彩虹,彩虹今天穿的是一件宽领的的确良衬衫,那张脸蛋虽然不是那样
娇美了,但是一片雪白的脖子赫然出现在白强的面前。对于这脖子下面的东西,
是白强无比熟悉的。不过也有好长时间没有与之见面了。

    白强离开了椅子,半站着,双眼盯着彩虹的胸脯不放,咽着唾沫星子,小声
地说道:“虹,我想你了。”

    白强的心思,彩虹怎不明白,下意识地收了下领口,却只是说道:“强哥,
你受苦了。”

    白强却有些急了,说道:“把领口放下些,我要看,我要看看……”

    “啊?……”彩虹有些震惊,想不到自己的男人竟然要她这样的事情。不过,
既然是她的男人,她也明白他的。四周看了看,警察并没有在注意他们,有些为
难地说道:“强哥,等你出来了,咱们再……”

    “不,虹,你不知道……”白强变得有些暴躁和语无伦次了,压低了声音说
道,“你是我老婆,我现在就要看。”

    在一旁,妮妮看着这个让她陌生的父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双大眼睛
忽闪忽闪地瞪着。

    彩虹知道他的男人受了很多苦,也更心疼她的男人。尽管这些事让她觉得有
些荒唐,但她还是决定要做了。轻轻地把妮妮给放了下来,慢慢地解开了领口的
扣子。而白强探着身,贪婪地看着……

    从门里出来的时候,那个看门的警察依旧笑呵呵地和彩虹打招呼:“回去哦。”

    “哎!”彩虹抱着妮妮,低着头应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的确让她感到很尴
尬,不过幸好没有被人看的。其实彩虹不知道,夫妻间这样的事多去了。只要愿
意,他们可以做任何私密的事,只要快乐,他们可以说任何私密的话。只是这些
不应被外人道罢了。

    可就在彩虹准备推自行车的时候,突地想起了一件事还没有告诉白强,于是
就调转头,急急地往回走。看门的警察看到彩虹急冲冲地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笑
容戛然而止了,问道:“咋了?”

    “有一件事我忘给我男人说了?”说着彩虹就要进去。

    这一次,警察却把她拦在了门外,说道:“政策有规定,不能再进去了。有
啥事,下回再说吧。”

    “就一句话!”彩虹还想进。

    那警察啪地给彩虹来了一个敬礼,继而严肃地说道:“对不起,同志,这是
规定。”

    这一下,把彩虹给震住了。想着也只好等下次再给白强说了。妮妮生病的事,
是彩虹有意向白强隐瞒的,怕她担心。家里的窘迫,也是向白强隐瞒着的。而这
一件是想要给他说的,却又忘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这个女人身上,不知道是在
家里的彩虹受的苦多,还是监狱里的白强受的苦多。

    抱着妮妮彩虹有些落魄地往前走,却被那警察给叫住了。他三步并做两步追
过来说道:“我给你透漏个好消息,还没有正式公布呢,我也是偷偷听我们领导
说的。你家男人在里面表现不错,要给他减刑呢!”

    只一句话,便让彩虹笑逐颜开了,狠狠地亲了一口妮妮,说道:“走,妮妮,
咱回家吧。”未完,又说:“呵呵,还得给你姑姑送饼子呢!”

    忘却方才的不快,这个女人刚从监狱里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向县城里骑去。对
于不常上街乡下女人来讲,这喧闹的大街总是能吸引他们那新奇的目光。

    家里的事很多,她没有意愿来这大街上逛的,但去找白小玲又必须经过这道
街。于是彩虹就推着自行车在人群里走。这样的世界让妮妮更是感到惊奇,这样
的情景她还是第一次见,看到了风车,她的眼睛便随那风车去了,看了拨浪鼓,
她的眼睛又随那拨浪鼓去了。不过妮妮并没有向彩虹要,或者她还小,还没有形
成这样的意识。

    只是彩虹觉得过意不去了。握紧了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那些钱,最终还是在一
个摊子前停了下来。指着一个玩具说道:“大叔,这个多少钱。”

    那人看了看,伸出了五个手指头,说道:“五块!”

    “咋那么贵。便宜点儿。”时间长了,彩虹也练就了讨价还价的本事,况且,
她还做过这档子买卖,又说:“三块钱,行么?”说着,又使劲往口袋里伸了伸。

    那人有些不屑,说道:“这可不是乡下的大市场,爱要不要,就这价了。”

    一席话让彩虹觉得满面羞愧,看着盯着那物不放的妮妮,彩虹还是推着自行
车灰溜溜地走了。

    从闹市里走出来的时候,跨上车,彩虹很快就来到了白小玲所在的学校的门
口。那时还没有下课,门卫看得又严,彩虹只能抱着妮妮在门口等着。

    尽管这是一所很普通很普通的学校,红砖绿瓦,甚至还有些破烂不堪,但在
彩虹眼里,它是神圣的,不可亲近的。特别是从里面传来的朗朗的读书声让彩虹
感到由衷的艳羡。

    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这座学校产生什么关系了,她把所有的希望都
寄托在了妮妮身上,抱着妮妮轻声说道:“妮妮,长大了也来这里上学好不好?”

    “好哦。”不懂事的妮妮拍着手叫道。

    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宁静的校园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而彩
虹也把自己从遐想中拉了出来,走到大门口对一个在那里玩耍的学生说道:“麻
烦同学一下,你能叫一下玲子,咋——白小玲么?”

    “你谁呀?”那人走了过来,问道,“那个白小玲,她是几年几班的?”

    “我是她嫂子,给她捎点儿东西。”彩虹想了想,又说道,“她是二年级六
班的。”

    “啊,是二年纪六班的白小玲啊。好好好,我就这就给你叫去。”说着就兴
奋地跑走了。

    彩虹有些纳罕,自己没说什么,这后生怎么突然变得热情起来了。

    还不到一分钟白小玲就从教室里向校门口跑了出来,风风火火的,像是一个
落到凡间的快乐精灵。

    老远地看到白小玲,妮妮就拍着小手叫了起来。学校里有规定,上课期间不
允许学生私自外出,待白小玲要出去的时候,那保安挡住了,说道:“不能出去,
你们就在这儿说话吧?”

    谁想白小玲却不吃这一套,杏眼圆睁,怒道:“让我嫂子白白地在这儿站了
大半晌,我还没有说你的事呢,你到管起我来了。快把门给我打开。”

    若是别人到还好说,这女生可是人见人“怕”的小辣椒,那里干得罪,于是
就支吾着把门给打开了。

    白小玲一出门就跑了过来,抱住妮妮,狠狠地亲了几口。

    彩虹在一旁埋怨道:“你这闺女咋恁不懂事,人家管着你咋能和人家犟嘴呢!”

    “嫂。”白小玲说道:“他那有本事管我,只是个看门的。”又说,“我就
觉磨这你这几天该来了,看过强子哥了么?”

    “看过了。”彩虹用手撇过额头上的刘海儿,有些遮掩地说道,“我们这就
是从他哪儿回来的。”

    白小玲又问:“妮妮的身体好些了么?”

    彩虹笑道:“忘了不给你说了,让你惦记。”又说,“你看下不就知道了,
早好了。”顿了顿继续说道:“小玲,告诉你件事,嫂子在村里当干部了。”

    “啊!”白小玲惊奇道,“以前强哥当时你都不让当,现在咋自己当上了。
咱村里那几个干部没几个是正经的。”

    “瞧你说的。”听白小玲的话,彩虹掠过一丝不安,从白小玲怀里接过妮妮,
继而说道,“要都是像你说的那样,这世上就没几个好人了。”又说:“给,这
是给你捎来的煎饼,拿去吃吧!”

    “我早就看到了,还以为是给强哥的呢!”白小玲做出一副嘴馋的淘气模样,
如是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恰在这时,铃声响了起来,白小玲不急,彩虹却先急道:“上课了,你快去
上课吧。”

    白小玲却先拿出一张饼,大口地嚼了起来,说道:“不急。”却还是往回走
了,从门口经过时,扔给那看门的保安一块,说道:“赏你的。”说着就随其它
同学一齐向教室跑去。

    彩虹无奈地笑着,把妮妮放赏车,亲了一口,且对她说道:“妮妮,你也在
这里上学,长大了,还要考大学。”

    跨上车,正要走,那保安举着手里的东西,嘴里面还津津有味地嚼个不停,
冲她喊:“大嫂,你做的饼真好吃。”

    彩虹回过头,冲他笑笑,却没有说什么,便骑着车,消失在人群中了。

    (5)

    回到了家,太阳已经偏西了。在集市上都没有舍得给妮妮买东西,料想她已
经饿坏了。于是就急忙抽火做饭。

    刚要做好时,却有人在敲门,彩虹从屋里走了出来,那人也正好在院子里,
虽然看不清楚人脸,但看那熟悉的背影,彩虹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土山哥!……”彩虹热情地叫着,尽管比起以前来,这里面有一些做作的
成分。

    “哎!”白土山道道,又说:“也没啥事,咋——就是看你回来没,强子—
—强子在里面改造得还好吧?”

    听白土山这么问,彩虹高兴地说道:“人家警察说,他改造得不错,或许年
前就能放出来呢!”

    “这就好,这就好。”白土山有种不易被人察觉出来的失落,这时才想起了
自己手里还提着东西,忙说道:“今儿在集上买了些菜,你拿去吃吧!”

    彩虹有些为难,忙推脱道:“这怎么能行呢!土山哥,要是你自家产的,我
就收下了,这是你拿钱买的,还是拿家给嫂子吃吧。”

    白土山眼珠子一转,便说道:“给家里送去了一些的,这些是专门送给你的。
强子不在,我这当哥的帮扶一下你原也应该,你要是不收下的话,就是见外,我
可要生气了。”

    彩虹也不是那种假见外的人,见白土山这样便只好收下了。说道:“那,土
山哥,今儿就在吃饭吧!”话说得有些轻,明显能看出来,这里面是没有多大诚
意的。

    但白土山却不以为意,高兴地说道:“咋,好啊,妹子这么说,我这做哥的
就不可气了。”

    彩虹下意识地掠过眉头的刘海儿,颇有些窘迫了,在外跑了一天,彩虹本想
随便做些东西吃完了就上床去睡觉的,这下,就不能那样随便了。

    彩虹回到厨房,白土山也跟着进去了,还说道:“不用做得太复杂,把我给
你的菜炒下就行了。”四下里看了下,又说:“你先去做别的,我来洗菜吧。”
不等彩虹答话,自己便要洗。

    眼见如此,彩虹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这厨房里的气氛让她觉得有些尴尬,
这一男一女两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夫妻呢。不过,这
是在自己家里,也很难让外人知道的。

    饭桌上,白土山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彩虹还有自己的心事,只管
“咦呀”地应声,似懂非懂地听着。

    吃过了饭,彩虹已经很明显地摆出自己的倦意了,可那皮糙肉厚的白土山又
是说了一大通才走。

    送走了白土山,彩虹不禁长吁出一口气,反身把家里的大门给插上了。看到
妮妮昏昏欲睡,把她抱进了屋,让她安稳地睡下了。

    自己本也思睡的,不过想着明天还要去村委会,比不得以前整天下地蓬头垢
面的,需要把自己给打扮一下,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的。女人,大多很在
意别人对自己的相貌评价的。

    这么想着,便往大盆里倒了热水。彩虹把门给关上了,便开始给自己脱衣服,
电灯很亮,不过没关系的,这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屋内很静,静得似乎只有她脱
衣服的声音,动作缓慢而有些随意。她对自己的身体是无比熟悉的,以至于随着
岁月的流逝发生了一些变化她都没有注意到。不过,让人欣慰的是,通过这样的
变化,让她的身体看起来更加成熟且具有风韵。这么久的风吹日晒都没有让她身
上的那种美减去多少。那身体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了淡淡的黄色的光晕。让这屋
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了许多。只是彩虹觉察不到的。

    坐到了水盆里,这才觉出来水是有些热了。汗毛都竖了起来,浑身升腾起一
种难忍的燥热,汗液也不断地向外渗出,不过片刻的不舒服之后带来的却是周身
的酥爽。她好久没有让自己有过这种感觉了。

    拿着浴巾,手不停地在身体上游走,那其实是在擦洗。闭上了眼睛,这个世
界就是属于她自己的。而在这时,她的脑海里出来了白强,这个粗心的男人也有
细心的时候,特别是对她的抚慰,总是那样,细致入微,恰如其分。

    不过,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就像是一场场虚无缥缈的春梦。
可是,它们又是有着魔力的,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让她有万蚁穿心般的奇
痒难忍。而今日白强的异样之举,更是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欲望。这种东西没有
还罢,有了便是痛苦与煎熬,需要歇斯底里的排遣与释放。而她,这么去做了。
这也是上天所赋给她的神圣权力。

    于是女人闭上了眼,和着滚烫的水,她的双手如蛇般在自己身上游走着。这
仿佛是巨大的抚慰与享受。周身都陷入了肉欲的世界里,让她无法自拔。

    第二天一早,妮妮睡得正香,彩虹便早早的起来了,现在家里里里外外全靠
她一个人操持,而且又添了公差,昨天晚上她便把今天的一切给盘算好了。

    先洗了手脸,拿镜子照时,觉得眼睛有些肿胀,突地想起昨夜没有睡好,脸
上有片红霞飞过,不过转瞬即逝了。经过岁月的洗礼,这女人已经练就了不再事
事羞赧的本事。况且,这是隐秘得不能再隐秘,保险得不能再保险的东西。不过,
她知道今天要见的人多,还是怕别人看出她的萎靡的。索性就多往脸上擦了些粉。

    不过并不急于出去,时间尚早,况且现在地里又没有什么活。起这么早,她
是想赶紧把自己要干的家务干完,好去村委会报道。

    先扫了院子,这通常是彩虹起床后最先要做的事。水缸里又没水了,她需要
给水缸里加水。而在院子里就有一口水井,村民们称之为“压水井”,不是电动
的而是需要人力,一下一下的压才能出水。

    这是一个力气活,彩虹干一会儿便觉得累了,豆大的汗珠都脸上滚落下了,
她有些小后悔了,不该往脸上涂抹那么多粉的。正在这么想时,正在这么想时,
大门响了起来。

    彩虹有些纳罕,一般在这个时候很少有人来串门的,除非有重要的事办。打
开了门看,竟然是白土山。彩虹本猜不出来是什么人在敲门,但看到是白土山时,
觉得是他有些意外,但又有些合理。什么时候开始不讨厌这个人的,她也说不清
楚。在以前看来,他是有些坏,可那些坏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白土山看出彩虹刚才在压水,就有些生气,说道:“以后这样的活交给我干
就行了,咋——有我这做哥的在,那里还用你动手。”于是自己就弯身压起水来。

    这一席话给人一种无可辩驳的气势,仿佛是理所应当,让彩虹丝毫找不出可
以推却的言辞来。彩虹只是尾随着他,并不说话。

    白土山一边干活一边说道:“我看你还是去咱村委会的大伙上吃饭吧,就在
白大肚子哪儿。你一个人做饭挺麻烦的。”

    “那怎么好意思!”彩虹说道,“人家会有闲话的。再说了,我在家做饭就
挺好的。”

    白土山稍一用力,把水倒进了水缸里,一时间响声大作。提着空桶往回走时,
白土山却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前你还不让强子当会计,更别说这妇女主任
了,八抬的大轿请你你都不来。要不是日子过得紧巴,你也不会来我这儿的。不
过,来了就说明你看得起你土山哥,以前不想让你作难,现在也不会让你作难了。”

    这些话句句在理,句句入心。一席话,说得彩虹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不过说来也不怪,彩虹的那点儿小心思,又怎么能瞒得过白土山。

    见彩虹不说话,白土山又说道:“这几天,马县长给我透了风声,咋——过
段时间还得紧抓计划生育。马县长说了,一直来硬的不行,也得注意宣传教育,
有了你。咱的宣传教育就好办多了。”

    见白土山这么强调她的重要性,彩虹有些受之有愧,赶紧说道:“我啥也不
会。”

    水加满了,白土山把水桶扔在一旁,说道:“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是一步
一步走的。打从娘胎里刚出来,任是天王老子也啥都不会。跟着我——跟着我学,
很快就能学会的。其实也没啥。”在院里四下瞅瞅,又说:“闺女呢!”

    彩虹说道:“还睡着。”

    白土山煞有介事地看看表,说道:“这两天地里也没啥活,咱去村委会看看
去吧。”

    彩虹道:“就是你不来,忙了这些,我也是一早都要去的。”

    “那孩子?”白土山问道。

    “就让她在家里睡着吧。”彩虹说道:“以前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就是这样
把她给留在家里的。”要走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白土山说道:“土山哥——”
说着,往后退了两步,又道:“土山哥,你看我今天穿的还行吧?”

    心里做着亏心事,不敢正眼瞧美人。白土山就是这样的,虽然他垂涎于这个
女人,但还未正眼看过。这一次听彩虹这么一说,简直要受宠若惊了。也往后退
了两步,使劲睁大了眼,用力打量着。

    梳的是油光可鉴的半长发,几缕刘海儿挡在眉前。上身穿的是的确良褂,大
小正合身。下身穿浅蓝色裤子,不胖不瘦正匀称。一双自己做的花布鞋,露着半
分,隐着半分。不似花仙子,却胜美娇娘。

    “真不赖哩!”白土山咽着唾沫,禁不住夸道:“咱白家庄没一个能比得上
你。”

    彩虹含羞说道:“瞧你说的,我本是不讲究的,可以后要见的人多,不穿身
像样的衣服也不行。”

    白土山接着说道:“别人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我却不相信这样的话。那
些丑婆娘,给她穿金装银装都不好看。可是你,不管穿啥衣服都好看。”

    彩虹作笑道:“土山哥夸得我都找不到北了。”又说:“咱赶紧去吧。”说
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家门。彩虹给家门落了锁。

    这一天,不知为何,彩虹的心情,莫名地好,在胡同里,还热情给刚开大门
的邻居打招呼:“婶子,才起来哦。”

    “哦,才起来,才起来!”那邻居看彩虹的眼神却有些异样,回答得也有些
含糊。不过彩虹走得急,并没有看出来。

    等彩虹走出了胡同,那被彩虹称作“婶子”的女人赶紧跑回了家里,高兴得
像是捡了钱似的。

    她的男人刚从茅厕里出来,正提着裤腰带。也不分青红皂白,拉住了便说道
:“当家的,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么?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么?”

    男人却不领她的情,骂骂咧咧地说道:“娘娘的,吃蜂屎啦。”

    “去。净说那没用的。”女人推了她一下,说道:“今儿一大早的就瞅见咱
支书白土山从强子家走出来了,和彩虹搂着膀子抱着胳膊,别提多亲热了。”

    “你亲眼见了?”男人有些不信,“那女人虽长得有些邪气,但我看是个正
经女人,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这婆子的嘴该封住了,别说那些戳人脊梁骨的
话。”

    “我可是亲眼见的,他们还和我打招呼了呢!”女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6 」

    可怜的彩虹那里会知道别人会有这样的看法,她正沉浸在对生活的憧憬中,
白土山的花言巧语正蒙蔽着她那本来就不复杂的思维。

    天是蓝的,叶是绿的,这是她所看到的世界。人是丑的,心是黑的,这是她
看不到的世界。不过彩虹毕竟不是无知的少女,她有她知道的,也有她不知道的。

    走在村里的大道上,沐浴在晨曦里,心情也一如这空气般爽朗洁净。迈着时
急时缓的步子,热情地和每一个人打着招呼。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村委会,与那村委会毗邻的就是医疗站了,经过这一段时
间在吴凤凤的精心打理下,这医疗站的生意不但好得很,名声也是越来越响了,
吴凤凤是个办事干练麻利的人,说一不二,价钱公道合理,做事童叟无欺。三里
五庄没有不知道的。人员也得到了扩充,原先包括白大膘子在内是三位医生,现
咱又增加了两位。包括那白三,全是吴凤凤手下干将。

    这吴凤凤白天忙里忙外,晚上数着钞票数得乐不可支。连夜里睡觉都偷偷笑
了几回,确实比可着嗓子唱戏,隔三差五地卖肉强多了。

    这段日子正是农闲,一大早来卖血的人都不少,有人还是从大老远骑着自行
车来的。看样子要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又要从早忙到晚了。可就在吴凤凤忙得不
可开交的时候,猛然从人缝里看见白土山领着一个女人进了村委会大院。平常白
土山来村委会时总是要来这里看一下,今天却没有却领了一个女人进去。而那女
人是谁,吴凤凤也猜出八九分来。

    这么一看,心里不由得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了。想当初白土山对彩
虹靡计不施时,吴凤凤还给他支过招。不过那是眼不见心不烦。况且,在男女之
情上面,天下的女人都是小心眼。想当初,吴凤凤欣赏白土山,可并没有看上他。
可姘居已久,就仿佛那闷罐里的酱菜,时间久了总会生出些味道来的。

    本来很好的心情却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正巧白三给她要东西,吴凤凤骂道
:“你腿瘸了,眼瞎了,非要问老娘?自己找去。”

    这娘们儿一时间发出这么大的火来,让白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
过白三是最能趋炎附势的人了,见吴凤凤不高兴就赔笑道:“好好,我早去,我
早去。”

    见到了白土山和那女人,吴凤凤莫名的生气,看人人不顺,做事事不顺,索
性一气之下撩掉手里的活计去屋里休息去了。

    来到了村委会,白土山就把她给领进了那间计划生育教育室,拉开了灯,随
手把门给关上了,对她说道:“咋——从今天开始起,你就该要好好工作了。计
划我是早就想好了的,咱们村有十几个组,从明天起就按组来放。”

    “为啥要明天,今天不行么?”彩虹无意问道,问过了才知道自己问得有些
莽撞了。

    “呵呵,今天是想让你先了解一下工作哦。”白土山看了彩虹一眼,说道:
“现在是想让你先了解一下工作哦,现在咱们村都还不知道你做了妇女主任呢。
呆会儿我广播的时候就把这事给说一下。”

    “哦。是这样。”彩虹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她知道明天要见很多人,而且
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说话,这些都是让她感到很羞的。虽然也是思考了一夜的结果,
但她真是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些鲁莽了。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后的事只能
硬着头皮上了。

    白土山看出了彩虹有些难为情,便不再说过多无谓的话,只是说道:“来,
我给你说这录像机怎么用吧!”

    彩虹说道:“我家也有台这样的录像机,我知道怎么用的。”

    这么说,让白土山有些尴尬,不过他那眼珠子一转,立即说道:“咋——你
家的机器和这里的牌子不一样,我还是给你说一下吧。”说着,装作无意拉了一
下彩虹的衣袖,说道:“你近些,看得清楚。”

    彩虹没有多想,乖乖地听话了,白土山心中窃喜,正要说话,这时门却被人
猛地推开了,来者是白要篙,白要篙一推门看到两个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事情,
一时间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尴尬地站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白土山冲他喊道:“啥事?”

    这时白要篙才回过神来,说道:“今儿该去县里向马县长说窑厂的事儿了,
你去还是我去。”

    “你去吧!”白土山说道:“不给够好处,他就知道磨人,去了也没什么大
事。过两天我再去。”

    白要篙的眼神有些怪,但还是说道:“行!”说着就走出了出去。

    等白要篙走后白土山转过身,正欲教彩虹如何操作那录像机时,却见那录像
机不知道在何时已经放出了影像。彩虹在一旁说道:“看,土山哥,是这样放的
吧?”

    “是,是。”无奈的白土山只能这样说了。又自嘲地说,“要是真和你家的
录像机一样那就不用我教了。你先看着,我去广播一下,让大家伙知道你当妇女
主任的事,让大家伙都来看录像。”说着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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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蛮村3》第十四章年祭

    「1 」

    白土山在广播室吆喝的时候,白老汉和孙寡妇正在家里闷声闷气地吃饭,两
个人似乎是在生气,孙寡妇飞快地扒拉着,像是有人在给她抢饭似的,而白老汉
却在慢条斯理地嚼着。

    孙寡妇瞪了白老汉一眼,说道:“吃过了饭,你刷锅哦,我到吴家庄看我闺
女去。”

    白老汉嘀咕着:“现在地里的活虽不忙,也犯不着天天去她那里跑。”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在这时,村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明显那
是白土山的声音,不过这声音通过那喇叭播出以后是有些变了味的,一些官员们
通过喇叭喊时,好似都这个德行。

    “……广大村民注意啦,广大村民注意啦。从今天起反是育龄妇女都要去村
委会学习计划生育课,在家里闲着的都得去,按组去。不光是听课,还能白看电
影。按组去,不去的不但要罚钱,到时候还要按咱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重点罚你
……”

    “这白土山越来越能耐了,我就不去,看他能咋地!”孙寡妇嘟囔着说道。

    白老汉不理,只管埋头吃饭。

    “……还有一件事要向大家伙广播,咱们村村民王彩虹同志政治合格,纪律
过硬,已经被村委会一致推选为妇女主任。主抓咱们村计划生育宣传教育的工作。
今后,大家伙一定要积极配合好她的工作……”

    “……乖乖,我没有听错吧?”孙寡妇瞪大了眼睛说道:“真是麻雀变凤凰
了,想不到她有这样大的能耐。你说说,你说说她咋恁不要脸呢,男人蹲了大狱,
钻老鼠窟窿还嫌洞大呢,她却专往男人堆里钻。真不羞。”

    起初听到广播,白老汉也有些惊讶,不过听孙寡妇如此说,心里很气,便说
道:“你这是一个婆婆说的话么?”

    “好好。”孙寡妇冷笑着说道:“今儿我到要去看看这儿媳妇是咋给她老娘
上这生孩子的课的。”

    “你别去。”白老汉稍微大声地说话,“你去了不更是让她脸面上过不去么?”

    “我就去。”孙寡妇站起来说道:“你还想管我咋着?”说着,抹抹嘴便扬
长而去。

    山子和山子媳妇刚刚吃完饭,正收拾桌子,也听到了广播,山子有些幸灾乐
祸地说道:“强子这次进大狱不说,还要戴顶绿帽子了。”用手指甲剔着牙,朝
地上吐了一口,骂道:“你戴我的,我戴你的,我看这世上的男人她妈的没几个
不戴绿帽子的。他妈的什么世道。”

    山子媳妇虽不能完全听明白他说的话,但知道他是有说指的,

    山子媳妇不解,边收拾饭桌,便说道:“从不当村干部后,咱两家就都走得
少了。不过,我看彩虹就不是那号显摆的人,她咋也要当妇女主任。”

    山子道:“这里面的猫腻多得很,你知道个屁。”说着,朝地上吐了一口,
又说,“这一次豆角你炒得老了,尽他娘的丝。”说完,便要走。

    “一大早的你干啥去?”山子媳妇问道。

    “还能干啥,给咱娃挣学费去。”山子说道。

    “不是前几天刚去么?”山子媳妇担心道。

    “白大夫给我说哦,这人身上的血就和水一样,抽多少,有多少。老子的血
抽之不尽,用之不绝。”说着,便走了出去。

    白三来到医疗站时,已经有十几人在排队了。白三见排在最后面的两个是外
村人,长得又老实巴交的,扬着手里的小本子就挤了过去。

    “你,你这人咋不排队呀?”那人怨道。

    “排个屌队。”山子骂道,又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那人便不敢说话了。

    “哟,山子,你这是几进宫了?”前面有一个人冲山子不无嘲讽地说道:
“你家地里都成野草堆了吧?”

    “呵呵。我说二狗啊,那也比不得你。”山子以牙还牙,道:“我再能耐也
比你要差个十万八千里,我那块地再荒着那也是我的地,不像你懒得都包给了别
人,我还种了你几分地呢。现在到腆脸说起我来了。”

    “白大仙都说了,我上辈子是皇帝老子,享福享够了,这辈儿托生到了穷鬼
家。你说我是那在地里拉锄头的命么?”白二狗说道。

    “你就听他胡诌吧,白大仙还说我是大将军呢。按他说的,这上五千年,下
五千年的人瑞全在咱白家庄了。”山子如是说道。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白二狗说道:“外人不知道,咱不知道么,听他
胡侃可不就图个嘴上舒服,心里乐呵。”

    “那咱得服啊,骗不了咱们,却把那些个做大官的唬得一愣一愣的。”山子
道:“他娘的什么世道!”看他们越来越靠前了,山子说道:“别说话了,省着
力气让白大膘子多抽你几滴血吧。”

    因为勾搭别人的老婆,山子被掳了下来,虽然村主任不当了,但威信还是有
些的。别人也敬他,尤其是白三。看到山子在抽血的队伍里面,一则为显摆,二
则为了给山子面子。就径直来道山子的跟前,把一团消毒棉递给他,说道:“山
子哥家的事儿多,让他先来。”

    山子听白三这么一说,一时间荣耀满面,也不和白二狗瞎摆活了,再说,给
他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被村民们看见了,那确实是一件掉份子的事。虽然现在下
野了,但在村里面他走的可是上层阶级了路线。

    白二狗不服了,叫道:“妈的白三,老子也是在这儿等老长时间了。老子也
有急事。”

    白三却道:“你没老婆,二没地,你急个啥。急着去见周公啊!”

    实际上,不单是山子有这样的特权,白三已经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了,凡是
能给他说上几句好话的,或是他看上眼的,大都有这样的待遇。只是,这得不能
让吴凤凤给看见,这里一应大小事情全归她管,稍不顺心,就能把人给骂个狗血
喷头。

    山子乐呵呵地为胳膊进行消毒,来到白大夫面前,叫道:“来抽吧!”

    “呵,是山子哦。你都能咱村的抽血专业户了。”白大膘子以前没少受山子
欺负,现在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只是拿捏得很好,山子虽然听着不舒服,但也
只能当可笑的话来听了。完全不用靠学这口才,那口才,那日常生活中,村民们
早练就了一套炉火纯青的说话本事,不过说的大都是一些俏皮话,埋汰的话。

    “抽血专业户咋了,你没看到么?在白家庄,老子是样样都走在前面,以前
是养鸡专业户,现在响应党的号召,就是抽血专业户了。”山子掳起了胳膊说道。

    白大夫一手握着山子的胳膊,另一手拿着针管,白了山子一眼,瞅准了血管,
一针就扎了进去。

    “……娘的,轻点儿。”山子正说得起劲,眼睛在一旁看,冷不丁一被扎便
禁不住骂道,“白大膘子,老子上辈子和你有仇哦。”

    就在方才,吴凤凤刚从屋里出来,又见白三在越位执权,不由得怒从心来,
不过还是给他留了些面子的,把白三拉在一旁骂道:“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
是外村的还是本村的都得排队,就你能耐!”

    白三不以为意,说道:“他是山子,以前在咱村当主任,连白土山都给他几
分面子的。”

    “管他是谁!”吴凤凤说道:“就是天王老子,来到我这儿也得按照规矩办
事。以后别拿白土山给我说事儿。”说着,又冷笑了一声:“呵呵,他姓白么?
你们庄的人都忘了他到底姓什么了吧?”

    白三早就知道这女人和白土山的关系有些不正常的,见今天她这么说白土山,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也知道这女人不是冲自己生气的,这么想着,到是释然
了许多。岁月的磨砺,让这二流子也变得乖巧起来,竟顺着吴凤凤的话骂了起来,
道:“说的是,那白土山算什么,不管什么事,那枕头边上不还都得听你的!”

    “去!”吴凤凤含笑骂道:“老娘不吃你这套,乖乖的给我干活去。再让我
看见了你干这样的事那绝对不饶你。”

    笑骂过后,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吴凤凤无端地又想了刚才在广播里听到的
声音,仿佛就在耳畔轻轻回响,这让她心里隐隐作痛,原来这女人也是有感情的,
只是藏得很深,连和她日日厮磨,夜夜缠绵的白土山都不可能去懂。于背人处,
擦干两行泪痕,强装出笑脸,又开始去做活了。

    「2 」

    刚吃过午饭,彩虹让妮妮一人睡下,锁了门,就向村委会走去。诺大的一个
屋子里,还没有人。

    彩虹觉得有些尴尬和为难,说道:“土山哥,该咋办?”

    白土山道:“我再吆喝吆喝去。”说着,又在广播室里连骂带吵,好好地吆
喝了几遍,约莫过了半个钟头,才有人陆陆续续进来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群女人能乱了戏。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忙着手里的
活,或是还带着孩子,虽然台下的人不算多,但有这些人在,一时间变做了戏场。

    有人说:“哟,这不是彩虹么?她在台上干什么呢?”

    便有人接话:“你还不知道吧,白土山在那大喇叭里吆喝,她成在村的主任
了。”

    “啥是主任?”

    “就是村长!”

    “呵呵,我还以为是当家的呢!”

    “孙大妈,这不是你儿媳妇么。她男人蹲了大狱,她当了村长,真是能耐了。”
这是和孙寡妇说话的。

    “我哪儿有那福气,可消受不起这样能耐的儿媳妇。”

    ……

    东一言,西一语的,有些是冲着彩虹说的,有些不是,一时间,彩虹眉关紧
锁,确是招驾不住了。

    不过恰在这时白土山走了进来,对彩虹而言,犹如神兵天降。站在一旁一脸
欣喜地等待着白土山说话。

    不过这白土山也真有本事,只在台上干咳了几声,台下便戛然而止了。除了
孙寡妇白了彩虹一眼,嘀咕了一句:“丢人现眼。”只是这也仅仅限于她周围的
人能听到,声音这么细小的辱骂,很难让大多数人都能听到。

    白土山说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是彩虹——咋——山子的媳妇,大家
都认识,她现在是咱们村的妇女主任,这都是县里乡里村里一致通过的,由她主
抓咱们村的计划生育宣传工作。”

    在台下,吴桂花头一个响应,说道:“我支持。”冲彩虹喊道:“侄媳妇,
平常看你老实巴交的,想不到一下子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彩虹害羞地低下头,却是没有说一句话。

    吴桂花又对在一旁的孙寡妇说道:“我说大嫂子,你不表个态?”

    孙寡妇却不以为然,说道:“我表什么态,这人来了,可不就是把态给表了?”

    白土山及时打住了他们的对话,说道:“今儿让大家伙来村委会不是闲唠嗑
的。前段时间抓计划生育,你们都没少受罪。拆的拆,搬的搬,躲的躲,藏的藏。
闹到最后,你们上环的,没上环的,结扎的,没结扎的。上面的不知道,我心里
跟明镜似的。可这计划生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躲
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让大家来这里,就是让大家伙看看,啥是计划生育,为
啥要计划生育。别介到时候被抓起来了,还不知道是咋回事;更别介一到晚上就
干那事,连咋能生娃,咋不能生娃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台下面的人又热闹起来,小媳妇们都低下头羞红了脸,老媳妇们
在笑骂白土山的不正经。而彩虹本来就脸皮薄,再看到有些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
她时,就越发觉得窘迫了。

    白土山把这番表现看做了别人对他言论的热烈回应,到是欣欣然起来。继续
说道:“不光是女人要看,谁家男人闲着的,也让他们过来看看。没有时间的,
回去了,也得给自家男人讲讲。”

    白土山这么一说,众人到是对这录像有着莫名的期待了。闹只是一小阵子,
现在已经不闹得那样欢了。

    白土山又道:“我整天介忙得很,可没有时间陪大家伙看这个。就让咱们村
的妇女主任给大家伙放。”转身对在一旁的彩虹,说道:“彩虹,你给大家伙说
两句。”

    “说两句吧。说两句话。”台下有人起哄。

    “说啥说,我这侄媳妇平常说话都脸红。更别说是现在了。”好像现场只有
吴桂花在为彩虹解围。

    “不会说话那还当什么干部,还是个女干部。干部都能说的。”

    “是啊。”

    ……

    虽然挨得近,彩虹却是听不到的,或者说是听不清楚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听到的也是那嗡嗡的声音。她拽着衣角走在台前,好像做错了事在受批判似的,
特别是看到了孙寡妇那有些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目光,脑子里煞时一片空白,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彩虹这个样子,白土山又说道:“咋,还是以后给大家伙说吧。”又低声
对彩虹说道:“给大家伙放录像吧。”彩虹听后,像个丫鬟似的,乖乖的按白土
山说的去做了。

    白土山拱手道:“大家看吧,我要忙别的事去了。”

    这时,吴桂花喊道:“去啥去,在这儿和我们一起看吧。”不管在那里,这
女人总是那样的显摆。一席话,台下又想炸了锅一样。

    白土山只是笑笑,并不做理会,便走出了屋。

    「3 」

    白土山刚走出屋的时候,碰见了骑着摩托车进院的白要篙。白要篙下了车说
道:“哥,马县长说明天就跟工商局打招呼。不过……”白要篙看着大院里人声
嘈杂,便附在白土山的耳畔说道:“他说得照以前的老规矩办事。”

    白土山冷笑道:“我就知道他会这样。咱建窑厂本是光明正大的。不经过他,
也能办成。可真要是不经过他的话,被他知道了,那就更麻烦啦。”说着便领白
要篙进了屋。

    白要篙有些不明白,道:“咋会这样。那咱为啥还要给让送礼,让他帮忙。”

    白土山瞪了白要篙一眼,说道:“慢慢你就会知道了。”又说,“明儿个咱
一块儿去县里跑跑贷款的事。”

    “哎!”白要篙兴奋地说道:“这下,又有事干了。这些天,我的手都痒痒
了。”

    白土山却靠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这样的事,他并没有提起多大的心
劲来。

    从村委会走出来的时候,闲着无事,白土山来到了距村委会很近的医疗站。
人依旧很多,仿佛是一个热闹的小型集市,除了有卖自己血的占主力外,还有卖
油条的,卖其它各种小吃的。虽然这里一应大小事情全不归他管,但白土山对这
里还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的。所以通常医疗站的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这还是
表面上的,背地里实际上白土山虽然什么事都不干却也在里面分得很多好处的。
对此,白土山深感惬意。

    把手倒扣在身后,大踏步走着,来到这里,白大夫等人就是再忙也在毕恭毕
敬地和他打着招呼,而白三,活脱脱地变成了一个谄媚的奴子了,一看到白土山
就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端茶倒水让烟,对过往的一切既往不咎,也不知他如何
演变成了这副德性。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日渐红火的医疗站的确是让他捞了
不少好处的。也的确如此,因为有这样一个卖血的地方,白家庄在三里五村的名
声越来越响。

    白土山在人群里看到了忙碌着的吴凤凤,就赶紧站起给她打招呼,别人可没
有这样的待遇。可吴凤凤对此并不在意,就当作没有看见,头一歪就去别的地方
忙了。这让白土山多少有些尴尬,女人心,海底针,白土山也一时猜不透自己做
了那些错事,让这女人对自己爱理不理了。心想着,等晚上再去好好问她吧。这
么想着,就走了出去。

    碍于吴凤凤在白家庄所扮演的特殊身份,再加上这段时间里腰包逐渐鼓了起
来,吴凤凤从村委会里搬了出来,租了个独门小院。

    傍晚时分,白土山吃过了晚饭,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了一圈,看四周无人,
便一下子扎进了吴凤凤所在的院子。

    白土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看到吴凤凤正背着堂屋门在噼里啪啦地打着算
盘。从背后一下子把她给抱住了,叫道:“小心肝,你可想死我了。说说看,中
午见了我,为啥连声招呼都不打?”

    吴凤凤没有回头,一听便知道是白土山,有些生气,说道:“找你的狐媚子
去,跑我这里做什么来了?”

    白土山眼珠子一转,吴凤凤虽然没有明说,但对她对对自己为何这样冷漠,
也知道得十有八九了。谄笑道:“我还以为你生那门子气呢。人穷志短,这一回
可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

    “你要是不给她说出种种好处了,那傻姑会迷了心窍,上你的当?”看来,
吴凤凤也一个用脑子思考的女人,况且是对这个和他有这般关系的男人。

    “咋了?吃起我的醋来了?”白土山依旧抱着吴凤凤耳语厮磨着,正要把手
从宽松的衣领口往里伸时,却一把被吴凤凤给打了出来。吴凤凤说道:“呸,德
性!”又说:“你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和我有啥关系?”如此说来,吴凤凤似乎
忘了,她在白土山跟前所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白土山把吴凤凤的话当作了口是心非,欲继续挥手南下,吴凤凤却霍地站起
来,骂道:“老娘不愿意,你想硬上哦。白天人五人六的,晚上都这德性。呸。”

    “你……”白土山无奈,只得悻悻地走了。这女人以前可从没冲他发过这样
大火。不过,白土山很快就找到了原因。以前是自己给她好处,所以这女人能够
像羊羔似的乖乖听话,而现在是翻了个。是这女人一直在给她好处。如此想着,
心里却也凉了半截。虽然人情冷暖,对白土山而言早就如此了。看来,这样的生
活不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而自己的斗志也需要再一次的被激发出来。

    如今村委会里住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杂,白土山已经不在那里住了。这段
日子,吴凤凤的住处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白土山从吴凤凤的住处出来的时候倒
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乡里面有几处可以去,县里面也有。

    只是夜色已经很晚,白土山已觉得有些劳累了。于是就调转头,向回走去。
有一个女人不用他巴结讨好就会很听话,有一个女人如今看到了他都战战兢兢。
就是白娇凤那里,白土山不知道,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无奈,白土山只好回到了家里。门是虚关着的,一推便开了,白娇凤还没有
睡,坐在床上低着头,像是刚刚哭过。

    白土山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了他这样心里就更来气,骂道:“老子今儿又
没招惹你,哭啥?”

    白娇凤低头嗫嚅着:“再过几天,咱爹就该过三年了。”

    “啥?”白土山有些不大明白。

    “再过段日子,咱爹就该过三年祭了。”白娇凤抬起了头清楚地说道,“你
整天不顾家,把这事都给忘了吧。”

    实事上,白土山确实给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不太在意这个家了。
可能就是在老村长过世以后吧。眼珠子一转,却做出早就知道的样子,说道:
“这事我能不知道么?”又说:“到了日子,好好的给他办一场。”

    白娇凤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问道:“真的?”

    “骗你做啥。”已经彻底厌倦了这个女人,一看她的样子白土山就有些不耐
烦。

    吃过了晚饭,铺被上床时,又说起了白日里的事,孙寡妇说道:“你说她咋
恁不要脸呢!男人蹲大狱了,自己却出来显摆,你说这不是为了招惹男人那还能
是为了啥?”

    白老汉坐在一旁抽着烟,说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孙寡妇瞪了白老汉一眼,有些埋汰地说道:“那我到想知道,你这做公公到
是说说看,你这做儿媳妇的是怎样的人。”

    白老汉有些尴尬,满是褶子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顿了顿,又说道:“分
家了,各有各的活法,她想怎样是她的事,碍不着咱们。”

    孙寡妇坐在床上,骂道:“我一说她你就脸红,老不正经的。”又说:“快
上床睡吧。”

    白老汉掐灭了烟,便拉灯上床了。刚要合眼,一只手就从旁边伸了出来。这
些日子以来不知自己是老了力不从心了,还是因为这女人丝毫唤不起他的欲望来,
反正是最近一段时间夫妻生活过得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都是孙寡妇提出要求来。
私下里,白老汉也觉得很奇怪,身边没有女人时,会像年轻的后生一样对女人遐
思尔想;可身边一旦有女人了,却是各种想象都没有了。

    “睡吧。”白老汉叹息着。

    孙寡妇却不听他的话,一只手却肆意地在他身上游走着,还骂道:“老不正
经的。”

    对于这样的骂,白老汉已经习惯了,人也是动物,一会儿,白老汉就被撩拨
得难以自禁了。

    “还说不想?”黑暗里,孙寡妇坏笑着。

    白老汉依旧不说话,却开始动作起来,把孙寡妇压在身下。只是身下物硬而
不坚,试了好几下都没有进去。孙寡妇心急,索性做起来,帮他掳了起来,一种
极大的快感从身体深处像四周蔓延开来,白老汉低吟起来。孙寡妇觉得差不多了,
才又重新躺下。

    这一次,白老汉按住那物,朝身下顶,“哦,老不羞的……”孙寡妇一声长
嘶,禁不住叫了起来。

    仿佛是在专心干活,白老汉只管用力,却并不说话,一任孙寡妇去乱喊乱叫,
反正是这小院里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的。

    若是真的干农活好了,可以由着性子来。白老汉已经渐渐不支,宛如油灯枯
灭前的光亮,力度霎时增大。孙寡妇叫道:“别别。”可就是这样叫着,白老汉
一声长叹,再看时已瘫倒在一旁。

    “越老越没用,就你这本事。我还不如受寡呢!”孙寡妇骂着,不顾白老汉
已经累得在一旁喘息了。对这样的责备,白老汉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在这个女人
面前,这个日渐苍老的男人也没有任何自尊可言,黑夜里看不到他的面貌,也听
不到他说话的声音,只听到孙寡妇一人在床的另一旁哦哦地不堪入耳地淫叫着。

    「4 」

    第二天一早,白土山就起来了。最近几天他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而且在
去村委会之前,都固定要去一个地方。

    走到了胡同里,又碰到了那个疑神疑鬼的女人,不知是她起得早还是起得巧,
看到了白土山,老远地就打招呼,道:“你这是去叫彩虹上班吧?”

    “顺路。”白土山说道:“咋——就叫上她。”

    “啥时候轮到我看戏啊。”那女人说道:“我这几天在家闲着没事,可都等
着呢!”

    “看啥戏?”对那女人的话,白土山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最近没说要
唱戏啊?”

    “在大队里放的不是戏那是啥?”女人反问道。

    “呵呵。”白土山恍然了,道:“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我还以为你说
的是什么呢!那不是戏。咋——是宣传计划生育的。”

    “那也得让我去看看。我听说,把女人生小孩儿还录了像呢!你说这是那个,
咋恁不知道羞耻呢!”女人如是说道。

    “去吧,去吧。过几天就轮到你们组了。”白土山边说边走,心里却在想,
就她这身皮肉,估计即使不看录像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白土山笑着,便去敲彩虹家的门,那门是虚掩着的。白土山推门进去,看到
彩虹正在生火做饭。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烧火棍,扔在一旁。道:“不是说好了
要去大队吃饭么?咋又自己做饭了。”

    对于白土山的诘问,彩虹总是那样无法辩驳,于是就说道:“我去把妮妮叫
醒。”

    实际上,所谓的在大队吃饭就是在白肚子家的食堂。经常在这里吃饭的有这
么几帮,一是村委会的这几个人,另外就是医疗站的那几位了,此外还有来这里
卖血的外乡人。彩虹还不知道,除了白土山,村委会的其它人是不经常来这里吃
饭的,一是财政上不允许;二则都来这里吃饭的话那也显得太招摇了。而且最近
村委会又没有什么收入,伙食钱主要是医疗站来付的。

    一前一后,彩虹抱着睡眼惺忪的妮妮和白土山一道走在白家庄的大街上,再
一次吸引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白土山领彩虹进去的时候,吴凤凤和其它几个人正在吃饭。和吴凤凤他们几
个打了招呼,也不等回应,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了。冲白肚子的媳妇喊道:
“还是老样的,要两份,再做两样热菜,一荤一素,你看着来,加个小碗。”

    白肚子的媳妇听罢就冲里面喊道:“鸡蛋捞面两碗,炒俩热菜,老头是快做,
是咱支书来了。”

    白肚子的媳妇过来套近乎,说道:“这是强子媳妇吧,真是越长越俊秀了…
…”

    不等白肚子的媳妇把话说完,在一旁,吴凤凤就一阵冷笑,道:“要是不俊,
就当不成这妇女主任了。”说着,像是嘴里有脏物,还朝地上吐了一口,“呸!
——”

    和吴凤凤一道吃饭的那几个医生连同白三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吴凤凤这么
说,那是火药味实足的,所以低着头只顾吃饭,全做了暂时的哑巴。

    而白土山这时却有些恍然了,对昨日吴凤凤对他的态度为何那样也知道了个
大概。他以为这女人是不在意这些事情,尽管对如何界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
是亲,不是爱,不是偷,不是卖——白土山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前段时间,
吴凤凤还帮白土山出点子去勾搭彩虹。可见,在这件事上,吴凤凤应该不会介意
的。所以白土山才当着她的面堂而皇之的去这么做了。可照今天的情形来看,实
事并非如此,女人心,海底针,任白土山这么聪明的人都不能猜透看透。女人的
心是针,是的,他们中有细针,有粗针,但终究是针。男人的心是棒,是的,也
有细棒,有粗棒,但终究是棒。

    想到这些,白土山不免有些生气,道:“王彩虹是咱村的妇女主任,这和俊
俏不俊俏又有啥关系?再说了,既然是村干部,来这里吃顿饭咋了?”

    “弄没弄到手呢?到是学会护了。”吴凤凤不无揶揄着说道。

    “你!——”白土山气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局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局内人就是知道也都不敢说,虽然背地里议
论纷纷地说了不少,但就在当下,两边都不好得罪,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彩虹正被摆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他们都指名道姓了,她知道现场的局面和
自己那是有莫大关系的,可具体有那些关系,却又一时说不清楚。

    好在现场局面没有继续发展下去,吴凤凤抹抹嘴,离开了座位便头也不回地
向外走去,其它的几个人也接连跟去。

    待他们走后,白土山面子上过不去,正要说话,彩虹却抱起了妮妮,说道:
“土山哥,我还是回家去吃吧。”

    “这——”白土山还未说话,彩虹已经抱起妮妮向外走去。

    恰在这时,白肚子媳妇把饭菜给做好了,端上了,惊奇道:“人都哪儿去了。”

    白土山正要说话,白要篙风风火火地跑来了,说道:“土山哥,咱从县里请
的专家一早就来了,咱和他们一块儿去量量地界吧?”

    “哎!”白土山叹口气,看那桌饭菜,却也没有了胃口。站起来就要走。

    白肚子媳妇问道:“不吃啦。”

    白土山却答非所问,道:“还是记医疗站的账上。”说完便往外走。

    可白要篙看一桌的饭菜就这么被浪费了,急忙从桌上拿起几个馒头,夹了些
菜,一边忙着,一边向外跑去。

    「5 」

    好像不论什么事都有一个周期,人的性情也是这样,若说白土山刚当上村支
书时那是有一股子闯劲的:村规划、分宅基地、办火葬场、办养鸡场等等等等,
干出是事虽说不上是轰轰烈烈,但也是一出接着一出的。

    可现在却是有些懈怠了,一连闲了好一阵子。就是最近在这窑厂上他也没有
操多少心。要不是白要篙在一旁起劲,估计他也做不成这事。

    这里说的窑厂就是砖窑,顾名思义就是造砖的窑。白家庄这一带虽说是沙土
地,但有的地段在深两三米的地方埋的是褐色的土壤,这是做砖的基本材料。不
但是城里还是农村,盖房子用的大都是这种红砖。

    这一次新窑厂的地址就选在距离旧窑厂大概一里左右的位置。刚好这一片是
荒草地,用不着毁庄家。

    丈量完后已经是下午了,白土山、白要篙请了县里来的专家在乡里吃过了饭,
付过了钱,然后才把他们给送走了。

    在路上,白土山问道:“贷款的事和马县长说得怎么样了?”

    白要篙道:“我上次去找马县长的时候,他就说行,但是得让你自己去。”

    “哼!……”白土山冷笑一声:“我就知道是这样。这个老狐狸,贪吃没个
饱……”

    “咋了?”白要篙问,虽然跟了白土山很长时间,但一些东西他还是不知道
的。

    “这款子国家连利息都不要的,他却要宰你一刀。”白土山如此说道,话语
里有些无奈。

    “那咱不会直接去信用社要?”白要篙如此说道,到显得有些天真。

    “他们要是能给,那还用去马县长么?”白土山道,“过不久你大伯要过三
年,这几天咱的事会多一些。”

    白要篙有些惊奇,道:“我们家的事,你还想着?”

    白土山拍拍白要篙的肩膀,道:“什么‘我们家’?咱们不是一家么?我这
当几年破支书,本事没见长,脾气到是长了不少。以前说的一些话一些事情你也
别介意。白家庄是咱兄弟俩的,咱好好干。”

    “嗯!”仅仅几句话就把白要篙说得斗志昂扬了,一副像要慷慨赴义的样子。
怎会料到白土山自有他的心思,他的打算。

    回到村里刚与白要篙分开,白土山就来到了彩虹家。正好彩虹刚做好了饭,
才盛上碗。看到白土山后自己的表情虽有些异样,但也只能说道:“土山哥还没
吃饭吧。”

    白土山只是点点头,却抱起了妮妮,亲了一口,问道:“妮妮今天惹娘生气
了没有?”

    “没有。”妮妮天真地说道。这几天白土山经常来,妮妮已经和他很熟悉了。

    这时,白土山却如变戏法似的从腰里抽出一个东西来,却让妮妮欢喜得不得
了,拍着小手直乐呵,定睛看,原来是一个做工粗糙的小玩具。

    “看你,又花钱了。”彩虹责备道。一边弯身从碗橱里拿出了几个鸡蛋炒来
吃。本来彩虹今日做的很简单,面汤、馒头就着咸菜。白土山来了,不能光让他
吃这些的。

    从彩虹家里走出来后,时间已经很晚了。在胡同口顿了一下,看着两旁空荡
荡的大街,便径直去了吴凤凤住的地方。他以为这个时候要叫开门的话,那是需
要颇费一番功夫的,可谁知一推门,那门却是虚掩着的。

    心里一阵窃喜,以为这女人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是大度的,以为这门是专
为他留着的。于是就堂而皇之地把它给推开了,寂静的夜里,那木栓间的摩擦发
出了刺耳的“吱嗡”声。

    “来了,弄那么大响声做啥?”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屋里的女人这么叫道。

    白土山加快几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又是心,又是肉地叫着。

    吴凤凤一下子癔症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道:“遭天煞的,还知道来我
这里?”

    白土山极力地讨好,道:“我对她的心思已经有些日子了,这你不都知道么?”

    吴凤凤瞪了白土山一眼,道:“我是知道,可就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在我眼皮
子底下发生。”转而又冷笑几声,道:“反正我在你们白家庄也呆不了多少日子
了。”

    听她话里有话,白土山却急了,道:“你这才来几个月,医疗站那一大摊子
事儿该咋整?”

    “这几个月你尽吃现成的了,老娘我赚够了不干啦。”吴凤凤如是说道。

    看她那副假做正经的样儿,白土山却是瞧出了端倪来的,道:“这才是个开
头,你那里会舍得?”

    吴凤凤却道:“就这巴掌大的一块儿地,我咋就不舍得?”

    白土山道:“你要是真有些嫌怨,把那些钱少分给我些就是了。犯不着那这
样的话噎人,想当初我白土山也不会求着跪着让你来的。”

    这个时候,屋外却响起了敲门声。白土山纳罕,看白土山一副惊讶的样子,
吴凤凤道:“我看看去。”

    不一会儿,吴凤凤回来了,道:“那里有人,是凤声。”关上了门,旋即做
出一副媚态来,勾住了白土山的脖子,有些发狠地说道:“这一回,我要把你‘
吃干炸尽’,让你不能去勾引别人家的老婆。”

    白土山刚刚明明听到了有人敲门,正将信将疑,怎奈吴凤凤如此这般,整个
身体骤然兴奋起来,抱起了她就往床上放。

    白土山骑在吴凤凤身上,一边解着她的衣服,一边说道:“那女人要是像你
这样会伺候人就好了,可她就是不知道我的心。”

    吴凤凤也在为白土山解着腰带,却说道:“在我跟前别提那女人!”

    “好,不提,不提。”白土山把吴凤凤的裤子给拉开了,一双雪白的玉腿竖
在了他的面前。白土山抱住它们,把头深埋在两腿之间。

    “哦!——”吴凤凤抓狂似的叫着。看到吴凤凤这般模样,白土山更是兴起,
拉掉她的短裤,拿手引导着便一下子进去了。

    “啊——”吴凤凤只管叫着,却骂道:“姓马的,日老娘的时候,你要是还
想着那个女人,不得好死。”

    冷不丁地这么一骂,让白土山顿时松懈了许多,吴凤凤不满意了,挣扎着起
来,把白土山给按到在床上,而自己却坐在他身上肆意妄为起来,弄得白土山到
是有些招架不住了,皱紧了眉头,看着腹上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

    极大的快慰中,吴凤凤却在笑,在叫,原来女人也有征服一切的欲望,这似
乎也是与生俱来的。就这样一直冲向欲望的顶峰。

    从白土山身上下来时,吴凤凤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对白土山叫道:“接着弄。”

    白土山有些后怕了,却不说话,硬着头皮继续上,一松一弛的,比起刚才吴
凤凤来的确是慢了不少。

    吴凤凤叫道:“使劲弄,使劲弄……”身子也跟着扭动了起来。

    “你今儿是咋了?”白土山一边做着,一边问道。

    “没咋。快把老娘给弄舒服了。”吴凤凤如是说道。而白土山也开始卖力起
来了……

    从吴凤凤身上下来时,白土山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淋了,甚至一瞬间让他
的观念都要发生了变化,觉出了做这事有种种苦楚与不值来。

    吴凤凤却是一副畅快淋漓的舒服模样,身子俯过去,一只手抱住了白土山,
对他笑道:“这下你也痛快了吧?”

    白土山没有说话,白了她一眼,而是点起了一根烟吸。

    古有酒后吐真言,而他们常常是“事”后吐真言,吴凤凤知道白土山不说话
的意思,于是就继续说道:“过段日子我真的要走了,不过也不是放下这摊子事
不走了。咱县里有十八个乡,南半县十个乡,北半县八个乡,而现在北半县有八
个乡都有了医疗站,南半县才咱这一个。前段日子我去县里,听说南半县的要来
咱北半县开站,可不能让他们开。”

    白土山看吴凤凤的话说得正经,就没有了打趣的意思,况且这又是和自己的
切身利益相关的,就问道:“在南半县做这事的人,我是见过的,一个个黑面煞
似的,可不好招惹。”

    “到底是小村的人家,前怕狼后怕虎的。只想着当下赚钱,不想着以后发展。
你就不想想等四里五庄全是他们开的站,那还会有咱们的活头么?”吴凤凤如是
说道:“他们是吃荤的,咱们也不是吃素的。这事得抢在他们前头。”

    白土山说道:“白家庄的庙小,盛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要是走了,这一摊子
的事儿,让谁来管?再说了,过段日子我那窑厂就开工了,也忙得很。”

    吴凤凤指了下白土山的鼻子,打趣道:“没有我这个娘,你还就吃不了奶了?
咱们这里啥都不多,就人多。就我身边的这几个人白三、东子、李大夫、白大膘
子,随便拉出来谁都可以。”

    “白三可不行,他来路不正。”白土山说道。

    “那就你身边的,白要篙、村会计、山子,咋咋,还有那个小妖婆子。”吴
凤凤又不正经地说道。

    白土山知道她这是在打趣,道:“你也不放心让我的人去管你的事吧?”

    接下来,他们便没有什么正经话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直说到五更时分。

    「6 」

    这几天,白土山又成了白家庄的大忙人,吴凤凤即说明了去意,那是定走不
可的,自私地想,白土山也不想留这个女人在身边,觉得还是“若即若离”的好,
可是她走后这日渐红火的医疗站却是需要人来经管的。砖窑厂近期就要动工建设,
也会有一大摊子的事儿。还有王彩虹,这可是心头肉,眼见就要上手,不能不去
费心思的。可当下最要紧的还是他老丈人的三年祭,这可是面子上的事儿,一定
要办得风光体面才行。

    在白家庄就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的,老人生前受尽了儿女们的百般冷落,
甚至虐待,老人死后,葬礼却办得无比的风光体面,明白人会不耻这些儿孙所做
的事情,但就是有些糊涂人会立马改变对这些不孝儿孙的看法,以前觉得他们不
孝,那只是道听途说,现在见他们把长辈的葬礼办得如此这般招摇便会认为他们
是极孝的。相反,若是儿女们生前对老人十分孝顺——端屎端尿,无微不至,死
后却办得简简单单、潦潦草草,不管是明白人,还是糊涂人,他们都是会不耻的。
明白人会觉得这些人不懂礼教,而糊涂人则直接就觉得这些人就是不孝。

    在村子里,三年祭是一件很盛大很隆重的事,一个星期前就需要开始着手准
备,给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发帖子,告知那天要办。请戏台班子,告知那天要演,
吹拉弹唱、笙箫笛锣,无一不全。租桌椅板凳、锅碗瓢勺,告之那一天要用。前
两天的时候,请好村里叫得响的厨子,还要请好问事的,打下手的,接客的,记
录的,此外还有端盘的后生,刷碗的婆子……,还要安排人去县城里买烟酒肉菜、
炮仗烟火等。前一天的时候,在院子里垒起泥锅台,支上大铁锅,填上焦煤炭,
便开始杀猪杀鸡,生火造饭了。

    凡是这样的红白事,不论家里富裕与否,那都是倾其财力去办的,有的甚至
还欠下了不少钱。白土山毕竟是村支书,这一次他要办得比那一家都要隆重。若
三年前刚刚上任时,他还是有遮有掩的话,那现在他真的是锋芒毕露了。况且村
里有了关于说他种种不好的凤声,比如打骂白娇凤啦,比如和别人的女人传出种
种花边新闻啦……他得极力改变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所以他决定要大办特办一
次,让白家庄的人,乃至是整个乡里的人看看他白土山是如何对待老人。此外,
这些人不光是来悼念的,还要送礼,大都是花圈、纸幡、猪肉,钱,钱一般是亲
戚关系的亲疏远近来分的,这不是唯一的标准,此外还与各家的财力有关。在白
家庄有这样的情况的,这三年祭要是办得好的话,甚至还能赚到钱。所以几乎通
知了全部的亲戚邻居,动用了全部的社会关系。甚至连日理万机的马县长和乡里
的几个领导都请到了,不光是给活人面子他们才来的,老村长当年是闻名全县的
劳动模范,所以这里面死人也占了很大面子。

    所以请的厨子是在县城的大饭店掌勺的,村里的厨子来做饭时穿的是油腻腻
的灰布衫,一般情况下一两条烟加上三五斤肉就能打发了,而这些厨子们穿的是
白大褂,带的是高脚帽,给烟不吸,说话不理,一副盛气凌人的势头。私下里有
好事的人问白土山请这样的人得用多少钱,白土山把他全部的手指头都伸出来了。

    请戏台班子请的是最好的,还经过了白土山亲自挑选,一般的人家请三五人
就已经能撑场面了,而白土山一下子请了七八个,在胡同口还搭了戏台,凭借着
那两个比柜子还要大一些的音响,刚上午就震耳欲聋般响了起来,吸引了买针头
线脑、糖豆糖丸的小商小贩,更多的是吸引了来自四里五庄的娃子们,此外还有
平日里爱看热闹的女人们和男人们,远远的看上去到像是一个热闹的集市。

    在村口就树起了横幅,高高的挂在了两棵大树之间,写的是“纪念白留根老
人逝世三周年”。两个后生抬着四角方桌,四五个吹手在一旁迎候。

    一旦有亲戚来,两个后生就抬起方桌,把亲戚要送的钱物放在桌子上,吹手
们开始卖力地吹起来,亲戚们跟着走,有吹笙的,吹号子的,敲梆子的,那阵势
能响彻整个村落。负责记录的在胡同口等候,记下来访亲戚的钱物,把钱数、亲
戚的姓名写在纸上,同样是压在桌子上。年轻的后生递给过道里问事的,看过了
纸条,问事的一般会冲院子里喊:“孝子们准备了,吴家村的来吊孝。”

    这时,鞭炮会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当院正门前放着逝者的像,搭着一个布棚,
布棚的两旁跪着两排人,通常是逝者的下辈,方才问事的喊作“孝子”的。跪着
的通常是男人,女人是不让跪的。白土山就跪在右手的第一个位置。这几日跑前
跑后,呼东唤西,可真是忙坏了他。甚至吴凤凤叫他去她那里过夜,都被白土山
给婉言谢绝了。

    而这一日白土山更是要忙,狠不能一人分作几人身,要忙的这些事里,大多
数是真的忙,也有一部分是做样子给人看的。虽然事情远没有结束,而这几日的
劳动成果在目前都算是得到了回报的,众乡亲,自然包括本家的看白土山把这年
祭办得像模像样,而且自己还鞍前马后的跑,都啧啧称赞起来。知道白土山为人
的,觉得他这么做也算对得起老村长,而不知道白土山为人的,简直要把他当作
是英雄了。

    问事的人喊过后,鞭炮放过后,孝子们分跪在两旁需“严阵以待”,老村长
的像就放在正门前的香案上,此外,桌子上摆放着的还有供品、香炉、酒壶、酒
盅。香桌边会站一老头,为前来吊孝的人看香、倒酒。所谓“看香”,就是把香
递给吊孝的,让他往香炉上插,所谓倒酒,也是要把酒倒好了递给吊孝的,让他
去祭奠逝者。

    而前来吊孝的通常不会是一个,两方的亲戚都不多的有时还需要凑到一块儿,
这叫“录制”(谐音),录制里面还要有一个领头的,通常是吊孝的人中比较年
长的。其它人都在原地,这领头的要行一系列复杂的吊孝礼,分三叩的、五叩的、
七叩的、甚至还有九叩的,这里面也有讲究,分与逝者关系的亲疏,亲的行多叩
礼,疏的行少叩礼,不过,这也不是唯一的评定标准,还要根据送礼钱的多少,
送的礼钱多,行多叩礼,送的礼钱少,行少叩礼。若非如此,送的礼多行的礼少
不会有多人的说,送的礼少行的礼多,那则是会被笑掉大牙的。

    吊孝的人表情要严肃,不能对逝者有丝毫的不恭敬,领头的吊孝需要讲究一
定的套路,有正走、恻走、背手、上香、作揖、叩头。余下的人则要简单得多,
只要作揖、叩头就可以了。

    等亲戚们都到齐了还要去上坟,男女老少一干人等浩浩荡荡地向外走去,也
不是径直往坟地里去的。刚出胡同口,还要再吊孝,同在家里做的一样。只是来
看的人更多了,能围个水泄不通,大家伙都想看看这村支书是如何给他的老丈人
办年祭的。其场面蔚为壮观。

    即使是为了撑面子,白土山也没想着马县长能够来的,在前几日也就是让吴
凤凤去县城里给马县长就那么提了一提,也不知道吴凤凤是怎么提的,马县长竟
然来了,由专职司机开着他车载着他。

    在白土山的意识里本来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但一看马县长来了,感动得都有
些忘乎所以了。若是没有以后的事情发生甚至觉得马县长对他还真是有情有义的。

    比起三年前的马乡长来,此刻的马县长看起来是更有派头了,选择这个时候
来,也可以说是正当时,在吴凤凤的引导下,大腹便便地来到了临时设的灵位前,
看到这样的派头差一点让问事的都喊不出话来了。

    马县长做起来也比其它人简单得多,似乎对农村的这些规矩很不屑,拱一下,
上一下香便算完了。白土山虽然还在一旁跪着,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为马县长鼓起
掌来,还让身旁的一干人等一同这样做,那噼里啪啦的掌声听起来比鞭炮声都要
刺耳很多。

    队伍又浩浩荡荡地向外走去,直向坟地里开去,男人们拿纸楼、纸桌、纸椅
等各种纸制的东西,甚至还有纸车,纸电视机,女人拿纸钱,各种供品,这都是
要供死去的人在地下享用的。而完成交接仪式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焚烧。

    在坟头前面,那些五颜六色纸制的物品全都变成了熊熊的火焰,燃烧的灰烬
如黑色的精灵般在天空乱飞。等人们走后才开始全部慢慢地散落到地面上。而这
座坟茔同其它坟茔在一起又显得孤寂起来。而这坟茔里的人早就化作一抔土了吧?
若是地下有知,依老村长这样的人应该早就悟透了人的要意,若在地上的人的祭
奠,不知他又会怎样的揶揄。

    马县长没有跟着去地里的,这一次来也只是随便悼念一下,而吴凤凤也没有
这么好心,单是请他来做这事的。所以从人群里走出来后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向另
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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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蛮村3》第十五章血事

    「1 」

    这一日和白土山给老村长办三年祭同样热闹的还有这医疗站,经过吴凤凤的
有效经营和医疗站这一段时间的发展,再加上北半县这样的医疗站本身就少,所
以白家庄医疗站的名声很快就传了出去,以至于比村东头那棵百年老神树的名声
都要大。

    马县长从白土山那里走出来后,先去老神树那里上了几束香,白大仙在一旁
站着,从缭绕的呛鼻的烟气里光是闻味道就能问闻出他的与众不同来,他已经练
就了这样的本事,是大官是百姓,一闻便知。是大官还是小官也能闻出来。

    闻出了马县长身上的味道,于是白大仙拿出的上好的庚香,递出去时也毕恭
毕敬的,满脸夸张的谄笑,让人怀疑这瞎子怎么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来。不过说
来也不怪,如今狗看人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了,更何况是人看人呢!

    不过,一脸油光粉面的马县长看起来到是十分的恭敬与虔诚,比起方才给老
村长吊孝,没有丝毫的做作。嘴里一直在不停地默念着什么,点燃了香,插上去,
在案前连磕几个头。

    白大仙嘴里念念有词,道:“

    上香上得好,疾病不来找。磕头磕得真,神仙来护身。不管香钱捐多少,一
个不多,两个不少,神仙都会把你保。“

    磕完了头,马县长一脸阴沉,本意要走,可听白大仙这话觉得越发有意思了,
于是就转过身来,从口袋里套出几张大钞来。

    在身旁一直跟着他的那位司机有些不解了,在他的印象里,马县长可是光接
别人的钱了,他可还没有给别人送过钱,要上去拦,却被马县长给挡了回去。放
进去了那罐子两张,觉得不够,又放进去两张,然后才长吁短叹地往回走。

    对此,吴凤凤在一旁,一直是一脸轻蔑的笑容,只是没有过分的表现出来。

    白大仙端坐在椅子上,因为他是个瞎子,一直是一副麻木的不知所谓的表情。
可等他们走后,那只如枯柴的手迅速地向罐子里伸去,把那几张钞票拿在手里搓
了搓,叠整齐了,小心翼翼放进了口袋里,而后才恢复了常态。

    吴凤凤煞费苦心地把马县长领来,就是让他来看白家庄的医疗站的。早在前
几天,吴凤凤心里就开始在酝酿一个计划了。她不满足在白家庄这一隅之地发展,
她要把她的生意做到全县。

    路上,司机正在前面开车,马县长和吴凤凤在后面坐着。

    司机有些不解地说道:“在县里的大馆子吃饭都没见您掏过钱,这一回咋把
钱给那瞎子了?”意思好像是在说还不如给他呢。

    马县长却狠狠地骂道:“你懂个屁,好好开你的车。”

    一席话让那司机立马把嘴给绷得严实了。

    在后座,吴凤凤一直挽着马县长的胳膊,说道:“等下,我让你去我的医疗
站看看,现在好些村民都在靠这个养家糊口呢,你还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顺口溜
吧?”

    “啥顺口溜,给我说说。”马县长说道。吴凤凤这么一说,马县长到是来了
兴致,从他那所谓“沉思”中恢复了常态,前半路他都是绷着脸的。或许有一个
最主要的原因那是因为吴凤凤身上的那股味道侵蚀了他,让他不在进行那种无谓
的思考了。

    “你听好了哦。”吴凤凤撒娇似地说道:“说的是‘一月一管子,吃喝不用
愁;一月两管子,不用拉锄头;两口都去抽,日子有过头;一家都去抽,能盖好
门楼。’”

    “呵呵!……有意思!”马县长笑着,趁机装作无意摸了吴凤凤一把,吴凤
凤两眼一睁,早领会了他的意思。马县长却装作无意,继续说道:“我看这顺口
溜是你自己编的吧。”

    “我那有那本事,这可都是听别人说的。”吴凤凤如是说道,“我说的是真
是假,一会儿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话功夫他们便驱车来到了医疗站,从下车的那一刻,马县长便撇开了吴凤
凤缠着不放的双手,又收敛起了笑容,把平日里那副威严的样子给摆了出来。

    只是人们似乎都不怎么给马县长面子,依旧是排队的排队,抽血的抽血。最
多也只是朝这边瞧上几眼。

    而吴凤凤却是如水蛇般跟在马县长后面的,不断地给他说着医疗站的一些事
情。吴凤凤说道:“这一针管血能卖二三百块钱呢!你看看,你看看,光是在白
家庄他们都要挤破了头。”

    “这人抽了血,不碍事吧?”马县长煞有介事地说道:“不会对老百姓的身
体产生啥影响吧?”

    “马县长您哦,整天介在办公室里坐着都快要什么都不知道了。”吴凤凤如
是说道:“这人身上的血就像是红药水,抽了会还有。再说了,咱们这的大夫都
是一个比一个好,这您也知道,身上可都是戴着证的。抽完了血还免费给他们发
面包和豆奶,吃过了,身上产出的血比卖掉的还多呢!”

    “你说的也在理。”马县长思付着,“我在乡里面搞了十来年的农民致富奔
小康,想了不少点子,却没有多大效果。光是想着养鸡养鸭、种豆种瓜了,却没
想到人从人身上也能生出钱来。”

    “可不是咋着。”吴凤凤指着刚刚抽完血的那几个人说道,“您看看,生出
来的钱还不少呢!”那几个人正数着钱,乐呵呵地往回走。

    马县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犯嘀咕了,你这骚女人今天要我来是要做
何事,不会单单是要我来看你的本事吧?

    快要走到最前面时,白大夫正拿一针管给人抽血,那人有些胖,一连扎了好
几下都没有找到血管,白大夫有些急了,急出了一身的汗,那人也有些怕了,颤
巍巍地看着白大夫,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来,说道:“我不抽了,还是回吧。”

    “别急!”白大夫这么说道,话音刚一落地,只听得“吱”的一声,殷红的
血液开始被缓缓注入针管,白大夫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那人一阵眩晕,脸
都要紫了,几乎要昏了过去。见状有几个人都围了过来,现场乱成了一团糟。

    马县长也是看得头晕目眩,甚至出现了幻觉,总觉得那胖子就是自己,在被
那五大三粗的白大夫给抽血,抽得只升皮包骨头了。一个趔趄,要不是身边的司
机搀扶着,差一点都要倒了下去。事后,马县长想了,一来他有晕针的毛病;二
来,从下车到现在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对他而言,特别是近一段时间以来这
样的运动量是很少见的。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便见怪不怪了。

    吴凤凤却是吓了一跳,赶紧招呼人把马县长给抬到了屋里。就是不远处自己
常住的那个屋子。

    没有刚才的那副官派模样,马县长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地对吴凤凤说道:
“凤凤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得了,这可是要我的老命呀。”

    吴凤凤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那里晓得你会这样。这……”吴凤凤
看屋里有不少人,没好意思把话给说出口。把一热毛巾敷在马县长头上,说道:
“您先协会儿,压压惊,呆会儿我再给你说。”说完,便领众人走了出去。

    门“啪”地一声被关上了,马县长却睁开了那双惊奇的小眼睛,因为只从躺
在床上的那一刹那,从周身涌动过来的浓烈的香水味已经让他醍醐灌顶了,男人
对女人都有天生的敏感,特别是那些好色的男人。屋里屋外都没人了,他的司机
也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于是马县长就坐了起来色迷迷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2 」

    众亲戚都吃喝完了,留在现场的是一片狼藉,不过这也说明了一天的闹剧也
该收场了。众亲戚都走了,还要用剩下的一些饭菜来让本家人吃喝,因为这一天
的忙可全靠是他们帮的。白土山还要给他们敬酒,看到白土山给老村长的年祭办
的这么体面,他们也连连赞许起来。几杯白酒下肚,对白土山的种种不是更是一
笔勾消了。

    而这也达到了白土山所要的目的,于是再要喝酒时这年祭几乎要变成了喜宴,
特别是和白要篙在一起的几个后生,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好不热闹。可见,所
谓的年祭也只是办给活着的人看的。

    天将要黑的时候,他们才散去,一片狼藉过后,又是一片狼藉。这时候男人
们喝酒喝多了,处理现场就该是女人们的事情了。

    几个女人正埋头干活,而吴凤娇这里跑跑那里跑跑,什么都干不成。而在一
堆干活的女人里面就有彩虹的。按照本家的亲疏,是该不着彩虹来的。一则白土
山事前有所求,让她在这一天帮衬着;二则碍于现在所处的位置也不能不来。

    只是来了之后却无端的要受这几个女人的揶揄。

    ……

    “彩虹,你男人就快要出来了吧?”

    “他在里面改造得好,就快要出来了。”彩虹一边干活一边应承着。

    “你男人不在村里当官了,你却又当起来了,这咱白家庄还是头一出呢?”

    “这妇女主任就该女人来当,咱别的村也都是这样的。”彩虹解释着。

    “以前不是山子媳妇当么?她咋不干换你了?”一女人问道。

    “还不是因为山子祸害白得柱的媳妇么,被抓了个现行,他媳妇也就没脸干
了。”不待彩虹说,另一女人就答道。

    “那彩虹,白土山给你不少钱吧?”

    “咋!……”通常遇到有人这样问时,彩虹总是羞红了脸,说道:“也没多
少,我就是找个事做做。这事强子是同意了的。”

    “呵呵,看你想多了吧,我们也没说什么啊!”话说完了,那女人却还在笑,
“哈哈……”而其它几个女人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

    这时白娇凤过来了,她是见那里人多就往那里扎,道:“你们说啥高兴的事
呢,给我也说说。”

    “也没说啥。”只有一人这么冷冰冰的回复了一句,还不知道是从谁牙缝里
挤出来的。只从白娇凤不玩麻将之后,包括本家的这几个在内,这些女人们都对
她疏远了不少,于是都不再说话,开始埋头干起活来。可见这女人是多么的不讨
人喜欢。

    白土山送走了一拨人,回来时看到诺大的一个院子的确清净了不少,对于今
天他是比较满意的,这也和他预想的差不多,这样想着,凭着酒劲,不勉有些得
意。看到院子里女人们在刷盆刷碗,便同他们搭讪起来。

    ……

    “大家伙辛苦了哦,一会儿干完了活,剩下的菜和肉能拿多少就拿多少,也
不挨家挨户的送了。”

    “这有啥好辛苦的,你能叫我们来,那是给了我们天大的面子了……”

    一女人还没有说完,另一女人就抢话道:“看你今天把我老叔这三年祭办得
风风光光的,这村里面没有一个人不竖起大拇指的。”

    “这不算啥,等过五年,过十年,那会比这办得还要大。”白土山如是说道,
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而这些女人们着实在意的却不是这些,有人禁不住站了起来,说道:“土山
兄弟,大家伙都知道你是能整大事的人,咱们村由你带那就一准错不了。听说要
建窑厂了,那可得算你德顺哥一份。”

    “也得算你二哥一份。”

    “别忘了你三兄弟哦。”

    ……

    这几年来,村里面的人已经知道了白土山的能耐,最一开始是村规划,和他
关系不错的都分到了好宅基地,后来办火葬场让全村很多人都沾了不少光,就是
最近的建鸡场,一场莫名其妙的鸡瘟,虽说大多数人亏了,但也让一些人赚了不
少的。

    有了这几样,在村里面有一些人巴不得和白土山套近乎。

    你一言我一语的,被众女人围着,白土山有些招架不过来了,只是说道:
“都有份,都有份。”才还过神来,看他们都不干活了,白土山便又说道:“天
眼见就黑了,不干活就没得肉领了。”

    听了这话这些女人又卖力地干了起来。白土山看到了,从一开始就只有彩虹
在埋头干活,也没见她和别人说一句闲话。看到这个样子,白土山不禁荡起一阵
涟漪,让他更醉了。

    本是在这里的,可眨眼功夫,不知道又从那里风风火火地跑到了这里,劈头
便对白土山说道:“问事的找你呢,说厨师的账还没有结清。”

    看到这个女人,白土山便像吃了苍蝇肉似的厌恶得不得了,吼道:“干什么
事我知道,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的。”

    现如今白娇凤也是被磨厚了脸皮,不介意白土山这么说她了。当着这么多本
家人的面,而今也不会有人去帮她了。可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把老村长临终前的嘱
托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尽管这是在给老村长过大祭的日子。

    太阳已经落山,村里面的灯都亮了起来,尽管已经被打扫一新了,但宴席过
后那种酒肉的腐臭味还久久不能散去,想在白日里几十桌的席面摆满了整个胡同,
那也是蔚为壮观的,村里面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户人家能够撑得起这样的场面。

    临走时女人们都在这里领了肉或是菜,这些都是宾客们吃用剩下的,就是方
才这些女人们收拾的东西,把热菜合着热菜倒在一块,凉菜和凉菜倒在一块,荤
菜和荤菜倒在一块,素菜和素菜倒在一块。吃过的东西就不能再吃了,按理说是
该扔掉的,但不知道从那个年代开始,在白家庄就已经形成了这样的规矩,但凡
这样的红白事,剩下的饭菜都会分给本家的人。可能是老祖宗为了节约才这样做
吧。

    领到菜的女人们手里提着,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这通常足够吃上两三天的
了,若是冬天还能更长久些。轮到彩虹时却是所剩无几了。彩虹有些尴尬,要走,
这时白土山却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大肉来,这是那些帮忙干活的男人们才有的待
遇。

    还有别人在场,彩虹不想接。白土山却要硬塞给她,来回推搡着显得更加难
堪,于是彩虹就接过了,趁着夜色急冲冲地走了。

    看到那女人领了自己的好意,白土山却是高兴得很。这一整天,妮妮都是在
吴桂花那里的,于是,彩虹刚出了胡同就急匆匆地朝吴桂花家走去。进屋后,彩
虹看到白建设一家正在吃饭,妮妮和白小军在一块儿也在津津有味地吃着。这让
彩虹心里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看到自己手里还掂着一块肉,便说道:“把孩子放在这里,真是麻烦你们了。
这是,这是从土山哥家拿回来的。我和妮妮也吃不了这些,你们留着吧。”

    白建设说道:“那怎么能行。照看孩子,不就是我们该做的事么?我们家啥
都不缺的。”

    吴桂花看着那块肉,却瞪大了眼说道:“原来你们都不喜欢吃肉哦,我说妮
妮刚才怎么不吃呢。还笑她真是挑食的很。这一点有些随你,可不像我们白家的
人。”

    彩虹被吴桂花这一通,说得找不到话对,只能含羞说道:“婶子说的是,妮
妮和我都是有些挑食的。这些肉还是放在这里吧。”说着,就放到了旁边的茶几
上。

    这时,吴桂花又说道:“没在白土山那里吃饱吧,再吃些吧?”

    看到吴桂花这般模样,白建设已经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了,于是就端着碗走
了出去。

    “婶子见笑了,大鱼大肉的,咋能不吃饱!”彩虹如是说道:“你们吃吧。”

    吴桂花的嘴始终是闲不住的,端起了碗,朝向彩虹便吃饭便说话,饶有兴趣
地说道:“依你的性子,咋会去干那抛投露脸的事儿?是强子让你这么做的?”

    “是我自己想这样的。上一次去县里见强哥,我才把这一件事告诉他,他和
嫂子一样,一开始不信,不过也同意我这么做的。”每每有人问起这些时,彩虹
就觉得有些许的无奈,又道:“不是我想干这事,男人不在家啥都得靠我一个女
人。现在是农闲,妮妮缠着手,别的事又放不开做。”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一辈子都有做不完的难,你过得也不容易哦。”吴
桂花也只能这么说了。

    “娘,我吃饱了。”妮妮站了起来,抹抹嘴,对彩虹说道。

    “妮妮,再吃点儿吧?”吴桂花劝道。

    “三奶奶,我不吃了。”妮妮天真地说道。

    “那婶子,我们走了。”彩虹也站了起来。走过去,抱起了妮妮。

    吴桂花把他们给送到了屋外,恰巧碰到了白老汉。彩虹叫道:“爹!……”

    吴桂花快人快语,说道:“真是巧哦,要不是碰见二哥的话,你孙女在我这
里呆一天了你都不知道呢!”

    彩虹赶紧说道:“我今儿去土山哥家帮忙了,就把妮妮放在了婶子家。”

    “咋——哦——”白老汉干咳了两声,只是说道:“我知道了。”似乎没怎
么在意,更没有领吴桂花的情就往家里走去。

    对于彩虹的做法,白老汉是有些生气的,不让他这个做爷爷的领孙女却是让
外人领着,况且吴桂花又说出那样的话,这是极伤面子的事情。

    可当他走到自家院里的时候,这样的气便已消了。彩虹这样做,那肯定是有
原因的,白老汉自己在外劳作,孙寡妇又怎肯去领。于是也就只能这样了。

    想起孙寡妇,这又是一件让白老汉感到头疼的事情,甚至最近一段时间,这
件事情已经占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了,以至于让他都忽略了对白强一家的关
心。而让他感到头疼的一个最大诱因就是孙寡妇,平日里,白老汉去地里干活,
而孙寡妇却是整天在家闲着。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孙寡妇常常不在家,有时彻
夜不归。起初白老汉还问问孙寡妇去那里了,而孙寡妇常常以去女儿家了去娘家
了等等搪塞,到后来,白老汉也懒得问了。

    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孙寡妇却还没有回家,以白老汉的经验,这一日她又
是不会回来了,在地里累了一天了,这时自己却还要拉灯做饭。虽说是娶了妻子,
但这和以前的寡居生活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做饭的时候,白老汉是在想着一些事
情的,一开始孙寡妇虽然和白强一家吵吵闹闹,但在那时白老汉觉得和她之间还
是有一些情分的,虽然这种情分是薄薄的淡淡的,甚至是白老汉自以为是的情分。
但从分了家以后,特别是孙寡妇的闺女白春梅嫁出去了以后,白老汉与孙寡妇之
间便莫名的生分起来。白老汉能觉察出这种原因的,这主要是和他自己有关,当
初只想着尽快找一个女人以结束那段让他惭愧不已的畸恋,却不想到是生出的更
多的事端来。而孙寡妇的名声在村里面向来是不好的,这个白老汉已经知道。而
随着年岁的增大,每日在家里家外的操劳,白老汉对男女之间的那种能力已经渐
渐丧失或者说是失去了兴趣,每每做这些事时,孙寡妇总是说出她的不满意甚至
是辱骂来,特别是看孙寡妇这段时间的表现,这让白老汉更是生出了一种担心。

    饭做好了,一个人在屋檐下静静地吃,别人家的欢声笑语不时地传入白老汉
耳畔中来,而这里只有白老汉孤零零的一个人,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让他难以
吃进去东西。儿子进了监狱,即使回到了家因为各种原因也不会如先前那般亲近
了,儿媳更是,把孙女都让别家领着,可见对白老汉的疏远,更不用说孙寡妇早
已经和他形如路人。想到这些,白老人一人幽幽地哽咽起来,朦朦的夜色里,两
行热泪顺着刻满沧桑的脸颊流入嘴角,咸咸的,倒是让他从悲伤中走了出来,饭
菜已经凉了,赶紧扒拉了几口往嘴里送。

    「3 」

    天黑的时候,吴凤凤才从医疗站回来,看着家门口还停着那辆车,心里便暗
暗发笑。推门进去,只听得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进去时,马县长却在
床上和衣而睡,还发出了刺耳的鼾声。

    以吴凤凤对女人的了解,知道这老色鬼今晚肯定是不想走了,这和她自己的
判断实际上是一样的。不走到好,她的事情就更容易办了。

    在风月场里的人,是早就把男人给研究透了的,当初来白家庄唱戏,还是马
乡长的他就曾对吴凤凤动过邪念的,不过也仅仅是邪念而已,就好像好多男人见
了女人眼睛都会发直,但大多是付诸不了行动的。

    后来到了县里,虽有接触,但相交不深,马县长也知道她和白土山的关系,
仅仅是一个小支书的姘头,也是让他看不上眼的一个原因。再者马县长也不知道
她是个暗娼。

    后来要建医疗站接触才多了一些,马县长对这个浓艳的女人逐渐感兴趣起来。
而世上就有这样的男女,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仅仅是因为相处在一起就会发
生媾和的事情,与其说这是一种需要那还不如说这是自我放纵或是对人的否定。
白土山与吴凤凤之间的关系像是这样,又不像是这样。而马县长与吴凤凤之间的
关系就确乎如此了,此外,还有另外一种更为肮脏的东西。

    在车里,在屋里,吴凤凤已经给了马县长足够的暗示,以便让他除了色胆包
天以外,还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留下来。他们都是把这种关系拿捏得很准的人。

    吴凤凤把手放在他身上,轻轻地游走着,那一身的鳌肉实在是让她提不起半
点兴趣来,不过,作为行家里手,她知道男人们都好这些。

    马县长很快就不再装睡了,虽闭着眼却顺势抬起手摸着吴凤凤的后背。吴凤
凤继续给他按摩,这让马县长无比的销魂,闭着眼,一脸淫亵的表情,感到整个
骨头架全都销到那堆肉里了。

    两只如帆船般在那如波浪的肚皮上翻滚着,刚过肚脐眼,马县长便把持不住
了,一跃而起抱住了吴凤凤。看来,久经沙场的男人还是抵不住惯使风情的女人。

    吴凤凤却是游刃有余的,及时地制止了他,说道:“该回家了吧?”

    “今儿黑这里就我的家了。”说着又要抱,马县长一反常态,平日里无论如
何都见不着他如此猴急的样子。

    吴凤凤依旧不从,所谓的“一推二拒三就”,在这方面上她对火候的掌握已
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抬手指了指外面,说道:“你的车还在外面呢,在我
家门前停一夜,这不就是让全村人戳我脊梁骨么?”

    “这好说。”马县长从床上一跃而起,飞也似地向外跑去,活像一只肥老鼠。

    来到车前,使劲敲打着车窗,里面是司机正在睡觉,已经记吧清这是第几次
被吵醒了,以为又是村里的那些娃子在作怪,于是破口骂道:“又是那家的野…
…”。打开车窗,看到了却是马县长那副嘴脸,吓得魂魄几乎都要从身体里逃窜
出来,忙不迭地说道:“马县长,——这,我以为……”

    马县长有“要事”在身不想和他做过多的计较,要是在平时,早已经雷霆大
怒了。说道:“你回县里去吧,明天一早再来接我!”

    那司机好像还没有从睡觉的迷糊状态清醒过来,说道:“马县长,那您住哪
儿?”

    “用你管!”马县长如是说道。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这司机才学了没几天,
还掌握不住里面的要义,一致难以活学活用。不过,脑子还不算太笨,马县长的
回话,到是让他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启动机器,灰溜溜地向外开去。

    心里正觉得憋屈,往前走时,猛一拐弯,差点撞住一个人,司机惊出一身冷
汗,正要骂人。那人却笑呵呵地同司机打招呼。司机白日里见过这个人,正是白
家庄的村支书。

    白土山低头问道:“马县长现在就要走么?”

    司机却不耐烦地说道:“不在车里。”说着,挂上了档,踩上了油门,就要
走。

    白土山赶紧离开,不过还是大概看了一眼,马县长却是不在车里。这让白土
山觉得是很没道理的一件事,马县长要是在村住的话,应该通知他的。而现在即
没有通知他,而又不在车内。这么想着,不觉来到吴凤凤住房门前,正要敲门,
却听到从里面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四下里望了望,站在紧靠墙的那堆破砖头上面,白土山看到了院子里的情景。

    灯是亮着的,有两个黑影在屋里,看样子,他们在不停地打闹,嬉笑,不但
能看见,刺耳的声音还能不时地传到白土山的耳朵里。里面的两个人是谁,他不
用想便知道;他们在里面做着什么,这更是不值得疑问的。

    从那堆砖上跳下来,白土山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有诸般滋味。

    本是惬意的一天,却是如此结尾,让他心中多少有些不岔。本是感激吴凤凤
的,他能把马县长请来参加三年祭,让白土山在众乡亲面前有了不少荣光。却不
想,吴凤凤却是自有算盘的,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这一次,白土山托着他那疲惫的身躯来找吴凤凤,本是想“犒劳”一下她的。
却不想见到了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他自知与吴凤凤并没有多
少感情,但吴凤凤这样做,但依旧让他后脊背一阵发凉。

    往回走时,白土山的背影是有些落寞的,直到他消失在了夜色里。

    而在另一处,吴凤凤又怎会去想白土山在想些什么,两个人战得正欢,马县
长一身猪皮肉,把吴凤凤给压在身下,通过下身的抽动,整个身体上的鳌肉,如
海浪般起起伏伏,那场面称得上是蔚为壮观。特别在他身上也生着的那两个奶子,
随着动作的幅度,一抖一颤的,比吴凤凤身上的那两个都要厉害。

    这也不算什么,让吴凤凤最没有感觉的,是马县长那张脸,似乎平生没有干
过这样的体力活,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落到吴凤凤肚脐眼上,像是被人挠一样,
让她不住地发痒。还有那张脸,真是不忍卒读的,那近乎是一张哭丧的脸,咬着
牙,咧着嘴,似乎有人在背后抽打着他,让他干这样的活计,而他在以前似乎没
有干过这样重体力活的。被压在身下,吴凤凤有些像笑,可还是硬绷着嘴,没有
笑出来。

    很快,马县长就体力不支了,从吴凤凤身上下来,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两
只手却不肯得闲,一只在吴凤凤的上面,一只在吴凤凤的下面,肆无忌惮地摩挲
着,这多少有些让吴凤凤受用了。

    可在那张充满臭气的嘴向吴凤凤袭去时,吴凤凤还是及时地清醒过来,她一
跃而起,伪装出一种善解人意的笑容。骑在马县长那肥胖的身躯上,两只手不停
地在他胸前揉搓着。

    而后微微起身,一只手握住脐下那物,对准了花心,慢慢插入。不过,马县
长那物的确生得不能让他怎么自豪,至少于吴凤凤而言,就在它进去时,无法让
她全身升起她想要的快意来。

    做这事虽也是你情我愿,但于吴凤凤而言做这事并不是图快乐,而是为了某
种目的,这是在五千年前就已经有的事情。犹如妓女,媾和是为了钱财,嫖客这
是为了图快活。妓男也是,媾和是为了钱财,女嫖客则是为了图快活。不管怎样,
当其中的一方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另一方仅仅是陶醉于那种活塞运动时,这实在
是对大自然进化的一个绝妙讽刺,让我们也自察到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也有比动
物更低劣的地方。可是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却一直在持续着。

    女人大都是善于伪装的,于房事上吴凤凤更甚,毕竟这曾是她的职业,一招
一式,一颦一笑,更是驾轻就熟。按住马县长的肚皮一起一伏地做出各种媚状,
还不住的哼哼唧唧地叫着。时刻观察着马县长所传递给她的讯息,并做出相应的
改变。

    马县长那里受得了这样的女人,只从吴凤凤压在他身上,把那物塞进去以后,
他就已经眼发绿光,浑身乱颤了。吴凤凤像野马儿似的在他身上左突右跑,马县
长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很快的便闭上双眼,有大泄之势了。吴凤凤看他牙关紧咬,似有锁精之状。
吴凤凤在上面早就累了,可不想同他做过多的纠缠,于是放声浪叫,使尽全力在
他身上舞动起来。马县长终于经受不住,几阵痉挛,就似得了羊羔疯一般,而后
便败下阵来。看他泄了,吴凤凤便及时地停止了动作。

    马县长叫道:“你这小蹄子,把我弄得骨头都散架了。”

    吴正穿衣服,冲马县长笑着,虽然明知自己说的是假话,但依旧夸道:“马
县长不愧是属马的,咋咋,——老将出马一个能顶两。”说着,吴凤凤弯下身,
把套在马县长身上的那胶套给取了下来,若说那小家伙刚才还有些生猛,到了此
刻则是小如米粒,吴凤凤看过了直想笑,不过还是背过脸忍住了。而后,还拿卫
生纸给他擦了污物。

    “呵呵……”被女人这样伺候着,马县长躺在床上有些尴尬地笑着,起身望
前看却是徒劳无功的,因为眼前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如山般挡住了他的视线,最近
几年里,马县长很少有机会能够看到自己那物什的大小了。于是便不再去看,又
舒服地躺在了床上,说道:“凤凤,你比我那婆子都要好呢!”

    吴凤凤又给马县长穿上短裤,拿辈子盖在他身上,而后才说:“您现在什么
身份,能伺候你那是我的福份呢。”

    “尽那好听的话灌我了。”马县长说道:“说吧,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有啥
能帮你的,我都会尽量去帮你。”

    “马县长说的那里话,我凤凤是这样的人么?”说这样的话,连吴凤凤自己
都不会相信的,一只手在马县长肚皮上来回摩挲着,小鸟依人似地说道:“我是
自愿的。啥都不图。”

    马县长长叹一声,似乎另有深意,说道:“这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少
见了。以后能有我帮忙的就尽早吱声,能办到的我一定去办。”

    吴凤凤爬在马县长身上,暗暗发笑,有他这样的话,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4 」

    在公鸡还没有打鸣的时候,彩虹便起来了。这一日起这样早,并不是去村委
会上班的,而是又到了去看白强的日子了。

    若是昨天没有去白土山帮忙,她也不用起这么早,因为每每去看白强都要做
一些他爱吃的东西的。昨天回来的时候,天已很晚,干了一天的活又累的很,所
以洗洗涮涮便上床就寝了。

    于是,这白家小院里响起了“棒棒棒棒”剁菜的声音,“吱呀吱呀”压面的
声音,和着鸡鸣狗叫,伴那太阳一同升起来。

    就在她要做好的时候,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彩虹能猜出来这人是谁的。不过
也怪她昨日忙乱没有把这事给他说。于是今日多这些点心时就多做了一些,分给
他点儿,也算是补偿吧。

    彩虹打开门,叫道:“土山哥,你来啦?”

    “昨天帮了我一天的忙,真是让你受累了。”白土山开门便说道,提着手里
的东西,在彩虹跟前亮了亮,又说道:“这是昨天吃剩的菜,我拿来,也省得你
做了。”

    彩虹把白土山领进了屋,说道:“这怎么行?昨天你已经给了那一大块肉了。”

    “要是把我当哥的话,就别说这样的话。”白土山把那些菜擎到彩虹跟前,
彩虹不好意思不去接了,莫名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土山好像无论做什
么事都是无私的为了彩虹好,而每一次,彩虹想拒绝的时候又总是无法拒绝。

    递给彩虹这些菜时,白土山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彩虹,直看得彩虹有些魂不守
舍,转过身,正不想去接。白土山恍然似地硬塞到彩虹手里,做出一副什么都不
知的样子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来。本来是想填充无语的尴尬,可真当看到了这屋
子与平日相比有些异样时,便如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这个话题,紧紧不放,赶紧说
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做这么多东西?”

    彩虹便把这些菜倒进碗里,便说道:“我昨天正要给你说呢,可巧就忘了。
我今儿要去县里看强哥。”

    “咋……哦……”白土山一时愣了神,回过神来,便说道:“我有摩托车,
我送你去吧!”

    彩虹以为白土山只是假意说说,便道:“太麻烦了,去了白强那里,我还得
去小玲哪儿。也有一些东西要捎给她的。”

    白土山执拗着,随手便编了一句谎言,这也是他的强项,说道:“我也正好
有事要去县里呢!到时候咱们约好时间在一个地方见面那就可以了。如果时间来
得及,我还可以去看看强子。咋——这么长时间不见面,我也有些想我的兄弟了。”

    对于白土山的盛情,彩虹再一次没有拒绝。摆好了桌子,彩虹便去叫妮妮起
床,妮妮起床后看到白土山,亲热地叫着:“伯伯。”看样子,妮妮对白土山的
造访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把他当成了是一家人。

    摆好饭菜后,彩虹把半瓶白酒拿到桌子上,这是白土山上回喝剩下的。

    知道一会儿还要骑摩托车,白土山也没敢多喝。吃饱之后便从家里骑来摩托
车,载彩虹母子向村外驶去了。也不管马县长现在有没有在白家庄,也不管村里
其它的事了。

    摩托车在宽广的柏油路上飞驰,最高兴的还是妮妮,虽然彩虹一直说不让她
乱动,但夹在两个大人中间还是不停地手舞足蹈着。

    望着白土山的背影,这让彩虹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不过这种不安又没有具
体的由头,看到妮妮如此高兴的模样,而离白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这种不安便
很快被冲淡。

    在监狱大门口还有很远的距离,白土山就把车给停下了,那高高的围墙和铁
丝网让他不寒而栗,他曾设计把人给弄进了里面去,又有人替他进到了里面。而
今,他却还要去看望这样一个人,于心,他是有些愧疚的。

    白土山看了看远处持枪的守卫,打着寒噤说道:“我去县城办事去,会尽快
赶到这儿。要是我不在,你就多等一会儿。”

    “哎。……”

    尽管彩虹有些纳罕,不过她还是没有问。提着篮子抱着妮妮就向里走去了。

    白土山骑着摩托,如逃窜似地走了,还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彩虹回头去看,
摩托车已经不见了,但那尾烟还飘荡上路上没有散去。

    那守卫对彩虹开玩笑似地说道:“谁带你来的,他以前住过监狱吧?”

    “咋会。”彩虹说道:“这是我们村的支书。”

    ……

    白土山说要来县城里办事,只不过是一个献殷勤的借口,实际上他确实没有
什么事要做的。于是,把摩托车放在一处,便在大街上闲逛起来。

    恰逢一个会,这一日的县城大街很是热闹,毕竟这是县城,比乡里的集市要
热闹得多了,白土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这翻翻哪儿看看,活像一个无所事事的混
混。

    来到了一个卖玩具的小摊位跟前,那一辆辆做工花哨的风车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这样一个年龄,自然是他本人不会对这东西有多大兴趣的,想着妮妮一定会喜
欢这样的东西。于是就掏钱买了下来。这下让他找到逛街的目的了,在这条熙熙
攘攘、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接连买了好几件小孩吃的、玩的、用的东西。

    看买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正要往回走时,一个极不起眼
的小店却吸引了他的注意。曾经,白土山也是这里主顾的,比起其它几个店了,
这里的东西不错,让他受用多次。撇开那穿着暴露的男女和几个热说的字眼,独
“春药”二字和下面注解的几行说明让白土山浮想偏偏起来。

    白土山愣了愣神,便一头扎了进去……

    监狱里,白强正兴致勃勃地给彩虹说一件事情:“虹,到了八月十五,我们
就能聚了。”

    彩虹一时回不过神来,道:“啥?八月十五他们都把你给放出来了?”

    “看你急的。”白强笑道:“比我还要急。就是……”白强继续说道,“这
是狱长看我们这一批人表现好,奖励给我们的。就是……”白强道,“就是八月
十五那一天能让咱俩住一晚。”

    “啊!”彩虹明白白强话里的意思了,不禁羞红了脸,低声说道:“政府咋
还有这政策?”

    白强道:“那一天你就别让妮妮来了。”

    彩虹低头看下妮妮,妮妮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也在抬头看着她,在那稚嫩的心
里还不明白两个大人在说什么事情,不过她很好奇。

    彩虹掐指算算,再有多半个月就是八月十五,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时恰巧
也到时间了,彩虹母女已经是这里的熟客,他们很友善地被请了出去。

    走出了监狱门口,没有看到白土山在那里,于是他们便在不远处的那棵树下
等。彩虹在树下逗妮妮玩,不知为何,妮妮却问了一个让彩虹匪夷所思的问题,
娘:“伯伯亲,还是爹亲?”

    彩虹惊奇,道:“那个伯伯。”

    妮妮道:“就是土山伯伯呀?”

    “我的儿。”彩虹一把抱住了妮妮说道:“以后可不准说这样的傻话,当然
是你爹亲了。”

    “那为啥爹不和我说话,不给我买东西,还不让我来?”说着,妮妮竟“呜
呜”地哭了起来。

    刚才在里面看她一句话都不说,而现在却像个小大人似的,谁知道小小年纪
在这个时候就开始藏心思了。彩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这时候只听一阵发动机响的声音,抬头一看,白土山骑着摩托车过来了。彩
虹看到,不知道他车后面驼了些什么东西,唯有那五彩的小风车是分外扎眼的。
彩虹一眼就认了出来,记得那也是去看白强时,在回来的路上妮妮相中了这样一
个风车,可彩虹就是舍不得给她买。

    摩托车在他们母女俩跟前停了下来,白土山还没有下来,妮妮就跑了过去,
要去拔那小风车,还是白土山下车时帮他给拔了下来。

    白土山拿起了一个纸盒,还指着后座的一些东西,说道:“妮妮,这些都是
你的。”把纸盒擎到彩虹跟前,说道:“这个是给你买的,现在这衣服在县城里
时兴着哪!”

    不用她管,这小女孩儿拿着手里的玩具,竟破涕为笑了。不过这却是彩虹所
不乐意的,彩虹推脱着,说道:“土山哥,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

    看彩虹义正言辞的样子,这让白土山多少有些尴尬,白土山心想,这可能是
刚从监狱里出来,和白强说了一些话的缘故。便没有太在意,说道:“既然叫我
哥,就不要说你的我的。”

    看着在一旁玩得不亦乐呼的妮妮,彩虹说道:“你对我们家好,我知道,可
这衣服实在是不能收的。”

    白土山看彩虹把脸给绷得紧紧的,心里觉得很是不乐意,说道:“再怎么着,
你先拿着,回家了再说。”说着,就先把妮妮给抱上了摩托车,自己坐了上去,
拿脚使劲一蹬,那发动机便开了。

    这让彩虹多少有些发囧,虽然犹豫着,但她知道这车是不能不坐的,否则就
回不了家。看妮妮摇着手里的小风车,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彩虹还是硬着头皮上
了车。

    在路上,白土山先自责起来,说道:“我这人心直口快,有啥说啥。强子现
在在里面,你家生活困难,我帮衬些,本是应该的,没有别的意思。”彩虹抱着
妮妮在后面一直不说话。

    白土山说了几句也便不说了,摩托车在路上飞速驶着,很快便到了白家庄,
那一个让人无比熟悉的地方,一个微缩的世界,一个在民风朴实的罩衣下隐藏着
罪恶与肮脏的小村庄。

    「5 」

    他们到白家庄的时候才刚过中午,路过医疗站时因为人太多占了道,不得不
把摩托车给停下来。恰巧吴凤凤看到他们,不无揶揄地说道:“这大包小包的是
去哪儿了哦?”

    白土山知道她这是话里有话,当着众人的面,大声说道:“我到县里去办公
事,强子媳妇是去看他男人了。”就在这时,前面的人开出了一条道,白土山不
等吴凤凤说话,加大油门向前开去。

    来到彩虹家里,两个人正要为白土山买来的那些物什争论,白要篙却急匆匆
地来到了院子里。

    白土山道:“你咋跑这里来了?”

    白要篙道:“找了几处都找不到你,我就跑到这里来了。”白要篙看白土山
和彩虹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还是说出了要说的话,道:“我今儿去合作社贷款,
结果人家不给贷。”

    白土山道:“之前不是和马县长打过招呼了么?”

    “是打过招呼了。我又去问马县长,马县长说要让你找……”白要篙把话说
到一半,又不说了。

    “找谁?”白土山问。

    “找吴凤凤。”说着,白要篙便有些气极,道:“不管什么事,她都要插一
杠子,这到好,招来个害人精。”

    白土山知道这里面是有玄机的,但一时间还转不过来弯,看白要篙一副愣头
青的样子,也不用问他,他是更不着调的。

    不过白要篙也来得正好,彩虹这边的事,正和给他一个台阶下。冲彩虹说道
:“我要办事去了?”说着,推起摩托便要走。

    彩虹扬起手里的东西,急道:“那这些东西……”

    “先在你这儿放着吧!”白土山回头说道。

    彩虹似乎还有别的事,便跟着跑出去了,冲白土山喊道:“下午还去放录像
么?”

    白土山头也不会地喊道:“明儿再放。”

    看看手里的东西,彩虹也只好回去了。给妮妮做好的饭,两个人都吃完饭了,
这才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虽然做了一下午的车,但毕竟旅途累人,特别是孩子,
刚吃过饭,妮妮就睡着了。

    可彩虹是没有睡意的,好不容易不用去村委会,有了空闲的时间,她也舍不
得睡。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去地里,该去拔草了。可妮妮现在发困,把她叫醒一起
去地里实在是不忍心,可是若是不叫,把她一人留在家里更是不放心。放到吴桂
花那里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数多了,依吴桂花的脾气,肯定会说三道四的。不过
彩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有她的办法。把剪子、刀子等尖利之物都藏了起来。拿
布条把妮妮的手和床绑在了一块儿。在妮妮的旁边放了一些吃的东西,甚至还在
床下放了尿盆。

    而后,才戴上草帽,挎起篮子,背起锄头往地里去了

    那玉米地已经一人多高了,而且还结出了穗子,玉米棒子很嫩,正是可以煮
着吃的时候,里面还有玉米的滋液,吃起来甜甜的香香的。或是烧着吃也行,用
细木棍插起来,在火上略略一烤便可以吃了,虽然做法简单却不如前者美味。花
生也下了针,过段时间就可以煮花生吃了。同样也有两种做法,一是煮着吃,最
省事的就是用水干煮,吃起来味道一般。另外,细心的婆娘在煮的时候可以放些
盐放些姜、花椒之类,这些味道进入花生里面,吃起来味道酥美可口。烧花生一
般是在花生成熟或是晒花生时,这时的秧子是干的,好点燃,一把火过去便算是
烧好了,吃起来,娇嫩可口,不过吃完了每个人都变成了黑嘴油子。

    馋嘴的村妇去地里拔草,总会拿一个很大的篮子,因为庄稼还没成熟,不舍
得摘自己家的,下晌的时候篮子里会虚虚地盖上一层草,路过谁家地里时,看四
周无人,总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掰下几个玉米棒子,或是拔出几棵玉米来,此
外十几岁的孩子也常做这样的勾当,不过通常不用遮掩,拔出几个来,撒腿就跑。
不过,这里说的只是那些个馋嘴的妇人,彩虹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所以地头的庄稼通常是被抹了石灰,主人家也通常会帖出恶毒的告示来,说
庄稼打了毒药之类云云。虽然大多数知道这是谎言,不过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彩虹去的是离村稍远的四十亩地,这里种了一片玉米,虽然现在不兴生产大
队而是承包制了,但他们通常会商量好,要种什么就都种什么。于是乎,一片片
玉米地组合起来便是那青纱帐了。远远望去,真如一排密密麻麻的低矮的树林。
而在这片“树林”里能遮蔽那些东西却是好多人遐思尔想的。

    有首充满了野性的歌曲便是这样唱的:

    “大姑娘美那个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这边的苞米它已结穗儿

    微风轻吹……起热浪

    我东瞅瞅西望望

    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

    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

    找得我是好心忙

    大姑娘美那个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那青纱帐

    这边的高粱它正拔节儿

    咔咔直响……把歌儿唱

    我东瞅瞅西望望

    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

    郎啊郎你在哪疙瘩藏

    找得我是好心慌

    大姑娘美那个大姑娘浪

    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南地北地我都找遍

    为啥不见……我的郎

    我东瞅瞅西望望

    忽见情哥他正把我望

    郎呀郎你瞅你那傻样

    真真把我气够呛

    微风轻吹……起热浪

    咔咔直响……把歌儿唱

    为啥不见……我的郎“

    不过,彩虹进里面确实是为了干活,玉米地里这高入人腰的草要是不除,那
是会和玉米一道争养分的。于是刚进去就埋头苦干起来。

    在此时,玉米地里的闷热程度要超出人的想象之外,这几乎是和外界完全不
一样的世界,抬头看,密密麻麻的叶子的阻挡,那太阳的光线也不是多么的强烈,
不过也遮挡了空气的流通,各种蚊虫遍地,肆意地叮咬着彩虹的皮肤,最厉害的
就数来回走动时从玉米缨子上掉下来的花粉,与汗液粘在一起,煞是难受。可见,
这青纱帐里的温柔与缠绵并不是人人能享受得了的。

    彩虹蹲在地上,挪着步子往前走,埋头苦干着,越干越勇,任汗如雨下,蚊
虫叮咬,被玉米杆遮掩着,这完全是属于她的世界,她让自己陷入了这种歇斯里
地的劳动的快慰中。不一会儿,那高过人腰的草已经被彩虹一堆一堆地撂倒在地
垄上。

    可再往前干时,一种不雅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开始,彩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
觉,但是越往前走,那种声音就越是明显。如今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
彩虹对这样的声音是熟之又熟的,男人交合时急促的呼吸,女人快乐的淫叫,这
都能让彩虹想象得出距离她不远处的那块地里的两个人在做什么样的事情。就是
在这毫无防备的时候,关于这玉米地里的种类种在突然之间变成了听觉上的现实,
这是让人始料不及的。想当初,孙寡妇的女儿白春梅就是在玉米地里被人给糟蹋
的。

    彩虹艰陷于呼吸视听了,觉出了这玉米地里浓重的压抑来,不敢发出任何响
动怕影响了他们。随着高潮的临近与结束,那声音抽离出近乎原始的兽吼,清晰
可辩起来。这又让彩虹感到无比的惊诧与纳罕。为何声音这般令她熟悉,等辨出
那声音时,彩虹瘫坐在地上,脑子变成了空白,所有的感觉霎时变得无影无踪了。

    等彩虹清醒过来时,那边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这下彩虹跌跌撞撞的从
地里起来,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心里还一直发怵,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从彩虹家出来后,白土山气哄哄的向医疗站看去,他本是想找吴凤凤当面理
论的,可想着想着便猜出个大概,不似先前那般激动了。

    白要篙看白土山刚才那副模样,以为白土山真要找吴凤凤闹一场的,这白家
庄毕竟是他们的天下,不怕打不过那招人嫌的吴凤凤,心里这么想着,真有一副
要打人的冲动,可快要到医疗站时,白土山却拐进了村委会。

    白要篙纳罕了,道:“哥,为啥不找他说理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白土山下了车,如是说道。

    进了正门,坐在他那太师椅上开始优哉游哉地吸起烟来。在一旁白要篙却急
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道:“哥,这款要是贷不过来的话,咱那窑厂就白整了。”

    “你着什么急,是咱们的终归是咱们的,你急也没有用。”白土山道。

    “马县长让你去找吴凤凤,那女人就在医疗站,你咋不找她说理去?”白要
篙急急地问。

    “现在还不是时候。”白土山这么回答。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白要篙紧追着问。

    白土山瞪瞪白要篙,他知道依白要篙的性子,他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是不会善
罢甘休的。于是就站了起来,向外走去。而白土山心里早拿定他的主意了,只是
不想对白要篙说。

    来到院里,白土山骑上摩托就要往外走,白要篙又问:“哥,你干啥去?”

    “到地里干活去!”白土山如是回答,随着那摩托车嗯地一声,很快就不见
了人影。

    忙完了一天,吴凤凤像平常一样来到自己的住处,刚进屋里,还没来得及开
灯,一个黑影就从背后抱住了她。吴凤凤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的小心肝儿,你可想死我了。”黑影抱住了她,喃喃地说着,便把她往
床上放。

    也不开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咂舌的声音,而后是脱衣的声音,咂舌的声音,
女人轻喊的声音,男人喘息的声音,连那木床的吱嗡声一起响声大作起来。最后,
那床一阵剧烈的响动,连同一男一女齐声长叹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随后,“啪”地一声,灯开了,突然的光亮让两个人都睁不开眼。

    白土山点燃了一根烟,眯着眼睛说道:“建窑厂总共没贷多少钱,你咋连这
笔款子也瞧上了?”

    吴凤凤道:“最近我办事要用钱,没法子就向你借了,以后会还上的。”吴
凤凤也点燃了一根眼,坐在床上,裸露着身体说道。

    白土山拿烟头指着吴凤凤身体中间,道:“我看你就是一个无底洞,这段时
间你在我这儿赚的钱还少么?”

    “去你的。”虽看似玩笑,但吴凤凤知道这话里含着什么成分,道:“那些
钱咋会够,我还有用大钱的地方。要不是马……”吴凤凤情知自己说露了嘴,赶
紧把后半句话给收了回来。

    白土山却不屑,道:“你是武媚娘脱胎哦,心那么野!”

    “不给你拐弯抹角了,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吴凤凤道:“北半县的那几
个乡,我也想开成医疗站,晚了就被别人给占了。你那窑厂也整不大,到不如均
些钱给我。”

    白土山道:“说你的心野,你的心还真野。在我的地盘上都把马县长给勾搭
上了,我还有啥话说。不过我也把话撩在头里,我这窑厂也得开,要不我这模范
村的牌子就要被摘掉了。”

    在床上,赤裸着各自的身躯,但心却是难以坦诚相待的,看白土山略略松了
口,吴凤凤也不想和他撕破脸皮。搂住了白土山,亲了一口,道:“你整你的,
我整我的,等我这边整大了,也算你一份。”

    白土山也不想一直阴着脸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呵呵,你别我给算计进
去就成了。”

    “那到不会,我吴凤凤还没有那么绝呢!”吴凤凤说道:“能办成这医疗站,
也是你给我拉过来的。”又说:“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来我家了,吃醋了?”

    “要是吃你醋的话,一缸的醋都不够我吃。”白土山如是说道,“你在白家
庄开医疗站,我也没有要你多少钱,我贷的那批马县长拿走了不少,你还是给我
省些吧!再说了,有些事也没有必要非得拿着钱上。”

    “那些乡里的乡长、村长你都认识?你有啥本事让他们同意我建医疗站。”
吴凤凤问道。

    白土山看着吴凤凤有些发福的身体,说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吴凤凤也领会了他的意思,斜眼看着他,说道:“老娘的身子不像以前那样
金贵了,再说了,就是能成,一下子十来个乡,什么乡长、书记的,一通下来,
我也吃不消。”

    白土山指着吴凤凤的脑瓜说道:“都说你脑袋聪明,我看你也有犯混的时候,
谁让你一个人去了,你的那些好姐妹呢?”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席话还是点了吴凤凤的灵犀,让她豁然
开朗了,顿时有一副气干云霄的样子来,道:“去哪儿卖不是卖,现在正是淡季,
那些姐妹们肯定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白土山道:“那不就成了。你也别千方百计的算计我那点钱了。”

    吴凤凤一时兴奋,握住白土山那活儿,说道:“也不是我要你的钱。这事你
别在心上放,我让马县长给我贷款时,他给我这么说来着。”

    听到如此,白土山干气,说不出什么话来,看吴凤凤摆出一副要大战一场的
阵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拉开架势准备一战了。

    吴凤凤一脸淫亵的模样,叫道:“别动,让我好好的伺候伺候你。以后这样
的日子可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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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蛮村3》第十六章淫事

    「1 」

    果然在第二天,吴凤凤就准备离开白家庄,而那笔贷款,她是一分钱都没有
动。这再一次让白要篙由衷地佩服起白土山来。

    临走时,不免要做出一番交代的,而这医疗站竟然破天荒地教给了外人来管
理。就是那个常卖血的山子。白大夫、白三等人自然不服,但吴凤凤坚决要这么
做。背地里这却是白土山出的主意。一开始吴凤凤也不大明白,白土山大致说道,
吴凤凤走后肯定要人来管理这医疗站,村委会不好出头,让白三干,这小子专营
鸡鸣狗盗的事还行,而白大夫虽说长得是五大三粗,但也恰恰是上不了席面的。
再剩下的就是两个医生了:东子和李大夫。他们是从外面请来的人,要管这医疗
站的话自然不会有人服的。权衡拿捏一番之后,白土山便觉得山子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了。一则他曾经当过村干部,在村民中还是有一定威信的。二则山子嫉恶如
仇,有恩图报。不会像白三那样嘴皮滑,心眼多。三则,当年白土山把借势把山
子给整下来,也是事无奈,心怀愧疚,这样一来也算是对他的补偿了。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不服,首先吵得闹的便是那白三。可当白土山领着山子
进来时,白三第一个无语了。而山子,煞是兴奋得接受了任务,握着白土山的手,
连眼泪都要流了出来。

    交待过后第三天一大早,吴凤凤便背着包要离开白家庄了,包括彩虹在内,
众人竟都为她送行。那场面也算得上是充满了壮观和凄凉了。

    几天之后,吴凤凤带领十数个妖艳的女人以万夫莫挡之势向北半县开来,上
有马县长的那把尚方宝剑,下有这几个让人欲罢不能的风尘女人。而这医疗站又
是法律的盲区,如此以来,吴凤凤一干人等是一路走来,一路绿灯,三天占一个
乡,两天攻一个站。一副浩浩荡荡横扫千军之势。俗话说“时势造英雄”,这也
使得吴凤凤在后来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此是后话,不提。

    白家庄,依旧是那个有着袅袅炊烟、莺歌燕语的村落,除了医疗站如集市般
热闹之外,其它地方一如往常,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静而又祥和。就像
是一款含情脉脉的面纱,可在这面纱下面遮掩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在家里,孙寡妇吃过了晚饭,连句话都没有说,便要出去。

    好多次了,都是这样,这一次白老汉再也憋不住了,连碗筷都没有收拾,悄
悄地跟在了孙寡妇后面,看她到底要到那里去。

    而孙寡妇却是没有发现的,她急急的去赴约,小碎步走起来比一般人跑得都
要快。只管望前走了,见了熟人连招呼都不打,也没有人主动和她打招呼,可见
在白家庄她是没有好人缘的。直直的望地里走去,根本就没有理会到后面会有人
跟踪。这让一瘸一拐的白老汉一顿好撵。

    这个时候有人下晚晌,刚刚背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她到好,才往地里去。那
架势仿佛知道地里面藏着金银财宝似的。

    已经是在地里了,四周不见什么人,天空缀满了繁星,整块田野在一派朦胧
迷离中仿佛蕴藏着无限的秘密。

    又往前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到了与邻村交界的地方,这个时候,孙寡妇
的脚步才慢慢放缓了。孙寡妇探着腰,向一块高高的玉米地发出了一种异样的如
犬吠的怪叫声,没有回应,又往前走,继续这样叫着。在这幽静的田野里似乎能
传到很远的地方。

    很快,孙寡妇便得到了回音,那是在玉米地里发出来的怪叫,白老汉走近了
听,才听清楚了,那是由人发出的声音。白老汉还猜不透这女人鬼鬼祟祟的要来
地里做什么。不过很快,他就要知道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和玉米杆摩擦的声音,随后出来一个人影,那人拉扯着孙寡
妇,还嫌怨道:“你咋才来,我都在这里等你老半天了?”听声音,是个男的。

    孙寡妇做声道:“急啥,我那锅还没刷呢,就跑来了。”说着,两个人就一
头钻进了玉米地里。

    看他们都钻到玉米地里了,白老汉才从隐秘的地方露出头来。想要往里进时,
觉得有些不便了,因为这样是会弄出声音来的。这对狗男女在做什么,白老汉能
猜出个大概了;而这段时间孙寡妇一直不着家,在做些什么,白老汉也明白过来
了。或者说他冥冥之中早已觉察到了,而现在所看到的做了证实。

    白老汉把头扒在地垄上听,在这寂静的夜里,是能听出一些声音来的,不听
则罢,一听这样的声音更是让他皱紧了眉头。男人的胸怀自然宽广,可这样的宽
广容不下一个女人对他的背叛,试问这世上,那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同别人
调情;那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同别人亲吻;那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在别
人的胯下肆无忌惮的叫……反之亦然。

    尽管白老汉与孙寡妇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一日夫妻白日恩”,古往今来,
羸弱如武大郎都要拼命反抗,更何况是白老汉。这是胸中长久压抑的愤懑,这是
无法忍受的耻辱,这是难以消减的隐痛。

    而在里面,幕天席地,在满天星斗之下,越发的放荡形骸,一个达达叫个不
住,一个亲亲叫个不停。露水的夫妻,图的是片刻的快乐;地里的野合,求的是
一时的欢愉。

    白老汉实在听不进去,一头往那玉米里的扎去,大骂道:“你们这两个不要
脸的。”

    两人干得正欢,听罢都吃惊不少,男的问:“谁?”

    女的答:“我男人。”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推开了那男的便往身上捂衣服,
都顾不得穿便分别向两边跑去。孙寡妇可是一个聪明的人,知道这野地里的好处,
蹲在一处便一声不吭了。

    白老汉三五步便冲到玉米地中间,借着星光看到这片被践踏的土地,把几棵
玉米杆叠加在一处,上面还有那对狗男女忘拿的衣物,其中有些还是白老汉认得
的。

    这个时候一些陈年旧事也莫名的涌向心来,让白老汉怒火中烧、难以自已,
吼道:“真是造孽啊!”低沉的声音如沉闷的兽吼,却也有无穷的力量。

    被抓个正着,方才抱着她一顿“情啊”“爱啊”乱喊的野男人,此刻早不知
道抱头鼠窜到那里去了。只留孙寡妇一人衣衫不整地在玉米地里躲着,隔着层层
叠叠的玉米杆,依稀还能看到白老汉的身影。在这一处哆嗦着一声不吭,生怕他
会把自己给找到。

    可白老汉骂了一通之后便走了,在这个时候找到她又如何呢?当初娶这样的
一个女人已经是笑谈了,而今要是让村人们都知道这件事的话那就是更大的笑料
了。

    白老汉慢慢的往回走,也在想着很多事情:可这样的女人是不能留在家里了。
白老汉知道,以她的性格,留着是更大的祸害。被人笑一时总比被人笑一世的好。
自己是老头子了,岁月的痕迹在人身上的刻画是十分残酷的,越来越干不动活,
越来越吃不下饭。可这个世界依旧是生龙活虎的世界,于是他们的性情就会发生
很大的变化,或是愈豁达——多半个世纪的生活阅历已使其悟透人生,只消度过
余下的黄金岁月便可以了;或是愈狭隘——或是生理的或是心理的种种不平的淤
积所产生的一种病态。

    白老汉回到家里,把属于孙寡妇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扔到自家门口,给彼
此一个脸面,这也未尝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白老汉已经走了很久,孙寡妇才敢动,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站了起来,抬
眼望,那是满天的繁星,只是孙寡妇是不配被这些星辰照耀的。她也觉出来了,
于是赶紧低头。玉米已经到了快要成熟的季节,玉米杆早长得比她还要高。

    孙寡妇似乎已经分不出东西南北了,往左走几步,见不到边,于是便往右走
;往后走几步见不到边,于是便往前走。不时有凤吹来,吹得玉米叶沙沙作响,
有时还夹杂着各种异样的响动,在这样的环境人是能对它做出各种想象的,特别
是对那些胆小的人。

    「2 」

    随着一声接着一声尖利的鸡鸣,在东天,太阳终于缓缓升起来了。彩虹洗完
脸的时候,头还有些晕晕的,这时便听到了敲门声。

    彩虹有些无奈地摇着头,刚开门便叫道:“土——娘,你这——”

    站在门前的是孙寡妇,头发有些乱,一脸的憔悴,似乎昨夜没有睡好,再看
衣服,明显被拍打过,但一些野草灰土还是在上面滞留了下来。还有那两个大大
的包裹很是碜人,仿佛它的主人要去进行艰苦的远足。

    彩虹正纳罕着,呆在原处一动不动。孙寡妇没有说话,推开彩虹便往屋里走,
彩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跟着孙寡妇往里走。

    走到正屋,孙寡妇把那两个包裹扔到了地上,便对彩虹说道:“你回你那个
狠心的公公家住去吧?这是我的家。”

    “娘?”彩虹不知道孙寡妇为何莫名地说出了这样的话,隐约地感觉着,这
可能和她公公白老汉有关系。

    “别这么叫我,我当不起。”孙寡妇的声音有些大,竟然把在一旁睡觉的妮
妮给吵醒了,妮妮呜呜地哭了起来,彩虹赶紧走过去抱她。孙寡妇却不管,继续
说道:“你们家我算是看透了,说的话是甜的,心却是狠的。”

    彩虹抱着妮妮,说道:“娘,您把话说清楚,这是咋了?”

    就在这时,白土山来了,他本是来叫彩虹去村委会上班的,看到这幅情景,
就知道他家肯定是出了事端,便也随着问:“咋了?”

    孙寡妇看是白土山,不敢太放肆,坐正了,可这样的事又很难开口,便支吾
着说道:“我和白老汉过不到一块儿了。你看看这些东西,是他把我给撵出来的。”

    白土山何等聪明,把眼珠子一转,心想,且不管他们老夫妻闹什么矛盾了,
这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很显然的一件事情,孙寡妇要来这里住,而
彩虹就必须得搬出去。看彩虹皱着眉头不知怎么做是好,白土山也假意作难,说
道:“你们家就巴掌大一块儿,你来这里住了让强子媳妇去哪儿?有什么事叫来
老汉一道协调一下。彩虹本来就是做这工作的,别人的事情没处理一件,却要处
理自己的事情了,传出去了,那也不好看。”

    “管它好看难看呢!”孙寡妇自知理亏,说到后半截便没有了底气,道:
“反正是我和他不在一块儿过了。”

    白土山正要开口说话,冷不防白老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劈头便骂道:
“你这个老不要脸的,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平素里是很难见到白老汉这样骂
人的。

    白老汉在屋里站定了,看到有生人在这里,妮妮又在呜咽着哭,便收敛了怒
容,不过那张老脸被怒气憋得铁青,浑身还在不住地发抖。

    而孙寡妇已然是要破罐子破摔了,道:“我就是再不好,你的心咋恁狠,大
半夜的把我的衣服扔出来,连家门都不让进。跟你过日子光受这窝囊罪了,我也
不跟你过了。”

    “一辈子都这样才好呢!我也丢不起这人。”白老汉说道,又对彩虹说:
“你回咱家去吧,别在这儿住了。以后她是她,咱是咱。”说完,在这儿呆了还
没有一刻钟的功夫便撒手而去。

    “走,走,现在就走。”白老汉走后,孙寡妇又耍起横来。不曾想这突如其
来的一场家庭变故受伤最深的却是她这个儿媳妇。

    彩虹抱着妮妮煞是窘迫,立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

    白土山心想彩虹定是要回白老汉去住的,因为那原本是她的家。但看彩虹是
一副忧虑的样子,便知道这里面定然是有些许苦衷的。

    “还不快收拾你的东西,赖在这里做啥?”孙寡妇不近人情,如是说道。

    “娘,我住东屋行不?”彩虹唯诺着说道。

    “不行。”孙寡妇说话时斩钉切铁,又道:“你没看白老汉刚才是怎么对我
了么?没生你,没养你,你也别叫我那个娘了,我当不起。”

    “那你让我们娘儿俩往那里住啊?”彩虹近乎是在哀求了。

    “住你公公家啊。”孙寡妇说道。

    白土山见孙寡妇如此欺负人,严厉地说道:“二婶儿,我白土山还在这儿呢!”

    孙寡妇抬头看看白土山,态度才不那么强硬了,说道:“支书,这是我们的
家事。”

    白土山道:“狗屁家事,我在这儿就是公事。”

    孙寡妇又道:“我和白老汉离了,让她住在我这里算啥。再说,我家就这么
大一块儿,我闺女来了还住呢!”

    见状,白土山义正词严地说道:“走,咱不在这里住了。村委会亮堂屋多着
呢。”说着,就往彩虹怀里夺孩子,又道:“把孩子给我,你去收拾下。”

    彩虹还没有让,妮妮的身体已经往前倾了,彩虹虽然为难,也只好把妮妮给
了他。啜泣着,开始收拾她的衣物。她的背影是那样的无助,仿佛碰一碰就会倒
下去。在这个院子住了那么长时间,彩虹对这里已经是相当熟悉了。于心,她是
完全不舍的,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可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要离开这
里了,胸中有诸般滋味难以言表。

    而另外两个人却是僵僵地站着。

    看到彩虹把好多东西都往包里装,孙寡妇有些不舍,伸出了手,吞吐着:
“那个——那个——”

    “那个是你的东西么?”白土山喊道。

    于是孙寡妇便不在说话了,白土山说道:“强子媳妇,是你的东西就全部拿
走。”

    彩虹不说话,只管默默的收拾。这时,白要篙却跑来了,一看,白土山果然
在这里,而今,他对这些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对白土山说道:“哥,放映室的
门还关着呢,四队的那些娘们儿都等着看录像呢!”

    白土山没怎么说话,从腰间抽出了一串钥匙扔给了白要篙,白要篙拱手接过
了。快走到过道时,白土山叫住了他。

    白土山说道:“等等,你村委会后把你家的三马车开到这里来。”

    “开来做啥?”白要篙随口问道。

    “你问那么多干啥?”白土山说道,“叫你开来,你就开来。”

    “哎!”白要篙应了声,便走了。

    院子里已经堆放了两包裹的衣物,此外,彩虹还养了数只鸡和两头羊,圈在
一处,呆会儿一并都要带走。

    彩虹的神情已经恢复过来,只是凄楚得很,而孙寡妇早在屋里就开始骂骂咧
咧收拾她自己的东西去了。

    彩虹挪到白土山跟前,小声说道:“土山哥,村委会真的能住么?”

    白土山一时愣了,随后恍然,说道:“能,当然能了。”又说:“有一间屋
子是招待干部用的能住几天。还有两间屋子一直锁着,收拾收拾就能住人。你…
…”

    “强哥没来,我不想回家住了。”彩虹忧虑了好久,才说出这些话来的。与
白老汉同处一个屋檐下,往年旧事已经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慌,那是一根任
谁都不能触碰的神经。

    “那,那就住村委会吧。”白土山兴奋地说道:“咋——你现在又是村干部,
在这里住是天经地义。”

    彩虹轻轻地点了点头。

    “嘟嘟嘟……”随着几声刺耳的发动机的响动,白要篙开着三马车来到了孙
寡妇的家门前。彩虹还没有出来,她那个爱看热闹的邻居条件反射似的从家里钻
了出来。

    “大侄子,这是要干啥?你这大干部都跑到我们胡同里来了?”

    “你没瞅见么?搬家。”白要篙开着车如是说道。在后面,不知那女人又问
了些什么,这次白要篙当作没听见,没有回答他。

    不敢挨近了,那女人就扶在自己家门口垫脚去看,不一会儿,白土山就提着
一个大包裹出来了,而后是白要篙,接着就是彩虹提着一些零碎细软的东西。那
女人沾沾自喜,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接下来白土山、白要篙、
彩虹三个人在过道里说些什么,因为离得远,即使是有顺风耳,这婆子也听不出
是什么来了。不过,她却是能做出各种想象的。可见,有这样一个邻居在旁,孙
寡妇声名远扬那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过道里,彩虹说道:“你们先去吧,我把这两头羊牵到我爹家。”

    白土山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把这些卸掉了再来拉。”

    彩虹执拗着,道:“不用了,这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看彩虹这样,白土山只得作罢,坐上车由白要篙嘟嘟地开去了。白土山就坐
在那车厢里,紧挨着他的,是两个包裹,那几乎全是彩虹平日里用的衣服被褥,
另一端放的是锅碗瓢勺等杂物。

    那两个包裹,一个包的主要是被褥;一个抱的主要是衣服。红的、绿的、蓝
的、粉的都露了出来,这可是彩虹的衣物,让白土山看得很是眼馋。望望四周,
自己就在车上,探手摸些什么,没有谁会注意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人的丑陋
与病态完全暴露出来。

    于是就偷偷的放手过去,摸着那些凌乱的衣物,竟是一脸猥琐的神情。由于
事发匆忙,再加上当时的情绪,整理这些衣物的时候彩虹是随意的。不曾想这些
衣物里面夹杂着一件女人最隐秘的东西。这让白土山两眼放光,如获至宝。

    “支书,这大包小包,锅碗瓢勺的是干啥去啊?”有人在路边冲他喊。

    白土山一个激灵,赶紧把那东西塞到自己裤袋里,说道:“咋——咋——搬
家。”未待说完车已经开出去了数米远,也不知那人听清楚了没有。不过到是把
白土山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些女人似乎天生需要依靠如同有些男人似乎天生善于给予依靠,这样的依
靠支持着她继续生活乃止可以成为精神信仰。甚至,有些女人似乎是藤蔓,不管
那是活物还是死物,不管那是坚强的还是脆弱的,也不管那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而现在无论怎样,心焦意乱的彩虹都不会想象得到白土山竟在车上做出了如
此卑劣的行径。等白土山走后,她牵着羊往白老汉家走去。

    走在大街上,她心里有各种想法,但此刻,她最想的是白强能够尽早从大狱
里出来。这样的话,她就有依靠了,不用像篙草似的随风摆动,感到无助了。虽
然就算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时,有好些主意都是她自己出的。

    十多分钟的功夫彩虹便来到了白老汉家,白老汉只是在院里抽烟,看彩虹来
了,仅仅是点了点头。

    彩虹把羊栓的羊圈里,圈里的那几头认生,甚至还抵着,但彩虹已经管不了
那么多了。往回走时,淡淡说了句:“爹,我走了。”

    白老汉站了起来,问道:“要搬到亲家住么?”

    彩虹说道:“我在村委会住,那里还有几间空着的房子。”

    白老汉道:“我白家真是对不住你了。”还未说完,就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爹……”彩虹叫了声,没说其它的,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彩虹来到村委会时,白土山正叫几个人收拾屋子。而这村委会平素里就很热
闹的,这让彩虹煞是过意不去,以为有给大家惹了很大的麻烦。

    白土山从屋里走出来后,看到是彩虹,就说道:“下午就让他们把床给运来
了。这屋是新房,以前还没有住过人呢。”

    彩虹道:“不用那么麻烦了。”

    这时有人好奇问道:“彩虹嫂,为啥要来村委会住,跟公公婆婆吵架了?”

    白土山把话当在前面,说道:“用你管?——干你的活去。”

    到了下午,彩虹要去放映室放录像,而白土山则去窑厂了。白要篙带着几个
年轻的后生去乡里买床,临走时,白土山给白要篙交待,让他买那种木制的好床
大床。白要篙虽然有些不理解,但不得不应诺。

    依旧是一干女人在看,不过片子是白土山选的,片名是《计划生育讲座第七
期——性姿势以及在性生活中应该注意的若干问题》。

    彩虹没怎么注意便插到录像机里让大家伙看。依旧是那个女人枯燥的讲述,
不过讲的内容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以前说的是法律法规常识,而这一次却是
要真枪实弹了。画面内一对外国男女正做着让最爱讲黄段子的中年女人都面红耳
赤的事情。不知道是谁偷偷的把门给关上了,把窗帘给拉上了。大家伙屏息凝视,
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大都是第一次看,就是就更加全神贯注了。有娃子嚷着要尿
尿,他的母亲也不去管。还有小孩儿竟然天真地问:“娘,他们咋脱光了衣服打
架?”他娘就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话。婆婆与小媳妇一同去看,也是谁都
不搭理谁。

    彩虹面红耳赤,走向前去,道:“这一盘拿错了,咱换一盘看吧?”

    有女人赶紧制止了她,说道:“别介啊,以前都是法呀律呀的,听都听腻歪
了,就这次放的最有用了。大家伙说是不是呀?”

    “是呀!”几个人在异口同声地说,这近乎是在起哄了。

    彩虹不得已只好走了出去,看到彩虹这个样子,又有人在背后议论了,“你
看,你看,她是想男人了。”

    彩虹开门时,冷不防竟然有几个小孩儿在门口处偷听,她走出来后赶紧把门
给关严实了。那小孩儿问:“强嫂子,里面在放啥录像呢?”

    彩虹一味地说道:“这录像不能让小孩儿看的。一边儿玩去。”

    彩虹从邻居手里接过妮妮,正在院子里百无聊赖,这个时候,一辆三马车开
了过来,径直开到了院子里,那上面放的是一张木制的双人床。做工虽不算考究,
但也挺严实的,彩虹以为这又让白土山破费了。

    到了傍晚彩虹才把这两间屋子给收拾好,这时才明白过来,现在的村委会其
实是更像一个大杂院的。医疗站的东子和李医生在这里住,白土山也常在这里住,
而现在又有了彩虹。几个大男人,她一个女人,这让彩虹觉出了些许不便宜,不
过,想着自己带着妮妮,也不认为会怎样了。这里至少是一个安身之所,只等着
白强被放出来,那样一切就都会变好了。尽管她知道现在入住村委会不合时宜,
但她又能怎样,没有白强在,万万不敢去白老汉那里的,内心深处的伤疤再一次
被揭起,那将是无比的伤痛。现在有了“工作”,她又是不能回娘家的,于是,
似乎就成了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

    在天还未暗的时候,白土山便来到了村委会,因为去村外的窑厂监督施工了,
浑身上下全是泥土,看彩虹要住的房子布置得差不多了,煞是高兴,还说什么要
为彩虹接风洗尘。彩虹盛情难却,可在这个关头,即使是不答应也由不得他的。

    于是便把白要篙、村会计、东子医生、李医生、白大夫连同山子及山子媳妇
一同叫来,等天完全黑下以后,去白肚子家要了酒菜,便在当院喝了起来。白土
山心想,既然这事藏不得掖不得,这事索性让大家先知道了的好,如此,便不会
被说什么闲话了。

    于是大家伙便围着那桌子坐了下来,白土山道:“今天让大家伙来也没别的
意思,一呢,在座的里面我对山子感最愧疚了,一直想把他给提上来。想当初我
们也是一块儿拼打过来的,现在一有机会我就提议他做了医疗站的站长……”

    还未待白土山说完,山子便举起杯子说道:“土山,你这对人真是没说的,
以后我一定好好干。来喝!”说着,自己先一饮而尽。

    其它人也跟着喝了些,有喝完的,也有没有喝完的。

    白土山继续说道:“这第二呢!我觉得要亏欠的人就是白强了。现在强子媳
妇又受孙寡妇的气,这可是我亲眼见的。所以就把她接到了咱村委会住。再说,
她是妇女主任,在这儿住,别人也不会有啥说道。以前强子对大家伙都不薄,现
在能帮衬他的就尽量帮帮他。”

    在一旁,彩虹也弱弱地说道:“等强子哥出来,我就搬回家了,不会在这儿
常住的。”

    “反正村委会的房子多,新盖的,又都是大房子。支书说得对,你是村干部
多住几天没啥的。”东子医生说道。其它人也附和着。惟有白要篙在一旁默不作
声。

    接下来便是以吃为主了,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酒过三旬,夜入五更。
人们陆续散去,东子医生与李医生也互相搀扶着向自己的屋走去。现场只剩下白
土山和彩虹。

    彩虹不胜酒力,面颊绯红,白土山也装起醉来。现场一片狼藉,这自然要让
彩虹去收拾,收拾完后,白土山依旧在原地坐着。于是,彩虹便说道:“土山哥,
回屋休息去吧!”

    “好……好……回屋休息去。”白土山斜眼看彩虹走近了,醉醺醺地说道,
要站起时,却是一个趔趄,要倒下去的样子,彩虹见状赶紧把他给扶住了。

    这让白土山很受用,歪歪扭扭地站好了,一只手只做不知,下意识地抱住了
彩虹。彩虹只知这人醉了,便没太在意。

    白土山住的是正屋,里面有个套间,摆了张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彩虹才
把他拉到屋里,已经累得她气喘吁吁了,使劲往床上放,给他脱了鞋袜,整个人
累得要散架了一样。又给他盖上被褥,正要往回走。可她不知道在整个过程中,
白土山都是假醉的。

    要走时,这个时候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彩虹没有回头,心脏却是跳得厉害,
那只手抓得很紧,足以让她浑身战栗。彩虹拼尽全力,终于挣脱。

    白土山没有强留,便让她走了,他知道这事实际上急不得,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一个激灵,翻转身,看他这个时候的动作,丝毫没有醉酒的样子,把门关了,
把灯给拉灭了。脱了衣服,又扒到床上,从墙壁里竟神奇地抽出一根木棍,于是
那墙壁上便出现一个一寸多大的洞来。

    而隔壁就是彩虹今天的住处。

    白土山看到,彩虹正坐在床上,捂着起伏不定的胸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便脱掉鞋上了床,当她褪去身上的衣服时,白土山的眼睛挣到了最
大。尽管因为各种原因体型不似先前那般丰韵完美了,但在白土山眼里依旧是让
他垂涎不已的猎物。

    此刻的白土山狠不能穿过了墙去,不过,很快,那灯便灭了。白土山躺在床
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本来不善良幻想的他,此刻在脑子里做出各种关于女人的
想象来。

    在另一个屋,东子医生和李医生正在窃窃私语着,东子医生年龄小些,他说
道:“这支书挺厉害的,吴凤凤刚走,就招另一个女人住下了,以后哦,咱又没
好觉睡了。”

    “不知道就别瞎说。”李医生说道,“我看那个叫强子媳妇的是个正经女人。
不听支书说了么,她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和婆婆吵了架才来这儿住的。”

    「3 」

    太阳照常升起,这一天一大早,便有人来敲村委会的大门了,是彩虹开的门,
彩虹开门去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彩虹叫道:“嫂,您这是——”

    那女人道:“不是该我们组看录像了么?我这是来看录像呢!”

    这让彩虹有些无奈,乃止尴尬。这些天大多数村人都把她当作是放录像的了,
以至于吴桂花找过她几次,暗示彩虹不要和她抢生意。在吴桂花的录像厅里,虽
然大多是村里面年轻的后生在看,但他们大多数是知道放的是什么录像的。这女
人的脸皮有时候也和年龄有关,年龄越大脸皮就会越厚。比如吴桂花,早已经到
不怕被人说三道四的年龄,于是乎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无碍的。彩虹却是不一样的,
她还是一个过门没有几年的小媳妇,方方面面都需要小心并顾及脸面的。不过这
就像人们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生活当中常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无奈。在旁人看来
是匪夷所思,但对当事人而言,有的是被逼的,有的是不得已的。就是在做这些
事时,内心里隐藏着多大的执拗,这是很多人所难想象的。

    白家庄有十个大队,每个大队差不多有二三十个小组,这一组一组的看下来,
不知道都要到猴年马月了。再者,秋收越来越临近,人们也是愈来愈忙了,来看
录像的常是那些没事找事做的闲人,没乐找乐做的常客,于是彩虹就给白土山说,
看能不能晚上再放录像,没想到白土山竟然同意了。如今白土山对她是百般呵护,
对她的要求那能不百依百顺。

    这样一来,彩虹去地里干活、工作便是两不误了。抗着锄头,抱着妮妮,走
出了村委会,仰头望天,骄阳似火,所谓的秋老虎便是如此了。在玉米地里干活,
拉妮妮去的话,那等于是活受罪,不过,时移则事移,彩虹也有了她很好的法子。
她的两头羊、几只鸡不是由白老汉养着么,而今分家门另家住的,这些畜生还是
归她的。于是去白老汉家便是名正言顺,而且也变得很经常了。还有一个最重要
的原因,那就是把妮妮放到她爷爷那里。

    来到了白老汉家,白老汉刚吃过饭,正在屋檐下,百无聊赖地剔牙。见她抱
着妮妮,白老汉眼前一亮。

    彩虹说道:“爹,我来喂喂鸡和羊。”

    如此说,白老汉有些介意彩虹的见外了,道:“都在一个圈里,我一块儿喂
了。”

    彩虹把妮妮放下来,妮妮甜甜地叫道:“爷爷!”说着,就向白老汉走过去,
她知道她今天的任务是什么,那就是去陪她爷爷。

    看到如此可爱的一个孙女,白老汉立即眉开眼笑了。彩虹借机说道:“我那
里还有几袋饲料,过两天一并拿来。”又说:“爹,你今天还去地里么?”

    白老汉知道彩虹是什么意思,便说道:“不去,你忙你的事吧,我在家看着
妮妮就成了。”

    彩虹应诺,便走了出去。这一日要去王坟,那是一块花生地,这块地是离村
最远的,所以彩虹又骑了辆自行车。

    初秋的天气,天高气爽,彩虹骑着车迎着凤在田间飞快地行使,两边是绿油
油的庄稼,前面是一马平川的土道,连日的不快与阴霾全都烟消云散了,彩虹的
心情也刹时畅快了许多。

    翻过一座小土坡便是他们家的地了,黄花谢了,早已下针,绿油油的花生田
里依旧有几只蝴蝶在飞。这一年雨水充足,施的肥也够多,秧子又没疯长,该是
能丰收的。惟一能阻碍丰收的便是地里的杂草了。

    彩虹从车上下来,支好了便开始去地里干活。一年四季里,所有劳作中,这
个应该算得上是最悠闲的,天气也好,不热不冷,而且做起来也不费力。一手拿
铲,一手拿草,只一下,它便被连根拔起了。所以干到中午的时候,她都不觉得
累。不过,看看上空,日已偏西,她也确实该回去了。

    回到白老汉家时,白老汉正和妮妮在津津有味地吃着饭。看到彩虹来了,妮
妮很高兴,赶紧放下筷子跑了过来,说道:“娘,你来尝尝,爷爷做的菜可好吃
了。”

    彩虹往桌上暼了一眼,这三道菜虽算不上丰盛,但做得很精致,色泽也好,
不用去吃,光是闻,就已经是香气扑鼻了。一个大辣椒炒鸡蛋、一个红烧茄子、
一个是蘑菇炒肉。这都是白老汉的拿手菜。

    彩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妮妮在这儿吃吧,我回去吃。”

    “不嘛,娘,不嘛。”妮妮撒娇道,“我要你也在这里吃。”

    “在这儿吃吧,不差那一筷子的。”白老汉如是说道。

    彩虹面露羞色,但还是坐下了。白老汉欣慰,而妮妮高兴得不住地拍手。有
了孩子能让彼此之间的亲情增加好多的,而以往的那些不快,确实会被抹去不少。
不过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被摸掉的。

    席间无话,吃过了饭,彩虹抢着去刷碗。刷完碗,与妮妮逗玩一会儿便又开
始去地里了。白老汉照顾妮妮,这让彩虹感到很放心,看来孙寡妇的离开也未尝
不是一件好事。

    那辆已有些破旧的自行车再一次行使在田间地头,按照彩虹的预算,这块地
在天黑前就能把草给拔完的,不单是她家的,而是连同白老汉那几分地一起。这
么想着,彩虹骑车时加快了速度,不免有些欣欣然了。

    费力骑过土坡,一幕景象让彩虹目瞪口呆,一人正拖着另一人往玉米地里拽,
彩虹看清楚了,那拖人的就是白二狗,而被拖之人是谁却无法一下看清。光天化
日之下,这白二狗真的是无法无天了。彩虹曾被无端受辱,见此状更是感同深受。

    彩虹想想,现在才一点多钟,这个时间,多数人都在家里,很少出来干活,
这也是白二狗敢如此放肆的原因。不过,看白二狗频频对村人调戏,他的确称不
上是个人了。

    彩虹未来得及多想,放下车便朝他们奔去,大喊:“白二狗,你给我停下。”
彩虹声音很细,喊起来也不怎样的有力。她也是一个怕事的女人,若是在以前,
她可能会躲着不管的。可是今日不同了。

    白二狗听到后,还是愣了下,看空旷的田野,只彩虹一个孤单的身影,便又
转怕为喜了。还骂道:“你不好好在家里伺候支书,跑这里撒啥野来了?”

    彩虹并没有听他的话,继续骂:“白二狗,你这畜生。你赶紧把人给放了。”
顿了顿,又说:“支书就在后面呢,你要是不怕的话,那咱等着瞧。”彩虹知道
这白二狗一向是对白土山唯唯诺诺的。

    这下白二狗慌了,松开了手,道:“别介啊,我们这是闹着玩呢,你看你就
当真了。”白二狗拉了拉坐在地上的那个女人,问道:“你说是不是?”

    那女人却一声不吭,头发遮着,也看不出来是谁。

    白二狗往前看看,以为白土山立马就会出现,说道:“咋咋——你们忙,你
们忙,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说着,也不往正路上走,一头扎进了玉米地里。

    彩虹走上去劝,那女人抬起头来,彩虹看清楚是谁了,就是原来的村支书白
得柱买来的媳妇王可英,在这几年里,彩虹只是见过这女人几次面,却从未说过
话。在白家庄在这样的年龄,别的女人都如麻雀般唧唧咋咋整天介说个不停,但
惟独她,至少彩虹从未见她说过话的,所以,仅有的几面也能让彩虹变得印象深
刻起来。

    “嫂子,你没事吧?”彩虹问道。

    王可英用手理了理自己的乱发,低着头,站了起来,却并没有说话,弯腰拾
起那个篮子就要走。

    看她的背影,彩虹一阵心酸,这是一个容易被欺负的女人,而事实也是如此,
关于她被白得柱打骂,关于她和山子,以及其它一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彩虹
禁不住说道:“我们都是苦命的人。”

    一句话却让王可英停住了,说道:“你哪儿知道我受的苦哦。”说完,又要
走。彩虹急忙走出几步,拉住了王可英。

    从王可英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她抹掉眼角的泪痕向外走去,能够
去聆听这样一个女人的倾诉,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释然。比起王可英来彩虹
觉得自己是懦弱的。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苦的女人,但是今天她不这
么想了。自己等待的还算是一个希望,而王可英等待的是什么呢!但是她却依旧
那样倔强地活着,她的生活除了沉默便是坚韧,这也是一种默默的抗争,是对上
帝的嘲讽,是对命运的揶揄,然而对自己而言是什么呢?

    若不是因为妮妮,彩虹在这一夜可能就不会离开王可英了。走到白老汉家时,
妮妮早已经睡着了。比起在吴桂花家,在这里的确是让彩虹放心不少的。

    “爹,她睡了多长时间了?”彩虹问。

    “小军放学后就陪她玩,结果玩得太累了,才吃过饭就睡着了。”白老汉如
是说道。

    如此,彩虹暗想,妮妮已经睡着很长时间了,看妮妮睡得那样香甜,彩虹无
心去把她给叫醒的,因为妮妮睡性浅,抱起后,若是醒来很容易哭。但是又必须
把她给叫醒。

    果然如此,彩虹刚弯身去抱,妮妮就哭了起来,不管,继续去抱她,妮妮哭
声愈来愈大,腿和手也不得闲,胡乱地弹腾着。抱起要走时,不仅嚎啕大哭起来,
还使劲扭动着身躯一副要奋力挣开彩虹的样子。彩虹一直去哄,也不起多大作用。

    白老汉看了心疼,说道:“那就再让她睡一会儿吧。”

    说来也怪,妮妮刚一接触那床,哭声就停了下来。这让彩虹多少有些尴尬,
要去抱,却又要哭,如是三番。

    无奈,白老汉干脆说道:“今儿,就让妮妮在这里过夜吧。”顿了顿,白老
汉又说道:“我是她爷爷,按理也应当这样。”

    对白老汉之于妮妮的喜爱,彩虹是丝毫不用去怀疑的。再望一眼,妮妮的确
是在那床上睡得香甜,她实是不忍让妮妮哭一路的。

    不过要走时,彩虹还是有些不舍,道:“爹,那就麻烦你了。”

    从白老汉家出来,整个村子都很静,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再有几声不
知是从谁家院子里传来的犬吠,这都是让彩虹加快行走步伐的因子。

    村委会的大门是开着的,院子里出奇的静,借着星光环顾四周,这让彩虹突
然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做,本来放松的神经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正屋里的灯是亮着的,这说明白土山还在,彩虹敲了门,唯唯诺诺走了进去。
没想到白土山却是笑脸相迎,还做出一副十分关切她的样子来,不等彩虹说话,
看到彩虹进来,白土山站了起来,劈头便说:“你去那里了?咋才来?”

    彩虹道:“土山哥,我,我……”彩虹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白土山走到彩虹跟前,轻拍着她的肩膀,俯下身,耳语着:“你这么晚回来,
不是让人担心么?”

    白土山过分的关怀让彩虹觉得很是不自在,彩虹道:“土山哥,我知道了。
那录像……”

    “录像的事你不用管。以后你想放就放,不想放就不放。都随你。”话语有
些暧昧,耳畔一阵燥热,让彩虹觉得很是不自在。

    “那我回了。”彩虹转身要走,可就在这个时候,白土山一把抓住了她,拥
入怀中。怀里有这么一个尤物,周身的血液全都沸腾了起来,把那个脑袋也冲得
很涨了,这样的情景不知道想过多少次。这是白土山从没有过的感觉,连话都说
不清楚了,叫道:“这——这么久了,我对你的心思,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原来一切都不是彩虹想的那样,彩虹恍然,无数次,在暂时失去白强这个壁
垒之后,彩虹都曾天真的暗示自己,白土山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他对白强的愧
疚,一种兄长的关怀。女人之于男人,总是有着好的揣测;而男人之于女人,却
总是动着坏的心思。

    彩虹尽力要挣脱白土山,道:“我们,我们不能这样的。”

    白土山却死死抱住她不放,就是在今天李医生和东子医生被吴凤凤给调走了,
偌大的一个村委会就剩下了白土山和彩虹。这也是白土山如此大胆的一个原因,
机会难得,白土山等了这么久,已让他殚精竭虑,已让他心力交瘁,尽管这个男
人有着常人难以有的韧性和耐力,但是紧要关头,但是时至今日,他不想把这个
机会给放掉了。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白土山知道那对她而言将意味着什么。

    于是,紧紧地把她给抱住,便往床上放,两只手肆无忌惮地在那个曾幻想了
无数次的身体上游走。而彩虹觉得无比的愤懑,仿佛是被大山给包裹着,这近乎
是酷刑,让她发出了低沉的怒吼,却也有着十分骇人的力量。

    “这样不行!”彩虹用尽全力,还是挣脱了出来,站在一旁,惊慌失措地说
道:“你这样欺负我,咋能对得起还在大狱里的白强。”

    看彩虹是软硬不吃,白土山躺在床上先是一愣,继而变出一脸的可怜相,从
床上起来,竟然跪到了彩虹跟前,道:“彩虹,我是一时动了坏心思,我不是人,
我不是人,你原谅我吧。”抱住彩虹的腿,拿起她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打,“你
狠狠地打我吧,你这样打我,我才能醒过来。”

    而彩虹那里会去打,窘迫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彩虹,我是无心的,我对不起在监狱里的白强啊。你原谅我吧,你就原谅
我吧……”一时间,白土山竟然哭诉起来,比那些戏子演得都要像。

    而彩虹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白土山这个样子的,女人的心仿佛是水做的,向来
都是那般柔软。把人想得那样好,特别是男人。彩虹撇开白土山的手,说道:
“土山哥,你对我家我情有恩,我一只拿你是当我的亲大哥的。你……你这个样
子我受不起……”还未说完便走开了。

    依旧半跪在地上,望着彩虹离去的背影,白土山那摇尾乞怜的神态又变得冷
漠而凶狠起来,仿佛一只狼,特别是那双眼睛放出异样的光芒来。

    他站起来,把门给关上了,往床上一躺便拉灭了灯。很快,一道亮光透过墙
壁过来,白土山眼巴巴地去看。看到彩虹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什么都没有做。但
他不知道,她脑子里却如同江水在不停地翻滚着。

    毫无疑问,彩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这样女人的命运又往往是“多舛”的,
她们大都有这样的经历,比如彩虹,刚嫁到白家庄就遭白三的调戏,接着便有白
土山的谄媚,白二狗的非礼,甚至与白老汉的那段难以启齿的往事。在她的周围
仿佛就是这样声色的世界——是盯着自己身体不放的异样的眼神,甚至来自至亲
;是周围的人对自己不断的骚扰,有好人也有坏人。于是便也见怪不怪了。今日
白土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彩虹也是能够原谅他的,看他那一副哀求的样子,又
想起以前的种种的好来,就更觉得那是无心之过了。

    而现在的彩虹,惟希望白强能尽早出来,如此,就不用这般委屈求全的过日
子了……

    而在另一个屋,白土山贪婪地看着,那里有悔过的意思。这便是“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或说是“狗改不了吃屎”。随手从床下拿起一件衣物来,举到跟前如
狗般在嗅。那东西仿佛有鸦片的功效,再放眼去看时,双眼大放异彩,在此刻,
他的本性已经被迷失了。

    「4 」

    彩虹起得很早,站到院子里望望天,东方还只是鱼白肚。清冷的空气里有一
股泥土的芳香,深呼吸下,沁人心脾。回头看,正屋的门还锁着,这个时候白土
山应该还在酣睡。就是这样一个回头,猛然间,让她想起了昨夜发生的那件事情。
不过彩虹更愿那是一个噩梦,而不是真实的东西。于是便不再去多想了。

    今天,鸡鸭不用她去喂,孩子不用她去领,彩虹所有的工作都需要在那片黄
土地上进行。于是,简简单单吃过了饭,便抗上农具,骑上车开门而去。

    白土山睡醒浅,开门仅仅那吱嗡的一声,他便醒过来了。昨天一夜都没有睡
好觉,他在想事情。这样的男人能够很快想出一种或是几种解决问题的方法来,
可是昨晚想了好久,这表明他还在忧虑。

    起床时,白土山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从床上坐起时,看到凌乱的床上赫
然还放着那件他偷来的衣物,白土山突然觉得很恼火,拿起来就往地上掷去。可
是没多久就又捡了起来,重新小心翼翼地藏到床角。

    穿好衣服后,他在屋里来回找着什么,终于找到了,那是一包药,就是上次
带彩虹去县城看白强时,买的那包药。看看挂在墙上的日历,已经是九月份,有
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必须得让自己采取一些行动了。

    从村委会走出去,他急急的回到了家里,白娇凤刚起来,看到白土山大喜过
望,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白土山先说道:“咋——我给你买的药,你尝尝。”说着,就把手里的那包
要递给她。

    白娇凤看那只是一个小包,便问:“这是啥药?”

    “你说啥药?能让你生娃。”白土山如是说道,“快就水吃了。”

    白娇凤看着白土山,有着些许的高兴,接过了,道:“还有别的么?我一起
吃。”

    白土山道:“就这个。这是个偏方,贵得很呢!”看白娇凤没有立即要吃的
意思,白土山可等不及了,从屋里倒了水,就让白娇凤喝。

    看白娇凤正要喝时,他把家里的大门给关了。而后把白娇凤拉到屋里有些异
样地看着她。

    以前从未这样,自己的男人从未这样看过自己,这让白娇凤很是不适应,但
却是窃喜的,羞涩道:“咋了?”说着,一仰脖,那药丸便顺顺当当进到了肚子
里。

    “你,你吃了药啥感觉?”白土山关切地问道,不过很明显,他的好奇要大
过关切。

    “没,没啥感觉。”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奇怪地说,“能有啥感觉?”

    白土山知道药效不可能这么快,他也只有耐着心去等了,还没一会儿便问:
“真的没啥感觉?”

    白娇凤早已感觉到身上有些异样。仿佛感冒了,脸有些发烫。便说道:“有
些热。”

    白土山看她面颊绯红,知道已经起作用了,这让他想起了买药时那保健店老
板说的话:“吃了这种药,就是再贤淑的女人也都会变成荡妇。”不过向来卖东
西的都是那能自夸的老王,白土山菜贩子出身,自然不会全信这药贩子的话。至
那买来以后,心里也一直在琢磨这药的效果如何,他自然不敢在自己身上用的,
于是就给白娇凤试。

    “你给我吃的是啥?有些难受!”白娇凤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有一种东西
在体内涌动着,让她胸闷得厉害。而在这时,额头上也开始渗出汗珠来。

    白土山还不想戳破自己的谎言,道:“这是起药效了,吃了这个,你就能怀
娃。”

    尽管有些难受,但白娇凤还是信了白土山说的话。不过,那药效越来越强了,
口干舌燥,却又不想喝水,这让白娇凤不禁皱起了眉,仿佛有股东西从肚子里进
入下体,像无数个蚂蚁一样在爬动着,无数条蚯蚓在蠕动着,无数只蜜蜂在扇动
着,让她觉得瘙痒无比。她有一种强烈的要求欢的欲望,在白娇凤的记忆里,这
样的感觉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白娇凤抓住了正在一旁像是看一件罕物的白土山,叫道:“土山,土山,我
想干那事儿。”

    看到这个女人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迷失了本性,这让他更觉得稀奇和兴奋了,
原来这样也能够给他带来快感,他急于想知道这个女人接下来会怎样,却并不理
白娇凤刚才说的话。

    白娇凤先把自己的上衣给扒掉了,露出了一对松松垮垮的奶子,又要去抱白
土山,白土山闪在一旁,不让她抱。白娇凤又要去抱,白土山依旧闪在一旁。在
这屋子里两个人到像是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就是在清醒的时候,依靠白娇凤那笨拙的样子,也是无法能捉到白土山的。
白娇凤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这是做啥嘛?你日我吧,我想让你日。”

    而白土山索性一跳,便跳出了门外,心急手快的他还飞快地把门给锁上了。

    “你这是做啥?”白娇凤摇着门疯也似地说道。

    而白土山依旧在骗她,“你得忍着,这样才能生娃。”

    白娇凤信了,白土山的话没有理由让她不信。于是不再摇那门子,不再喊着
让白土山去日她。可在身体里那急速涌动,渴望能够得以释放的痛楚又有谁能知
道。

    白土山站在院子里,听屋里渐渐没有了动静,觉得纳罕之极,便通过窗户往
里面看。眼前的景象让白土山大吃一惊,白娇凤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在做着极其不
雅的动作,伴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呻吟声仿佛是要证明这个女人有多么需要男人
的抚慰。不过,这也正是白土山的杰作。

    而她的男人就在门外,且还把她给锁到了屋里面。

    在此刻,白土山看一眼在药物的作用下变得极其放荡的白娇凤,然后把手里
的药瓶握得更紧了。

    看白娇凤渐渐恢复了平静,白土山才把锁给打开,有些嫌恶地从地上捡起那
些凌乱的衣物,往白娇凤身上一扔,说道:“快穿上吧,这大白天的,也不嫌丢
人。”

    白娇凤仰八叉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正冲着白土山傻笑,仿佛刚才就
是与这男人尽情云雨了一番。白娇凤坐起,要去抱白土山,白土山却不让,斥责
道:“快把衣服穿上。”

    无奈,白娇凤只好乖乖地去穿衣服了,不过,刚才的经历还是让她倍感惊奇,
说道:“你说咋回事?吃了那药,咋会光想着日屄呢!”

    既然这么问,白土山就需要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了,不过,对于骗这个女人,
他向来是不用动脑子的,先骂道:“看你说的是什么欠操的话。”接着,便又解
释道:“这是我前两天去县城开会时求的一个偏方。吃了这个就能怀上娃,刚才
我为啥不和你弄?你是因为你在和天上的神做哩!”原来骗子是没有什么信仰的,
那怕是在亵渎神灵。

    白娇凤看白土山手里还握着那个药瓶,说道:“你还有一瓶药呢,全给了我
吧!”说着,就要去拿。

    白土山不妨她这么说,却是舍不得给的,便说道:“| 你吃那两粒就够了,
吃多了也不好。”

    “那你要那么多做啥?”白娇凤不禁问道。

    “这……”白土山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了,顿了顿,便严厉地说道:“用你
管。”站起来,要走时,又露出了凶恶的嘴脸,说道:“把屋收拾干净了就赶紧
到地里干活去,一会儿我就去地里看,要是见不到你,看我不收拾你!”

    「5 」

    彩虹去地里干活时,又碰见了王可英,见她正弯着腰在地里拔草。彩虹把车
停在了地头,走了过去,便喊道:“嫂子,来多久了?”

    王可英见是彩虹,也变得眉开眼笑了,说道:“没多久,才半个钟吧!”

    此刻,太阳正在东天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而天空蔚蓝蔚蓝的,她的宽广让人
感到心情无比的舒畅。

    因为刚入秋的原因,天气变得有些冷了,若是起得太早还需穿上外套。田野
上是一片墨绿的颜色,仿佛水洗过一样干净,而那空气里也满是水的因子,吸一
口,沁人心脾。

    两个女人就一同坐在这地垄上,仿佛是两朵并不美丽但却迷人的花。

    ……

    “娃还放在她爷爷哪儿么?”王可英如是问道。两个女人,特别是已婚的女
人交流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孩子,仿佛他们就是生活的全部。

    “昨个就是在她爷爷那里住的。妮妮粘床,睡着了任是四匹五匹的马都不能
够把她给叫醒的。”彩虹说道,“她现在亲她爷爷比亲我都厉害,今儿我还没有
去看她呢!”

    听彩虹这么说,王可英是一脸羡慕的表情,道:“还是你们家好!”

    本是无意,但彩虹知道,自己又可能触到她的伤心事了,在很早以前,白得
柱的父母就把王可英的儿子给接走了。而先前在白得柱的教唆下,这个儿子对王
可英向来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就是在这个女人身上,彩虹觉得自己是幸运且是幸福的。昨日通过交谈,她
也知道这个外表柔弱、表情麻木、不善言谈的女人心里蕴藏着多么大的倔强与坚
强。在未来,生活于她没有任何可供慰藉的想象,但她依旧这么活着。生活便是
如此的残酷,不然,又能让她怎么样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个苦命的女人都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知音。彩虹
握住了王可英的手,说道:“嫂,我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顿了顿,
又说道:“嫂,今天我在你这儿干活吧?”

    “那怎么能行?”王可英推却着。

    “我又不是光在你家干活,干完了你家的,再去我家地里。”彩虹如是解释
道,又说:“两个人在一处干活,那才有意思。”在王可英跟前,彩虹俨然成了
一个能说会道、口齿伶俐的女人。

    听罢,王可英只是感激的点了点头。

    于是,蔚蓝的天空下,便出现了这样一副景象:鸟儿不断地在啁啾歌唱,如
绿色海洋一般的广袤田野上,有两个并行的倩影,他们在一处缓慢前行,或站起
来相视而笑,或弯下身继续劳作。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是永久不变的规律。当彩虹托着疲惫不堪的身体
回到村委会时,只是偶尔去窑厂看了下,休息了一天的白土山正容光焕发地在院
里迎接。

    同昨日相比,这一日,彩虹来得是有些早的,而且心情也是舒畅的。通过这
两日的相处,妮妮已经与白老汉打得火热,彩虹已经“很难”从白老汉手里把妮
妮给要回来了。况且彩虹在晚上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做,带着一个占手的孩子也
不是很方便。

    院子里依旧是那样热闹,白土山说道:“大家伙正等着你放录像呢!”

    吴桂花走来,这一次轮到他们组看了,夸道:“我这侄媳妇就是这样勤快,
自己都做村干部了还天天下地干活。你们可谁都比不上。”

    “这还用说!”另一女人说道:“我看强子是撞上桃花运了,挑着灯笼都难
找呢!”

    “叽叽喳喳瞎扯个啥?是来看录像呢,还是听你们几个女人在这儿闲唠嗑呢。”
说着,就把一盒带子交给了彩虹。

    彩虹说道:“大家别在院里站着了,赶紧进屋吧!”

    说着,一干人等鱼贯而入。彩虹最后一个跟了进去。

    刚进屋,他们都在说个不停。这一伙在说这个。

    ……

    “听说那个吴凤凤了么?就是前段时间来咱白家庄开医疗站的那个,现在在
其它乡又开了好几个点呢!”

    “咋没听说?领了几个骚蹄子,把咱们这儿的几个乡都跑遍了,真不要脸。”

    “听说咱的支书……”

    放映室里的灯关着,录像已经开演了,女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禁了声,看那电
视。片名是《计划生育讲座第十三期——如何过好性生活》。

    又是那个女人板着一副面孔讲着关于男男女女的那些事情,她道:“观众朋
友们,这一期的节目主要是给大家讲如何过好性生活。大家都知道,和谐健康的
性生活是夫妻间感情的润滑剂。举一个反面的例子,据国外一家权威调查研究机
构,导致婚姻破裂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夫妻间性生活不和谐。

    随着社会发展以及人民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越来越意识到,性在
人们生活特别是夫妻生活间的重要性。性的方式也越来越多样化情趣化,现在,
结合性学专家多年的临床研究,我们对一些性交姿势进行逐一讲述。

    一:骑马式……“

    解说虽然枯燥,但画面却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电视里面出现了一男一女“做
爱”的画面,不过男穿着小裤,女的穿着三点式,依着主持人的解说,做着假动
作。

    私下里,吴桂花对身边的人说道:“这有啥?我家的那些可是动真格的,啥
裤子都没有穿呢!”

    “真的?”一女人有些不相信似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们都去看看。”吴桂花转而又说道:“才一块钱一
张票,又不是很贵。”

    ……

    除了他们的响声,人们屏息凝视,再也很难找到其它的声源了。电视真是一
个好东西,可以让人足不出户而了解外面的世界。可以让那最私密的事也能这样
形象地展示出来。这是另外一个组,大多数女人依旧是第一次看,不过,这是在
晚上,又关了灯,没有人会看到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表情也不会引起过多人的注
意。而彩虹已经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在暗处站着,也不像先前那样拘谨了。在
这个信息闭塞,交通不畅的地方,好端端的一个计划生育讲座,愣是让他们当作
毛片来看了,仅仅就对性事的态度而言,看来民智还是需要开化的。

    而在另一个屋,白土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情处在极度的亢奋和焦躁之
中。这好比新婚,只为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可这又比不得新婚。因为他手里握
着一包东西。那足以让一个最贤淑的女人变得浪荡不羁。白娇凤的表现让他欣喜
若狂,这表明那卖药的老汉所说的十之八九是正确的。东子、李医生都离开了村
委会,刚才白土山好好看过了,妮妮也不在这里,估计是去白老汉家里了。这可
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去的一幕幕都在白土山脑海里浮现出来,而这都是
和彩虹有关系的,从她还是一个新媳妇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她了,他们一起去卖
菜,她的言谈举止,她的一笑一颦,都是那样的迷人。那时的她娇媚可人,她的
每一处都触动着他的心弦,而那时的白土山是自卑的,内心是压抑的,他是入赘
的女婿,他是村里的外姓,他怎么敢表达自己的心声。而今不一样了,他是白家
庄一手遮天的人物,他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几乎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然而在彩虹
面前,他依旧是自卑的,这种自卑源自内心最深处的那份触动。

    姑且这么说,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最英勇的男人也会觉得自己卑微。可是,
在所有男人的骨子里又有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总希望把世间美物尽揽胸中,甚至
供自己肆意蹂躏。所以,男人们也总是充满矛盾和忧虑的。

    白土山也有优柔寡断的时候,他的各种思想在进行激烈的挣扎和博弈,不过
都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大的好处,尽管也可以说这个自私的男人是爱这个女人的。
他需要给自己留后路,他需要事情向着自己最希望的方向发展。

    窗外熙熙攘攘的,想必那录像已经放完了,白土山抹去额头的汗珠,就像一
个慷慨赴义的勇士,他已经做出决定了。趁着夜色,又有几棵树的遮蔽,沿着墙
角走,没有人注意到他堂堂一个支书在做这些事情。来到了厨房,他很容易就把
药倒进了彩虹常用的那个暖水瓶里。在他出来时,院子里的人甚至还没有走尽。

    彩虹把人都送出去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关上了大门,整个村委大院
里霎时静得很,静得有些骇人。作为女人,她是有些怕黑夜的。

    从茅房里出来,又向厨房跑去,拎着那壶水就要进自己的屋。却不想碰见了
白土山,彩虹现在有些怕这个男人了。但人就在咫尺,又不好不和他打招呼,彩
虹道:“土——土山哥,你今儿还在村委会睡哦?”

    “是哦,还在这儿住。咋——明儿个窑厂建筑队的包工头要来这里。在这里
好谈……”比起彩虹来,白土山对这次的谈话更是觉得尴尬万分。因为毕竟他心
怀不轨。

    彩虹又问:“东子和李医生他们都睡了么?”

    “咋?——”白土山继续编撰着他的谎言,道:“咋——睡了,今天他们回
来的早,都睡了。”

    “哦。”彩虹觉得白土山今日说话有些不大正常,不过还是没有多留意,只
是说道:“那我也回屋睡了。”

    借着屋外的灯光,白土山看到,那女人拎着的就是那个暖水瓶。

    知道这水瓶里的水多,刚才放药时是着意加大了药量的。一切风平浪静,白
土山却是内心忐忑,目送彩虹进了屋,他也进屋了。

    拉灭了灯,爬在床上瞪大了眼睛偷看,堂堂一个村支书、劳动模范正觊觎着
别人的妻子。

    而在这屋里彩虹如往常一样,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而后往盆里倒了水洗脸,
又往另一个盆里倒了水洗脚。把脏水倒了出去,又重新回来,忙了这么大一阵子,
也确实有些干渴了,把那一杯水端起来一饮而尽。而后便是脱衣、拉灯、上床。

    盖上了被子,她觉得自己是一下子就能睡着的。可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先是觉得肚子微疼,继而这种痛变了质,换作燥热开始充盈全身,有股火从胸中
往脑子里开去,把那些个昏昏欲睡的神经全给激活了,开始变得亢奋、狂躁、迷
乱。

    月光下,她如一条不小心跳到岸上的鱼儿来回地翻动着身躯。脑海里如过电
影似的,把与白强交合的场面展现出来,这里面甚至还有白老汉,甚至还有白三
以及其它一些曾经戏谑过她的人,都不是完整的,全像是记忆里是碎片。

    她猛地拉开了灯,披上衣服,发现自己已经是大汗淋淋了。这是半醒半迷的
状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为了让自己镇静下来,她又倒了满满的一杯水,
一饮而尽。接着又是一杯。

    重新躺到床上时,发现这并不见效,反而越来越严重,全身都渗出了汗,把
贴身的衣物都给溻湿透了。嘴里不停的呢喃着,像是生了病。整个世界就像是着
了火一样,她需要男人紧紧地抱着她,拥着她,去挡这火,但是没有人会帮她的。
她觉得自己就要融掉了一样,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了。这使得她不禁叫出声来。

    “啪——啪——啪——”从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彩虹你不舒服么?”

    彩虹已经无暇去考虑白土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敲门了,仅凭那一丝还算清
醒的意识,觉得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白土山进来的。于是便艰难地叫道:“…
…没,没啥事?……”却也知道白土山听到了没有。

    白土山不在去叫了,也不在去敲门了,但是在门口处却传来了吱吱的声音,
他是在拔门闩。村委会的门就是他自家的门,他是无比熟悉的。并没有费多大力
气,那门便吱嗡一声开了。

    彩虹赶紧把被子往身上捂,不过方才的春色还是被白土山给一览无余了,白
土山却故作镇静,对彩虹说道:“你刚才咋了,我听着像是生病了?”说着就走
了过去,就要去摸她的额头。

    彩虹急忙拉着被子往后缩。白土山分明看到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渗透出
来。白土山不管,继续探身去摸,还关切的说道:“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了?”于
是便把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这一触不要紧,带给彩虹的感觉却是如同电击一般,
那唯一清醒的意识霎时绷断,全身的毛发都树了起来。“强哥!……”她颤叫道,
哭中带着笑。

    他知道,现在的她是多么的需要男人的抚慰。只是一句“强哥”让他心里透
凉。在此刻,白土山的表情很复杂,或喜或悲或忧或愁,那是一种让人难以名状
的神态。就在白土山要离开她的时候,彩虹却始终紧紧地抱着白土山。

    他闻到了她身体里所散发出来的清香,他触到了她如脂的肌肤,这不正是他
梦寐以求的么?于是白土山咬咬牙,顺手把灯给拉灭了。

    在黑暗里,白土山到显得不情愿起来,而彩虹却似发了疯一样,拼命地去释
放着自己的身体。

    “慢点儿,你慢点儿……”白土山禁不住喊叫着,仿佛是在受刑。

    药物的作用,让她的听觉和视觉全都降到了极限,她那里能听得到,看得到,
把白土山给压在身下,或着她以为压着的是白强,不过在此刻这一切都显得不重
要了。总之她的身下有一个人,而这个人能够冲掉他身体内所淤积的欲望。她的
灵魂已经出窍或是暂时的被麻痹着,她的身体里只有欲望需要进行彻底的排遣。

    而辛辛苦苦布下这个局的白土山只有招架之功,实无还手之力了。白土山甚
至觉得有些迷糊了,自己身上骑着一个女人,她的声音是变了调的,她的样子是
看不清楚的。她压在自己身上,如此放浪形骸,比起那些妓女来有过而无不及。
这恰恰也是因为他,让一个好端端的女人变成了这副模样。于男人而言,交合真
是如此重要么。或者,这得归错于千万年来一直在男人的身体里遗留着并被传承
着的那个兽性的因子,应该也算是进化中的缺憾吧。

    不过,这只是一开始的情况,慢慢的,白土山也便得兴奋起来,虽然他知道
这仅仅是因为生理的摩擦而产生的作用。事情既然这样,就无需再管许多,背负
着道德的愧疚被他亦然给卸下了。他拥有控制这种情绪的能力,否则早就被折磨
得不堪了。

    在性事上,男人是无可否认的进攻者,他一手抱住女人的后背,一手支床,
吃力地坐了起来,而后,双手搂住彩虹的腰,两个人就这样互相迎合着,男人还
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脑子里还可以想诸般事情,而女人却不是一个正常女人了,
她思想的王国只有身体需要的存在。即便如是女人的嘴里还在不停的呢喃着:
“强哥,强哥……”不知道那白土山听到这个又该如何作想。而他也只能皱着眉
不让自己去想,闭上眼,不让自己去听。把思想交给了身体,把意识交给了欲望,
冲击着,迎合着,两个抽离了精神与意识的躯壳在放荡无极地媾和着,吟叫着,
甚至咆哮着。没有人能分得开他们,没有人能阻止了这些。

    当一声长吟之后,从欲望的山峰下来,跌落谷中,仿佛是被瀑布冲淋着,彩
虹霎时顿悟了,白强还在监狱里,她搂着的这个身体并不是他丈夫的。在这漆黑
的夜里,她无法确切地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可她清晰地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尽
管脑子有些蒙,但从她刚有一点儿清醒的意识时,她便松开了手。

    屋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两个粗粗的喘气声,一种声音显得
那人很怕,一种声音显得那人很慌,两个人就这样尴尬了好一阵子,一只手试探
着往前摸去,彩虹曲卷着身体,触电似的往后躲。虽然看不清楚,但似乎能觉察
到在床上的这个人是谁。

    “彩虹!……”再往前抱时,他终于叫出了声,“我……”没说完话便饿虎
般扑到彩虹身上,彩虹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正着。

    彩虹要推开时,而他的身体已经进入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人惊叹这个
男人对女人的身体了解得是如此熟练。

    “别,别……”她推着,她挡着,可这又起什么作用,一开始就无法阻挡,
到这时就更不能阻挡了。

    “我喜欢你,我要你……”白土山动作着,叫嚷着,一时间这里成了他的主
战场了。

    那身体里要释放的欲望与压在身上的这个人本能的反抗,两种力量在进行激
烈的冲击。那外在的抵抗便显得稍弱了。那发出的声音让人分不出是喜是悲是迎
是拒,于是在男人的胯下,女人几乎是要任由摆布了。

    白土山像发疯的野兽一般,肆意地冲撞、吼叫。不过,由于过度的亢奋,他
虽然是身经百战,阅女无数,但很快便收尾了,这总有意犹未尽的感觉,紧紧抱
住彩虹的身子。

    但彩虹怎能忍受得了这样,她已经完全清醒了,内心被极大的恐慌占据着,
仿佛惊弓之鸟,久久不能释然,她依旧不是很清楚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来到她床
上,为何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却发生着这样的事情。

    奋力地推开了白土山,男人通常在这个时候没有多大力量给女人以抚慰了,
黑夜里把衣服胡乱地披在身上,哆嗦着。

    白土山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在他内心里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多年
的夙愿一次那能够,他要永久的占据这个女人的身体。

    于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说:“我在屋外听到你叫,以为你病
了,进了门,却想不……”

    “你啥都别说了。”彩虹哭泣着,这里的前因后果,她还是无法弄清楚的,
只觉得是那样的莫名其妙,她甚至是在哀怨自己的浪荡因此而觉得羞愧的。又说
:“你回吧,这事咱谁都别说。”她天真的以为隐瞒是遮丑的最好的方法。

    可白土山那里肯愿意,在黑夜里要去碰彩虹,彩虹却不让她碰,白土山便说
道:“虹,我是喜欢……”

    “不,不,你不要说了。”彩虹道:“你走吧,赶紧走吧。我明天就离开这
儿。”

    白土山也知道这个女人会这么做的。实际上,白土山已经意识到,不管怎样,
他都无法掠获这颗女人心的。于是,他也只能选择别的方式了。

    白土山死皮赖脸着不走,脸也阴沉了下来,道:“事儿做都做了,咋不让说!”
顿了一会儿,伸手把灯给拉亮了。让彩虹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把衣服被子往
身上捂。她有些害怕了,不知道白土山要做什么。

    这是彩虹神经过度了,白土山是要往身上穿衣服的,系好了皮带,往床上看
了一眼彩虹,又说:“你不能走,你想想看,这事儿要是说出去了,你还怎么在
村里活人。就是你不想活了还有你孩子,你爹,你娃!……”

    白土山撩下这一句话便走了,而彩虹却呆了,却傻了。事情的发展完全是超
出了她的预料,她揣测着人世间的种种美好,可白土山的复杂完全是超出了她的
预料之外。所有一切都是这么糊里糊涂,她还来不及想,但却又是实实在在发生
了。

    女人的身子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轻薄的,几千年来所传承的道德章法,让人都
把自己的身体看得无比的高贵与庄重,与白土山做了这样的事情,且不理事情的
来龙去脉,巨大的羞耻感侵蚀着她的身心,一时间把她的理想,把她对生活的希
冀全给打乱了。未来被乌云笼罩着,再一次变得迷茫而又不可琢磨。她是连死的
心都有的。

    可是白土山最后说的那些话,又让她不寒而栗,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是一个人,
她的男人,她的孩子,这些比她的生命都还要重要。他们是她的荣耀,也是她极
力想保护的对象。

    这么想着,彩虹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好了,她的大脑处在极其迷乱的状态,这
比身体的疼痛更厉害,饱受着各种思绪的折磨。在另一个屋,白土山都是把这一
切看到眼里的,可是,他能够觉出自己的无耻并为自己的行为自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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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蛮村3》第十七章中秋

    「1 」

    彩虹屋的灯一直亮着,这女人一整夜都没有睡。在另一个屋,白土山也是穿
着衣服,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但凡这样的男人睡性都很轻,那怕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把他们给吵醒。
况且昨天晚上他是做了噩梦的。梦见自己被抓了起来,戴着手铐、脚镣,村里的
人,村外的人,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所有的人都指着他,骂他,甚至拿
东西往他身上投,往他身上砍,再后来白土山竟然被压到了刑场,一排的武警,
戴钢盔穿青衣,齐刷刷地举起了枪,瞄向他。只听得一声枪响,吓得白土山从床
上一跃而起。可见,不管怎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做了亏心的事情,在良心上都
是会受到这样或是那样谴责的。

    白土山惊得一身的冷汗,发觉这只是一个梦,心里才有了少许的宽慰。从窗
外看,这天刚蒙蒙凉,想起了昨夜的事情,白土山来不及整理衣服,便又趴到了
床上。通过那墙洞看到彩虹在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似乎睡着了,似乎本就没有
睡。甚至觉得在隔着那蓬乱的头发有一双眼睛正瞪着自己。让白土山一阵胆寒。
不过看了好久,彩虹依旧纹丝不动,这让白土山放心了,以为这女人是睡着了的。

    而于别人而言,很难想象彩虹这一晚是怎么过来的,哭也哭过了,想也想过
了,慢慢的睁开眼,天已经大亮,彩虹艰难地坐起来开始梳洗、整理自己的衣物,
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而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走出去让
人们看到她这个样子么?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只会嘲笑不会同情的。

    看到彩虹在来回走动,白土山有些坐不住了,再看到彩虹提着包裹往外走时,
白土山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就抢先跑了出去。

    彩虹走到房门口时便被白土山给拦住了,白土山问:“你干啥去?”

    彩虹不理欲要继续往前走,白土山依旧使劲地拦着她,有些狠狠地说道:
“听我的,你那里都不能去。该说的昨天晚上我都给你说过了,你要是敢不听话
你们一家人都落不着好。”

    彩虹吓傻了,包裹掉在了地上,整个身子也依在了门框上。白土山借势把她
给抱住了,变了一副嘴脸,柔声地近乎谄媚地说道:“彩虹,这么些年了,你该
知道我是喜欢你的。跟着我你会享福的。”

    这么一说,彩虹恍然,原来长久以来,这个衣冠禽兽都是没有安什么好心的,
已经细想过了,昨日的事很可能是被他计划安排的,她知道即使自己真的需要男
人的抚慰也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时,一股莫名的怒火开始从胸中激荡起
来,让彩虹难以抑制,全都集中在了眼上,冷冷地瞪着白土山。这让白土山心惊
胆寒,不得不松开了手。

    彩虹背起包裹便向前走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白土山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
嘴巴,心里面多是自责与无奈。而在内心里,白土山是不想放过这个女人的,不
管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有时,来自骨子里的那种强烈的占有欲会让他迷失本性,
要不,也不会做出昨夜的事情了。

    正在院里盘算着该如何做的时候,有人进来了,男的二十多岁,女的三十来
岁,看穿戴像是城里人,但也像是城里的那种穷人,只是具体看不出是做什么。

    “请问白支书在这儿么?”那男的问。

    白土山见是来找他便及时的调整了思绪,深呼吸一口,说道:“我就是白家
庄的支书。”

    见一下子就找到了正主,两个人还是有些大喜过望的,那女的说道:“我叫
李辛芹,他叫赵柄安,东子和李医生不刚走么,吴凤凤吴院长把我们调到这儿来。”

    白土山心里暗暗想笑,心想,这吴凤凤什么时候当上院长了。吴凤凤给白土
山打过招呼,说是从县城里重找了两个人来白家庄,不想这么快,看来这吴凤凤
的确是一个能人,有了碗里的,还不忘这锅里的。

    因为窑厂上的事还有很多,除了分一些红利,医疗站上的事白土山没再插手
那么多,吴凤凤让这两个人来见自己,也只是想给自己个面子。

    白土山看看身后,说道:“村委会住不下了,我再找人给你们安排别的地方
住。其它的一些事情,在来之前,凤凤都给你们交待过了吧?”

    “交待过了,让我们好好干。”赵柄安兴冲冲地说道。

    白土山说道:“我一会儿还要去窑厂,你们去医疗站吧,用不了多长时间山
子就拿钥匙来给你们开门了。”

    说着,白土山便领着两个人走了出去。刚好走到医疗站,山子拿着钥匙来到
了这里。已经有人在这里等着抽血了,大多是外乡人,自己村的人彼此都是熟人,
占着地主的优势,不用等,来了就可以加塞抽。

    白土山给他们介绍过,几个人相互认了且又寒暄了下。

    白土山道:“吴凤凤在其它乡里的那几个点不是已经开起来了么?为啥还这
么多外乡人?”

    山子边开门边说道:“听说南半县那几个点全倒了,所以咱们这儿的人才多
了起来。”

    李辛芹赶紧插话,说道:“我们就是从南半县过来的。那里的老板杀了人,
被抓了起来,没有人主头,我们就散伙了。”

    山子道:“我也听说过,有这事。”

    白土山心想,不光是北半县,这南半县也很快都要是吴凤凤的天下了。看来
吴凤凤这个女人的确是不简单的。依靠她那十几个姐妹门儿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进
乡里,用了不长时间便占领一个个要地,如今十几个乡的医疗站都建好且已经归
在她麾下了。这还不够,她还不断的向其它地界扩展,而今南半县的老板东窗事
发,其部署向她归附,吴凤凤更是势力大增了。相较而言,自己真的是自负不如
了。不愧是戏子出身,真有当年武媚娘的风度,穆桂英的气魄。照此看来,称她
为吴院长也是恰当的。

    白土山冷笑两声,不再去想,对山子说道:“过几天有干部要下乡,村委会
里面是不能住人了。他们两个住的地方的事就交给你了。”其实,这又是白土山
随口编造的一个谎言,并没有什么人要在村委会住的,而是他想独占这里。

    “成,没问题。”山子拍着胸脯说道。

    “那我去窑厂了,这几天正在建,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呢!”白土山如是说道。

    “成。”山子道,“这边的事情还有我呢,你就放心吧。”

    白土山走后,山子便开始给他们吩咐差事了,道:“现在忙,先把行李搬到
里屋去,等晚间不忙了,我再把领你们到住的地方去。”

    这两个人初来乍道,接连应诺,出来后,山子给他们讲:“算上我们村卫生
所的白大夫,以前咱们这儿是三个医生,那两个前两天让吴——咋——让吴院长
给调走了,现在你们俩来正好补齐。”

    山子指着那些等待卖血的人说道:“这前两天根本就忙不过来,现在你们来
了还是按以前的规矩摆三个桌子。各整各的。”又说:“对了,你们在那个医院
呆过,干这个干了多长时间了?”

    李辛芹说道:“我们没在医院里呆过,倒是在县卫生所好好学了两个月。干
这个都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不管多胖的都能找到血管,扎针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赵柄安在一旁
帮衬着说道。

    “那就好。”山子说道,又要给他们说些什么,却被边上走过来的一个老汉
给拉住了,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要给山子说些什么。他是吴家庄的,常来这里卖血,
山子是认得他的,看他的样子,山子心领神会,对李辛芹他们两个说道:“你们
先干着吧,我有些事。”

    山子一进去,那老汉便要塞给他烟,山子假意推辞,说道:“吴大爷,你这
是做啥?”

    被山子唤作吴大爷的人说道:“这没啥,先接着,先接着。”

    “这……你……”山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过了。

    “这一回来,我还想在这儿抽血。”吴大爷面露难色,如是说道。

    山子却说道:“那可不行。你前两天刚来过,在那个血本本上都记着呢!要
是上边查下来了,这可不少说。再说,您也得为您自个儿的身体着想啊!”

    吴大爷却说道:“我这身子板硬得很,没啥的。娃年底就要结婚,现在连彩
礼钱都还没有凑齐呢!在你这儿抽了,还能去别人哪儿抽来着,可吴家庄就离你
们白家庄近,我也懒得去跑了。”

    山子打量吴大爷这副身子骨,的确是有些担心的,不过,拿人家的手短,吃
人家的嘴短,山子看吴大爷一副哀求的模样,也断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便
问道:“你儿子有血本本么?”

    “他有的。”吴大爷说道:“他在咱市里打工,也卖血。不过那边管得严,
一个月就抽那么几次。”

    山子皱着眉头说道:“那就不好办了。”转而又想:“那你老伴呢?”

    吴大爷说道:“在瘫痪在家呢,他那身子比不得我,就是抽了血也不会有人
要的。”

    “说的不是这个。”山子说道:“改天拿你老伴的身份证去县里办个血本,
到时候你用两个就成了。”

    “我去人家给办么?我这个本都……”吴老汉有些为难的样子。

    “像你这样的年纪,你去当然不成了。得我去,我已经办过几批了,不过你
得在家等几天。”山子如是说道。

    “成。只要能尽快办好就行了,我娃在年底还等着娶媳妇呢!”吴大爷再一
次这么说道。

    “我得给你说一下。”山子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办这个还得交五十
块钱的跑腿费。现在人都是一个顶一个的用,让他们跑一趟县城也挺不容易的。”

    本来可以收更多的,只是山子把自己的提成给去了。这医疗站虽归她管,但
好多东西,都是吴凤凤走时定下的规矩,山子是做不了主的。被抹掉了村主任的
帽子,他对现在的职位是感恩戴德的。

    “这个……”吴大爷忧虑一下,但最终还是痛快地答应了,从贴身的衣兜里
拿出一沓皱巴巴的钞票,递给山子,憨笑着说道:“这个本也应该的,不能亏待
了你们。”

    山子本不好意思,但还是接过了,看吴大爷欲走还留,山子便说道:“今儿
是真不能抽了,过几天您在过来,不让你排队。”

    “哎!”吴大爷应了声,不得不走了。从那些卖血的人群里走过时,看到排
队的,看到卖过血后在数钱的,甚是艳羡。

    「2 」

    晚饭的时候,彩虹是在白老汉家做的。白老汉看到彩虹这一天都是在他家里
呆着的,一会儿喂鸡,一会儿喂鸭,一会儿扫地,一会儿抹桌。好像总也有事干,
妮妮在一旁玩,却也不知道哄她几句。白老汉看到她带来的那个包裹了,只是彩
虹没有说,白老汉也没有好意思去问。而这一切在前两天是丝毫没有征兆的。

    虽然有妮妮在,但与举止异常的彩虹同处一院,让白老汉感到甚是尴尬,两
个人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正经说过话,特别是于白老汉而言,在彩虹面前,他经
常是失语的,能不说的尽量不说,能少说的尽量不多说。于是,吃过了午饭,白
老汉连声招呼都不打,抗起锄头便去了地里。

    到下晌的时候,彩虹已经把一顿丰盛的晚餐给做好了。席间,妮妮已经睡着,
彩虹抱着妮妮同白老汉一道围着桌子吃饭。

    未几,彩虹有意无意地说道:“爹,我想搬回来住。”

    “成。”白老汉一边嚼着饭,一边说道,咽了进去,便问:“要住那间。”

    彩虹道:“还是西耳房吧,我收拾了的。”说着,彩虹禁不住哭了起来,叫
道:“爹!……”

    白老汉早已看出来了,只是他不说不问,毕竟,他对这个女人是有些了解的。
便说:“不管咋的,这里都是你的家。”又说:“当初,你把孙寡妇招来,我感
激。你的心思,我懂的。可那女人和咱不是一路的,休了到好,遂了她的的心,
也省咱的心了。”

    彩虹也不抬头,说道:“爹,以前的事儿,说不提咱就都不提了。妮妮——”
彩虹看着怀抱里的妮妮,又道:“妮妮还小,强哥很快就会出来,您也健健康康
的,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的呢!”

    “哎!”白老汉应着,如今的老人,要么不说话,要么话又说个没完,仿佛
是泄了闸的洪水,又说道:“为了咱白家,你是做了不少的,想起那些个事我就
觉得剜心的痛,你说我对得起谁。第一对不起的就是你,还有强子、孙女,就是
以后老了,连他在地下的娘,我都是没脸见的。”

    “爹。”没有别的人在,彩虹索性也同白老汉打开了天窗说亮话,那数年的
愤懑压在胸中,的确让人有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彩虹道:“爹,你总是这样自责,
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过去那么些天,就不要再去想了,眼下的日子最重要。”

    “哎。”白老汉应着,遇到这么一个懂事的儿媳,很是让他感慨万端的,道
:“现在有了妮妮,等强子出来后你们再要个男娃,那咱家就齐整了。”

    ……

    两个人正在说话间,白土山进来了,带着笑容,起码对白老汉而言和这个对
他们家不薄的支书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的。只是进来时连点儿声响都不带,这确
实让人觉得有些纳罕。

    彩虹只管抱着妮妮,爱理不理,白老汉却热情地招呼着:“看你咋不早来,
我们这是刚吃过饭。”

    “我也是吃过才来的。”白土山看着彩虹说道。

    “那赶紧坐会儿吧。”白老汉说道,不过他瞅白土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又
看彩虹是那副神态,全然不知那是为何。

    “不坐了,说几句话就走。”白土山一脸鄙夷的神态,与白老汉的热情形成
了强烈的反差。白土山说道:“村委会等着你去放录像呢。一大堆人已经在那里
等着了。”

    “这——这可是正经差事,你看人家做支书的都亲自跑来了。多大的面子啊。”
白老汉有些胆怯了,料想白土山肯定听到了些什么的。若是其它的浑人到不至于
多么的害怕,他可是堂堂的支书,有名的能人。

    白老汉不明白,但彩虹能品出这话里的威胁的味道,她看似外表平静,实际
上在内心里隐藏着巨大的恐慌,刚才的话他们都没有道破,却是任何一个正常的
人听到了都能引起猜想的,有的时候,这样的猜想比人们知道事件的本身更会让
人觉得害怕。

    彩虹抱着妮妮站了起来,轻声说道:“爹,你收拾桌子吧。我出去一趟。”

    “哎!”白老汉应着。

    彩虹把妮妮放到了床上,妮妮正睡得香甜,抹着妮妮的刘海儿,彩虹掠过一
丝笑意,那么的美丽与安详。不过,扭过脸,旋即便消失了,又把脸绷得很紧。
那张脸上岁月并没有刀刻多少痕迹,但也仿佛经历着不尽的苦难与沧桑。

    彩虹走出门去,有时候她会觉得她面前的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白二叔,那我也去了。”白土山说完也跟着出去了。

    望着他们离去,白老汉煞是担心,不知道彩虹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她
今日是这样的反常,更不知道白土山听到了什么,说起话来阴声怪气的。

    对于方才彩虹与白老汉的对话,白土山是听进去了一些的。具体情况他不甚
了了,不过白土山敢断言,彩虹与白老汉之间应该是有着不正当关系的。这让彩
虹在他心中的位置一落千丈。他曾尊敬得奉若女神的女人竟然是人皆可夫,且与
一个被她唤作公公的糟老头子有着不正常关系,这多少有些让人难以适应。不过
白土山知道这只是他个人的臆想,至于实际情况怎样还需要去证实。但有一点可
以肯定,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一个女人了。

    一路无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白家庄村委会。推门进去时,彩虹稳定了
一下自己的情绪,她以为这里面依旧是那一群吵吵闹闹等着看录像的女人们,谁
知道进去后看到整个大院安静得很,并没有其它人在。

    彩虹要回头时,只听见“啪”地一声,大门已经被白土山给关上了。预感到
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这让彩虹惊慌失措。低头要走,白土山却一把抱住了她,
白土山有些狠狠地说道:“你这女人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彩虹使劲挣脱,这么说道。

    “你这女人——啊——给那糟老头子都不说给我。”白土山一边抱着彩虹一
边往里拖。

    “你不要胡说!”彩虹惊恐地叫着,“你这个畜生,放开我,快放开我,我
会被你给毁了的。”

    “骚蹄子,我把你给毁了?你还会把我给毁了呢!”白土山凶相毕露,恶狠
狠地说道:“你叫啊,你喊出来,全村人都会知道你的丑事。不光是你和那白老
汉的,还有你和我,我就说是你勾引的我,看村里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哦,天哪……”听白土山这么说,彩虹惊恐之极,不敢大声喊了,一下子
瘫软下来,哽咽着说道:“你还是把我给杀了吧!”

    白土山把彩虹给抱了起来,奸佞地笑着,道:“以后好好伺候我,不会亏待
你的。”说着,就把她给放到了床上。彩虹闭上了眼睛,只能忍气吞声,又仿佛
是行尸走肉,任由这男人在自己身上肆意蹂躏。

    而除了这些,她又能怎样?她无法反抗,反抗只能激怒这个魔鬼一样的人,
她可以去死,但是她的家人呢!前一段时间,刚与王可英相识时,彩虹是觉得自
己比她幸福幸运的,但照现在状况,她所受到的痛苦与创伤几乎是无人可比了。
人生就是这般世事无常,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

    而爬在彩虹身上时,看着让他沉迷多时的脸,白土山又变得温柔起来,让人
怀疑和刚才那个动作粗暴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一手握住了彩虹的脖子,脸上露
出了欣喜的表情,柔声说道:“软的不吃,硬的不要,什么法都使过了,你这女
人就是不着道。你说我怎么就迷上你了?”

    “你就是个畜生,亏我们家敬你,亏我叫了你这么长时间的大哥。”彩虹骂
道。

    “你知道个些什么?”白土山说道:“我也给了你们不少好处了。都是你不
知道好歹,要不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份上。”说着,就要去亲彩虹,彩虹把头倒在
了一旁,就要去摸彩虹,彩虹把身子扭在了一旁。

    “啪!——”一计响亮的耳光响起,彩虹不再乱动了。

    ……

    从彩虹身上下来时候,白土山边提裤子,边有些气喘地对一动不动的彩虹说
道:“明天你把你的东西搬来,让娃和她爷爷住。”

    ……

    「3 」

    玉米叶黄了,连一丁点儿的绿色都没有,玉米杆都是那种干枯的黄色。一阵
凤吹来,哗哗作响,更没有了那青衣披身,凤一吹来,沙沙作响的威猛气势。一
排排地在地上矗立着,倒像是植物界的兵马俑。

    花生也不见得怎么好,虽没有褪去青色,但又大多是残枝枯叶,仔细去看,
叶子上通常还会有斑,仿佛是主人家经管不好,让它们沾染了病。

    在这时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田野里是一副衰败的景象,就连路边那一排排
的树,叶子开始枯萎、凋落,凤一吹过,总是能落下一大片来。

    但这也是个丰收的季节,只是比起夏收来,少了份火热的激情,多了份世事
的沧桑。夕阳下,看那在凤中晃动着自己孱弱身躯的玉米杆,仿佛就是在对自己
这一生进行最后的回顾。

    今年的收成也确实没有去年的好,白家庄地少人多,前些年分地时,每个人
的积极性都很高,干劲也都很大。可是随着地越来越少,即使是把全部精力都花
在这上面,那也带不来多大收成。于是好些人都出去打工或是干起了副业,特别
是今年,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有了来钱最快的方式,挽起袖子那一针管的血能
抵得上几天的工。甚至几个别的懒汉都不在管自家的地了。

    但大多数人不是那样的,地是农民们的根。

    这一年,白老汉一家依旧是和白建设一家搭伙计。

    苍茫的天空下,两家人合在一处正在杀玉米,白小军和妮妮在地头玩,每个
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玉米杆,你追我打的,很是热闹。是这黄土地上唯一的亮色。

    这杀玉米是一个很费力气的活计,需卖力的轮起头向下扎去,轮的位置不
对,或是力气不够,都不能连根拔起,好把式一下就够了,但女人们做这个通常
要多费下力。

    回头去看,一排一排的玉米已经倒地,吴桂花抹着额头上的汗,便喊道:
“彩虹,这都是爷们儿干的活,剩下的够他们干了,咱去掰玉米棒子吧!”

    彩虹早已经是香汗淋淋了,别人不说停,她断然是不会停的。听吴桂花这么
说,便拿着头走到白老汉跟前,说道:“爹,你用这个吧,这个好用。”

    “哎!”白老汉看一眼彩虹,接过了,继续干,扬起的尘土有一人多高。虽
然他年纪大了,但看来却还是有些力量的。

    彩虹快走几步,与吴桂花并排往回走,吴桂花问道:“妮妮断奶了么?”

    彩虹说道:“想给她断呢,这段时间一直让她和她爷爷睡。”

    “这时间过得真快。”吴桂花说道:“强子没犯多大的事儿,也该出来了吧?”

    彩虹羞道:“年底吧,年底就该出来了。”

    “那啥时候再看他一趟去。”吴桂花又问。

    “八月十五。”彩虹如是说道。

    “记得给他带些月饼,我记得强子是好吃这个的。”吴桂花说道。

    “哎。”彩虹应着。

    走到地头时,看白小军和妮妮玩得正欢,吴桂花喊道:“军儿,让着妮妮,
咋——咋——想不到你们两个能玩到一块儿去,你比妮妮大一辈呢!”

    彩虹也说道:“小军、妮妮,你们俩别玩得太疯了,要是累了就歇会儿。”

    “哎!”他们异口同声地应着。

    吴桂花和彩虹开始蹲在地上一边唠嗑一边掰那玉米棒子,吴桂花说道:“彩
虹,我最近看你气色不大好,脾气也变了,见人都爱理不理的,是那里生病了么?”

    “哪有!”彩虹一边掰着玉米棒,一边遮掩着:“这几天活多,可能是太累
了吧。”

    “男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强子不在,够你受的。好歹有个公公吧,又是半
个人(指白老汉残疾)。”吴桂花就是话篓子,一边干活一边说道:“你在村委
会还当着差么?”

    彩虹赶紧说道:“是有事做的。”

    吴桂花不知道彩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她那个小卖部做为白家庄小道消
息的聚集地,对于彩虹和白土山的传闻,她是听说了一些的。不过都是捕风捉影
的事儿,她也不好意思去问。

    吴桂花说道:“这家家都过得不容易啊。就说我家那口子吧,天生就是一个
干劳力的命。也不知道我这辈子造得什么孽,实实的闷葫芦一个。三脚都踹不出
一个屁来。只他闺女从学校回来了才能看见个笑脸,平常在家里有饭就吃饭,有
活就干活,连像样的话都不给我说一句。我这可是守活寡哦。你说我辛辛苦苦操
持这个家是为了啥?”说着,便抹下几滴泪来,倒不像是装的。

    对于吴桂花的话,彩虹是相信的,从进白家门以来,白小玲给她说过,而她
也亲眼见过,吴桂花与白建设之间确实是没什么感情可言了,年轻的时候能够走
到一起,或许他们真正相爱过,但如今所谓爱已经成了奢侈品,甚至压根就是不
存在的。那周而复始的日出日落,那亘古不变的男耕女织,看似平淡而祥和的生
活真的是削去感情的利刃么?

    这几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对自己的事彩虹都无法去想,而对别人的事更是
无限顾及了。惟独见了妮妮,她还能挤出些笑容来。于是,对吴桂花的遭遇,彩
虹也只是说道:“婶子,你宽些心。”

    夕阳西下,是收工回家的时候,也是农民们最惬意的时候,忙碌了一天,甚
至可以说是一季,收成就全在这几日了,所以不管多累,或驶着马车,或开着机
动车,载着的都是收获和喜悦,他们都是满心的欢喜。

    由于车上装满了玉米棒子,而离家又近,彩虹是抱着妮妮同吴桂花一道走路
的。那晚霞不似夏日时那般热烈,整个大地在朦胧中而富有神韵,人们彼此热热
闹闹打着招呼拉着一季的收成往家里赶。彩虹也是深受感染的,连日来的阴霾暂
时给遮蔽了,连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这一路上,不晓得吴桂花在叽叽喳喳说些
什么,她只是随声附和着,或许心里正想着一件能让她感到开心的事吧。

    太阳落山后,天空逐渐暗了下来,但还是能看得见人形的,村里面的人抬头
不见低头见的,不论亲疏都熟悉得很,瞧个轮廓都能知道那人是谁来。

    就是如此,彩虹在路旁的一块田地里看到了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彩虹停驻了
步子,对吴桂花说道:“婶,你把妮妮领到她爷爷家去吧,我还要在地里呆一会
儿。”

    吴桂花知道彩虹要做什么,便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又到这个点儿了,帮
她做啥?”

    彩虹道:“天都这么晚了,她还在地里干活,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就你觉悟高。”吴桂花笑道:“我也不是落后分子啊。”又说,“来,妮
妮,让花奶奶抱抱。”说着就把妮妮抱了起来,道:“走,咱回家去。”

    走到地里,彩虹转身冲吴桂花喊道:“告诉她爷爷,晚饭让他自己去做,我
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去呢!”

    “好!——”吴桂花应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未几便消失在了车流里。

    黄昏时的田野模糊得仿佛隔了许多层透明的纱帐,正在地里苦干的王可英抬
头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向她走来,立马就猜出了是谁。

    直起身板,抹掉额头上的汗珠,说道:“都这么晚了,你快回吧。”王可英
知道彩虹是要来帮她忙的。

    在这女人面前,彩虹却有些俏皮,说道:“都这么晚了,你不也没回。”掳
起袖子去帮王可英掰玉米棒子,还说道:“这么一大车,我看你一个人怎么拉回
家。”

    王可英操着浓重的巴蜀口音,淡淡地说道:“能拉回家的。”

    彩虹知道她的意思,说道:“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些。”说着便弯下腰来帮
她做活。

    其实,王可英是乐意有人帮她忙的,对彩虹她也颇有好感,被贩到白家庄十
多年,碍于特殊身份,曾找不到一个能说体己话的人。王可英并没有注意到彩虹
的表情,但在干活的时候,她是偷笑的,估计因为天色太暗的缘故,也没有人能
看出来。

    这时,苍茫的天底下,广阔无垠的田野里只有这两个人的身影,远处看显得
模糊而又单薄,不远处已是万家灯火,从那里传来的依稀的人声和着这里的风声
更是印证了这里的寂静。与白天人们人们热火朝天干活的场面相比,宛若两个世
界。

    每到这个时候,打晚晌的人也总是归心似箭的,干起活来比平日里都要快许
多。这是辆人力推车,容积小得很,比不得马车,不大功夫就已经装满了。

    王可英拉车,彩虹在一旁给她推。进到村里时,王可英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
珠,说道:“这么晚了,就去我家吃饭吧?”

    这其实正合彩虹意的,假意婉言了几句,也便应承了下来。

    做饭时,彩虹打下手,说道:“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你去看大哥么?”

    王可英停了下来,笑了笑,说道:“不去。”

    “大哥在里面改造得好么?”彩虹又问。

    王可英摇摇头,做饭时,淡淡地说道:“我宁愿他一辈子都不出来的。”

    彩虹自然无法理解王可英的痛楚,但对几日之后的中秋节,她是有些惶恐的,
被一个禽兽一样的人物威胁着、侵犯着,而她只能忍着,受着,看不到生的希望,
却也没有活的勇气,这让她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

    王可英扭过头时,已经看到彩虹在簌簌落泪了,彩虹喜一阵悲一阵的,这让
王可英觉得很奇怪,道:“妹子,咋的了?”

    这不问到好,如此一问,那连日来被抑制着的感情如潮水般冲破了堤坝一发
涌了出来,单就是哭,却不敢说,又不能说。

    女人向来是最细腻的,就在地里干活时,王可英就觉得了些异样,不过,她
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从来不会主动问别人一些事,从来不会说自己的一些事。

    只是,看到彩虹扶在自己肩膀上嚎啕大哭的样子,王可英知道她一定是受了
大委屈的。而这样的委屈却又是不便对人说的。王可英只是轻拍着她的肩膀,一
句话也不说。

    等她哭完了,哭累了,王可英才说道:“天大的难受不过一股气,一开始憋
在肚子里难受得很,时间长了,就会消了。”

    这该是王可英的经验,但对彩虹而言,想来是不大灵的。在王可英的安慰下,
拿手巾擦了把脸,正要动筷,这个时候,有人却闯了进来。在先前,王可英的家
是很少有人光顾的。

    王可英抬头一看,可是吓了一跳,来人正是白土山,尽管没有得到证实,但
王可英依稀听说就是这个支书把自己的男人给拉下马的。心里以为,这肯定是比
白得柱更厉害的人物,如此设想,就更加惧怕了。于是就站在一旁,维诺着说不
出一句话来。

    彩虹依旧坐着,凉凤袭背,她能感觉得到是谁站在身后。

    白土山缓缓地说道:“找了一大圈,想着你就该在这里的。咋——村里有些
事,叫你去一趟。”

    彩虹没有说话,兀自站了起来,勉强对王可英笑道:“村里有些事情,那我
得回了。”

    “哎!……”在一旁,王可英机械地应着。她知道彩虹有些不情愿的,却又
帮不了她什么。

    白土山瞪了一眼王可英,连话都没有说,也走了出去。

    刚走出家门,白土山用低沉的声音,恶狠狠地抛下一句话:“以后到了晚上
乖乖的回村委会去,不能每次都让我叫。”

    彩虹心里一颤,便没有再说话。

    走在大街上,白土山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彩虹知道,为避嫌他只是在走另一
条道,这个男人的小伎俩她早已看透。

    夜色里,每走一步,仿佛都在在向地狱里迈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抓
着他,让她不能逃离半步。而四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的深处瞪着她,让她
提心吊胆,浑身打颤,她步伐不稳,但还是向黑暗的深渊走去。

    刚走进屋里,她的神经又极度绷起来,有几个难以回想的夜晚已经在这里发
生,让她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急促地喘息,背使劲顶着门,想阻挡一切东西进来,可她又能阻挡得了什
么。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锁门声,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他没
有去敲门,而是在用力推。

    彩虹心跳不止,几乎用尽了全力,但还是没能阻止他的进入,她离开那扇门,
白土山走了进来。

    彩虹变得胆怯起来,紧促说道:“今天不行,我很快就要去看他了。”

    白土山冷笑几声,道:“看他又怎么了。”抱住了彩虹说道:“看得见,吃
不着。”

    “你……”对于此,彩虹不想做过多的解释,骂道:“你真是一个王八蛋。”

    白土山道:“这也怨不得我,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又说:“你要是顺
了我,吃香的,喝辣的,全都由你。”做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用双手紧紧抱
着彩虹,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道:“虹,彩虹,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呸!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知道啥是喜欢?……”彩虹实实的朝他脸上唾了
一口,却骂道:“白土山,你是白披了一张人皮,哪儿能这样糟蹋你兄弟的媳妇?”

    见彩虹这么说,白土山又变得狰狞起来,因为自己的身世,在这女人面前,
他是怀着深深的自卑的,他的风光,他的严厉,他的孤傲都深深地遮蔽着这种自
卑,但那又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的,他想让这女人真真正正的臣服于她,可他知道
即使他有再大的权力都只能使她害怕,而无法使这女人屈服。于是他时喜时悲,
而他的性情则是暴虐的。

    白土山抹去脸上的污秽,骂道:“婊子养的,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要是不把
老子给侍候好了,会有你好看的。”

    说着就把她推倒在床上,不再去理她,白土山在这女人身上恣意释放着他的
兽性,而彩虹只能像可怜的羔羊一样,无奈地叫着,任人蹂躏着。屈辱的泪水再
一次喷涌而出,在她内心深处,深深地渴望这样的日子能早些完结。

    「4 」

    白土山拉开了灯,刺眼的光亮让彩虹一下子难以适应过来,蓬乱的头发已经
遮挡住那张俊美的脸庞,但她还是把下意识地把脸扭向了一旁,捞起一条被子盖
住伤痕累累的赤裸身躯,曲倦在床的一角,看那副模样,仿佛刚才经历的是一场
大灾难,大悲恸。

    渐入秋意,屋内也有些凉了,白土山披了件外套,坐在床旁,心满意足地抽
起烟来,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每做完这事总是点一根烟来抽,仿佛这也是一种无
上的享受。吐出一口烟雾,白土山斜眼看在一旁的彩虹,透过头前凌乱的发丝,
他能看到她在流泪,他能听到她的牙齿在吱吱作响,这不是爱,这是恨,这是咬
牙切齿的恨,这是痛彻骨髓的恨。

    而表面看来,白土山是不在意这些的,这是一个柔弱的女人,这是一个由他
掌握着她把柄的女人,她的恨还不足以把他给摧毁,甚至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白土山说道:“你要是依着我,就不会这样了。”

    彩虹没有说话,而是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

    白土山有些无奈地摇头,捻灭了烟,穿上衣服,正要走。这个时候,彩虹却
突然开口了,喃喃地说道:“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白土山听完,愣了会儿,有些平静地说道:“等你男人出来的时候。”

    彩虹抬起头,眼前一亮,看到白土山已经离开这个屋了。

    离八月十五越来越近了,离看白强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每日这么浑浑噩噩
的过,让彩虹有些害怕与担心。以前探望到好,是隔着窗户说话,而这一次,却
是要一起过一个晚上,彩虹不知道能不能让自己恢复正常。

    但这一天终于来了。

    前一晚是住在了王可英家,天不亮,彩虹就起来了,和前几次一样,要给白
强做油饼,除此之外还带了些月饼,因为是中秋了。

    彩虹曾游说了几次王可英,就是在昨日夜里彩虹说了好几次,希望能够一起
去,却被王可英给断然拒绝了。

    生活就是这样,不管你有没有朋友,不管你有没有支持,好些事情都需要一
个人去完成。

    王可英把彩虹给送到门口,她是一副艳羡的神情,道:“去吧。”

    彩虹推着自行车,双手握紧把,左脚蹬住脚蹬,右脚点地,使劲蹬了几下,
似天鹅湖一般的舞姿,如此几下,向后抬起右腿便跨上了自行车。

    王可英目送她,直到消失在大街的晨曦里。她的脸上依旧写满了羡慕与祝福。

    她隐藏着自己的痛与苦,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她的悲与哀。这个世界就是这
样,明里是欢声笑语的喜乐海洋,暗里却是唉声悲鸣的愁苦深渊。

    谁在大街上哭了,都是在笑;谁在被窝里笑了,都是在哭。这便是生活的真
谛么?这便是生活的真谛。

    秋天便是这样,晨是冬的味道,午是夏的味道。早晨的时候,它是凛冽的,
空气里犹如加了冰片,迎着凤儿走已经能把脸给吹得红扑扑了。

    路的两旁是两排杨树,叶子随着风儿落了一地,被凤吹起,在路上如小鸡似
的乱窜。两旁的田野光秃秃的,刚点上麦子,还没有发芽,即使发芽了也会被遍
野的土黄色给遮掩掉。在乡下,这土地便是冬的使者,它在告诉你一个最冷酷无
情的季节即将到来。其实,这也只是表象,这个能抹杀生命的季节同时也是在孕
育着生命的。在这遍地黄壤的下面难道不是一粒粒孕育着生命的种子么?

    这一次,彩虹穿了不少的衣服,把浑身上下抱得都很严实,足以能够抵御这
清晨的寒气。因为不仅仅是探监,所以还带了一些简单的行李。昨天在王可英家
住的时候还洗了澡。就是在这路上时,她还能闻到从身上散发出来的香皂的味道。
这多少有些让她自信了。

    来到劳教所大门前,竟然有不少人在那里着急等待了,彩虹看到大多是一些
女人,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的还带着孩子,因为是临近节日,大都是大包小
包带了很多东西。看他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真有那种过节的气氛。有的还三三
两两的在一起讨论,仿佛彼此相识。

    其实,他们中大多是新认识的,自己男人的遭遇是他们共同的话题,所以很
容易就聊到了一块儿。按照往常,在监狱门前常常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的,而
这一日却是热闹的很,像是一个集市。

    一名狱警拿着一份文件,在几名同事的陪伴下走了出来,也一改往日严肃刻
板的形象,在人前干咳了两声,人们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了,眼巴巴地望着,那狱
警说道:“大家伙都等急了吧?”

    一席话,他们又呵呵地笑出声来。

    那狱警做了个手势,示意噤声,扬起手里的那份文件,说道:“大家伙今天
能来这儿全靠它。早前就把这个东西发到大家伙手里了,有不识字的,这一次我
再重读一遍,让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拿在手里便念了起来:“双节期间对部分服刑人员实行特别奖励政策的通知,
为了深入贯彻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

    怀着激动的心情,他们在听着,虽然有很多字眼,他们并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知道可以很快就见到自己的男人了,而这一次不仅仅是见到。不管当初男人们做
错了什么事情,他们都原谅了,对好些人而言,愤怒怨恨已经化作了绵绵的思念
和对团圆的渴望,他们的牵挂他们的鼓励是男人们表现良好的主因。好男人背后
都站着一个好女人,而那些知错能改的男人背后呢?则站着一个谆谆教导的伟大
母性,也许犯下的是弥天大错,但他们不离不弃,始终如一。放眼去看,每个人
的脸上都篆刻着岁月的痕迹,这其中隐藏着的也该是一个个凄楚哀婉的故事。即
使他们这一天刻意打扮了也遮挡不了。彩虹在人群的后面,看起来,她是不大显
眼的。

    念完了,狱警又拿出另一张纸来,说道:“这一回涉及到的人员多,而招待
所的床位又是有限的。把你们分成了三批,第一批今天就不用走了,第二批明天
来,第三批后天来。大家伙都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听懂了,你快点念吧!”有人已经等不急了,催促道。

    “看你猴急的样子,也不知道害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狱警一反常态,
开玩笑地说引起了一干人等都呵呵笑了起来,彩虹见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的笑
容。

    狱警憋住笑,板起面孔,继续说道:“我现在读第一批的名字,叫到你就喊
一声‘到’,站出来,在这里排成一排。”说着,便照本念了起来。

    “马凤花!”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哎!”

    狱警急了,道:“开什么小差,不是让你喊‘到’么?”

    那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村里人都喊我帅他妈、帅他妈,喊了多少
年了,这全名到是给忘了。你说这事整的。你刚才喊那名字我寻摸了老半天才知
道是说我。做姑娘的时候,娘家人都叫我二花,二花来着……”那女人没见过什
么世面,说起话来磨磨叽叽,不着调,又引得一些人笑了起来。

    “你快别说了。”本来心情大好的狱警也被她整得不耐烦了,道:“你要是
再说回家说去。”

    “那可不成。”那女人说道:“我还没有见过我男人呢!”末了,伸出两根
手指头,说道:“都两年了哦!”一些人刚刚还过劲来,听这话就又是一顿笑。

    狱警索性不再去理,奈着性子说道:“我再喊到名字的时候,想想你有没有
叫过这样的名字。下一个,孟美娟……”

    实际上,这也怨不得那个叫做“马凤花”的女人,这些人里没有几个受过这
样的训练,甚至见都都没有见过这样点名的阵势。不过,接下来的这几个人表现
还算不错,不管是腼腆的害羞的,还是大方的泼辣的,凡是喊到的都乖乖站成了
一排。

    狱警继续叫着:“徐家妮!”叫了一声没有人应,又叫另一声,“徐家妮!”

    又没有人应,大家伙开始窃窃私语,以为又出现了第二个“马凤花”,可就
在这时,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出现了。她满头白发,还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
了后排。

    在场的人一时呆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次探亲以往有很大不同,让服刑人
员和家人同住一晚,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寓意也是不言自明的。

    狱警有些纳罕,道:“你叫徐家妮,你男人叫马小炮?”

    老人面露羞涩,道:“哎!——”低下人在窃窃私语。

    狱警不在说什么了,继续念道:“下一个,王彩虹——”

    听到喊自己的名字,彩虹赶紧拿起那两个装满各种食物的包裹加入到了队列
中。看到前面的那位老人有些站立不稳,赶紧上前搀扶住。老人回过头,有些尴
尬地看着彩虹,那慈祥的面容里满是感激。

    ……

    狱警把名字都念完了,说道:“第二批,第三批的都回吧,明天再来。”尽
管这些人感到有些不乐意,但一想到明天的希望,还是乖乖地走了。

    而这第一批的人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了,心情是异常激
动的。尽管还没有让他们走,但都已经站立不安了。

    狱警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已经给里面的人交待过了,住的地方就是旁
边的招待所,进去后不能随便走动。现在跟着我走,要严格遵守纪律,需要交待
的都已经给你们说过,现在再强调两点,不许大声喧哗,不许左顾右看。”

    女人们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都握紧了手里的包裹,吓得一声都不吭。不过,
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激动的,忐忑的,美妙的,幸福的。

    在一间礼堂般大小的屋子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几个大字煞是刺眼,十
多个汉子正襟危坐着,穿的虽然是囚衣,却是簇新的;旁边有人在看守,尽力压
抑着内心炽热的情感,但表情出卖了他们。

    伴随着一阵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大门打
开了,仿佛有一股春风一下子涌进了这冷冰冰的屋子。包括那些狱警在内,每个
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可就在女人们全都进到这个屋的时候,她们都愣住了,这一样衣服,这一样
的光头,到底那个才是自己的男人。那一双双眼睛睁得能凸出来,热得能喷出火。

    不过这些男人还是很容易辨认出他们女人来的,一年到头全是那一个发型,
一年到尾全是那一身打扮,而当看到妻子比以前更加苍老和羸弱时,纷纷流下了
愧疚的泪。

    “孩她娘……”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这样的喊声。他们开始发疯似的向一
处交集。一时间,仿佛潮水,相向而来,交集在一处,碰撞出美丽的浪花。

    因为还搀着一个老人,彩虹走得有些慢,等待这位老人的是另外一位老人,
老婆婆表情坚毅,但当她看到自己的老伴时几乎是拽着彩虹往前走的。和其它人
不一样,马上要走到跟前时却谁都不向前跨出一步了,彩虹有些奇怪,督促着老
婆婆往前走,但老婆婆却执拗着一动不动。在那干涸多日的眼睛里又涌出了晶莹
的泪花。

    这时有人从身后拉彩虹的袖子,彩虹回头一看,竟是白强,本来是笑着的,
但见到他却一下子泪如泉涌了。

    “虹,你这是干嘛?”白强紧紧拉住彩虹的手,像孩子一样哭泣着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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