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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暮霭凝香】(全本)【作者:snow_xefd(雪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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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全本)【作者:snow_xefd(雪凡)】

作者:snow_xefd(雪凡)
排版:皮皮夏
字数:99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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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内容简介】

  断霞峰下,一条小道蜿蜒曲折。

  时逢晚春,一片碧海缀着万点花色,不论远眺亦或闲游,皆是醉人美景。

  只不过,白阿四却没什么心思欣赏。

  倒不是因为他在这山脚下开酒肆多年看得厌了,而是他实在腾不出空。……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5-22 14:0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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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章:碧姑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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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更新之时起,原如意楼所有章节正式废弃,所有情节人物设定均以本文
为准。此为如意楼系列小说第一部。如影仅为外传。或后传。

  ***********************************

  断霞峰下,一条小道蜿蜒曲折。

  时逢晚春,一片碧海缀着万点花色,不论远眺亦或闲游,皆是醉人美景。

  只不过,白阿四却没什么心思欣赏。

  倒不是因为他在这山脚下开酒肆多年看得厌了,而是他实在腾不出空。

  这小小的酒肆之中,几年也难得一次的热闹,加了备用的木桌木凳,仍有七
八个挑夫不得不坐在门外担子上。

  生意如此之好,白阿四却高兴不起来。

  酒肆内这密密麻麻二三十人,倒有一大半带着兵器,让他这种寻常百姓脊背
发麻。若是熟客倒也罢了,偏偏这些武林中人,他没一个认得。

  平素里挤不出半点笑容的老板娘白嫂,此刻活动着僵硬的面皮,挑起唇角往
来招待。

  到不是怕了这些客人,这胖胖的村妇,一向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能叫
她耐下性子轻声慢语出面招待,只不过是因为,这班人都是断霞峰上暮剑阁的客
人。

  蜀州江湖势力繁杂,名声最响的三个,峨嵋据南,唐门霸东,而暮剑阁,则
领袖蜀北。

  两日之后,便是暮剑阁阁主嫡长子白若云大婚,将入门的新妇,又是峨嵋掌
门清心道长的关门弟子孙秀怡。如此南北联姻,自然不会仅仅惊动蜀州武林而已。

  能遣人来贺的,绝不会少了礼数,无暇抽身的,也都托镖行送上贺礼吉言。
足足半月之间,白阿四的酒肆之中,就未曾有半日断了生意。

  幸而暮剑阁与峨嵋派交好之辈尽是正道中人,婚礼不会邀请什么凶神恶煞之
徒。就算有许多包藏祸心与冷眼旁观的,总不会屈尊到白阿四的酒肆里生事。

  「赵兄,你说这次婚礼,唐门究竟会不会来?」

  「依在下拙见,唐门应来,如不亲眼衡量,岂不是对这场联姻一无所知?」

  「哎,老哥这话说的不对,就是俺这样的粗人,闭着眼睛也知道,白家娶了
峨嵋的婆娘,总不会就为了生几个身强体壮的胖娃娃吧。俺要是唐门的门主,才
不来白费功夫看人讨老婆合谋对付俺。」

  白阿四听着这种在店中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类似对话,满脸堆笑的放下酒菜。
趁着屋中酒菜大多上齐,他连忙扭了扭腰,往门口走去准备透一口气。

  这近二十天中,他只盼莫要有人在他的酒肆中大动干戈,就谢天谢地谢祖宗
了。

  才到门边,扑面一阵香风入鼻,白阿四抬头一望,登时便知道,那千万遍念
诵于心头的祈愿,怕是要在今天落空了。

  白家的宾客自然也不乏江湖女子,只不过很少有女人愿意挤进这臭烘烘的酒
肆,大多只在门口买一碗清水淡茶,解解渴乏,便接着上路。酒肆之中,除了白
嫂,便是男人的天下。

  男人好斗,江湖中的男人更甚,为钱财、为面子、甚至为一句话,往往便会
刀剑相向,血溅五步。一群男人中丢进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好看的女人,大都
会如推石入湖,激起一片风浪。

  而此刻在白阿四眼前走入酒肆的,正是一个好看的女人。

  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若是笑起来,一定十分可爱,十分
动人。可她非但没有笑,秀美的脸上竟连一点表情也没有,好似有一层无形的面
具,正密合在她嫩如春花的粉颊之外。

  她的身量不高,但自上而下非常匀称,显得苗条修长,颈上戴着一串碧玉珠
链,左腕挂着一个碧玉手镯,上身穿着件葱绿夹褂,鹅黄束腰之下,是一条碧绿
色的罗裙。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条碧绿色的影子。

  如果不是她背后背着一个长包裹,一看便是什么兵器,怕是所有人都会当她
是个走错了路的小家碧玉。

  「客、客官,里面没……」白阿四结巴了一下,正要说话,就被旁边一人打
断。

  「哎,有位置,兄弟们让一让,总能给姑娘腾出个座来。」一个劲装汉子嘿
嘿笑道,向着桌上他人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人站起让出一个木凳,端着酒碗走
了出去。

  「喂喂,明明是两个座位好不好?」随着清亮悦耳的一声提醒,一个看样貌
不过十三、四岁但身量颇高的少年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我得贴身伺候着,
劳驾哪位行行好也给让个座呗。」

  这小厮看起来比那姑娘小上一些,模样颇为讨喜,一张娃娃脸上挂着亲切的
微笑,乌溜溜的眼珠灵活的左顾右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神情。

  屋里都不是什么恶人,这小厮又笑的叫人心喜,加上是这美貌姑娘的伴儿,
马上旁边那人便端着茶杯起身笑道:「娃娃来坐,我去透透风。」

  「老板,要壶清水,不要装过茶水的壶,多谢。」那小厮颇为伶俐,一边把
行李包袱放在地上,一边摸出一块碎银,递到白阿四手上,「方才让座那二位的
帐,也一并算了,余下的,算是打赏。」说罢,掏出一块白巾,仔仔细细铺在凳
上。

  那姑娘也不开口,径自坐下,将背后布包解下放在膝上,黑亮双眸便只是盯
着桌上放着的左手。

  旁人已经忍不住在猜测她的身份,有几个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的偷偷瞄她,
有几个全无头绪,只是间或看来一眼,剩下的到都在仔细打量她,一来秀色可餐,
谁不爱看,二来也都好奇这到底是哪家的女侠,行走江湖穿得如此不便不算,还
带着一个帮忙打点的小厮。

  一时间想到好几个出身名门的女子,却大多和眼前这人对不上号。有人忍不
住向见识较广的人低声询问,得了答复,目光却是一惊,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似乎不太相信。

  那姑娘也不理会这些目光,似是早已见得惯了,清水上来之后,便静静地倒
了一杯,凑到唇边,浅浅抿了一口,润湿红唇。

  那小厮抹了把汗,咕咚咕咚仰头喝了三杯,哈的一声出了口气,笑道:「果
然走的久了,清水都变得好喝起来。」

  出声叫人让座的劲装汉子也听了旁人耳语,双目狐疑的在对桌主仆身上一扫,
放下酒碗,抱拳道:「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在下刘振川,江湖兄弟抬爱,送了个
别号叫做断水神锤,大家同来参加白大公子喜宴,可否交个朋友?不知姑娘怎么
称呼?」

  江湖人不拘小节,自然也不忌惮是否该问女子闺名。倒是旁人听了他的名头,
忍不住瞄了一眼放在一边的八角紫金锤,心中暗暗道一句,原来是他。

  那姑娘眉心微微动了一动,垂首喝了口水,并不答话。

  反倒是那小厮嘻嘻笑道:「刘大哥,我家姑娘不爱说话,也不爱交朋友,您
做您的断水神锤,莫要打断我们喝水就好。」

  这回话颇为无礼,刘振川面上不禁一红,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若是称呼,我家姑娘姓崔,大家叫声崔姑娘,在这地方,总不会叫岔了人。」
那小厮看了一圈,接着说道。

  这崔姑娘果真不爱说话,只是静静坐着。但她越是如此,屋内几人的眼中狐
疑之色越是浓重,仿佛这特征更符合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只不过他们也不知
道那人是不是姓崔。

  白阿四察觉气氛不对,拎着铜壶出了门口,摸了摸胸,长出口气,心里盼着
这班人千万别动起手来。

  谨言慎行虽是大多数江湖人应该牢记的原则之一,但若是人人都能如此,江
湖又怎会有这许多事端?

  刘振川左手位上恰是完全猜不到这女子来路的人之一,他与刘振川颇谈得来,
见新交的朋友撞了这么一遭尴尬,登时面带怒色,哼了一声讥刺道:「崔姑娘好
大的架子,行走江湖还要带个累赘,万一遇上事端,岂不是平白搭条性命。还是
说,姑娘功夫俊的很,碰上什么对手,也保得住这半大娃娃?」

  言下之意,你若是承认自己功夫不错,那他当下就要讨教讨教。

  刘振川连忙伸手拽了一下,笑道:「冯兄弟,坐下喝酒,喝酒。」明里劝他,
暗中却警告似的捏了他一下。

  那姓冯的汉子却是个直楞性子,一翻双目道:「你捏我作甚?这姑娘进来连
句话也不肯说,只叫个小厮答话,难不成咱们一屋子江湖好汉,只配和她手下的
龟儿子叨叨吗?」

  崔姑娘双目微抬,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她仍不说话,只是缓缓将膝上包袱放
在了桌面上。

  冯姓汉子酒性上头,讥笑道:「嗬,这么标致的姑娘,莫非是个哑巴?」

  那崔姓少女轻轻叹了口气,似是非常不愿的抬起右手,青葱嫩指钩住包袱布
结,轻轻一扯,缓缓将包袱皮向一边扯开。

  屋内众人,顿时伸长了脖子看了过来,紧接着,又纷纷响亮的倒抽了一口凉
气。

  露出来的,是一把长剑。

  浅碧色的剑鞘,缀着数颗翡翠,剑柄拖着两条天青剑穗。一眼望去,便知道
价值不菲,单是护手上那一颗拇指大小的碧玉珠,怕是就会引来贼人无数,难怪
要用包袱裹好。

  众人抽气吃惊,自然不是因为这剑的价钱,那冯姓汉子面上酒意瞬间去了大
半,面颊几乎没了血色,连声音也有些发颤,「这……这剑上……莫非、莫非有
一道碧绿印子,擦……也擦不掉?」

  那小厮笑嘻嘻的说道:「咦,冯大哥难道偷偷看过我家姑娘的宝剑?」

  冯姓汉子脸上的肌肉都变得有些扭曲,似乎想努力做出一个微笑,却不得其
法。他缓缓坐下,抬手擦了擦额上冷汗,语气骤然变得十分恭敬,「在下……在
下有眼无珠,没想到、没想到碧姑娘也会来参加白家婚礼,多有得罪……还、还
请碧姑娘海涵。」

  旁边已有人忍不住在窃窃私语。

  「真的是她,没想到竟这么年轻。」

  「白家怎么会向她下帖?」

  「你怎知道她有请帖?谁知道是不是前来生事寻衅的?」

  「兄弟说的是,万一赢了暮剑阁白家,她的名头又要响亮几分了。」

  刘振川比身边那人倒是镇定许多,他举起酒碗,朗声道:「久仰碧姑娘大名,
今日得见,实感荣幸。方才如有冒犯,还请恕罪,刘某自干一碗,权作赔礼。」

  旁边那冯姓汉子低声喃喃道:「血玉钗摇足踏云,一剑夺命碧罗裙,碧姑娘
既然到了,莫……莫非血钗雍素锦也要来不成?」

  江湖上的女人,名头响亮的,不是绝色倾国,就是武功超凡。貌若天仙却甘
愿行走江湖的,多半会仰仗每隔一段时间便重新评判流传的江湖四绝色的称号扬
名天下,而武功过人的,则往往不屑于艳名,更愿单靠一身功夫闯出名号。

  血钗、碧姑娘这两个名号,对见闻广博的人来说,可是响亮的很。

  血钗雍素锦,鬓上一根血玉银钗便是兵器,绣鞋之中从不穿袜,喜好赤着一
双雪嫩秀足,传言其杀人后好以对手鲜血涂就足趾丹蔻,为人喜怒无常,只为被
轻薄一笑,追魂索命四十七天,逐越七州,将雪山八杰之一宗恒当着其七位结拜
兄弟面前毙于闹市街头,一战成名。

  碧姑娘与这样一个女子齐名并称,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仅那一身极有
特点的穿戴在江湖口耳相传,她手上一剑穿喉的宝剑碧痕,近三年更是名震东南。
传言其寡言少语,性格冷漠,极少与寻常江湖人士动手,却不知为何曾在东南三
州遍杀七十一家青楼主人,背下一身血案,后被公门高手围捕,凭一把碧痕在手,
逃出生天,留下腕脉被断的十余个废人,名动八方。

  这两女俱非大奸大恶之徒,但行事乖张狠辣,也称不上正道中人,更何况碧
姑娘一向在东南三州活动,按常理,暮剑阁的喜事,应该不会有帖子千里迢迢送
去给这样一个行踪不定的诡秘女子。

  看来八成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偷偷瞄了碧姑娘几眼,已有与白家交情不错的人开始担忧这场喜宴会多生事
端。

  他们担忧的的确有些多余。

  事端,根本不必等到喜宴上。

  这样一个秀美可人的女子,又是颇有名气的剑客,本身就足以带来没完没了
的麻烦。

  这边冯、刘二人才刚消停,另一角却有两个青年剑客齐齐站了起来,视线只
在这位崔姑娘面上一扫,便盯住了横在桌上的那柄碧痕。

  那两人穿着打扮极为相似,都是黄衫褐裤,软底布靴,腰间长剑也是一模一
样,除了一个阔口方面,一个下巴颇尖之外,其余都如照镜子一样相似。

  一看他们起来,酒肆内的诸人便想到了蜀州武林小有名气的一对兄弟。

  果然,那二人马上便开口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在下陈德。」

  「在下陈荣」

  「我兄弟二人苦练剑法。」

  「蒙江湖兄弟抬爱。」

  「赐了个西川双剑的名号。」

  「我们兄弟生平最喜剑法。」

  「久仰碧姑娘大名。」

  「还望能不吝赐教,随手指点一二。」

  「选随便我们哪个都可以,另一个绝不帮忙。」

  「只是切磋技艺,不伤和气,点到为止,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这兄弟两个一人一句,说的却既有默契,若不是方脸陈德看起来略微年长,
形貌与陈荣也颇有几分差异,还真容易被当作一胎孪生。

  这种恼人的切磋讨教,在诺大的江湖中每日不知要发生多少,偏偏若不出手,
往往便会被当作自愧不如,认了下风。尤其这些急着闯出名号的青年男女,更是
将挑战视作扬名立万的捷径。

  刚才冯姓汉子还能算是气话,崔姑娘忽略也就罢了,这种正经八百的邀战,
才真叫难办。

  二十多颗脑袋一起转了过来,都想看看她要如何应付。

  崔姑娘浅浅抿了口水,那水有些太热,她稍稍撤后一些,拢起樱唇轻轻吹起
气来,竟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陈家兄弟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陈荣将面带怒色的大哥轻轻一扯,朗声
道:「崔姑娘,我兄弟二人堂堂正正向你讨教,你就算不敢应战,也总要有个回
话吧?」

  邀战不成,便是挑衅,如果崔姑娘仍不出手,至少在这班江湖汉子眼中,就
已和露怯无异。偏偏崔姑娘仍是八风不动,只是将吹温了得开水送入唇畔,缓缓
喝了起来。

  那小厮在一旁也不慌张,仍是笑嘻嘻的来回打量周遭各色人等,像是见惯了
这种场面,早就不以为意。

  「既然如此,那在下得罪了!」陈德性子更燥,抬手将陈荣拨开,侧手一抄,
已将剑柄紧握掌中。

  崔姑娘此时却才将手中水杯放回桌上,瓷底木面一碰,发出哒的轻轻一声。

  这一声中,陈德的手已扬起。

  可所有人都没听到本该出现的那一声龙吟,也没看到本该出现的那一道寒光。

  随着他的手一道抬起的,竟只是一个剑柄而已。

  那寒光闪闪的三尺青锋,竟齐根断在了剑鞘之中。

  崔姑娘放稳水杯,回手搭上剑鞘,水眸一侧,淡淡瞥了小厮一眼,似是在责
怪他为何不快喝水,方便快些上路。

  那小厮嘿嘿一笑,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吞了两口,一抹嘴巴,道:「成成,小
的马上就好。」

  这主仆二人,竟好似谁也没把那两兄弟放在眼里。

  屋内这二十多人,此刻倒已都知道,这看似娇怯怯弱不禁风的秀美少女,确
实有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资格。

  陈德捏着手中剑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手背青筋暴起,却不敢移动分毫。

  这四十多只眼睛,没有一只看到这位崔姑娘是如何出手,更不要说那足以无
声无息击断精钢长剑的凌空虚劲是多么惊世骇俗。

  即便先前还有几人存有挑战之心,此刻也随着冷汗流得干干净净,陈荣僵在
兄长背后,更是连颤动不已的手掌都偷偷从剑柄上拿开,握出紧缠的白绢,露出
一片湿痕。

  崔姑娘轻轻呼了口气,提起桌上包袱缓缓包好,跟着缓缓站起,向门外走去。

  众人望着她苗条倩影,裙下莲足堪堪一握,纤腰如柳盈盈欲折,挺背削肩,
楚楚可怜,哪里像个转瞬之间便能断人兵刃的一流高手?

  随之而来的,便是混杂着浓厚好奇的担忧。

  这样一个女子,赶来参加暮剑阁的喜宴,所为何事?

  酒肆内的诸人纷纷没了胃口兴致,崔姑娘才走出去,便一个个结账起身,跟
在后面,也再没有人多看一眼陈氏兄弟。

  一场转眼分出胜负的甚至称不上切磋的交手,仿佛已将西川双剑这个名号从
酒肆中就此抹去。

  不出数月,也许便是整个江湖。

  白阿四抬起手抹了把汗,扭头望了一眼屋内,仅剩下的两个身影,已有一个
沮丧万分的跪在了地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掩上了木门,决定晚些再进去收拾。

  回转身子,那一主一仆走的着实不快,一眼望去仍未到山道弯折之处,颇难
为一众江湖豪杰慢着性子亦步亦趋。

  想来今日不会再有什么波折,白阿四抽了一张板凳坐下,可还没歇口气,搭
手一望,远远低处一顶红花小轿,由两个壮士汉子扛在肩上,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轿子左右,跟着四名妙龄少女,四个虽都背着宝剑,其中一个却穿着水红裙
裤,合欢小褂,挽着双心环髻,手里还提着一只扎口母鸡,眉心点了一粒朱砂,
粉黛覆面,精心妆点,竟像是临时充作了伴嫁傧相。

  另外三名女子则是一般的黄衫青裙,素面朝天,形貌虽略有高低,但也都称
得上秀美可人,比起方才惊起一番波澜的碧绿姑娘,也不逊色太多,只是倒有两
个开面束发,一望便知已然名花有主。

  傧相伴嫁在旁,轿中自然便是大礼之前不可见人的新嫁娘了。

  白阿四登时跳起,招呼来白嫂准备茶水,迎宾多日,唯有这一拨,决计不可
怠慢半分。

  峨嵋此代俗家女弟子中,年纪最轻的五人素来交好,情同手足,人称灵秀五
娥,此次白若云大婚的对象,便是其中五妹。

  另外四人,大姐钟灵音,三姐齐秀清都已婚配,田灵筠与宋秀涟这一大一小
则待字闺中,反落到了小师妹的后头。

  白阿四连日里听那些江湖豪客信口闲聊,早已知道这次送亲,峨嵋掌门清心
道长并未随行,而是另有要务提前出发,护着孙秀怡北上成亲的,自然便是灵秀
五娥中的其余四个。

  两相印证,这红花小轿中载的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嫁妆行李都随着清心道长先行一步,这小轿一路跋涉,倒也安稳低调,不致
多生事端,至于今日挂了红花上了妆容,也是因为已经进到暮剑阁的地头,不需
再额外谨慎。

  「几位女侠,在小的这儿歇歇腿脚,喝口热茶再赶路吧。前面就是山路,还
是养养精神的好。」白阿四一边招呼,一边将一张较为平整的木桌从屋内搬了出
来,挑了最干净的杯子摆放整齐,「白家老爷特地打过招呼,可不能叫新娘子受
了屈。」

  「既然是亲家的款待,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体态较为丰腴的那个年轻
少妇温婉一笑,摆手让轿夫将小轿稳稳落下,绵声道,「来,大家喝口茶水,坐
上会儿吧。」

  另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几枚铜钱,轻轻放在桌上,道:
「店家,五杯清水,两碗热茶。劳驾。」

  白嫂连忙将铜钱拿起塞回,连声道:「不能不能,我们这小铺全仗着白家庇
佑,怎么能收新少奶奶的钱。大家只管喝,我再去弄两个小菜,之后才有力气爬
山嘛。」

  那伴嫁打扮的少女抿了抿唇,先端了杯水,撩开轿帘钻了进去。此地习俗,
直至花轿抬过门槛之前,新妇都不可叫伴嫁傧相之外的人看见,江湖女子虽大多
不拘小节,但暮剑阁毕竟是由一方豪门大户转入武林,总比寻常门派计较多些。

  剩下那圆脸少女咯咯娇笑两声,扭腰便坐在桌边长凳上,脆声道:「托小妹
的福,从昨个进了阳梁镇,吃住就都不要银子咯。也不知道回去时没了新娘子跟
着,他们还给不给咱白吃白住。」

  崔姑娘主仆走的颇慢,跟在后面的众人回头发现了酒肆前的峨嵋一行,交头
接耳一番后,倒有十几人折返回来。

  比起一个来路不明的碧姑娘,新娘子才是大婚的主角。纵使见不到人,与随
行的峨嵋女侠搭搭话聊聊天也是好的。毕竟此番联姻之后,峨嵋与暮剑阁保不准
便会称雄蜀州,多探些风声,攀攀关系,百益无害。

  此时到访暮剑阁的人,九成九都是为了这场婚礼,可崔姑娘却对身后诸事置
若罔闻,只有那小厮扭头远远看了花轿两眼,微微低头在主子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便又继续赶路。

  山道曲折陡峭,虽离半山腰暮剑阁的别庄并不太远,走起来却十分费力。崔
姑娘脚下颇慢,也看不出轻身功夫如何,倒是那小厮脚下初时极为轻快,走出三
五里便拖沓沉重起来,惹来身后跟随那几人一番暗自讥诮,心道这碧姑娘果然艺
高人胆大,竟带了这么个楞头小子行走江湖。

  一路相安无事,只是走的着实不快,看到别庄门庭之时,天色已渐渐转暗,
回头下望,那顶花轿也在众人簇拥中赶了上来。

  这别庄本是暮剑阁外姓门徒食宿学艺之处,为了此次大婚,特地腾出作为宴
客场所,也叫远道而来的贵客得以下榻,不致在阳梁镇中寻找地方落脚。

  暮剑阁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都已下到别庄迎客,峰顶居所并不招待外人。
而此等江湖大事,不请自来的客人绝不会少,为了以防万一,单是门墙外迎客之
处,就有十余名佩剑弟子彼此呼应散开护在管家白祥周遭。

  跟在崔姑娘身后的那些人到了这里不好再磨磨蹭蹭,便快步抢到前头,按彼
此大致江湖地位,默默分出了先后。

  白祥虽年过五旬,但毕竟是习武之人,手脚依旧十分利索,他打理白家多年,
眼力自然不差,一边恭恭敬敬的迎接着这些江湖豪客,一边横目扫去,盯住了那
正款款走来,犹如碧绿影子一样的少女。

  如此不便行动的衣裙,背后的狭长包袱,身边的半大小厮,这种场合任谁看
上一眼,也会不觉留意。

  「姑娘不辞劳苦赶来贺喜,白府上下感激不尽。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是单单
道贺还是留下观礼?」白祥不敢怠慢,将余人托于手下仆佣,亲自迎上几步,恭
敬问道。

  崔姑娘依旧不言不语,只是向着那小厮轻轻瞥了瞥头,那小厮颇为伶俐,立
刻便满面堆笑,从怀中摸出一个扁方锦盒,躬身颔首双掌托起,道:「我家姑娘
姓崔,远道而来只为观礼,还望行个方便,这是区区薄礼,敬请笑纳。」

  白祥微微一怔,心里转了几个名字,却唯有一人与面前这姑娘形貌举止相似,
他不敢断定,躬身接过锦盒,陪笑道:「你家主人背后的包袱,包的可是一柄华
贵宝剑?剑上是否有道青绿痕迹?」

  那小厮立刻笑道:「您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呢。我家姑娘寡言少语,您想
必也是知道的。」

  白祥极力克制,仍忍不住皱了皱眉,唤过持着礼簿的下仆,轻轻揭开盒盖。

  盒中装着的,竟是一串翠绿色的随珠手链,颗颗都是一般大小,即便这几日
已见多了贺礼中的珠宝玉器,白祥仍禁不住眼前一亮,忙将锦盒关好小心收入怀
中,侧头道:「小心记下,崔碧春姑娘,上品夜明珠一串。」

  名门大派消息来源自然要比江湖上的闲散豪客广博的多,酒肆中的众人只是
知道外号,白祥却知道碧姑娘的名字。

  远来是客,即使心中忐忑,他也不敢怠慢,忙一伸手,道:「崔姑娘,里面
请。」

  毕竟这少女声名较为特殊,白祥本想自己亲自安置,可没想到远远抬来的那
顶轿子,却恰是新嫁娘所乘。他只得将崔姑娘主仆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下属,自己
迎向峨嵋一行。

  暮剑阁的别庄原是白府富甲一方时的别业,庭院楼台依顺山势,山间溪泉穿
行其中,占地极广,容纳百余人食宿仍绰绰有余。

  来访的女客并不太多,且有大半是武林群豪的家眷,所安排的便是极靠内里
的院落,足足上了数列石阶,折绕多时,才算到达。

  这院子本就不是弟子寝室,而是招待贵客的客房,分着内外双园,环境清幽
雅致。除了留给孙秀怡随行姐妹的三间,还空着七间待住,其余六间倒是早早便
住上了人。

  崔姑娘一路无言,那仆人猜测应是喜静之人,便将她送到内园最角落的房间
安置。

  园中既然都是女客,那小厮身高体壮,除了面貌稚嫩,其余都已颇具男子气
概,不能留下伺候,自然安置到了下仆通铺大房。不过这园中本就有三名丫鬟专
供使唤,怎么也不会怠慢。

  崔姑娘依着窗边,静静坐下,背后包袱随手搁在窗台,黑幽幽的眸子一路凝
视着那小厮被带出园门,才转到园中走来走去忙活的三名丫鬟身上。

  行大礼之前,自然不会摆下流水大席,晚上的餐饭,喜好热闹的可以去练武
场拼酒吃菜,不愿如此的,自有丫鬟仆役送上家常小菜。白府毕竟曾是大户人家,
这一套规矩繁而不乱,入夜灯悬,便已将众多来客招待的心满意足。

  只是那新娘子,依旧不得一见。

  花轿抬入峰顶暮剑阁本家,过了门槛才可见人,除了伴嫁傧相田灵筠外,其
余人等就算在那小筑院门外挤破了头,也只能看到窗内摇曳的红烛之光而已。

  崔姑娘本不算什么贵客,但那样一串手链送上,任什么客也都成了贵客,光
是一顿晚餐,就有两个被白祥派来的丫鬟前后照应,伺候的如同中京官家的千金
小姐,反倒让这满面波澜不惊的少女略略显出几分尴尬神色。

  月上梢头,崔姑娘依旧静静坐在窗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园外的豪客仍在高谈阔论,园内的女眷女客却都早早休息,熄了灯火。

  那三个丫鬟看夜色渐深,检查了一遍园中情形,离去闭了园门。

  园门闭上的那一刻,崔姑娘长身而起,一把抓起窗台上的裹剑包袱,匆匆背
在背上,也不开房门,挥掌一拂灭了灯烛,抬起窗棂轻身一跃,无声无息的落在
了房外回廊。

  她蹲在暗处左顾右盼,静静观望了片刻,才略显紧张的猫腰沿墙而行。

  园门紧闭,她从内轻轻一扯,外头传来锁头晃荡之声,想来是怕有粗人酒后
失德惊扰了这班女子。

  略显失望的轻叹口气,崔姑娘摸到另一边屋角,纵身一跃扒稳屋檐,身子往
上一探看往隔壁院子,确认无人走动之后,灵猫般一窜,擦着院墙钻了过去。

  似乎来路上特意留意了庄内格局,崔姑娘仰仗园景遮蔽,不多时便到了护院
起居之处,库房便在这间院中。

  看着两名护院小心翼翼的把几件贺礼放入库中锁好,她脸上竟浮现起一丝得
意的微笑,跟着撒手落下,仍藏身在院墙这边,静静等着。

  哪知道她才缩进一蓬长草中蹲好,正要侧耳倾听隔壁护院们的动静,一声略
带笑意的呼唤,就从她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了过来。

  「崔姑娘,大半夜不去睡觉,来这里看风景么?」

  声音不大,却不啻晴天霹雳,轰的她细腻无暇的光洁额头,登时便渗出一片
细密汗珠。

  她懊恼的皱了皱眉,跟着气呼呼的鼓了鼓脸颊,站起身来扁了扁嘴,这转眼
之间的神态变换,竟比她一路上来的表情多了不知多少倍。

  秀目一扬,这崔姑娘扭身便道:「明明是你毁约在先,说好了给我的那串珠
子,怎么就成了贺礼?整天憋的像个泥雕菩萨,连句话都不敢说,你当容易么?
笑笑笑,你还好意思笑!」

  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在她身后站定,此刻正笑嘻嘻望着她的,正是那模样颇为
讨喜的小厮。

  「你偷我的剑,被我捉住,莫非还有理了么?」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手往怀
中一探,竟又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锦盒,「再说了,我几时告诉过你,那珠子
只有一串了?你这飞贼,怎么就不偷点脑子补补呢?」

  第02章:女飞贼「还……还有一串?」那冒名顶替的崔姑娘愣在原处,原
本理直气壮的气焰登时消弭大半,只是口中仍强撑场面倔强道,「人……人家又
不知道,还以为你毁约在先。」

  她侧眼看了看周围,扁了扁嘴,委屈道:「还不是你威逼利诱,哄着人家和
你定了约,你可没告诉我,你是要我到这种武林高手满地爬的鬼地方装腔作势。
不管,我不想干啦。」

  那小厮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笑道:「你要只是不想干,这不是走错了地方?
逃下山的路多的很,你怎么绕到库房这边了?」

  「你……你没听说过贼不空手么?」她哼了一声,气鼓鼓道,「这回可是我
头一遭走江湖,偷你的剑被逮了个正着,受你一番欺负也就罢了,都到了这种地
方,不带点东西走,以后还做什么飞贼?」

  「先不说做飞贼有什么好,这暮剑阁里,你当飞贼很容易做么?」那小厮微
微一笑,迈步走到墙边,单手在墙上一扶,道,「库房周围的确没什么人看管,
因为被放进庄里的,都算是白家的客人。可你知不知道,这庄园周遭每一处通路,
都已被白家弟子紧密看护起来,断霞峰脚下,更是被这庄中原本住着的弟子看管
的滴水不漏。唐门若要生事,他们都有备无患,岂会逃了你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
毛贼?」

  「你胡说,就……就知道吓我。」那少女脸色有些发白,显然也明白自己考
虑的实在不够周详。

  那小厮看言谈已经奏效,便放柔语气,安抚道:「你不惹事生非,就什么事
也不会出。乖乖的,回你的房去,接着做你的碧姑娘,这样自然有我帮你。」

  听她一番说话,也知道应是活泼健谈的脾性,恐怕是整日绷着脸装样子憋得
难受,又是以飞贼身份进了名门正派的老巢,心里紧张的难免有些脾气,那小厮
话音未落,她就低声怒道:「姓小的,我不就是想偷你的那把好剑么,大不了你
扭我报官去吧!挨一顿板子我也认了。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凭什么要我对你言
听计从?天底下女人多得是,你随便找一个不就是了,扮个木雕菩萨嘛,谁不会
啊!」

  那小厮不急不恼,笑道:「我说可以叫我小星,可不是就姓这个小。一来你
偷我的财物被我捉到,本就欠我一份在先,我说叫你帮忙抵偿,你可是答应了的。
行走江湖最重信义,出尔反尔,可成不了天下第一的女飞贼。二来你的面目本就
和那位崔碧春姑娘有几分神似,你叫我再去找人,可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如此合
适的底子。再者说,你也姓崔,旁人喊你一句崔姑娘,你绝不会露出破绽。你看,
这活是不是只有你最合适?」

  「可……」这位崔姑娘话头一梗,憋了一憋,才委屈道,「可我功夫不行,
别个都当我是那一剑夺命的碧罗裙,哪知道我是笨手笨脚的偷儿崔冰,都像酒肆
里那两个帮忙做戏的还好,要是来真的,我早晚被砍成十七八块,洒进河里喂鱼
咯。」

  「做戏?」

  「不是做戏给那些人看,难道那把剑是你打断的?」崔冰撇了撇嘴,讥笑道,
「你要有那么好的功夫,还用我帮你骗人混进来啊。」

  「是是是,」小星哈哈一笑,搔了搔下巴,道,「没想到崔姑娘一双招子到
是亮得很。那两人演的真是不错,回头我一定好好打赏。」

  听到打赏二字,崔冰眨了眨眼,心想反正已走不脱了,索性一咬银牙,道:
「你既然不放我走,那约好的报酬,就得加码。我先前可不知道会这么危险,单
一串夜明珠大大的不够。」

  小星唇角微勾,淡淡道:「那崔姑娘准备再要些什么?」

  崔冰心里打了几个转,想着这家伙身上再怎么也不可能带更多的值钱物件,
略一犹豫,道:「你先告诉我什么时候算个完,完了之后,我还要这把剑。」

  这把剑光是剑鞘价值就远超那一串随珠,不然也不至于让她一眼望见便忍不
住伺机下手被捉,看小星的样子对这把剑也是颇为珍惜,又道:「你造个假货也
不容易,不舍得的话,那就算了,你明早把我送下山去,此后两不相干就是。」

  不料话音才落,小星竟点了点头,道:「这把剑虽说不是我的,但事毕之后
送你也不是不行。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白家的大婚典礼一结束,你与我同去
翼州走上一遭,就算是完了任务,这串珠子连同这把剑,到时都是你的。保不准,
还有更让你惊喜的礼物。」

  崔冰狐疑的望着他,心底衡量再三,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好,我就再
憋上几天好了。」

  「放心,大婚之后,你就不需再假装碧姑娘,比起现在可轻松得多。」

  「是么?那好得很,真不知道你们那个碧姑娘是怎么过的,整日不说话,不
难受么?」崔冰知道对库房下手已是绝无可能,便打量着退路,道,「对了,要
是有什么危险,你可别怪我说穿自保。酒肆里那遭就吓得我够呛,后心都溻湿了,
你倒好,找人帮忙做戏也不提前吱一声。」

  她顺着来路退了两步,回头看小星还站在原地,不禁柳眉微蹙,道:「你还
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喝露水么?」

  昏暗夜色之中,小星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被这样两道视线直直盯着,竟
让崔冰心里莫名打了个突,连忙又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小星摆了摆手,悠然道:「莫慌。崔姑娘,既然约定还要继续履行,你可还
记得,咱们约定之中,你若不依我的安排擅自行事,该作何惩戒?」

  崔冰一张小脸登时一白,跟着一片红云飘起,羞恼道:「我……我这不是没
跑么,又没耽误你的事情。你、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这一回吧。」

  小星伸手一扯,将她拽回墙边,微笑道:「那不行,我这人一向赏罚分明,
你一路过来表现得很好,这把剑就算是赏。可你不声不响打退堂鼓,也一定要罚。
还是老规矩,你自己挑吧。」

  崔冰面上神情愈发扭捏,磨磨蹭蹭,声若蚊呐道:「哪……哪有你这么奇怪
的规矩……你明知道,人家身上只有些散碎银子,掏不出一百两来。」

  小星搓了搓手掌,笑道:「那还不站好。」

  面颊红如火烧,崔冰脸色明明一副羞恼至极的模样,却偏偏乖乖站定在墙边,
将身子转了半边,背对着小星,咬牙道:「打就打,又、又不是没被你打过。数
好了,十下,一下也不准多。你、你要是打错了数,我和你没完。」

  小星像是看穿了她心底一般,突的凑到她耳根后面,轻声道:「放心,绝不
会少一巴掌。」

  「你……」崔冰嗔怒之声才起了个头,啪的一声脆响,小星的巴掌已经正正
拍在她腰下圆润丰盈之处,将她的话也迎头拍回了肚子,拍成含羞带怯的一声惊
呼,「哎、哎呀!」

  柳腰纤瘦,易显臀股腴美,崔冰那两丘丰玉虽不多肉,却紧凑翘挺,穿起束
腰长裙格外妩媚,数步之外看去,不知有多少男人心里会想着要捧在掌中温柔抚
弄一番。她自从身段初成,色迷迷的眼光不知见过多少,屁股上挨巴掌,这却也
才是第二回。

  那头一回,便是偷剑不成被捉那晚,也是拜这位小星所赐,让他按在膝上,
噼噼啪啪打了十掌。

  这次倒没被按住,可她偏偏就是迈不开腿逃掉,只是任着脸上火烧火燎,咬
住下唇等下一掌。

  崔冰唯一擅长的就是轻身步法这种逃命功夫,练的一双长腿紧实无比,两瓣
翘臀饱盈弹手,一掌拍上,肌理一阵律动,倒也算是诱人美景。

  转眼三掌过去,说痛自然算不上很痛,可要说不疼,屁股后头也火辣辣的不
是全无感觉,小星每一掌后都要拖上片刻,落掌时又不知用了什么古怪力道,初
时那点刺痛,转眼就扩成一片痒麻,热乎乎的好似落了一层牛毛。

  上次被打屁股便有这种感觉,此次更加清晰了许多,第四掌一落,崔冰下唇
咬的更紧,鼻后噎住般嗯了一声,脚下一个踉跄,慌忙扶住了墙,匆匆喘了几口,
恨恨道:「你……你就不能快些么。」

  小星悠然晃了晃手,仍照着先前的节奏等待片刻,才一掌拍去,口中道:
「你当真想我快些么?」

  崔冰幼时曾失陷在无比龌龊的场所,懂事许久才被救出,可不像寻常处子那
般单纯懵懂,被他语气中的戏弄闹的耳根一红,当即啐道:「我只嫌你功夫太差,
打女人的屁股都有气无力,一副要死的模样。」

  听得出她也不是真的恼了,小星兀自一掌扇上,笑道:「再大些力气,我也
不舍得。」

  「你大些力气也打不死我。」本想顶他这么一句,可话到嘴边才觉得不对,
怎么好像在求他多用些力似的,她连忙顿住话头,硬生生转道,「你大些力气,
打死我算了。」

  「那可不成,我去哪儿再找这么好的帮手?」一边随口答道,小星一边拍下
第七掌。

  一掌掌均是一般的手法,一样的力道,受伤是绝无可能,痛也不是很痛,可
崔冰就是冷不丁膝头一软,一直紧紧夹着的双腿不知为何抽了两下,叫她险些立
足不住。

  不多时,十掌薄惩已过,崔冰娇喘吁吁转过身来,额上竟出了一层细汗,油
润光莹,她抚着胸口深深喘了口气,才愤愤道:「决计不会再有下次了。」

  小星轻轻搓了搓手,笑道:「那是最好,我还担心你乐在其中,到时故意给
我捣乱。」

  崔冰柳眉一竖,红着脸扭过身去,低声怒道:「下流,色胚,好不要脸!」

  小星哈哈一笑,在她肩上拍了一拍,道:「你若是见过真的下流色胚,就会
知道我有多厚道了。时候不早,早些回房吧。在暮剑阁的地方,凡事多小心些,
不要冒失。有什么事,记得先跟我商量。你那间院子我去不好,你委屈些自己回
去,明日我再来陪你。」

  「要走就快走,啰啰嗦嗦,像个老妈子一样。」崔冰哼了一声,仍是别过脸
去。

  一直等到小星脚步声去得远了,她才转过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若不是见多了真的下流色胚,鬼才会跟你做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交易,州衙的土
牢,我又怎么会怕。」

  她静静站了片刻,等到脸上的热度退却,才俯身猫腰顺着来路摸了回去。

  那小星明明也没给她什么当真可靠的保证,可不知为何,心里就是安定了不
少,而他口中提到的那个惊喜,她也不知为何从心底感到期待,好像隐约有种预
感,在提醒她,那报酬其实比宝剑随珠都要贵重的多。

  连个姓氏也不肯提,这样信他,当真好么?崔冰扪心自问,心下又有了些许
犹疑。这男人面相稚嫩,但实际相处下来,年纪八成比她还大,只是扮个陌生人,
在这么个名门正派里走一圈,就许给她这么重的报酬,当中真没什么算计么?

  她低下头,下意识的拢了拢胸口,转念又暗骂了自己一句,心道真要是为了
这副皮囊,被捉那一晚就已被连皮带骨吃干抹净了,他功夫看上去虽颇为不济,
对付她这个只会逃命的偷儿还是绰绰有余。

  他说有旧相识在暮剑阁,难不成,就真只是为了来参加这场婚礼,担心自己
默默无名无缘观礼,所以才费了这一番周折么?

  那他倒还真是有情有义呢……

  胡思乱想着摸回到园中,探头一看,峨嵋女侠住的三间屋子竟还有一间亮着
灯烛,一眼瞥去,倒有两个身影像是正在交谈。

  这大半夜的,姐妹情深也太过了些吧?崔冰皱了皱眉,只好和来时一样,绕
了个大圈,避开了峨嵋弟子居处,免得里面的女子武功高强听到她的动静。

  躲过两班巡哨,她总算回了自己房中,往凳上一坐,臀下仍有些不适,她稍
稍挪了挪身,麻酥酥的热流自下而上透来,心尖儿莫名就是一酸,身上一燥,想
必又是飞霞扑面。

  她咬了咬唇,恨恨把那包袱搁在桌上,半是气小星罚她的手段,半是气自己
太不争气,竟冒了当时就算身上有一百两银子也不愿掏出来的古怪念头。

  定了定神,她随手打开包袱,将那把价值不菲的宝剑拿了出来,喃喃道:
「都说江湖人精明得很,怎么光这么一身行头,一把拔都拔不出来的假剑,就骗
了这么多武林高手?」

  想着一路行来,遇到之人口中所说的那个碧姑娘,倒真是威风得紧。什么
「一剑夺命碧罗裙」,什么「宝剑碧痕,一剑夺魂」,什么「碧光照人影,剑下
不留情」,句句都令她心驰神往,比起她心心念念的天下第一女飞贼的称号,高
了不知多少座山。

  将来要是有缘,能真见这碧姑娘一面就好了。她心里想着,旋即自嘲一笑,
她这不入流的小贼,能有资格假扮一番,都是老天开眼,还奢望其他作甚。

  「等我存下些银子,不如去求求如意楼好了……」纤掌一托香腮,她微翘红
唇,望着窗外皓月垂云,自语道。

  她提到的那如意楼,到并不是什么酒楼客栈,而是数年前在江湖中崭露头角
的一个神秘组织,势力多大,人数几多,均不为人所知,直至今日,江湖中人了
解的情况也并不太多。

  不过知道的最清楚的,就是只要你肯付出足够的代价,如意楼就肯为你做你
做不成的事。

  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楼。

  一旦拿到一朵精工巧制的银芙蓉,便意味着,你成为了如意楼选中的客人,
你也就有了一次请如意楼办事的机会。

  但与寻常赚取赏金的门派势力大相径庭的是,如意楼自有迹可循以来,选取
的客人,反倒是与江湖人不巧有所牵扯的寻常百姓居多,为此也得罪了不少武林
大豪。而同样是从江湖中选取的客人,名声越高,选的反而越少,要的代价也越
大。

  延州大豪鲁平江枪震北关,千方百计寻来一朵银芙蓉,求治练功留下的丹田
顽疾,得偿所愿后,满屋的金银珠宝未被取走分毫,只是双掌拇指,自此无影无
踪;永州参王金林,为报妻儿血仇,被那一朵银芙蓉,换走了两座山头的老参;
某镖局为了追回一笔重要红货挽救声誉,几乎倾家荡产才得偿所愿,险些就此一
蹶不振。

  而与之相对的,是丐帮无袋弟子用两个馒头便换来对头一条臂膀,山贼家眷
自甘为奴就废了某大侠一双招子之类的传闻。

  所以像崔冰这样的下九流飞贼,应该只要花些银子,就可以遂愿才对。

  只是那诡秘莫测的如意楼,也不知在什么地方,该如何联系才好。

  这般走了会儿神,心里总算平复了许多,崔冰美美伸了个懒腰,抓起那柄宝
剑,犹不死心的拔了一拔,果然仍旧纹丝不动,这才摇了摇头,款款走到屏风之
后,宽衣解带,倒卧入眠。

  山林之中,日出比起开阔之处更显慵懒。薄纱似的白雾将晨光透的格外朦胧,
山风未起,仍有一股清新越窗而入,渗入香甜鼻息。诺大的山庄,便这样缓慢而
稳定的醒转。

  崔冰醒的很早,尽管身子还有些困乏,但脑海之中,已完全的清醒过来。

  她自记事以来就不曾安安稳稳的睡过一个长觉,在这暮剑阁中,她又怎会有
什么好梦。

  拿起床边叠放的衣裙,她轻轻叹了口气,一件件穿在身上。她的动作很慢,
不仅是因这华贵的衣装此前她从未有过一刻着身,也因为她需要这样的过程,来
让自己变成这身衣裙中应该包裹的那个人。

  那个令人心悸的碧姑娘。

  脸上的神情逐渐淡漠下来,她对着铜镜拧了拧身,缓缓束上丝带,那个战战
兢兢的女飞贼,已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

  白祥一大早就等候在了园外,这些女客本就比来观礼的大半男宾都重要许多,
不少事情,他只有亲自打点,才不致失了礼数。所幸今日峰顶本家的人几乎都要
下来,他的兄长白吉早早就到了庄内,帮他担下了不少活计。

  丫鬟刚刚泼湿了石板小路,白祥便看到那个碧绿色的影子款款走了过来,带
来的那个小厮也早就等在园门,立刻迎了上去。

  他一拂前襟,大步跟去,微一颔首,道:「暮剑阁此次准备匆忙,如有招待
不周之处,小老儿先代白家主人给碧姑娘赔个不是,万望海涵。」

  崔冰早已练熟了各式应对之法,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不答话。小星在旁躬
身一笑,道:「多谢老爷子费心,我家姑娘行走江湖这么些年,什么地方都待过,
您这儿可算得上招待最好的咯。」

  「那是最好不过,」白祥顺势扫了小星一眼,微笑道,「大礼就在明日,这
山庄之中景色还算怡人,两位若是有暇,大可四处逛逛。只是四下走动之时,还
请千万多加留意,来客众多,难免有人惹是生非,可莫要坏了二位的心情。」

  「有劳白总管了,您只管招待别人,我家姑娘有我伺候,不必多费人手。」
小星笑嘻嘻的将手一撇,道,「峨嵋的几位女侠只怕就要起了,您忙您的,我们
先往别处转转。」

  「不过是给了串珠子,至于这么巴巴的伺候么。」一路婉拒了几个要贴身伺
候的丫鬟,两人到了一间凉亭坐下,崔冰眼见四下无人,忍不住低声问道,不过
她格外小心,口唇依旧勉力维持不动。

  小星站在一旁,笑道:「这倒不怪他们。咱们冒名的这个碧姑娘,不管去参
加哪家的喜宴,主人家只怕都要格外小心。这么喜庆的大事,谁也不想出什么大
乱子。」

  「新娘子都不给看,好没意思。」口气百无聊赖,崔冰脸上仍还得绷着那副
波澜不惊的样子,坐姿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唯恐破了武林高手的风范,「对了,
你那旧相识是哪个?不去找找他么?」

  小星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按那些下人所说,最晚今日过午,白
家人就都要下来,准备晚上的前宴谢客。到时一定见得着。」

  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突然外面的人声变得有些喧闹,崔冰好奇心起,看了
小星一眼,两人一道走了出去。

  外头仆人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放眼望去,有几个正往这边走来的护院脸色却
有些奇怪。

  小星侧身一探,向一个步履匆匆的年轻丫头问道:「妹子,出什么事了么?
怎么外头闹喳喳的?」

  那丫头是临时雇来帮忙,显然不太懂武林中的事情,茫然道:「就是新来了
一批客人,人数还不少哩。不知为啥子,一个个都突然绷起了面孔,大院子里头
正吃饭的,也都叽叽喳喳聚起来咯。」

  本来这答案说了与没说无异,但小星倒也不必再做追问。

  因为旁边已有一个护院匆匆赶到另一个较年长者身边,道:「唐门送贺礼的
来了,总管叫咱们都过去。」

  小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转身道:「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这话虽说是询问,崔冰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便微微颔首,领在前面走了过
去。

  其实若是换做崔冰来拿主意,她可是千万个不想去。

  毕竟江湖中人只要提到唐门二字,最先想到的必定是两个词,毒与暗器。

  这种按理说并不入流的手段,却在唐门中发展到了极致,并以此为根基,令
唐氏一宗稳居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与南宫、慕容、萧三脉并列齐名。而且四大世
家之中,唐门历史最久,不要说当今天璧皇朝,就是前朝未立之时,唐门都早已
名动天下。

  单讲武林地位,峨嵋尚可与唐门一比,至于这不过数十年光景的暮剑阁,至
多也就是个后起之秀。

  想来白家也应料到,峨嵋与暮剑阁联姻,唐门绝不会坐视不理,如此多的江
湖豪杰结集之处,仍做出严密布置,提防的是谁并不难猜。

  不过他们可能也没料到,唐门竟这样光明正大的上门道贺来了。

  同为武林正道,同在蜀地经营,白家断然没有拒不招待的借口,哪怕对方来
了几十个高手,也只能硬着头皮当作贵客一并迎入家门。

  幸好,唐门来的并没有几十人那么多。除去挑担搬箱的临时脚夫,一看便是
唐门中人的,只有八个。

  小星和崔冰到了之后,那八人已被迎入主厅,不过身边那些江湖人的闲言碎
语之中,倒是透出了其中三人的身份。

  那三个都出自唐门本家,算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领头是最为年长的唐行
简,另外两人唐行杰、唐昕为同胞兄妹。至于未曾提到的五人,想必是唐门支系
所属的部下帮手,名气不足以叫在场见多识广的人士辨认出来。

  原本应在练武场用饭的那些江湖人,倒有十之七八抛下了碗筷,围拢在厅堂
门前,竖起耳朵听着迎宾下仆高声唱列唐门一行送上的贺礼。

  几幅字画,一套鎏金首饰都谈不上什么重礼,几箱稀奇古怪的药材也只能算
是唐门的特色礼物,值不了多少银子,有人正低声感叹唐门出手颇为小气时,就
听那仆人的语气突然略显吃惊,报出的名字都带了一丝微颤,「阴、阴阳透骨钉
一对,大搜魂针一盒,解药一瓶!」

  众所周知,暗器这门功夫大略可以分为手法与机簧两种,机簧一道自孔雀翎
不知所踪后,便由唐门独领风骚,而手法一道,名满江湖的漫天花雨这门暗器手
法的程度,据说都进不了唐门本家的院子。

  再怎么优秀的暗器,没有合适的手法或机簧,也不过是废物一个,所以若唐
门只是送上一盒大搜魂针及其解药,那贵重程度也就相当于那几幅字画罢了。

  但唐门还送了一对阴阳透骨钉。

  几百年来的武林历史中,能令人闻风丧胆的机簧暗器并不多,毕竟行走江湖
的人都清楚,任何器物,都远不如自己可靠。

  而能令对暗器不屑一顾的人也趋之若鹜的,发必中、中必死的孔雀翎自然稳
坐头把交椅,其下则是出必见血、空回不详的暴雨梨花钉,只是这两种堪称神奇
的宝物,早已尘封于传奇,威力并不逊色他们太多的阴阳透骨钉,却还在唐门的
手里。

  谁也没想过,唐门会将这种东西当作贺礼。

  对武林中人来说,这一对阴阳透骨钉即使是配上寻常透骨钉使用,也已是价
值连城,更不要说还送了一盒可替代入内的大搜魂针。

  大搜魂针贵为唐门三绝之一,与其配套的武功大搜魂手一旦略有小成,威力
便足以登堂入室,装入阴阳透骨钉中,即便不如大搜魂手,也只是略逊一筹。

  若这对小巧精致的精钢圆筒是十足真货,那在在场众人心中,对暮剑阁的价
值简直胜过了峨嵋那即将过门的新娘子。

  立刻便有人低声猜测起来,莫非,唐门这次,竟是来与峨嵋做竞争对手的么?

  三方目前并无直接利害关系,破坏其中两方的连结,与使出更加热络的手段
拉拢相比,效果其实并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种不伤和气的法子,江湖人很少去用,也很难想到罢了。

  清心道长此时多半还在峰顶本家,也不知见到这份礼单后,会是怎么一番滋
味。

  崔冰本还担心挤不到人群之中,哪知道昨日酒肆里的贺客,恰有几位留下观
礼,一见她来,低声交头接耳一阵,顷刻间就让人群自发散出一条路来。

  「这就是那个碧姑娘?看着不像啊……」

  「就是她一招吓跪了陈家兄弟?」

  「这女人不会是来找白若云比剑的吧?新郎官可出不起丑呐。」

  听着两旁的议论纷纷,崔冰心底暗觉好笑,而随着靠近厅堂门口,议论的焦
点总算不再围绕着她,而转到了厅内众人身上。

  寻到一个靠前的位置,崔冰和小星这才算是见到了唐门诸人的模样。

  八人均是一样的打扮,灰衣灰裤,箭袖扎脚,软底布靴,玄色束腰,唯一区
别之处,就是落座的三人比站着的五人身上,束腰布带中央多了一道银线。

  目光的焦点,自然都聚于座上端坐的三名青年男女。

  最上首那名男子白面微须,脸庞方正,本来五官颇为豪气,偏偏眉毛内高外
低,八字下垂,一眼看去便透着一股诡异丧气,看座次,应是此次唐门一行的首
领,唐行简。

  当中那位身形瘦削矮小,活似一只深山老猴,若不是一双阴森森的眸子莹润
流光显露内功不弱,几乎看不出是位江湖武人,更让人不敢相信会是唐门本家弟
子,唐行杰。

  最后这名少女相貌颇美,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上泛着一丝魅人微笑,黑幽幽的
眼睛灵动有神,左目下一颗泪痣,平添几分怜惜之意,再加上前面二位衬托,更
显妩媚动人。若不是她叫唐昕,只怕外面会有不少人生出追求之心。

  唐门贵客,绝不能单靠白吉白祥两位管家接待,可无奈白家众人大多未在别
庄留宿,留宿的那几位,也不够格擅自出面。因此厅内除了流水般进进出出的丫
鬟,便只剩下一个满头大汗不住道歉拖延着时间的白吉。

  「主人家到了!」人群外侧传来几声低呼。

  庄门外旋即大步走进十几人,正是白家本家一行,想来是接到了什么传讯,
匆匆赶了下来。

  走在最前的是四个衣着古朴的中年汉子,佩着无鞘阔剑,与身后白家众人似
乎大有不同。小星远远望了一眼,低声道:「看来是暮剑阁的四大剑奴。」

  这四位剑奴据说是昔年神剑山庄的剑奴后人,所以武功并非暮剑阁一系,反
而与清风烟雨楼的谢家渊源更深,论武功,据说也不在暮剑阁任何一人之下。

  特地带上他们,足见白家对唐门抱持的戒心。

  以暮剑阁在蜀州的名望,剑奴身后的众人均不难认。

  那看着白白胖胖好似个生意人的,应是阁主的大哥白天英,身旁与他模样神
似的敦厚青年,自然是他的长子白若松。

  阁主白天武是他们五兄弟中最英俊的那个,人到中年依旧风采不凡,只是身
前并不见他的二哥白天雄,身侧也不见他的嫡子白若云。

  行四行五的白天勇白天猛并排走在最后,一个极高,一个极矮,却偏要亲亲
热热的勾肩搭背,看着颇为可笑,后面跟着的几人,尽是他兄弟俩的子嗣。

  小星抢在人前匆匆望了一遍,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过马上就听到后面还有
人跟着,便立刻看了过去。

  这次进来的是峨嵋派先行一步的那些,那肤色微黑,留着半长胡须,眼帘半
垂的中年道人,便是天绝师太的高足清心道长。

  作为峨嵋掌门,总不能在唐门面前失了礼数,清心道长向厅前几张熟面孔略
一寒喧,便带着弟子匆匆迈过门槛。

  小星仍在望着门外,显然在等的也不是峨嵋派这些道俗弟子。

  崔冰心下到有些怯了,方才走过的诸人,尽是些川中如雷贯耳的名号,要是
露了骗局的底,此后还是绝迹江湖的好。她勉力维持镇定,尽量不露痕迹的凑到
小星身边,带着满掌冷汗轻轻捏了他一把。

  哪知道他身子一颤,突的站定在当场,一双眼睛,难得一见的怔怔望向一处,
竟好似转瞬间陷入什么回忆之中,略微失神。

  崔冰一眼望去,就见一个高挑苗条的少女挺背沉腰的大步走了进来,一张鹅
蛋脸清丽可人,净无铅华,细眉大眼,小口挺鼻,明明腰佩长剑,却没被半点英
武之气冲煞,直教人暗暗惋惜她那一身朴素劲装,若是换上绣衫罗裙该有多好。

  「看、看,兰姑娘也下来了。」旁人一句轻声,却结结实实的落进崔冰耳中。

  于是,她总算知道了,小星煞费苦心来见的旧相识,就是这位暮剑阁的阁主
千金,白若兰。

  第03章:夜深人不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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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东西这事儿还真是得专心致志才行,最近频繁分心导致了一些奇怪的结果。
比如在平时存的小片段里写出了这样的句子。「楼下的男人手里捧着一束装点精
致的香坂百合。」一字之差意思差了很多阿喂!细思极恐啊这鬼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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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冰和小星一齐看着白若兰,白若兰却并未看到他们。

  刚一踏入别庄,她就微蹙眉心望向一个奇怪的方向。那里并没什么值得留意
的人物,有的,只不过是围护着新娘子所在小筑的那道院墙。

  崔冰心里莫名有些着恼,暗暗捏着小星手掌的指头忍不住又加了几分力道。

  小星并不言语,只是偷偷在她掌心里挠了两下。

  肚子里闷笑了两声,崔冰不愿再看着那边,便径自扭过了身,打量着被围的
水泄不通的厅门。

  白若兰略显不满的盯着那堵墙看了一会儿,樱唇半启,无声的叹了口气,视
线在这群江湖人身上兜了一圈后,突的停在了小星这边。

  小星微微一笑,正要抬手打个招呼,她却双目一亮,大踏步走了过来。他这
才留意到,她的视线并未停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了他的肩侧,死死的锁住了崔冰。

  他的喜悦神情还不及变化,白若兰的声音已伴着一个拱手响了起来。

  「这位就是碧姑娘么?」

  比起崔冰的娇甜语调,她的话音则清亮生脆的多,语气中隐隐带着些刻意而
为的利落,举手投足之间,仿佛试图要补回因娇柔面貌而显露不出的那份女侠英
姿。

  依旧是那副容易被看穿的性子,小星清了清嗓子,笑道:「这位姑娘有什么
事么?」

  白若兰微一侧头,眸底闪过一丝狐疑,好似从小星的脸上辩认出了什么,但
一闪而过,不愿深究,只是略带愠怒道:「你家姑娘从来都只是叫你替她开口的
么?难不成我没资格与她说话?」

  小星眼见周围人群的视线已经聚了过来,心中暗觉不妙,唯恐事态有变叫胆
小的崔冰提前泄了身份,连忙陪笑道:「我家姑娘寡言少语,整日对谁也不爱说
句话,之所以带着小的,就是因为小的擅长揣摩心意,不必她多做吩咐。」

  白若兰秀目半眯,盯着崔冰背后那狭长包袱,缓缓道:「看来这就是那把
『碧痕』咯。」

  「白姑娘,毕竟是你们白家大喜的日子,您看,有什么事情,不妨过后再说
如何?」说话的是恰好在旁的断水神锤刘振川,他在酒肆亲眼见过厉害,此刻不
禁出声和事,免得惹出什么事端场面上不太好看。

  「成婚的是我哥哥,与我何干。」白若兰倒是毫不领情,口吻中隐隐带着一
丝怒意,看来她兄长大婚,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喜事,「碧姑娘,久仰大名。我
没听说白家与你有什么交情,你千里迢迢赶来,总不会只为了一杯水酒吧?反正
也是要比剑,不如就由我这个最不成器的暮剑阁弟子先向你讨教一二。」

  「白姑娘,」小星依旧插在两人之间,只是目光已落在白若兰握住剑柄的手
上,口中道,「我家姑娘确实并无恶意,之前行走江湖,也从不靠切磋剑法扬名,
我主仆二人远来是客,不求贵府好生招待,总也不该刀剑相向吧?」

  他旋即提高语调,朗声道:「此次崔姑娘只为来此观礼,绝不与白家任何一
人较量剑法高下,还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说罢将身一侧,向着崔冰微微点了
点头。

  崔冰一颗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儿,使出浑身解数,才绷住了一张平静面孔,
向着白若兰点了点头,刻意放沉语调,做出不常说话的样子生硬道:「见谅。」

  白若兰还想再说什么,厅内却传来她父亲白天武的清朗声音,「兰儿,上山
叫你大哥下来。诸多贵客都已到了,他提前来打个照面的好。」

  白若兰抿了抿嘴,左足在地上愤愤一顿,抱拳向着崔冰道:「我心情不好口
气太冲,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说罢转身便走,对父亲那句置之不理。

  「我这女儿,真是被她娘宠坏了。」白天武苦笑说道,将这微小风波一句带
过。

  厅外诸人的心思,也重被拉回到厅内蜀州三家的情形,只在最外的圈子,有
闲人交头接耳碎碎细语。

  「原来兰姑娘是这么个脾气,难怪眼看着十五岁生辰要过,都还没订下亲事。」

  「要是像萍姑娘一样庶出偏房,肯定比现在和气的多。」

  「她这姐姐嫁不出,妹妹也只能等着唉,多少小帮派的青年才俊,都对萍姑
娘等的望眼欲穿呐。」

  「明明模样差不多,要说其实兰姑娘还更俊些哩。」

  「诶,娶妻娶贤,性子还是要好。」

  懒得听那帮人把话题越转越远,小星转身挤了几步,往厅堂那边凑得更近了
些,崔冰虽说全无兴趣,也不得不配合着他往里走了一些。

  碧姑娘再怎么有名,也不过是势单力孤单打独斗,而厅堂内的三家,却都是
足以改变蜀州武林格局的势力,关切江湖局势的豪杰们自然不肯错过里面每一句
话,小星再想往里挤挤,却是没人肯让了。

  崔冰为了维持身份,只能垂手站在一边。

  这位置虽说也能听到一些,但听不真切模模糊糊,捉到的只言片语,尽都是
些场面寒暄,想来这三拨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可能讲出什么惊天大事,小星略
一沉吟,返身钻了出来,笑道:「这里人多,挤出一身臭汗,咱们还是往别处逛
逛去吧。」

  崔冰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她现在本就恨不得离人群越远越好,方才白若兰
那一闹吓出她一背冷汗,亵衣都黏在了背上。

  白家这处别庄,当真仔细游览的话,耗上一个整日都嫌不够,崔冰倒也不必
发愁该往何处去,更别说往何处去她也做不了主。

  她本以为小星会追着找那白若兰去,没想到他转眼的功夫就又是笑嘻嘻没事
人一样,让她都有些拿不准自己猜测的对不对。不过看起来小星似乎和她心思一
致,也在找人少僻静的地方。

  那样最好,人越多的地方,她这样绷着就越容易露馅。

  往深处走出很远,却看到峨嵋派的那三位女子正站在墙下阴影之中不知低声
商量着什么,崔冰自然不能有什么表示,小星却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走了过去,拱
手笑道:「几位女侠可是峨嵋高足?」

  身形丰腴柔美的那个少妇神情登时染上几分戒备,反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不不不,小的就是跟几位女侠说一声,清心道长已经下来了,正在前厅与
唐门赶来贺喜的人聊天,怕几位不知道,特地知会一声。」小星一边说着,一边
飞快的在三人身上细细打量一遍。

  崔冰看在眼里,心底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呸,好色的登徒子。

  「我们早知道了,这儿的事不用你管,你赶紧去伺候你家的哑巴姑娘吧。」
那圆脸少女口气颇有几分烦躁,一连声顶了回来。

  小星只好摸了摸下巴,带着不知有几分真心的尴尬神色溜达回来,口中细细
低声自语道:「奇怪。」

  崔冰不敢开口,只好一边莲步轻移,一边从鼻后轻轻嗯了一声,权作提问。

  小星走在她身侧,低声道:「灵秀五娥与清心掌门可以说情同父女,可刚才
我提起她们师父,怎么一个个都看着像是有些害怕?真是奇哉怪也。」

  他这话显然并没指望崔冰回答,只是思索着随口答疑解惑罢了。

  走到拐角处,小星远远扭头望了一眼,果不其然,与白家主人一起下来的四
大剑奴,此时已散开到新娘子所在院落之外四角,默默守卫。

  看来唐门送的礼再重,也压不平白家心底冒出的不安。

  其实同为武林正道,暮剑阁和唐门应该不会在婚礼这种大喜之日撕破脸才对,
否则唐门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仔细想想,唐门特地遣人来送上贵重贺礼,很可
能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中恶意挑拨。

  毕竟嫁祸栽赃,本就是江湖上常见的手段。

  心思转了几转,不觉已走到别庄另一侧地界,小星抬了抬眼,叫住一个模样
颇乖的丫头,软语询问一番,免得走错了地方。

  一问才知道,除了平日在这边学艺习武的弟子,别庄里还住着白家不少家眷,
其中许多都是与武林全无干系的人物,按规矩,白家的侧室也不能住进本家,只
有留在这边。

  小星和崔冰此刻所站的小道,两侧的幽静小院就是白天武他们五兄弟的妾室
起居之处。

  如夫人的地盘,江湖人当然不好乱闯,小星看了看连护院也没有一个的空旷
通路,心下讥诮一笑,带着崔冰继续前行。

  崔冰眼看身前空无一人,忍不住开口抱怨道:「这帮武夫,别的地方保护的
那么周全,小妾这边连个男人影子都见不着。」

  小星不好多说,随口调笑道:「这么多小老婆独个住在这边,怎么敢派男人
过来。」

  崔冰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脸上一红,低声道:「那……派点女弟子来帮忙
也好啊。」

  小星还想再和她斗两句嘴,却发现前面院落一个年轻姑娘缓缓走了出来,连
忙拍了崔冰手掌一下,两人一齐停住话头。

  那少女年纪比白若兰还要轻些,样貌与白若兰极为相似,只是脸蛋较圆,眉
梢略低,各处细微不同统合起来,令整个人显得颇为沉静,甚至略显忧郁,倒还
真是形似神不似的典范。

  她应该是没想到这边会有人在,略略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跟
着才醒觉什么似的挤出一个微笑,怯怯道:「你们是来贺喜的客人么?这边没有
客房,你们是不是迷路了?」

  小星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与崔冰将步子钉在原地,柔声道:「我们闲来无
事,在庄子里四处转转,如果惊扰到姑娘,还请多多包涵。我们这就离开。」

  「不、不妨事。」那少女微微低头,不太敢与小星目光相触,「我去找姐姐,
你们……转你们的。」说罢,她迈开碎步匆匆离去,一副恨不得小跑起来的模样。

  要不是她步履轻盈足下一看便有轻身功夫,还真会错当成哪家的闺阁小姐。

  想来这就是白若兰的异母妹妹,白若萍。

  崔冰多半也猜出了她的身份,微撇唇角,道:「这就是武林才俊们排队等着
的好姑娘?真到江湖上动起手来,会不会被吓哭啊?喜欢这样的,娶个寻常人家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多好。」

  小星嘻嘻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之中,喜欢女孩儿家打打杀杀飞
檐走壁的,可远比不上喜欢老婆在家相夫教子洗衣做饭的。别以为武林中的男人
就会两样。你将来要是翻墙越户夜盗千家,可小心嫁不出去。」

  「呸,」崔冰立刻啐道,「本姑娘年轻貌美,温柔贤惠,将来当上了天下第
一女飞贼,我就金盆洗手,你看会不会有男人排着队来娶我。」

  「你要当过天下第一女飞贼,那肯定有的是男人排队。」小星笑得一副好不
欠打的模样,道,「就冲那嫁妆,就算是母猪,也有男人娶给你看。」

  崔冰作势要打,结果又听到有人的动静,只得慌里慌张收了本性,转作碧姑
娘的仪态,气哼哼的看着小星得意的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越走越是荒僻,到了一处只能折返的死角,地处背阳,一看便极为阴寒,却
偏偏辟出了一处小院,古怪的是,院门挂着三道铜锁,两道锁着门扇,一道锁着
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口,院墙头上用泥灰竖了一排精铁荆棘,一眼望去,倒像是一
处囚牢。

  莫非是犯了错的弟子被罚到这里思过?小星略一思忖,便觉不对,思过反省,
自然没必要设下这种防备,而这种院墙,又防不住任何懂轻功的人,思来想去,
只可能是在里面关着什么不懂武功的人。

  堂堂暮剑阁,弄这么一处私刑般的所在,所为何事?

  见小星驻足观望,崔冰也只好停在原地,这地方着实阴气逼人,让她不由自
主抖了两下,禁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看不出什么,也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小星只好压下好奇,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有个仆人恰好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一见他们两个站在院门口,脸色登时
变得有些难看,一连声道:「两位贵客,怎么转悠到这儿来啦,快躲远些吧,免
得惹上晦气。」

  他口中说着,一溜小跑到了那大门前,接下腰上的钥匙,开了门上那个小口,
小心翼翼的往里张望了两下,才飞快的把胳膊探到里面,扯出一条链子,用链子
拉出一个木制托盘,盘上的碗碟钉的结结实实,一并被捞了出来。

  「这位小哥,这里头还关着人么?」小星好奇心起,上前问道。

  那仆人叹了口气,闭口不答,只是摇了摇头,匆匆把小口锁好,用手扯了几
下锁头,才吁了口气,站起身走了两步,停下来看了一眼崔冰,忍不住叮嘱道:
「女人绝不能靠近这边,暮剑阁里,只有这儿是绝对进不得的。你们快走吧。」

  小星看出问不到什么,便点了点头,笑道:「好好,我这就带我家姑娘往别
处转转,小哥您忙。」

  那仆人拎着托盘大步流星走远,一直到一位中年妇人身前,才停下步子点头
躬身说了些什么,那妇人低头叹了口气,怔怔的看了眼那木盘上的碗碟,才摆了
摆手,让那仆人去了。

  看那妇人衣着打扮,绝不是什么婆子下人,虽说神态憔悴,形容却依旧甚美,
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风尘气息,即便一脸愁苦,仍是媚态横生,如猜
得不错,应该白家长辈中某人的小妾。

  小星回头望了一眼那院子,这么一来,那里面关的莫非是她的子女?

  女子不能接近,那八成是白家的一个儿子就被关在里面。

  这倒真是从未听过的新鲜事,小星微微一笑,暗暗记在心里,看崔冰已经压
不住心里的厌烦,忙带在前面,往阳光明媚处去了。

  有人的地方,两人就随便逛逛,没人的时候,小星便调笑两句帮崔冰解解烦
闷,如此一天,时光倒也过得飞快,只是折腾着崔冰要在两种神情间变来变去,
到了晚饭之前,唇角都变得有些发僵。

  大婚前的谢客宴并不是什么习俗规矩,纯粹是因为成亲当天的流水席上繁忙
纷乱,这帮江湖豪客难得聚在一起,白家又非不通世故,自然会弄上这么一场,
叫这帮人彼此之间打个照面,至少也能混个脸熟。

  诺大的练武场,被一众武林人士弄得热热闹闹,白家布置的时候显然费了心
思,一些有名的怪人或是内向不擅言谈的客人,都被聚到一桌上,让这桌酒菜周
遭,真是安静无比。

  不过这氛围正合崔冰心意,她只消小心压住肚里的馋虫,小口慢慢品尝这些
不曾吃得起的珍馐美味便是,女儿家用餐应有的仪态,她幼时被逼着学了不少,
此刻恰恰派得上用场,即使有那么几分错漏,也不妨事,桌上这些终日行走江湖
的,又有几个亲眼见过大家闺秀如何进食。

  小星背着小厮名头,没有上席资格,被安置在唐门带来的脚夫堆里,在最偏
远的角落摆了一桌,离崔冰倒也不算太远,饭菜酒水,也相差无几。

  白家长辈依旧是上午来的那四人,不见白天雄出现,大哥白天英用一串场面
话开了头,阁主白天武跟着向群豪道谢,而随他一同站起来的年轻人,便是风传
为暮剑阁下任阁主、白家此代领军之人,白若云。

  潘安父无武大子,白若云的相貌,也是他这一代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剑眉
入鬓,星眸有神,那紧绷的唇角若是微微一笑,当是迷人至极,只是不知是否有
些紧张,他始终是那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好像明日即将大婚的新郎官并不是他
似的。

  白天武的确很宠女儿,白若兰白若萍这姐妹二人不光名字带了男丁辈分,此
时列席,竟也没在女眷偏桌,而是坐在白若云左右,显得颇为扎眼。

  只不过江湖豪杰不拘小节,也没几个人会特别留意。只有小星,颇为玩味的
打量着并排坐下的兄妹三人,微微一笑。

  崔冰不敢饮酒,只在白天武领杯的时候浅浅抿了一口,她食量也不算大,其
他桌上酒未过得一巡,她这边到已菜过五味不止,即便一直尽力而为的不去大口
吃喝,不多时也已经吃饱喝足。

  她既不与人攀谈,也没兴趣看着帮素不相识的生人,再加上远远看到酒肆里
的陈家兄弟竟也来了,心下有些烦躁,便起身往住处走去。

  不必她叫,小星自然紧紧跟了过来,只是他停得匆忙,一边走一边忙不迭抬
起袖子蹭了蹭嘴角油花,不忘顺手抄走一条鸡腿,把这小厮还真是扮的活灵活现。

  回去路上,恰好和给新娘子伴嫁两人送饭的丫头走到一起,那边的饭菜自然
是单炉独灶,这时才准备妥当实属正常。

  那两个丫头本就年纪不大爱笑爱聊,小星长的讨喜笑的又格外亲人,三两句
就闲扯起来。

  「那新娘子模样长的如何?」

  「哎呀哪里看得到咯,就是我们不守规矩想偷摸瞧上一眼,也过不了人家傧
相那关不是。」

  「既然人家五个姐妹那么要好,长的肯定不会差太多,峨嵋女侠哟,肯定配
得上云少爷。」

  「云少爷要成亲,咱们邻房的那个丫头还嘤嘤哭了大半宿。」

  「是啊是啊,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样子,笑死人咧。」

  「嫁给云少爷这么欢天喜地的事,换我不得高兴死。」

  「你知道人家峨嵋女侠不高兴咯?」

  「我咋个不知道,白日就是我给送的饭,新娘子那份剩了一半还多咧。」

  「就不许人家饭量小,就不许人家思乡,都跟你似的,吃成小猪,可没人敢
娶啦。」

  小星本想随便问些什么,结果到后来插不进话,说笑一阵,就已到了小筑院
门。

  那两个丫头笑呵呵的和小星道了个别,将饭菜端了进去,小星侧头略略探了
一眼,田灵筠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她换下了那套伴嫁装束,也穿上了黄衫青裙,
微笑着接过饭食,便掩上了房门。

  新娘子要到洞房之夜才掀盖头,想要与她认识一下,看来还要等到大礼次日
才行。

  也罢,这么一个新过门的大嫂,结交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小星微微一笑,
心里思索着白若兰方才酒席上从始至终的不悦神情,快步赶向独个走到前面的崔
冰。

  练武场上热闹,客房这边自然就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不愿抛头露面的女子还
留在房中单独用饭,不过她们一来不出门,二来也和崔冰不在一个园子,三来管
事的不在,小星也就乐得大大咧咧跟了进去。

  到了屋里,说话总算方便了许多,崔冰长长舒了口气,靠着窗户坐下,把背
后包袱一放,看着园里没人,这才有气无力的开口:「累死人家了,在这鬼地方
扮一天,比别处装十几天都要命,挺背挺背,挺得我肩膀都痛了。」

  「谁叫你功夫底子差,不使劲摆出个花架子,一眼就让人看出是个草包,岂
不麻烦。」小星笑嘻嘻揉了揉她的头顶,道,「不过你扮的很好,有模有样,我
要不仔细端详,也看不出什么岔子。」

  「说得好像你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似的。」崔冰颇不服气,鼻子一哼顶了一句。

  「那是当然,我又不像外面那些蠢材,」小星悠然一笑,站在崔冰身后双手
一搭,帮她揉起酸痛肩头,「他们没一个见过碧姑娘,光靠传闻认人,好骗的很。」

  「咦?那……那你见过她?」崔冰登时瞪圆了乌溜溜的大眼,好奇的仰头盯
住小星的下巴。

  小星左手一推,将她头按低下去,右掌一捏,按揉着她僵硬脖颈,热力缓缓
透入肌肤,倒真是舒爽无比,「我要没见过,也完全不认得,会叫你扮她?」

  「嗯……她就是我扮的这副样子么?」崔冰被揉的筋酥骨软,禁不住轻哼两
声,仍不忘开口追问。

  「怎会如此拖沓。」小星哑然失笑,「她时不时被人追杀,穿成你这副打扮,
早死过十次八次了。不过她确实爱穿绿色,不然也不会换来个碧姑娘的绰号。」

  崔冰心下隐隐有些失望,又摸着桌上包袱道:「那这剑也是你自己的鬼主意
咯?反正那帮人也没一个见过真的碧痕。」

  小星道:「对也不对。这种带剑的法子,确实是我的鬼主意,因为我一个前
辈就喜欢这样背着包袱行走江湖,我觉得挺不错,这次就借来用用。但里面的剑,
可货真价实一模一样,你就是让碧姑娘自己来看,也只能拍着胸脯说『对对对,
这就是我的碧痕』。」

  最后那段他故意拔尖了声音,学着东南口音,逗得崔冰咯咯娇笑,忍不住啐
道:「人家才不会像你这么说话。对哦,她真的成天不吭声么?不会闷么?」

  小星笑着叹了口气,双手一分,顺着她脊柱按捏而下,道:「你既然知道她
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又要从哪儿问出来她闷不闷?」

  「你这么说她,小心她知道了一剑刺死你。」崔冰笑着反手捶他一拳。

  「刺死我,可就没人给你揉肩捶背了。」

  崔冰脸上一红,本想扭开身子,可被按的着实舒服,当真不舍得,只好意思
意思,哼了一声道:「我将来成了天下第一的女飞贼,上哪儿买不着懂事的丫鬟。
才不要你。」

  「你不是要劫富济贫的么,怎么好拿银子给自己买丫鬟?」

  「我……我就穷啊!」

  这般逗了会儿嘴,崔冰绷了一天的弦总算是松弛下来,一身紧的发硬的肌肉
也被小星揉的血脉舒泰通体发轻,软绵绵的直想躺下。

  其实这等动作,放在江湖之上看,也有些太过亲密暧昧。只是崔冰幼时所在
之处满目尽是更加放荡大胆的情景,有幸脱身后又是跟着一个离群索居的女贼,
师父压根不懂男女之防为何物,她这做徒弟的,至多也就是个似懂非懂。

  她只是觉得小星这么在她身上动来动去似乎不妥,可想到连屁股也被打过,
又不明白不妥在哪儿,心道反正没来脱她的裙子,应该无碍吧。

  小星原本也只是打算帮她疏解一下,可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妙龄少女晕染双颊
的斜倚在身前,体酥神醉毫不设防,就算是柳下惠也免不了口干舌燥一番,更不
要说他早早便不是什么懵懂少年,也绝非正人君子了。

  可惜此时此地实在不合,他也只有自嘲一笑,收手柔声道:「好了,你早些
休息,明早肯定是无比热闹,可莫要贪睡。」

  「嫁新娘子而已,峨嵋山的姑娘又不会多长一条腿,能有什么好看。」崔冰
下意识的往后蹭了蹭,不满的唔了一声,一副还想让他多按揉片刻的神情,浑然
不觉自己曾险些丢进火坑的清白已经在悬崖边走了一遭。

  小星心下庆幸,多亏与她遇到的早,不然以她这副样子,一旦离了蜀州这较
为平和安定之处,不出三月就要被掳到不知哪家淫贼的地头,自此不见天日。

  嘴上哄了一番,最后还是拗不过她水汪汪的乞怜眼神,明知多半是演出来的,
小星还是多给她按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算得以脱身。怕离开园子时与人碰上,
惹出无谓闲话,他干脆径直走到角落,轻轻一纵翻过了墙头。

  一到了无人之处,他脚下便如棉絮落地听不到半点动静,别说崔冰听不到他
靠近,就是此刻在旁看他走路,怕是也捉不到一丝声响,多半会吓上一跳,猜这
小子究竟是人是鬼。

  暮剑阁这种地方,谁知道藏了多少秘密,说不定能叫他在僻静之处撞见一个,
那可是大赚特赚。

  可惜这种事情着实需要些运气,他特意沿着暗处一路摸回到住处,也没碰见
半个活人,反倒是在分出男女的下仆院口,撞见了一个埋头蹲着的丫鬟。

  这种时候不去帮忙干活,也不怕被总管教训么?

  走近一些,才听出那丫鬟是在低声抽泣,小星怜香惜玉的性子顿时冒出头来,
也不管认不认识,径自蹲在她身边,柔声道:「好妹子,你是受什么委屈了么?
谁欺负你了?」

  他可没想到,这一句话,足足耗去他小半个时辰,生生蹲在那儿听那丫鬟痛
哭流涕的诉苦不休,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

  要真是受了什么欺压也倒罢了,小星对这种事本就是能管则管,不能管托人
帮忙也要管,可这丫鬟委屈的实在是天马行空令他无从下手。

  原来她就是之前那两个送饭丫头提过的丫鬟,不知什么时候起鬼迷心窍似的
认定了白若云,当然,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认为应该让她做个填房,至于正妻,
随便是个什么牙尖嘴利整日捧醋狂饮的混货就好。

  她这厢一门心思落花有意落了一地,可白若云别说流水无情,压根是一无所
知。

  小星哭笑不得,问她为何不去表明心意,她反倒理直气壮道:「我、我要是
那么举止轻浮,不知含蓄矜持,以后怎么能做白家的当家主母?」

  跟着仿佛自己也知道这话有些太过镜花水月,又嗫嚅道:「再说那时候若云
正和那个姓李的狐狸精如胶似漆,我总要等他清醒过来啊。」顿了一顿,又恨恨
道,「那女的好不要脸,就知道勾引若云!」

  然后便是一串小星打不断话头的愤恨咒骂,小星啼笑皆非,索性讥刺道:
「白公子要是这么容易勾引,你也如法炮制不就是了。」

  那丫鬟一听顿时柳眉倒竖,叽叽咕咕从三从四德说到七岁不同席不同食,提
到男女不杂坐时还偷偷瞄了一眼跟小星之间的缝隙,满面若非没人听我倾诉必定
把你赶到八丈之外的神情。

  小星仰天长叹,几乎从这丫头背后看到一个穷酸秀才的晶莹轮廓。

  本着终究不愿叫她吃了暗亏的心思,小星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她道:「你和白
公子最亲密的情形是什么?我听听看能不能叫他了解你的心意。」

  那丫鬟怔了一怔,跟着满面绯红,双手一掩羞道:「上、上次我去送汤,跟
……跟松少爷撞了个满怀呢。」

  「哦……诶?松少爷?」

  「是啊,就是若云的堂兄啊。」

  「呃……别的呢?」

  那丫鬟双眼眨了一眨,道:「唔唔……今年若云和我说了三句,但去年到这
个时候也才说了两句,算是更亲密了些吧?」

  要是还能按捺住好言相劝,小星恐怕明日一早就可以找个佛堂坐上去等人上
香了。

  于是之后的小半个时辰,就是他劈头盖脸的教训时间。

  一直到忙完过来睡觉的下人渐渐多了起来不便说话,他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
来,指着满脸涕泪纵横的丫鬟道:「今夜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想不明白不许睡
觉!」

  看那丫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注意到周围已有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
光,连忙拍拍身后蹭上的灰土,笑着作了个罗圈揖,一溜烟逃回了住处。

  这一夜注定不会宁静如昔。

  白日里轮班休息的下人们纷纷起床,布置的赶去布置,值守的赶去值守。

  练武场那边仍有欢声笑语,恐怕不到深夜难以止歇。

  明日清晨,这场惊动蜀州武林的婚事,就将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唐门会不会做什么?暗处是不是还潜藏着不怀好意之辈?小星想不出,也懒
得去想,他只需要考虑自己这次过来真正要做的那几件事就好。而没有意外的话,
这场婚事并不会对他的目的造成什么影响。

  从白若兰望向哥哥的眼神来看,这场婚礼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他而言如
此。

  身边横七竖八的仆役早已鼾声如雷,小星看着窗外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小星起了个大早,顶着不舍离去的夜色穿戴整齐。

  爆竹炮仗的声音会宣告着喜庆的开始,他喜欢这种令人欢乐的声音,更喜欢
那种令人欢乐的场面。

  他甚至在考虑,今日要不要破例喝上一杯,师兄远在中北,必定是管不着的。

  婚礼一结束,事情办妥后,他就要带崔冰回翼州,再来此地,应该就是白若
兰的生辰了,这次还是不要上去相认的好。虽有些可惜,但崔冰这丫头十分有趣,
一路逗弄着,也是美事一桩。

  正微笑着往崔冰住处迎去,却看到突然有几个护院施展轻功逃命一样狂奔而
去,他眉心一锁,心中突然觉得一阵不安,看被护院落下的两个通风报讯的丫鬟
满面汗滴面白如纸,他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其中一个丫头不知是否害怕,牙关嗒嗒响个不停,说不出一个整字。

  另一个丫鬟倒是结结巴巴把方才传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一听她说完,小星的笑容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新、新娘子……不、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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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章:不翼而飞

  对这场婚礼,暮剑阁上下的重视程度可以说前所未有。要知道,上一次四大
剑奴同时通宵值守,已是将近十年之前。

  孙秀怡落脚的小筑此前已有许久不曾有人入住,这次特地为她打扫出来,并
不仅是因为此处环境清幽石奇池清,更是因为这里极易守御。

  此处离练武场不远,东侧偏倚库房所在,北道直通向上石阶,阶上转圜平台
只要立足一人,就能将小筑周遭尽收眼底,除了两株老树挡住窗户护着屋中隐私,
什么变故也不会逃脱平台上护卫的视线。

  南侧虽没什么地势优劣,却是直通别庄大门的方向,来来往往巡视的弟子护
院,皆要从此经过。

  更不要说这并不大的小院四角之外,还守着武功深不可测的四大剑奴。

  即使是五兄弟中武功最高的白天雄,也难和任一剑奴在百招之内分出胜负。

  这样可说是因为唐门而变得森严至极的守卫,休说是敌袭,就是院中之人想
要悄悄出去,也是插翅难飞。

  谁要是想无声无息的把一个活生生的新娘子从这样一个地方偷走,还不如偷
偷去割掉白家五兄弟的脑袋更容易些。

  所以谁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

  可它偏偏就是发生了。

  送饭的丫鬟起的很早,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惺忪睡眼仍未完全睁开。她手上
的喜饼,是新娘子今天一整天里唯一可以拿来果腹的东西,走向小筑门口的时候,
她还在心里想着,一定要叮嘱好田姑娘,让新娘子多吃两口。

  走到门前,她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这时候,田姑娘早就已经等在门口。
她不懂武功,脚步重得很,总是能被听到的。

  可这回门却没有自己打开。

  她犹豫了下,心道莫非她们姐妹二人昨晚讲私房话讲的久了,耽误了睡觉?

  敲门就是了,一会儿轿子就会抬过来,留给她们垫垫肚子的时间可当真不多。
她抬起手,轻轻叩了叩。

  不曾想,这轻轻一敲,那房门,竟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她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连忙垂下目光,生怕过门前瞅见新娘子的模
样。

  这一眼望去,才发现门槛内的地上,竟掉着已断成两截的门闩!

  那断口整齐无比,一看便是被利刃斩断。

  这丫鬟吃了一惊,连忙扬声叫道:「田姑娘!田姑娘!你在里头么?」

  不听回答,她立刻迈进门槛,扭头看到内室的屋门也半敞着,堂屋供桌倒在
地上,旁边的椅子被从正中劈成两半,惊得她喉头一紧,登时尖叫起来。

  四大剑奴反应均是极快,丫鬟的尖叫声还未停歇,四人已齐刷刷飞身赶到,
掌中长剑虽未出鞘,无形剑气却已绷满周身,严防着暗器之类的手段。

  不知敌人是否还在屋中,剑奴四人一边挥手示意丫鬟出去叫人,一边两两分
开,脊背相抵分头探向两处内室。

  新娘子暂住的屋中一片凌乱,床单被褥均被割破,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床上
也有两道力透床板的剑痕,放着贴身陪嫁的木箱被剑挑断了锁头,里面的首饰被
翻得乱七八糟,撒了一桌。

  被斜斜劈开的屏风上,还挂着新娘子的内外衣物,一件肚兜皱巴巴掉在地上,
仔细看了一圈,鞋袜也被踢到床底,就连头上的簪子也落在枕畔。

  那不见踪影的孙秀怡,竟是被剥的精赤条条之后才被带走。

  这边两名剑奴面如土色,另一边的两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田灵筠的人仍在屋中,她并没被带走。但看到她的人都会想,她还不如与新
娘子一样不翼而飞反倒好些。

  比起那边的满地狼藉,田灵筠这边的摆设倒是整整齐齐,看不到丝毫打斗的
迹象,唯独与平时不一样的是,本该睡在床上的人,此刻却趴在地上。

  不知是否在睡梦中便被制住,田灵筠的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鞋袜留在榻边,
外衣则叠在枕畔。没穿鞋袜,那双小巧的秀足,自然是赤裸裸露在外面,但一眼
看过去,会注意到的,绝不是她的脚。

  凡是此时走进门里来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她高高撅起的屁股。

  那粉白浑圆的少女香臀,竟赤裸裸的露在外面,本该遮挡住它的亵裤,被一
直剥到膝盖之处。

  她的亵衣被割开了前襟,撕下的布条绑在她的脑后,把团成一团的肚兜结结
实实的捆在她的嘴里,下摆翻卷成一条盖在后颈,整片白皙粉嫩的脊背,仅剩下
被反绑的双手遮挡着腰眼附近。

  纤细的脚踝也被绑在一起,如果不是一张小凳垫在她的肚腹下方,她的身子
早已侧翻在地上。

  但这种情形下,只要不是孩子,都知道不让她翻到下去是为了什么。

  耸隆的臀丘上,还残留着嫣红的指印,被乌亮的卷曲芳草覆盖的娇嫩蜜户,
被已干涸的一片污血满满盖住。

  皱眉上前,脱下外衣为她盖住身体的时候,那剑奴才发现,田灵筠胸前的那
对蓓蕾,竟也被掐的肿起,白嫩的一双酥乳,布满了青紫的指印。

  看她紧闭着双目仍维持着痛苦神情的脸庞,两名剑奴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担人总还是要弄醒的,他们必须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人中上掐的有些发紫,田灵筠的喉咙中才发出两下含糊的咕哝,长长的睫
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打开。

  布条已被解下,赤裸的地方也已用外衣盖住,剑奴知道事急从权,不可能太
过照顾她的心绪,单手在她腕脉上一搭,将一股浑厚真气送了进去,口中问道:
「田姑娘,孙姑娘呢?」

  田灵筠涣散的眸子一点点凝缩到面前剑奴的脸上,接着,她浑身一个激灵,
猛地一挣,整个人飞一样逃到了床上,双手一扯衣襟缩进角落,嘶哑的尖叫起来。

  「滚!都滚开!不要……不要过来!都滚开……滚开……」

  那剑奴的手僵在半空,停了片刻,才缓缓缩了回去,起身道:「咱们出去,
叫峨嵋派的几位女侠过来。」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并不大的院子里就已经挤满了人。

  灵秀五娥剩下那三位赶到的时候,小星早已站定在院中,远远将情形打量了
一遍。

  屋内的情况不得而知,四大剑奴牢牢封住门户,外人不得入内,不过白天雄
赶来后,其中一名剑奴向他附耳报告,小星抖擞精神凝神倾听,倒是略略清楚了
个大概。

  白天雄昨日白天未曾露面,原来是要负责昨晚整夜的巡防事宜,加上身体抱
恙,于是到了入夜后才下来接班,并未与诸人正式照面。

  他办事倒是利落的很,知道田灵筠此刻不宜会见男子,也不急着进屋,反倒
是飞身而起,在屋顶上仔仔细细的走了一个来回,将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都认真勘
察了一遍。

  小星也在做一样的事,只不过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而是混在人群中东走西瞧。

  这一番看下来,两人得出的结论倒也相差无几。

  毫无异常之处。

  就算是飞天遁地,总要有迹可循,现下唯一能算是敌人出入留下痕迹的,竟
只是那断成两截的门闩。

  白天雄拿在手里,小星也在远处仔细看着,那门闩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切口齐整光滑,应该是用什么利刃贯足内力一口气斩断,这种木料,只要有个十
年八年内功修为,就能切豆腐一样砍开,没什么出奇。

  奇怪的是,那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做这件事的。

  小星皱着眉心折返到院门外,昨晚他还从这边观望过里面,视野极为通畅,
一眼就可以看到小筑屋门外的情形,昨晚这条主道人来人往,光是挂灯的人就忙
活到半夜,怎么会有人敢挑这种地方下手?

  「换做是我,应该会考虑穿窗而入才对。」小星托着下巴,找了一圈之后,
发现若要是避人耳目潜入这小筑,被两株老树挡住的窗子才是最佳通道,而且进
去之后就是田灵筠起居之处,下手也更容易。

  砍断门闩从正门进去,光是那木头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足够要命了吧?

  想来白天雄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大步走到被两株老树挡住的窗子外,抬
手扳了一扳,两处窗棂均是完好无损,窗纸都不曾有半点破损,外窗台上积灰仍
在。

  这时另外三女已将田灵筠搀扶出来,白天雄上前欲问,那三人却齐齐摇了摇
头,年纪最长的那个少妇面带愧色,哑声道:「白二伯,对不住,灵筠……她受
了极大惊吓,您有什么话,要是等不及晚些再问,请过会儿到我们那边,让我代
您问吧。」

  白天雄只得点了点头,柔声道:「好好照顾田姑娘。」

  院子里的所有人面色都显得十分凝重,有些浑浑噩噩的莽汉知道此事才真正
明白过来,这不是个玩笑也不是一场噩梦。

  白家的新娘子,真的就这样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一些惊惶的视线已经在人群之中来回打量。这座别庄地处半山,周围戒备森
严,比起潜伏在外面伺机下手,提前混入庄内才是最有可能的做法。

  果不其然,白天雄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叫来了白吉白祥这对正副总管,
也不避讳不少人就在当场,朗声道:「白吉,你去拿至今为止所有留下观礼的宾
客名单,白祥,你去把所有客人叫醒,在练武场集合,查点人数,给我核对出来,
看看到底少了谁。」

  他转脸看向围观众人,抱拳道:「诸位对不住了,暮剑阁出了这等大事,不
得不劳烦大家暂时留下,帮我们清查真相。如果耽误了各位的要事,过后白某必
将全力补偿。诸位先往练武场去吧。」

  小星混在人群里走到半路,就见一支旗火冲天而起,拖出长长一道浓红烟雾。
可以想见,原本已在本家等待着喜宴开始的白家主人们,在看到这紧急讯号后,
会是怎样一番手忙脚乱。

  练武场上,崔冰已在不显眼的角落站定,似乎是小星不在身边让她有些紧张,
纤长的手指垂在衣襟下偷偷的绞着衣角。直到看见小星走来,才双眼一亮,酥胸
大大一个起伏,暗暗长松了口气。

  这时候也没什么人还有心思注意碧姑娘,崔冰望着前面诸人的背影,低声道:
「喂,这到底怎么回事?新娘子呢?」

  小星苦笑道:「我这会儿若是知道新娘子在哪儿,非被白家绑起来严刑拷打
不可。看来今天这顿喜酒,怕是喝不上咯。」

  「那、那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崔冰口气有些着急,险些压不住声音。

  小星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道:「现下已不是我说了算了,要看白家什么时
候让咱们走。」

  说话间白吉已拿来了名册,仿佛习武弟子晨练点名般高声喊了起来。

  小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意之辈,论名气比那西川双剑
断水神锤更大的都寥寥无几,要信这里面有人能不声不响从四大剑奴眼皮底下偷
个人出来,他还不如相信自己能生孩子。

  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样隐藏身份潜入进来的人下的手?小星沉吟四顾,这样一
来范围可就小了许多,独来独往的江湖豪杰中,带了下人的只有崔冰这冒牌的碧
姑娘一个,唐门带来的脚夫昨晚吃罢了饭就下山四散回家去了,剩下的,只有那
些武林家眷带来的伺候丫头,和峨嵋派带来的挑夫。

  可要这么算得话,为了这次大礼,白家还临时雇来了不少仆人丫鬟,那其中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嫌疑。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要查出此人身份都不算太难,毕竟白家大户底子仍在,
两位管家又精明能干,只消仔细清点一番,少了什么人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白吉这边点到七八成人数,那边白祥已经把所有下人也一并集合了过来,手
里抄着一本册子与白吉错开声音点了起来。

  崔冰还有些恍惚,白吉朗声喊出崔碧春外带小厮一名的时候,她竟没回过神
来,小星连忙抬手高声叫道:「在在在,我和我家姑娘都在!」

  点完一遍,别庄中留宿的江湖群豪并没什么不妥之处,该在的都在,一个不
多,一个不少。站在最前面的唐门八人脸色到都不太好看,想来他们心里也清楚,
闹出这么档事,哪家的嫌疑最大。

  这时白天武面色铁青的赶了进来,勉强向场中众人拱了拱手,便径直走到白
天雄身边,俩人走到角落,低声交谈。

  这种大事,想必也没人还有心情留在上面,白家的人与清心道长一行紧随其
后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官差打扮的人。

  看那几人面上尴尬神情,也知道原本只是赶来贺喜,没料到会遇上这种事端。

  白若云并未真正走入,他远远停在场外,脸上犹如罩了一层无形面具,看不
出喜怒。不过将心比心,临到婚事丢了新媳妇,他总不会高兴。

  白若兰自然是陪在哥哥身边,她的神情到颇为容易看穿,既有些恼怒竟有人
敢在这时来白家捣乱,又有些欣喜这个将入门的嫂嫂不见了,还有一点点担忧此
事似乎会惹来颇为不利的结果。

  陆陆续续有白家弟子飞快的跑进来,匆匆赶到白吉身前摇摇头,跟着再返身
出去。

  小星点了点头,心道这么办也对,还不能排除下手的人其实还在别庄中的可
能,那趁着群豪都在这里,彻底清查一下各间客房也算是不太失礼的方法。

  不过有本事这样带走孙秀怡的,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查到。结果多半还是
要落在这次临时多出的那些下人身上。

  哪知道白祥匆匆清点完毕,下人这边,竟也一人不少。

  算上派出去查看不便抛头露面之人的白家弟子的回报,这诺大的别庄之中,
竟没有一人不在!

  最宠爱的关门弟子在这种时候被人掳走,另一位弟子则惨被凌辱,肤色本就
微黑的清心道长,此刻脸上更是几乎能滴下墨来,他眼见这边清点不出任何结果,
面上怒色渐现,道:「天武兄,贫道小徒受创甚巨,旁人恐怕问不出什么,贫道
先去看看,少陪了。」

  白天武面色尴尬,只得拱手道:「道兄先去,田姑娘如有什么需要,道兄只
管开口,白家上下定当尽心尽力。」

  「你们尽力找人便是。」清心道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虽说看到田灵筠的只有两位剑奴,但她被扶出来的时候,那双腿打颤衣衫不
整鬓发凌乱的模样可是大家都见到了的,被留下的都尚且如此,被带走的更是不
言而喻。

  不论人找不找的回来,这场婚约怕是就此告吹已成定局。

  峨嵋与暮剑阁的关系,也就此变得扑朔迷离。

  大概是不愿在群豪面前失态,白天武勉强走上前来,拱手道:「诸位可以回
房歇息了,如有什么需要大家帮忙的,我们自会通知。这几日还请诸位莫要贸然
走动,饭菜之类,自然有人会按时奉上。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心中纵有不悦,这种时候也没谁会强行说要离开惹一身腥。反正留宿观礼的
本就没几个有要事待办,大都乐得在此观望事态发展。

  场上众人散到一半,突然一个白家弟子满头大汗的狂奔而来,还没冲到白天
武兄弟面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到,幸亏旁边白若松出手将他扶住,沉声道: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那弟子连气也调不顺畅,结结巴巴简直要哭出来一样,半天才将字咬清,道:
「库、库房,唐门的……贺礼,不、不见了!」

  一瞬间,几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

  方才还想着留下观望的人中,立刻就有不少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就连唐门本家的那兄妹三人,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库房离练武场并不太远,人群很快就蜂拥而至,带在最前的,是已经笑不出
来的白天英。

  唐门的贺礼入库之后,门外便一直有两个弟子值守,这里地势宽阔,四周又
都是白家自己的地方,两人彼此呼应,至少也能来得及呼救。

  只可惜,他们这次却连呼救也没能做到。

  那两名弟子一左一右站在门前,背靠墙壁,并未倒下。两人都紧紧握着腰侧
的剑柄,却并未来得及将剑拔出。

  一人一剑,一剑穿喉。

  两人的面上还凝结着死前的惊恐与扭曲,凶手的剑,已快到足以留下他们生
命最后的姿态。

  已有人忍不住回头偷偷打量着崔冰,打量着她背后那把剑。

  小星忙一抬手,道:「我家姑娘方才一直在练武场上,这可是大家都见证了
的!」

  白天英转身在人群中扫了一遍,道:「碧姑娘方才一直都在,我是看见了的。
大家切莫胡乱猜测,免得正中行凶之人的下怀。这几天大家也多多留心自身安全,
一旦查清事情真相,便尽快让大家离开。」

  「那……那里……有字……」一人突然指着库房房门上面,颤声说道。

  众人这才留意到,屋檐之下的暗青砖石上,竟用血写下了几个大字。

  「你们都要死!」

  五个字并非一般大小,头四个写的颇为潦草,而最后那一个死字,写的却是
意气风发几乎破壁而出,一笔一划狂态尽显,单是看着这个血字,就叫人背后不
禁升起一股寒气。

  情形虽然诡异,经过却并不难猜,方才清点人数的时候,整个别庄所有精锐
几乎都集中到了练武场那边,持续半个时辰不止,在这个间隙中杀人盗物,比起
掳走新娘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唯一令人费解的,就是库房门前的院落也算是颇为宽阔,来袭的凶手究竟是
如何让两位护卫浑然不觉直到被一剑毙命的呢?

  想想消失不见的孙秀怡,已有人忍不住偷偷道:「这……这莫非来了个看不
见的活鬼么?」

  崔冰本就胆小,加上听到这么一句,险些便忍不住一个哆嗦。强撑着回到住
处,才一关上房门,脸上便霎时没了血色,一扭身扯住小星衣袖,颤声道:「我
……我不要再待在这儿,你……你得让我走。」

  小星打量了一下屋内,白家人搜的匆忙,几处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得有些凌
乱,连衣柜的门也忘了随手关上,看来还真是乱了阵脚。

  「别怕,这次的事显然是针对暮剑阁来的,你我都和暮剑阁没什么相干之处,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伤不到你。」他双手一抬,将崔冰小手包在掌心,低头轻轻
呵了口气,安抚道,「就算有人要找你麻烦,也要先过了我这一关才行。」

  「你?你能干什么?」崔冰脸上一红,双手挣了一挣,并未挣脱,也就随他
握着,口中讥刺道,「你这武功也就抓抓我这笨贼,真碰上那神出鬼没的凶手,
能不能拖到我喊出来救命都难说。」

  小星拉着崔冰坐下,敛去笑容,认真道:「你既然学的都是飞贼的本事,那
我问问你,像孙秀怡住的那种地方,你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要怎么办?」

  「外面有那四个怪物么?没有的话,只要挑没月亮的日子,或者趁云遮月的
那一下,先沿着墙根到北墙下面,然后溜到那两棵树里头,接着就是对付窗户,
是个贼就成。」不愧是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女飞贼的,大概也就从高台上看过那小
筑一两眼,崔冰心里就已经有了路线。

  「要是砍开正门门闩进去呢?」小星轻轻捏着她嫩软纤掌,沉吟道。

  「那是二愣子。绝不是贼,连打家劫舍的都算不上,就是找死。」大概是难
得问对了本行,崔冰兴致勃勃的抽出一手,只留一只还叫她握着,凌空比划着道,
「那种小筑从外面看也知道是最常见的格局,正厅两侧通着两间卧房,保不准还
有丫鬟伺候用的隔间,你从正门外挑开门闩还说得过去,毕竟有些高手可以用内
力黏住门闩,轻轻放下,要是砍断,咣当一声,木头掉在地下,傻子都醒了。」

  看小星默不作声,崔冰楞了一下,小心问道:「新娘子难道是被正门进来的
人抓走的?」

  看他点了点头,她立刻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里面睡的两
个都是峨嵋女侠,外头守着那么一堆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从外面把门闩砍断了
摸进去,那真是活见……」

  想到了鬼这个字,她又把自己吓了一跳,一掩小嘴,惊慌道:「莫非……真
的有鬼?」

  小星挠了挠她的手背,笑道:「这种事,可不好随便赖到鬼怪头上。再说,
只不过两截门闩,是凶手故布疑阵也不是没有可能,光看那两截木头,谁分的出
是从外面还是里面砍断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只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回到了原处,那人究竟
是怎么进去的?他为什么要做出砍断门闩这多此一举的事情呢?」

  崔冰吐了吐舌头,低头道:「我是毛贼,不是捕快,你可别问我。再说了,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白家公子这婚摆明结不成了,你还不想办法带我走。我可没
答应你帮你装那什么碧姑娘装一辈子。」

  「不帮白家解决了这些问题,你觉得他们会放人离开么?」小星抬起她的手
掌,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吻,笑道,「就算为了早点带你离开,也得多出点力气才
行。」

  从和他一起上路起,只要两人独处,就免不了这种暧昧亲密的小动作,初时
她还不依不饶,后来也就惯了,就是嘴上还要骂他两句下流,骂完之后,想到库
房门口那两人的死状,忙又道:「你还是别掺和的好,万一……万一你也跟那俩
人似的没了命,我……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现下我又不是白家人,杀不到我头上。」小星放开她手,起身看着窗外,
思忖道,「这事也十分蹊跷,按说有本事静悄悄偷走新娘子的高手,当晚就顺手
牵羊拿走唐门贺礼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会拖到今天才动手呢?」

  「带着孙秀怡,做事不方便?」崔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

  「笨,」小星随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笑道,「唐门的贺礼可不占什么地方,
先去拿了就是,手上多了阴阳透骨钉,不是更容易下手?」

  「那……他是抓了新娘子才知道有这么回事,所以才折回来下手的?」崔冰
微皱眉心,不自觉和他一起考虑起来。

  「新娘子从进了那屋子就没出来过,送饭的丫头不嚼舌根,唐门来的消息她
都不一定知道,怎么会知道贺礼的事。知道贺礼的,本就只有……」小星话头突
然止住,他略一沉吟,突然微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种可能么。」

  崔冰一脸迷惑,问道:「什么?」

  小星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道:「外面看守的人,要是看到的并非生人,警戒
之心岂不是会低上很多?南墙外道正对着往来通途,外人极难翻越,但换句话说,
如果不是外人,反倒有机会趁机潜进院里,不是么?」他手指突然在桌上重重一
叩,道,「只要能进去,砍开门闩也不是绝无可能,昨夜那么多人忙来忙去,道
上本就喧闹不堪,他只要找准一个响动极大的时机,砍开门闩飞快进去,反倒是
最安全的法子。」

  他手指在桌上一顿,笑道:「就因为正门最难进去,所以那里才最容易放松
警惕。」

  「可……可今天清点人数,并没人离开啊。」崔冰皱眉道,「那新娘子哪里
去了?」

  「这别庄如此辽阔,动手的又不是外人,藏起一个被制住的女人,并不太难。
我只是还没想通,那人为何又想起去夺唐门的贺礼?而且还留下那么一句。」

  崔冰托住香腮盯着小星陷入沉思的脸庞,这种时候一看,他比起平时嬉皮笑
脸的模样可俊了不少,初次失手被这么一个少年捉住,还真算是她的运气。

  照她的了解,若是换了别的什么男人,她这时早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被捉住的飞贼,被送交官府反倒是较好的结果,尤其她
这样的年轻姑娘,那时可没人管你是不是劫富济贫。

  想起了曾经见过的种种丑陋恶心,她忍不住低声道:「这世上本就有人会做
些咱们想不通的事,掳走新娘,还杀人抢东西,你怎么可能想得出这种恶人是什
么念头。」

  小星微微摇了摇头,一边仔细思索,一边解释道:「即使是彻底的疯子,做
事的时候也会有迹可循。短短一个晚上,行事时的心态不应变化如此之大。」

  「夜盗新娘,事先八成经过了极为缜密的部署,而且应变手段极强,在临时
多出四大剑奴护卫的情况下仍然不留痕迹的得手,并全身而退,不漏破绽的隐藏
回众人之间,不谈思虑如何机敏,光是这份冷静,就非常人能及。」

  「而强抢贺礼,显然是临时起意,不挑夜里下手,而在光天化日下杀人留字,
这举动极不冷静是其一,思虑不周是其二,动手之时许多人都在练武场中,当即
便能脱了嫌疑,平白造出一个对他极为不利的局势,岂不愚蠢?一前一后判若两
人,倒真是……」

  崔冰听得头昏脑涨,下意识抬了句杠,道:「谁告诉你肯定是一拨人了?判
若两人,要我说,就是俩人干的。凑巧撞一块了不成么?」

  小星一怔,愣愣思索起来,跟着双眼一亮,哈哈一笑,一把拉过崔冰抱在怀
里,道:「你说得有理!」

  崔冰被他抱个满怀,小脸几乎埋入胸膛之中,一股男子气息扑鼻而来,羞得
她满面落霞,忙抬手去推他腰。还不及使力,脑后突然一紧,被他手掌一托,不
觉便抬起头来,跟着唇上骤然一热,竟被他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

  「你……你……」耳中轰的一声险些炸开,她瞪圆双眸,急得结结巴巴道,
「你竟……亲……亲……我?」

  「这么香的小嘴,当然是亲,我可舍不得咬。」小星说罢,又一低头,比方
才还要结结实实的亲了一下。

  「你……下流!淫贼!色、色魔!登徒子!」崔冰被吻得双腿发软,连忙一
把挣开,双手护在唇前,低声骂道,「这……这是人家夫君才能做的,你……你
好不要脸!」

  小星追着她坐到床边,双手一搂仍将她圈在身前,贴着她红晕密布的耳根笑
道:「那怎么办?要不,今晚我就陪你洞房,算是名正言顺?」

  「呸,谁……谁说要嫁你!」她恨恨顶了他一肘,触到肉后,还忍不住收了
八成力道,反倒像是撒娇一样,她捂住小嘴,闷声道,「你轻薄了我,过后要赔,
连上我多帮你装碧姑娘的日子,过后你得跟我一并算清!」

  「好好好,」小星乐得轻搂佳人软玉在手,一边享受着那柔韧腰肢紧致细嫩
的弹力,一边满口答应道,「除了随珠宝剑,你还想要什么?」

  崔冰双手按住他腕子,不叫他再往上移,红着脸躲开他从后面呼上来的阵阵
热气,道:「你在江湖上认识的人比我多,比我聪明,武功也比我好,我知道你
肯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我……我想你帮我找一个人。」

  小星微微一僵,柔声道:「哦?什么人?」

  崔冰的气息有些凌乱,轻咬下唇,道:「我……我也说不清,她、她是个女
人,比我大些,现在……长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比我高些,也可
能低些。我……我就知道她、她左边屁股上,有块胎记。」

  小星眯起双眼,笑道:「你是叫我走遍天下,帮你去看每一个与你差不多年
纪姑娘的屁股么?此前我就知道有个南疆疯僧,满世界求人胸部一看,你不是想
叫我学他吧?」

  「我……」仿佛发觉自己这要求实在难如登天,崔冰急得连眼里都有些湿润,
咬了咬牙,道,「这要是不行,你能帮我另一件事也可以。你、你真要办成了,
我这一生给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都绝无二话!」

  小星略一沉吟,敛去笑容,双手捧过她面颊,与她对望着道:「你说。」

  她吸了口气,一字字道:「我要你帮我找到如意楼。」

  第05章:白若麟「哈哈哈……」一听崔冰说出这话,小星先是一怔,跟着
哑然失笑,道,「莫非你打算叫如意楼帮你去看天下女人的屁股?」

  崔冰羞恼的捶他一拳,道:「不然我还能指望谁?江湖上都传如意楼的本事
多么多么大,说不定他们能帮我想出别的法子来呢。你到底帮不帮我?」

  小星仰头向后一倒,躺在床上道:「帮你不难,若是别的事情,我可能还不
敢答应得太痛快,只是找如意楼的话,等我把事情办完,就能即刻帮你办成。」

  崔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当真?你……你可不要诓我!」

  小星懒洋洋瞥她一眼,笑道:「我对天起誓,帮你找如意楼对我来说若不是
易如反掌,叫我离开这屋子便被雷劈死。」

  崔冰瞪他一眼,嗔道:「胡言乱语,举头三尺有神明,瞎开什么玩笑。」她
低头想了一想,咬牙道,「好,你若做得到,我也绝不食言。」

  「话可不要先说得那么满,你上来就把人都许给了我,你要拿什么去付如意
楼要的代价?」小星半闭眼帘,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我……我可以去偷。他们要什么代价,我尽力去凑就是了。」

  「他们万一也要你这个人呢?」小星伸手握住崔冰指尖,淡淡道,「你能付
得起的,不是本就只有这个么。」

  「还、还有你答应给我的宝剑和随珠!那、那些东西也值不少银子呢,我可
值不了那么多钱。」崔冰心里一急,低声叫道。

  「他们可不一定稀罕这个。比起随珠宝剑,还是你可爱的多。」小星半是调
笑道。

  崔冰被他说得不知所措,嗫嚅半晌,才咬牙道:「那我只有跟他们说清楚,
先来后到,我……我这人已经当作报酬给了你了,他们……他们还是要些更贵重
的吧。」

  小星微微皱眉,将她小手一拉,让她躺倒在胸前,道:「好歹也是要当天下
第一女飞贼的人物,怎么一直这么说自己?」

  崔冰将脸一歪,躲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我本就是贱命一条,头一次卖给
人,只卖了十两银子。你肯为了十两银子帮我找如意楼,我才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小星轻轻一叹,垂手在她臀上拍了一掌,笑道:「将来交易成后,我头一条
便是要你记得,决不准再轻贱自己。」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巧的银色指环,
上头雕着密密麻麻的奇怪花纹,这指环应是他的,套在崔冰手上,只有拇指能勉
强不致松脱,「呐,这算是我付的定金,等我带你找到了如意楼,你再还我。」

  这银色指环却并非银铸,材质颇为坚硬似钢非钢,光看做工就知道绝非寻常
之物,崔冰心里颇有些忐忑,道:「这……这……每次都是你付一堆定金给我,
不怕我赖账么?」

  小星微笑道:「那好办,你也付定金给我,互相做个抵押,不就是了。」

  崔冰一愣,道:「我有什么可当定金的?我连衣服从里到外都是你给买的,
你、你可不许为难我。」

  小星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道:「你来亲我一下,我便算你给了定金。」

  「这……这你要怎么还我?」她脸上一红,立刻便道。

  「我带你找不到如意楼,就亲还给你,如何?」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答案颇为
有理,还得意的闭上了眼。

  崔冰知道又被他戏弄,心中大羞,忍不住在他大腿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
嗔道:「好不要脸,我亲你还是你亲我,不都是人家吃亏!」

  小星哈哈一笑,道:「肯定办的成的事,我怎么还你,也没什么所谓不是。」

  看那他那副笃定的模样,崔冰心下也感到安定许多,她咬着唇瓣迟疑一下,
终究还是涨红小脸将头凑了过去,微微颤抖着轻轻贴上了他的嘴。

  这一触就已耗光了她所有勇气,耳根热的好似烧起,慌忙便要逃开。

  可惜小星再一次证明了他绝不是什么君子。

  她还不及后撤,他的双掌便已一上一下搂在她的脑后腰间,将她紧紧拥住。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一掠而过,小星微一偏头,就将她柔嫩樱唇牢牢吮住,
舌尖如彩蝶探蜜,痒酥酥撩来,几欲钻入小口之中。

  虽说听也听过,见也见过,但亲身当真被这般吻住还是头一遭,崔冰双手抵
在他的胸膛,推也不愿扯也不是,就那么攥着衣料微微发抖,不知如何解救失陷
芳唇。抿紧的缝隙之外痒的丝丝入骨,禁不住便开了一线,憋在里头的一声嗯唔
还没泄了出去,就叫他舌尖一钻堵了回来。

  嘴里进了一根滑溜溜软绵绵的舌头,她生怕咬到,忙将小口又张开些,却将
口中丁香卖了个彻彻底底,被他一番轻柔搅动,不觉便如交颈鸳鸯般纠缠到一处,
拨来弄去香津横流。

  周身上下一阵热过一阵,蒸的崔冰头昏脑涨,耸隆酥胸更是憋得发痛,直想
抬手狠狠揉上一把,这念头一起,顿时把她吓了一跳,回忆里那些淫媚放浪的女
子各般耻态一股脑涌上心头,惊得她身子猛然一颤,慌里慌张在小星身上一推,
翻身闪到了一边,娇喘吁吁道:「这、这可足够了吧?再要,可……可就只剩下
本钱了。」

  好似看穿了她心里那股隐隐的恐惧,小星粗喘了两口,挺身坐起,抚着她的
脸颊道:「你若愿给,我自然不嫌多。你若只肯给这些,我当然不会勉强。我还
是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她有些不安的垂下眼帘,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但马上一双大手便探入她腋
下,毫不留情的呵上痒处,她连整理心绪的时间也没腾出,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
来,直笑得花枝乱颤险些连眼泪都流了下来,他才停手罢休。

  「你、你这人,真是,也不怕……不怕我笑得像个疯婆子,被外面人听到,
到时候穿帮露馅,看你怎么办。」她一边整理着鬓边乱发,一边气喘咻咻的笑骂。

  「管他那么多,先叫你笑了再说。」小星笑道,「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出去
看看。」

  崔冰抬手扯住他衣袖,担心道:「你去干什么?那……那凶手还在附近,你
可别去惹祸上身。」

  小星抓过她手掌亲了一口,道:「我就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咱们早点
走人的法子。」

  「呃……那你可得多加小心。对、对了,晚上用饭你可记得过来,别……让
我独个在这儿。」

  「放心,」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笑道,「到时我没回来,你就咬我一口。」

  「呸,谁稀罕咬你,肉都是臭的。」

  崔冰住的园子里外都是女客,搜过之后,男弟子便不好再戳在里面,只得守
在门外,倒是有两个佩剑的女弟子护卫在内外园门之处,大概是女弟子确实不多,
其中一个那天上午就跟在白天勇白天猛身后,算是与小星有一面之缘,应是那兄
弟中某一位的女儿。

  想必是提前有过交代,一看小星从尽头房间出来,一名女弟子便走近两步朗
声道:「敝派正在缉查凶手,这位兄弟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还是回碧姑娘那里伺
候着吧。」

  小星微微一笑,道:「碧姑娘累了,想要歇上一会儿,我一个大男人,再待
下去实在不太方便,请容小的回仆役房打个盹去。」

  那两个女弟子对望一眼,没再多言,默默让他过去。

  外园的回廊中颇为拥挤的站了七八个峨嵋弟子,除了三个俗家男弟子,其余
都是道姑打扮,想来有人正在里面劝慰遭逢飞来横祸的田灵筠。

  这边不宜掺和,小星径直走过,离园而去。

  其实从猜测此次事情多半为白家自己人所为的那一刻起,小星心里就有了一
个强烈的念头,驱使着他要去一个地方看看。

  他总觉得,若是要在这别庄中藏下什么人,那里应该是最合适的所在。

  三道锁,一扇门,山崖环抱,高墙遮挡,要是峨嵋和唐门知道庄里有这么一
处院子,只怕也会毫不犹豫进去看看吧。

  那种一看便掩埋着不知什么秘密的地方,本就足以勾起任何人的好奇心。更
何况是小星这种对任何不了解的事情都会心痒难耐的人。

  即便没有今天的这些事端,他也会找个机会偷偷摸进去探查一番。

  依旧穿过那片小妾住地,已经识得路途,找起来自然不费什么功夫。小星一
路走来,并没碰上什么麻烦,遇到的人都匆匆忙忙心急火燎,看他并不面生,就
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句。

  侧室们的居所倒是多了不少人手,此时怕是也顾不上避嫌,许多人高马大的
男子就在各个院落信步出入,不仅有白家子弟,还有些白家信得过的江湖豪杰。

  连着发生两桩诡异凶案,整座别庄的气氛都如拉满的弓弦,绷得死紧。

  为了不引人注意,小星额外多兜了几个圈子,才绕进那处死角所在。一进到
那阴气逼人的僻静之处,连外面的人声都恍若隔绝,空荡荡叫人尾骨发寒。

  这种地方,白家应该也早已想到才对。小星缓缓走近,足下放轻,将身形掩
入山壁阴影之中,直至靠入墙角。

  倒不是他过分小心,而是此刻院中已经有人。

  那挂了三道锁的大门,此时竟是开的。

  这么待着被人看见,难免要落得个行迹鬼祟的嫌疑,小星略一犹豫,双掌一
贴石壁,壁虎游墙般无声无息攀了上去,小心翼翼的钻入那密密麻麻的垂落青藤
之中,屏息看向院内。

  院里的布置简单至极,两株半死老树,一口青石水井,半列陈旧矮房,但那
矮房中多半没有住人,窗门尘灰密布,棂框尽是蛛网。

  门廊之外数丈方圆的院子当中,却垒了一座石屋,三面开着离地七八尺的小
窗,一面开着扇狭窄铁门,单看外面窗台宽窄,便知道所用石砖极为厚重。

  石屋旁还搭着一间板房,破旧木门半敞,有些水气传出,似是有人正在里面
烧水。

  那铁门外,站着四男一女,围拢一处,女的披着件亮紫斗蓬,风帽挡着头脸,
小星只能大略看到一个背影,身段倒是颇佳,凹凸有致曲线玲珑。

  四个男的都是熟面孔,白天勇白天猛两位同胞兄弟一左一右把二哥白天雄夹
在当中,面色颇为不豫,另一个却是小星本以为该在田灵筠那边的清心道长。

  「既然家丑不可外扬,贫道一个外人,还是去外面等着吧。相信三位不会刻
意欺瞒我这远道而来的臭牛鼻子。」清心道长的语气极不客气,可见此前的交谈
并不顺畅。

  白天猛勉强一笑,道:「道长这是哪儿的话,咱们本就可算是一家人,没有
瞒着您的必要。要是不想让您知道,也不必特意叫您过来了不是?」

  清心道长一瞥白天雄,冷冷道:「你们兄弟叫贫道过来,不过是想叫他不得
不开门放你们进去吧?」

  白天勇忙道:「哪里哪里,我们五兄弟都有这里的钥匙,旁边屋的的老仆只
要叫一声也能开门。只是觉得既然要搜,还是应该让二哥和道长你们二位在场的
好。」

  白天猛接道:「没错,二哥在场,我们才不是越俎代庖,道长眼见为实,顺
便清了我们暮剑阁包庇的嫌疑。毕竟这是二哥的儿子,光叫他自己看看,对您也
不好交代。」

  小星微皱眉心,倒没想到这里面关的竟是白天雄的儿子,以他先前了解,暮
剑阁中应该没有白天雄的子女才对。

  暮剑阁成立之后,白家便分为两脉,一脉在暮剑阁习武,一脉依旧据守曾经
的产业,或文或商,每一代的子女在懂事之后都可自由选择在哪一脉生活。白天
雄的后人,不是应该都在白氏商家么?武家里何时多出了一个见不得人的儿子?

  果不其然,清心道长也皱眉道:「天雄兄几时在暮剑阁又多出了一个儿子?」

  白天雄一直面色铁青默然不语,此刻才缓缓道:「我倒宁愿自己没生过这个
儿子。」他长叹一声,拂袖道,「既然诸位信不过我,非要眼见为实,那就进去
再搜一遍吧。只是小犬若麟疯疯癫癫,已不是常人,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在下先
说一声抱歉。」

  清心道长哼了一声,道:「不敢。」

  白天勇与白天猛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转头走向铁门。
白天猛似乎对二哥颇有忌惮,陪笑道:「二哥,你今天怎么也要开门进去一趟,
就当让我们顺便看一看。这么多人陪着,说不定吓不着这位姑娘。」

  白天雄并不领情,淡淡道:「她赚我的银子,吓不吓着,与我何干。」

  那女子带着几分忐忑开口问道:「白二爷?里头的公子吓人的很么?妈妈没
跟我说过啊。」

  白天雄勉强放柔语气,安抚道:「你不去惹他,就没什么吓人,若是惹了他,
远远躲开也就是了,里面有铁链栓着,他伤不到你。这三天若有什么不对,你大
声叫人,福伯自会来救你。」

  「白二爷,我们赚些皮肉银子不容易,您可别诓我。奴家胆小,实在不行,
就劳累您再找别人吧。」那女子战战兢兢的打量着石屋,似乎有些畏缩。

  白天雄面色阴沉,道:「你若不干,就快些决定,我现下去找别人还来得及,
你可莫要耽误了事。」

  应是白家给的银子着实不少,那女子犹豫一番,还是一咬银牙,道:「罢了,
我留下。想来翠儿姐要不是在这儿豁出去,也没本事这么早就给自己赎身。」

  白天雄淡淡道:「若不是翠儿姑娘自脱火坑,我也不愿便宜旁人。你在这儿
陪小犬三日,比你在富贵楼里做足三月还多。你若不肯,那里还有的是女人。」

  那女子抿了抿嘴,挤出一脸媚笑,腻声道:「是是是,白二爷,是奴家不好,
奴家知错了。奴家这就进去,保准把公子伺候的通体舒泰,跟上了云头似的快活。」

  白天雄扫她一眼,扭头看向门内,这说话的功夫,其余三人都已钻了进去。

  屋内并不宽敞,陈设更是简单至极,一床被褥贴墙就地铺开,一张矮桌用铜
钉钉在另一边地上,被褥所靠的那面石墙,角落放着马桶,当中装有两条精钢锁
链,链条颇长,松垮垮垂在地上,尽头锁着一大一小两个钢圈,小的套着脖子,
大的套着腰,将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结结实实的困住。

  那青年一头乱发未有半点修饰,枯草般四下垂落,五官颇为周正,面上若有
胡须的话,倒是与白若松有几分神似,只是憔悴的多,那深陷的眼窝中,一双黑
眸毫无神采,呆滞的盯着对面空空如也的桌面。

  这屋子不必搜,也知道藏不下一个新娘子。

  白天勇兄弟仍走进屋内,四下搜索起来,连被褥下都仔细翻看一番。白若麟
看有人进来,眼珠动了一动,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仍是动也不动,
翻找过来将他掀起,他就歪歪身子,翻找过去,他就仍坐回原处,只是鼻子不住
抽动,向着门口那边嗅来嗅去,似乎是闻到了什么。

  清心道长站在门口并未进去,他一眼扫过知道藏不住人,便回头道:「天雄
兄,令郎可是走火入魔?」

  白天雄点了点头,轻叹道:「他自小醉心武学,却不肯循规蹈矩,非要学先
祖创出几门武功。这种天纵奇材才能办到的事,谈何容易。想新剑法的时候,他
就有些不对劲,只恨我那时正在闭关参悟敝派剑法,没留意到。后来,他想自创
一门内功心法的时候,贪功冒进,走火入魔,便成了如今的样子。」

  「那也不必将他如此看管起来吧?」清心道长皱眉道,「只是心智受损的话,
应该还有办法调理。」

  白天雄长叹一声,摇头道:「兄弟们肯留他一条命在,已是对我大大的照顾
了。他走火入魔那天,一夜之间欺辱了七名女子,其中有我大哥三弟三名如夫人,
两个无辜的丫鬟,一个外姓女弟子,和……」他话头顿住片刻,看着屋内轻声道,
「我四弟的长女。」

  「那七人中,外姓女弟子将我们赔偿的银两撒了一地,悲愤而去,不知所踪,
两个丫鬟在我们的安排下远嫁他乡,而剩下四人……」白天雄面颊的肌肉一阵抽
动,道,「在事情发生后相继自尽,没有一人肯苟活于世。」

  那女子一直在旁听着,看他们都沉默下来,自嘲道:「看来,反倒是我这样
不知廉耻的婊子,活得更好一些。」

  白天雄扭头看她半晌,缓缓道:「只要不知廉耻,是不是婊子,也都一样能
活得更好。」

  几人之间气氛本就微妙,一番查找一无所获,自然不愿久留,其余人早早出
了院子,在门外等着,白天雄最后交代道:「有什么不懂的,去旁边屋子问福伯。
三日之后,我来开门接你。」

  那女子勉强笑道:「你若迟了,妈妈可会找你多要银子。」

  临出门前,白天雄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望他一眼,笑道:「富贵楼里的名儿么?春红。」

  「屋里的这三天,你的名字是思梅,相思的思,梅花的梅。你可千万莫要忘
记。」

  这便是关门前,春红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门外传来咔嚓咔嚓的上锁声,这阴气沉沉的院落,瞬间便与世隔绝起来,一
股寒意袭来,春红抬手搓了搓,呵了口气,扭头看着未再关上的石屋,略一踌躇,
莲步轻移往旁边福伯的板房走去。

  她在门上敲了敲,里头却没有回音。她又敲了两遍,那门缝里才传来一个苍
老浑浊的回答,「进来吧,不用那么拘礼。」

  开门进去,里头倒比那石屋正常的多,桌椅板凳,衣柜床榻一应俱全,一把
铜壶正坐在炉上,嗤嗤地冒着热气,旁边放着打水木桶,里面还剩了半桶井水。

  福伯弓腰驼背坐在水壶边上,头也不抬,只道:「有话就快些说,少爷还在
等着,耽误了,就不好了。」

  「他就那么猴急?」春红吃吃笑道,「难不成晚一刻摸奴家的屁股,就会要
命?」

  福伯缓缓道:「不会要命,只会发疯。」

  春红一愣,笑道:「他不是早就疯了?」

  福伯道:「疯也分很多种。呆呆坐着和把你一口一口咬死,可是大不相同。」

  这话明明应是玩笑,她却笑不出来,反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你们只说叫我陪他,可也没说该怎么做啊。」她靠住房门,轻轻揉了揉大
腿,道,「难道我只要进去关门脱光衣服,躺下去张开腿等着就好?」

  福伯举起铜壶,将热水倒入旁边的木盆中,口中缓缓道:「伺候男人是你的
本行,我不懂。你用什么法子都好,总之这三日里,少爷至少要每两个时辰出精
一次,才能保证你平安无事。」

  春红双目圆瞪,惊讶道:「两个时辰?睡觉的时候呢?我一天要是睡不够四
个时辰,皮色暗淡肌肤无光,那可要怎么办呐?这两个时辰的时限,你们是怎么
算出来的?」

  福伯冷冰冰道:「是许多和你一样贪睡的女人帮我算出来的。」

  他看着木盆里冒出的氤氲水气,继续道:「其实你在那屋子里也没别的事好
做,吃喝拉撒之外,你大可完事之后就睡。」

  「可那儿连张床也没有,我要挤着那疯子睡觉么?」春红嘟囔着抱怨道。

  福伯将双手浸入滚烫热水之中,缓缓道:「到不了明天,就算是地上,你也
睡得着。」

  「别再磨蹭了,这次本就比平常晚了一天多,当真出了岔子,最后还要我收
拾。去吧,有事就大喊福伯,我听得到。」

  春红撇了撇嘴,闪身出门,扒着门框笑道:「只有喊福伯你才听得到么?」

  福伯面上总算是露出一丝微笑,道:「每个月都要听上三天,除了喊我名字,
别的我只能当听不到。上一个姑娘,那个叫翠儿的,声音不大,我很喜欢。希望
你也莫要叫的太大声才好。」

  春红轻笑道:「我睡不成整觉,怎么好让你那么舒坦。老爷子,要是你总听
着嫌没意思,奴家也能帮你出出火哦,就看你是不是宝刀未老咯。」

  福伯将泡的通红的手掌缓缓举到面前,道:「老咯,早就不想着这些咯。需
要擦身子的时候,记得到我这儿来拿水。全天都有热的。」

  「有力气来拿的话,奴家会来的。」春红微笑说罢,抬手一甩将房门砸上,
算是略略泄了心头不安。

  身上的斗篷可是上好材料,她犹豫一番,还是咬牙在门外脱了下来,挂到铁
门角上,身上的夹褂长裙不值多少银子,破就破了,妈妈肯定会赔给她。白家说
明了不准带发饰,让她只是绑了个辫子,三天出不来,脂粉也不好多抹,打从开
苞以来,她还从未这么素净着去见过外人。

  不过和素面朝天一样,伺候疯子,对她来说也是头一遭。

  她身上还留着头一遭的事着实不多,千奇百怪的客人她遇到过不知多少,若
非如此,她怕是也没那胆子接这趟活。

  既然是疯子,应该不难打发,两个时辰弄出来一回,想想倒也不难,她闪进
石屋,下意识的把房门小心关上,舔了舔丰润红唇,心想,你们都说了不限法子,
那我光用用嘴巴,岂不是轻松得多。

  她对口中那条舌头颇有几分自信,起码富贵楼里,来找其他姑娘吟诗的,远
不如找她吹箫的多。

  名士风流,男人下流,男人总比名士多,她胡乱想着,刚一转身,才发现白
若麟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那两长串链子,竟没发出半点动静。

  她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抚胸,平了平气,顺势撒娇道:「公子,你吓死奴家
了。你摸摸,奴家的心口都一跳一跳的呢。」

  习惯性伸手要拉,她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个疯子,哪里受用的了这些情趣,只
好讪讪顿在半空。

  果不其然,白若麟完全没有听她说话一样,直愣愣的看着她的脸庞,缓缓凑
过脑袋,抽了抽鼻子,喉咙里咕噜噜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突然嘿嘿一笑,
道:「思梅,思梅。」

  春红楞了一下,才醒觉这是她在这儿该用的名字,立时便笑道:「公子,思
梅来了。」

  猜测他这疯病至少有一半是心魔所致,既然如此念着这名字,多半是情根深
种,应该收敛风骚,主添柔情,一个抬手抚摸上他脸颊的功夫,春红心中已经有
了计较,双眸一眨,盈起千层相思,身子软软一偎,靠上他瘦削肩头,口中轻道:
「奴家好想你呢。」

  白若麟却没像她预想的那样有什么变化,而是依旧愣愣的看着她,低下头,
一点点靠近她领口,将鼻子探入颈窝,一下下拱了起来。

  「公子,好痒……」她缩了缩脖子,口中虽如此说道,却同时抬手解开最顶
那颗扣子,领口一松,一小段温腻如玉的颈子便香幽幽露在人前。

  「思梅……」白若麟咕哝一声,突然又把头抬了起来,直挺挺站在了那里。

  春红一愣,也不知做错了什么,怀着忐忑向后退开半步,上下一看,才发现
他人站的长枪般笔直,胯下那根东西,也一样直愣愣翘了起来,将松垮垮的青布
破袍,生生撩高几寸。

  硬成这样,他却一动不动,只是茫茫然看着不知什么地方,嘴里又开始叽里
咕噜说些听不懂的话。春红想着福伯叮嘱的话,心里着实有些担心,略一踌躇,
还是主动走上前去,一边蹲下,一边柔声说道:「公子,奴家这就帮你快活快活。」

  破袍子下连亵裤也没有一条,前摆往边上一撩,两条瘦骨嶙峋的腿便赤裸裸
露了出来,她凑近了些,心中一宽,虽说仍有些腥骚味道,但擦洗得还算干净,
单看这下身,远称不上恶心。

  那根阳物翘在大腿中央,到被那瘦削衬得格外伟岸,根细头粗,青筋环绕,
外皮已退足,露着紫色的菇头,好似个黑木棒槌,随着气息微微晃动。

  双手沿着大腿向上抚摸过去,她试探着将那东西握紧掌中,白若麟腿上颇凉,
命根子却是极热,手指使了使力,竟硬的像截钢棍。

  啊哟,不愧是练武的,敬哥就从没这么硬过,春红心里颤酥酥的打了个突,
竟有些不愿上手套弄,不过转念想到还有三天时间,真被这东西弄得死去活来,
后悔可来不及,便拢唇将一口香津送入掌心,握住前后滑动起来。

  白若麟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十分愉悦,双腿微微分开,但并未低头,仍傻愣
愣的看着不知何处。

  内紧外收,皮裹菇头,滑套得法,唾润筋虬。

  那酥嫩玉手灵活娴熟,不多时便让掌中阳具抖抖嗦嗦涨了一圈有余,春红心
知白若麟近三十天未近女色,元精满溢,必定坚持不了多久,面带喜色加了一口
唾沫上去,捋的滋咂作响。

  转眼间听到一声低沉闷哼,那坚硬巨棒在她手中猛地跳了两跳,她连忙往旁
一躲,就见一股白浊横空而过,带着浓腥气味落在地上。

  呼……比想象中好对付的多么,春红暗自吁了口气,这公子身子虽壮,耐性
却不比敬哥强出多少,这般两个时辰一次,混足三天真是易如反掌,嗯……不如
说是易如握掌。

  她有些得意的从袖中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掌,转身站起。

  留在这边终究有些不太舒服,还是去旁边歇上个把时辰再来的好,她这么想
着,抬手推了推门。

  方才只是轻轻带上的门,此刻却纹丝不动。

  她心中一惊,用力推了推,这才发现,挂在门角上的斗篷原本夹在门缝里,
此时也已不见。

  「福伯!这边完事了,你叫奴家去你哪儿歇歇好么?」她定了定神,扬声叫
道。

  没有回音。

  她皱了皱眉,张嘴正要再喊,突然背后被股大力一推,啊哟一声向前扑倒,
双手撑着铁门才勉强站住。

  还没等她回头,下身突然一凉,却是那条曳地长裙被人猛然扯到了腰上。她
本就不喜欢太多碍事的衣装,两条粉白圆润的玉腿当中,顿时只剩下一条汗巾裹
着丰腴蜜户。

  她想要转过身来,腰胯却突的被人一拉,往后扯了一步,她连忙扶住门扇,
低头往后一看,果然是白若麟正在伸手扯她的汗巾。

  他胯下那根才泄了阳精的巨物,竟丝毫不见软小,毫无疲态仍旧高高翘在腹
前。

  汗巾一掉,微褐阴丘纤毫毕露,鼓鼓囊囊的丰美肉唇紧紧夹在一起,裹着当
中嫣红一线销魂桃源,白若麟依旧是那复发了痴的模样,口中喃喃念叨着除了思
梅二字便如天书一样的句子,大手一按,压住春红柔软腰肢,腰腹一挺,犹有残
精的紫红菇头便结结实实的抵在了玉门关外。

  「公……公子,你……你容奴家润润身子,你……你也弄的快活不是。」春
红连忙回手捂向股心,她此时还没有丝毫情动,下面才不过有些黏丝挂在蛤口,
要就这么进来,可着实不太好过。

  白若麟并不理会,双手扶定了那两丘肉臀,左搓右揉大大掰开,那根昂扬铁
棒趁着手指还没赶来碍事,往里一送便挤进了大半个头儿。

  「唔呜!」春红一声娇啼,痛哼着颤了两下,知道再去遮挡也是白费功夫,
只好软绵绵扶好了门扇,昂起粉臀主动分开双腿,心里赶忙回想着情郎敬哥的俊
俏模样,盼着穴眼里赶紧泌些汁儿出来,好叫她禁受住白家这位公子那过人的器
物。

  所幸她在富贵楼里也算有些年头,那嫣红蛤口虽嫩如凝酪,却也弹性十足,
煮蛋似的紫头往里一钻,层层细褶一圈圈展开,虽磨得一阵火辣,但却并不太痛。

  「公子慢些,公子慢些,奴家要被你戳破咯……」她嘴上连放娇声,手指也
不敢怠慢,匆匆忙忙拨开乌黑草丛,熟练的找到缀在一线天顶的相思豆,指肚一
按飞快的揉了起来。

  她已是无比熟练,结果情露出蕊之前,还是叫白若麟挺着腰杆在她肚中狠戳
了十来下,磨得她满腔嫩肉热辣辣阵阵发麻,疼的屁股蛋上都润了一层油汗。

  从正对着门的小窗看过来,只能看到白若麟那双麻杆似的腿不断前后摇动,
啪啪撞在前面丰腴白嫩的女子下身。

  这种媾和场面,实在勾不起小星多大兴趣。

  他费了一番力气挪到这片山壁上,象只蝙蝠倒吊在藤条后头,可不想只是看
一场春宫了事。

  只不过他实在无处可去。

  白天勇兄弟倒是早早就与清心道长一道走了,可那白天雄却不知着了什么魔,
锁好院门后竟没离开,而是像根木桩一样钉在了门口。

  不管他在等谁,他离开之前,小星都只能待在原处,傻呵呵的吃进满肚子清
凉山风,眼看着白若麟大享艳福。

  看来有些时候,人的确是不如疯子快活。

  小星微微一笑,盯着白若麟身上精瘦却十分有力的筋肉,低声自语道:「若
是每次送来的女人再美些,我说不定也愿意做个疯子。做疯子,有些事可方便的
多。」

  第06章:夜兰在富贵楼里这么些年下来,春红忍耐过很多事。

  她吸过客人几日不曾洗过的脚趾,舔过长满黑毛的腥臭谷道,曾被红绳绑得
象只粽子吊过整整一夜,也曾被蛇皮绞成的鞭子抽得三天没下来床。她不仅受过
最难忍的痛楚,那次之后足足十余天大解出的秽物都满是血丝,她还忍着最刻骨
的相思,为了情郎敬哥的赶考盘缠不得不推迟赎身的日期,只盼他功成名就之时,
会娶个贤惠得体的夫人,容得下她在偏远小屋中辟一方天地。

  她以为自己已没什么承受不住。

  而今日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她既没想到自己会有忍耐不住的时候,也没想到今日头一遭忍耐不住的,竟
是那让她每一根骨头都酥软如泥的极致快乐。

  初时的痛楚很快过去,她曲肘撑在门上,缓过那口气来,便立刻迎合着白若
麟的动作轻巧的旋转腰臀,让已经微显湿润的花径一张一缩的吸吮着体内那根横
冲直撞的巨物。

  越是勇猛越难长久,她心里记着这个道理,口中婉转娇吟,用一贯擅长的酥
柔嗓音营造出不堪风雨的孱弱可怜,等着他强弩之末那一刻。

  白若麟对她醉人的呻吟置若罔闻,双眼直愣愣盯着冷冰冰的房门,手掌死死
卡住她腰侧的软腴凹陷,精瘦的肌肉铁块一样鼓起,带动瘦削的屁股猛力的撞击,
撞击,不停的撞击。

  「哎……哎呀啊啊……公子……你……你要捅穿奴家的肚皮咯……嗯嗯,穴、
穴眼儿里涨满啦……公子,你的,太大了……」春红一段段抛出淫声浪语,双脚
微微踮起,屁股一夹,趁体内那根硬棒涨到最大,狠狠在上面裹了两下。

  这种时机被她这么一夹还不丢盔弃甲败下阵来的男人,她还一个都没遇到过。

  白若麟果然也没让她失望,一直木然的脸上突然闪过一片红光,低吼一声用
力压了上来。

  那根东西本就比寻常人长了不少,这么一压之下,滋噜一声尽根没入春红蜜
缝之中,乱糟糟的毛丛都贴住了湿漉漉的阴户。

  这一下顶的她五脏六腑都仿佛挪了位,一股钝痛才刚升起,就扩散成满身禁
不住的酥麻,险些被捣开的穴心子外,硬梆梆的灵龟猛然跳了两下,一股股喷了
出来。

  明明才在她手里出了一回,这次喷起来仍然力道十足,简直好似调皮的婴孩
伸了只胳膊在她肚里,曲着手指一下下弹在花芯外头。

  「啊……呀啊啊……」这一声叫的没有半分作假,春红被他射的通体如酥,
浑身一热膝盖一软险些就跪在地上,真是久违的畅快淋漓。

  迎来送往的时候,没几个客人会想着让身下的婊子也跟着快活快活,那股劲
儿被吊得多了,春红也免不了自力更生掌揉指戳图个快活。

  拿了银子来暮剑阁,她可没想到竟让这么个疯子给蛮牛般捅出了不逊于自己
手指的兴头。

  他那玩意跟浸了凉水似的,被她包在身子里这么久也不见热乎,她抬手抹了
把汗,心道这位白公子也算天赋异禀,不怪她这么不禁弄。

  匆匆喘了两口,她撑着门扇想要起身,毕竟泄了两遭,再强的男人,也到了
鼾声如雷的时候,虽然她穴心儿里那股痒劲刚刚上来,但她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
怕没柴烧,歇过这两个时辰,再来快活不迟。

  臀股挪了挪位,腔子里头却被硬梆梆的别住,她吃了一惊,动了动腰,那伞
棱结结实实的刮了两下,蹭的她嘤咛一声哼了出来。

  怎么……怎么一点没见软呢?难道里面长了骨头?

  血气方刚的少年恢复快,就在身子里面重新硬胀起来的她也见过,可这种一
点没软,反而好像又大了几分的怪物,这可是头一次遇到。

  而男人只要硬着,就肯定不会罢休。

  这念头才过了脑子,蜜户之中便是一阵钻心酸麻,春红啊呀一声又被压在门
扇上,凉飕飕的阳具抵着酥软蕊芯一通狠搅。

  精水阴津混在一处,黏糊糊流了满腿,嫩红的穴眼里再没半分阻碍,融了油
膏一样滑不留丢,白若麟搅了约莫百下,双手一抄搂着春红酥胸将她抱起,双膝
一分马步沉腰,让她犹如凌空坐了个人肉板凳,自下而上顶了个密集如雨。

  一气干了数百下,他总算呼哧呼哧喘了起来,也不理会春红绵软无力的哀声
告饶,搂着她往那简陋地铺上一倒,一手按住她肩膀,一手刷刷扯开碍事的衣服,
将肚兜一掀,按住肥圆白嫩的那对奶子便又是一顿狂抽猛送。

  花芯里的残精拌着淫汁被搅成白乎乎的沫汤,顺着腚沟尿了一样流个不休,
春红喊得都哑了嗓子,仍压不住周身上下被操弄到快要白日飞升的绝美感受,一
双小脚蹬飞了袜子,被他扛在肩上白生生的乱晃,胸前丰乳明明被捏的想要涨裂,
那两颗奶头却仍硬挺挺的翘在两片嫣红中央。

  她生平喊过不知多少句快活死了,不是为哄客人的,可都全落在了今朝。

  恍惚间身子里又被灌了一注,她哽着嗓子呜咽了两声,心尖在浪头上翻了一
翻,两条美腿蹬的笔直,穴心子哆嗦着跟着又一起泄了一泡。

  波的一响,那根要命的老二总算抽了出去,她哈嗤哈嗤伸着舌头大喘了几口,
想要翻个身爬起来,才发觉舒服的过了头,四肢百骸都被操麻了筋儿,浑身上下
哪儿也提不起力气,被蹭一下都是一片发麻。

  「公子……奴家、奴家快被你活活弄死了……」她眯着眼发了句嗔,却看到
白若麟半跪在她腿间,正直愣愣的盯着他的胯下,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根阳
具竟依旧耀武扬威的高高翘着,看那精神抖擞的模样,仿佛还能扯面顺风旗上去。

  「别……容奴家……哎呀……」她才开口,白若麟大掌一伸,那布满粗糙老
茧的手毫不费力就把她掀了个五体投地。

  她心里有些着恼,索性就那么软泥一样瘫在地上,连屁股也不撅起半分,反
而咬着牙把腿并到了一处。

  她屁股生的格外丰满,阴户又被腴美蜜唇厚厚裹在当间,经常会碰上想用蝉
附的客人,兴高采烈趴上来将她压个结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还是只能塞进个
头儿,只得恼恨万分的在她肥臀上扇上一掴,悻悻然换成别个姿势颠鸾倒凤。

  这公子不肯给她休息,她索性就这么挺直腰杆,紧夹雪股趴着。

  白若麟盯着自己胯下那根东西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蹲下,趴在春红背后,双
手在她汗津津的脊梁上一阵划拉,跟着捏住她肉鼓鼓的屁股,往两边一掰,绽出
内里水光盈盈的肛芯和已有些微红肿的一线蜜裂。

  「公子……你、你就不累么?」春红有些无奈的埋头抱怨,话音未落,就被
一股脑塞进身子里的巨物挤成细长的淫鸣。

  这自背后贴合上来的蝉附之姿,一旦能够成事,对女子的感触刺激可说是极
为强烈,牝阴之中,最为情潮汹涌之处本就密布于玉门关口附近,阳具隔了丰美
臀肉伸将进来,恰恰叫最粗大处碾磨着蛤口内外,而雄壮之躯紧压在臀丘之上,
前后耸动,远胜大掌揉搓,美妙自不必言。

  更不要说两人胸背相抵亲密无间,大片肌肤赤裸相触,只要不是未通人事的
懵懂丫头,保管得心荡神摇蜜津汩汩。

  放在寻常时刻,这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一桩,无奈春红这时已经大泄特泄不知
丢了几多回,美得她连那颗蚌珠都涨得发痛,穴心泌的蜜汁儿浓的发黏,内里的
嫩肉微微肿起,令她下面都跟着紧了几分。

  这不知疲倦的白若麟,竟生生把她这风月场上的红牌,给操弄成了不堪惊扰
的娇花。

  只可惜,疯子并不懂怜香惜玉。

  一挤入到春红的体内,白若麟就喘着粗气摇晃起来,双眼直愣愣的盯着春红
挽起的头发下露出的那段粉白脖子,汗珠啪嗒啪嗒的落在她雪腻腻的脊梁上。

  晕过去前,春红总算知道了,快活,也有叫人受不了得时候。

  她在里面受不了,小星在外面也一样受不了。

  他面相虽小,人可不是稚嫩娃娃,这么一场好戏一路看到一边翻着白眼不省
人事,没欲火攻心已经算是定力过人,再加上他修的内功本就极重阴阳互济,情
欲较寻常人旺盛许多,看到最后,险些叫裤裆里直竖的尘柄顶在山壁上害他摔落
下去。

  幸好,到了这时,外头白天雄一直在等的人,总算来了。

  与小星预料的丝毫不差,来的果然就是那天被他和崔冰撞见的那个妇人,看
她一见白天雄便眼泪汪汪依偎入怀的举止,即便此刻头下脚上,他也猜的出那一
定就是白若麟的娘亲。

  那夫妇两个搂在一起嘀嘀咕咕边说边走,小星隔着整个院子连看到都有些勉
强,竖直了耳朵也听不到什么,反倒是昏了过去的春红仍在无意识的嗯啊浪叫,
钻进耳朵好不烦人。

  这一番看下来,白若麟虽然一副势不可挡的模样,却没有用什么额外手段,
光是这般疯狂交媾,体力耗尽也伤不到春红性命,不必他冒险强出头下手救人,
还是先离开要紧。

  虽说碍事的走了,他也不敢太过莽撞,依旧顺着来路藏在藤蔓后攀了回去,
小心观望一阵,确定那福伯除了方才关门并未再出来,这才提气轻轻落在门外角
落里。

  那夫妇二人并未走出太远,小星一边往安全的地方悄悄摸去,一边还听到那
妇人颇为伤心的嘤嘤哭泣,急得白天雄颇为笨拙的大声劝哄,光听语气,像是已
急出汗来。

  他这么宠着这房小妾,也不怕正室造反么?路过小妾众多的那片院落时,小
星忍不住这般想道。

  毕竟不管是江湖世家还是王公贵胄,最讲究的便是子承父业,白天雄既然选
了武家一脉,就算是为了父子团圆,也该把嫡长子留在身边。不管是为宠小妾还
是白若麟的确天资过人,只留他一个在暮剑阁里,分明就会惹得白天雄明媒正娶
的夫人不悦。

  白家曾是大户,按说更重小节,这种情形小星一时也没想通透。他此刻欲燥
难安,也不太适合静心思索,心里一烦,索性蹲在池边撩着凉水哗啦啦淋了一头,
这才算清醒了许多。

  他湿淋淋的往起一站,却听背后传来一声低呼,跟着便是一句怯生生的问话:
「你……你是谁?」

  他只是看着院子里有个小小水池,四下无人也就信步而入,倒没想到会碰上
他人,连忙抹了一把脸上水珠,躬身道:「小的是碧姑娘的小厮,这庄子忒大,
转来转去迷了方向,心里恼火的很,借池子里的水清醒清醒,惊扰到姑娘真是对
不住了。」

  抬眼一望,站在屋前手里端着木盆的女子,竟是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若萍。

  白天武如此宠爱子女的人,怎么会让她独个住在这种地方?转念想到白若萍
既是庶出,那她生母多半就住在附近,她孝心可嘉,也不无可能。

  白若萍不知是不是极少与生人交谈,堂堂一个武人家的女儿,听完小星一番
言谈,竟脸色微红不知所措的别开头去,细声道:「不……不打紧,就是池水不
太干净,你、你别弄脏了脸才好。」

  「萍姑娘就住在这儿么?」小星好奇心起,索性走近两步,在衣摆上蹭干了
手,含笑问道。

  白若萍先是点了点头,跟着惊讶的睁圆了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小星,奇道:
「你、你认得我?」

  小星这才想到白天武设宴时虽把两个女儿都带在了身边,却只字未提姓名,
并没介绍给众人认识,只好道:「我曾远远见过姑娘几面,当然认得。」

  白若萍淡淡一笑,仍将视线落在别处,道:「这次临时雇的人,恐怕还没几
个认得我呢。」

  小星只得笑道:「小的擅长记人,过目不忘。」

  白若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那也很了不起。」说罢,低头返身走了回
去。

  小星搔了搔下巴,盯着白若萍的背影,开关屋门之际,能看到里面墙上挂着
一把精钢长剑,她果然是习过武的。

  不过习武之人像她这副模样的真不多见。

  这么看来,这暮剑阁里,还真是有不少怪人。

  也真是有不少秘密。

  本只是来看看,没想到事情竟会变得如此有趣,小星唇角噙着一抹微笑,望
着白若萍紧紧关上的房门,大步离去。

  如果所料不错,新娘失踪与贺礼被劫的确并非同一拨人所为的话,此时的白
家无疑正处于危机四伏的状况之中。

  小星对自己的判断颇有自信,新娘失踪一案,必定经过了缜密的事前谋划,
如此悄无声息不留痕迹,目的显然只是想毁掉这场婚礼,利益相关的无非是不愿
看到暮剑阁与峨嵋结盟的派系,对白家本身的危害只要仔细推敲就知道并不很大。

  否则,只消拿出同样的本事摸上山去一剑杀掉白若云,岂不省事的多。

  而贺礼引出的血案,则大不相同。

  不论是行凶的手法还是留下的血字,都表明下手的人绝对隐藏着满腹怨气。
贺礼来的如此突然,只不过一天间隔,就杀人夺宝,便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那人早已暗藏祸心,但苦无良机,此次唐门献礼与新娘失踪接踵而至,
便乘机下手,更深一层去想,甚至此人与唐门早有谋划也不无可能。

  二是此人临时起意,听闻贺礼一事在前,新娘失踪在后,心念一动便付诸实
践。

  不论哪种,夺走阴阳透骨钉都只会是一个开始。

  暮剑阁当前这些门人中,并没什么极为出类拔萃的高手,阁主五兄弟中武功
最高的白天雄,也不可能几招之内击败同辈中任意一个,按江湖传言,白若云与
白若松两个后辈领袖切磋起来,没有五百招一样分不出胜负。

  这样的情形下,阴阳透骨钉这种可以说是当世第一机簧暗器的宝贝,会被用
来做什么事不言而喻。

  原本没把握杀死的对象,此时则不可同日而语。

  正因如此,方才在石屋中,那两兄弟才会不惜冒犯兄长也要打着寻找新娘的
旗号仔细翻找吧。

  越是思索,脚下走的越是轻快,不知不觉,小星就已回到佣仆居处,出了这
么大的事,下人们这边的气氛也是格外紧绷沉重,那些年轻力壮的汉子连从丫鬟
那边讨个口头便宜的心思都丢了个干干净净,没在忙活的几人都垮着双肩有气无
力的坐在太阳底下晒着。

  冒冒失失去找白家人详细说明并不明智,一来主事者未必会信小星这么个随
行小厮的言语,二来他也怕万一找错了人打草惊蛇,反倒惹祸上身,白白陷入危
险之中。

  这暮剑阁中必定没有嫌疑的人目前来看一个也没有,不过他倒是有个愿意相
信的目标,只是现在还不是找她的时候,白家此刻乱成一锅粥,她一定在忙着安
慰哥哥,多半在他不好找去的地方,也暂时不必他担忧安危。

  不如美美睡上一觉,养精蓄锐,再做打算。

  行走江湖,能安心睡上一个好觉的机会并不多,抓住一个,当然便要睡个大
饱。

  小星并非白家的下人,指派任务也给不到他,看他面生,寻常下人也不好意
思叫他帮忙,这一觉就让他睡到了霞笼西山。

  睁眼打了个呵欠,也不知是睡得太好,还是拜白若麟所赐,胯下裤裆里头还
真是精神抖擞,他笑嘻嘻的在那耸起处拍了一巴掌,骂道:「少给我捣蛋,还不
到用你的时候。」

  崔冰还在等他一道用饭,可不好这么带着一身火气过去,真闹的过了头,让
旁人听去,穿帮倒在其次,就怕崔冰面皮太薄,呆不下去一溜烟跑掉。

  用冰凉的井水好好洗了把脸,小星才慢悠悠的往崔冰那边晃了过去。

  峨嵋那帮人已经散了个干净,但田灵筠应该是留宿在这边,门口齐秀清一脸
戒备的按剑守着,算是颇有几分不给白家面子。

  看小星算是熟面孔,守在通路上那两个女弟子点了点头便即让开,那个外姓
弟子还小声念叨了句,「赶紧去吧,你家的碧姑娘隔着窗户快看成石头了。」

  小星苦笑道:「两位辛苦。」忙不迭大步走了过去。

  看他到了,崔冰眼底流露出一丝喜色,但既不敢太过明显,也不敢这就离开
窗边,显得好象就为等他似的,磨蹭了一会儿,才转身侧对着窗户小声道:「怎
么去了这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小星坐下灌了口热茶,小心翼翼的把目光从崔冰娇美俏臀上挪开,笑道:
「随便看了看,没出什么事。我也不能总是在你房里泡着,惹人起疑,干脆回去
睡了一觉,养养精神。你这边呢?」

  「也没什么事,好生没趣。」崔冰总算离了窗户,抬脚蹬开屏风坐在床边,
道,「对了,过午没多久,外边园子里倒是吵吵了一阵,我出去听了听,峨嵋那
个田姑娘,指认了凶手的模样。」

  「哦?是什么人?」原以为这么缜密的谋划不该出现太大纰漏,不想田灵筠
这边竟然看到了凶手的样貌。暮剑阁的客人就这么多,加以印证一番,不难确认
身份才对。

  崔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

  「嗯,」崔冰苦笑道,「这事还真是奇了,我本以为自己站的太远听错了,
后来白家来人问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才确信,田姑娘就是这么说的。」

  「她说来袭击他们的那人,是个满面虬髯的巨汉,胡子很密,却没有头发,
更绝的是,他身上穿的还是大红喜服,好象要嫁人的是他一样。」

  「这是个什么鬼?」小星听罢吃了一惊,苦笑道,「我之前刚见了一个疯子,
看起来,好象还没这位兄台疯的厉害。白家按这去找了?」

  「不找又能怎的。」崔冰微笑道,「反正就我所见,这庄子里大胡子还有几
个,外带秃瓢的可是一个都没有。」

  「那她是怎么遇袭的?」小星皱眉问道,心中颇多谜团交织在一起,一时寻
不到头绪。

  「事关清白,就算田姑娘说了,外人也听不到啊。我怎么知道。」崔冰撅了
撅嘴,嗔道,「你当我长着千里眼顺风耳不成。好了好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你
到底是来问话还是来陪我吃饭啊?」

  小星这才发觉,旁边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只是怕凉了,用碗碟扣在下面,
拿纱罩笼住。

  这崔冰到底不是个藏的住心事的人,聊了几句闲话,便忍不住旁敲侧击想要
问出小星究竟为何找得到如意楼,无奈她这对手糊弄年轻姑娘简直是娘胎里带出
的本事,东拉西扯说的她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满心钦佩之后仔细回味,才发
觉什么也没问出来。

  美人佐酒,闲谈下饭,转眼桌上的菜肴就下了个七七八八,崔冰心有不甘,
正想再寻个门道问上两句,却听门外脚步轻响,连忙敛起娇笑,平心静气端起了
碧沽娘的架子,心里暗想这碧姑娘整日这么端着也不嫌腰疼么?难怪武林高手都
要有一副铁腰,否则连这架式也摆不稳当。

  来人四平八稳的敲了三声,跟着扬声道:「碧姑娘,你在么?」

  这短短六个字说的顿挫齐整,清脆明快,一股硬要做出的英气扑面而来,不
必开门,也知道是暮剑阁阁主的千金到了。

  崔冰愤愤瞥了小星一眼,趁门没开,一筷子送了一口鱼肉下去,跟着眼观鼻
鼻观心,做足了架势等着。

  「在在在,小的这就来开门。」小星苦笑着高声答道,快步起身迎门。

  门闩本就未上,白若兰也不等他,轻轻一推走了进来,她似是没想到小星会
在,皱眉打量他一眼,显然是嫌他有些不通礼数,这么晚还呆在女子住处,好似
她白家招待不周连个丫鬟也忘记指派一样。

  这一眼望去,大抵是看得仔细了些,她眉心又深了几分,忍不住问道:「这
……这位小哥,我之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与你见过?」

  小星微微一笑,点头道:「是有过一面之缘。兰姑娘贵人多忘事,只怕是不
记得了。」

  白若兰秀眉紧锁,迟疑道:「我……应该能想的起来才对。肯定不是一面之
缘,我这人记性不好,只见过一面的,过不两天就忘了。」

  小星看她直盯着自己苦思冥想,忍不住笑道:「白姑娘特地过来,就是为了
看看小的我?」

  白若兰一愣,跟着啊哟一声醒过神来,忙不迭转头看向崔冰,清了清嗓子一
低头,恭恭敬敬躬身抱拳行了一礼,认真道:「碧姑娘,上回是我心里不快活,
又听人说你要来找我们白家切磋剑法,一时冲动多有冒犯,在这里真心实意给你
赔个不是。是我不好,你多包涵。」

  崔冰小心翼翼的望向小星,看了看他的眼色,才慎重的点了点头,轻声道:
「不妨事。」

  白若兰抿了抿嘴,粉莹莹的唇瓣被她抿的红里透白,崔冰只有在卸下心防之
后才露出些许天真模样,而这位白家千金却直性子到面上神情都藏不住半点心事,
看她那副既有些扭捏又有些恼火的样子,分明便是多半有事相求却不好意思开口。

  小星在心底叹了口气,暗想这次出来运气着实不好,最在意的这两位,都是
如此不谙世事的模样,真要踏入江湖,怕是转眼就被卷进漩涡底下,连水花都冒
不出半个。

  「白姑娘,你还有什么事么?」总不能让气氛就这么僵着,他只好开口推上
一把。

  果然,白若兰咬了咬牙,脸色微红道:「我这时候开口,显得我刚才道歉好
象就是为了图你帮忙一样,可、可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确实觉得对不住你,也
确实想求你帮我个忙。只是……只是凑巧赶到一起了。」

  崔冰肩膀一抖,忙吧肚子里的讥笑忍住,绷紧了面皮淡淡道:「何事?」

  白若兰深深吸了口气,反手关上房门,低声道:「碧姑娘,我听人说你剑法
极好,眼力想来也不会差。我……想求你跟我去看看我那两位师弟的尸体。」

  崔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维持原样静坐不动。小星也没想到白若兰是
来谈这事,心中急忙做起各种计较。

  白若兰看崔冰不答,忙道:「这次的事情貌似严重的很,我从小到大,还没
见爹和大伯他们这么着急过。我打听了一圈,他们说这次来的客人里,剑法最好
的就是碧姑娘你,我……便来求你帮忙。」

  小星在旁奇道:「这是不是该令尊他们操心么?怎会让你如此劳心劳力?」

  白若兰偏开视线,似是在犹豫当不当讲,踌躇片刻,才道:「整整一天下来,
爹爹他们半点线索也没有找到。二伯武功那么好,也没认出两位师弟伤处的剑创。
我……听人说碧姑娘的武功神乎其技,光靠内功就可隔空断剑,我二伯也做不到
这种地步,我……我就想来求你看看,说不定,你总在江湖上走动,眼力真的比
我们家的人都要好些。」

  「莫非……清心道长已与白家闹得不太愉快?」小星沉吟问道。

  论起历练,清心道长才是真正的老江湖,三十多岁才带艺投师,在天绝师太
门下后来居上,不到四十便坐上峨嵋掌门之位,剑法冠绝金顶,不论怎么想,也
该是由白家长辈出面请清心道长先去仔细勘验才对。

  白若兰略带怒气道:「他……他草草看了一眼,说……说是没有什么剑法。
这叫什么话。」

  小星心念一动,转身道:「碧姑娘,那咱们就去帮他们看看吧。毕竟主人家
有难,咱们做客人的,也不好只是看着不是。」

  崔冰当然不愿去看两个冷冰冰的死人,无奈自己做不了主,只得面无表情的
点了点头,抓起包袱背在背后,起身向外走去。

  小星将手一伸,道:「劳烦兰姑娘带路。」

  白若兰嗯了一声,出门领在最前。

  走过外园,白若兰特地折到齐秀清那边,软语问候了下田灵筠是否平安,峨
嵋这几位女侠显然都在火头上,屋里有人冷冰冰应了一句,齐秀清则连口都没开,
只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回了。

  白家有错在先,白若兰也无话好说,只有暗自捏了捏拳头,憋下口气继续带
路。

  库房所在的院落已被白家弟子紧密看守起来,不过上午的尸身当然不会还挺
放在原处。

  绕了几绕,三人来到一间较为僻静的院落,一名剑奴守在院门,见白若兰走
近,道:「兰姑娘,早些看完早些回峰顶本家的好。别庄不安全,不宜久留。」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多谢丙伯伯关心,我有分寸。这几天伯伯们也辛苦
了,也请多加小心。」

  四大剑奴以甲乙丙丁为号,看来守在这里这位排行第三。小星侧头留意了一
下,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想必那两具尸身四大剑奴也一定看过,竟也看不出么?

  停放尸身的是间破落堂屋,四张桌子拼在一起,尸体横陈其上。白若兰胆子
倒并不算小,一马当先进屋燃起了灯烛,才叫他们二人进去。

  崔冰对剑法根本就是七窍通了六窍,扔块猪肉给她,她只怕都分不出剑和菜
刀,来的路上就已极为忐忑,真刀真枪站在尸体之前,心里更是打鼓不休,背后
都出了冷汗。

  白若兰面沉如水,抬手一掀,扯下了盖在上面的白布,咬牙道:「请。」

  崔冰垂目望去,两具尸体均是面目扭曲神态狰狞,脖颈上的伤口已经缩边,
咧出褐红色的一个血洞,喉头一阵紧缩,险些将刚才的饭菜都呕出来。

  她连忙定了定神,正思索该如何应对,耳边突然传来细若蚊鸣的小星声音,
「你照我说的去说就是。」

  「这两人的伤口,的确看不出路数。」崔冰依言而为,按着此前略显生硬的
语调,模仿着缓缓说道。

  白若兰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手掌不自觉地便在桌上一拍。

  崔冰又道:「但这并非凶手剑法神妙,而是下手的这两剑,根本没有使任何
招式。」

  「没有任何招式?」白若兰蹙眉追问,满面不解。

  「本未过招,何须剑法。」

  小星从旁接过话头,并指为剑在空中比划了两下,道:「上午我们也在场,
看那两具尸体的模样,也知道对方出手极快,两人死前连剑都不曾拔出,这种情
形下,凶手又怎需一板一眼出什么招式?」

  「可……学剑的人出手总有习惯的啊?」

  「要么此人武功高出这两人太多,随心所欲即可一招毙命,要么……」小星
凝神望着那两处微斜剑创,淡淡道,「就是这两人对那人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凶
手大可以暴起偷袭。」

  「你说什么?」白若兰声调登时高了几分,眼底也划过鲜明怒意。

  她身为阁主长女,本就极重暮剑阁的声誉,小星这话分明是在暗示白家内部
有人捣鬼,她自然大感冒犯。

  小星也不理会,自顾自指着伤口道:「这两人身量都算寻常,这个比那个矮
些,你看这剑伤,都略微上斜,还恰恰有一个更高,所以这上面唯一能看出的,
只有一件事。」

  他顿了一顿,确认白若兰仍在听,才缓缓道:「不用任何招式的快剑平刺,
留下这种伤口,只能说明下手的人,身材十分高大。」

  白若兰自己也在习剑,她当然明白,全力出手平刺,又要转瞬间杀死两人,
不可能不选择最有效率的方法——肩肘剑平直一线,翻腕刺击。

  小星见她露出了解神情,微微一笑,迈步在一具尸体旁略一丈量,跟着张开
手指测了一下剑伤位置,站直身子,在自己头顶附近比划了一下,道:「我可以
断定,凶手的身量,在这个高度之间。兰姑娘,白家这么高大的剑术高手,应该
也不多见吧?」

  剑术高手,范围自然小了许多,首当其冲的,就是白家五老与四大剑奴。白
若兰犹豫片刻,才道:「若按你比划的算,大伯四叔太低,五叔太高。甲乙丙丁
四位伯伯也都不合。只……只有我爹爹……与二伯刚好。你、你是不是哪里弄错
了?」

  小星想了想,思忖道:「只不过是个猜测,未必就做得准。兰姑娘也不必太
过计较。只是这事必定与白家内部的人脱不开干系,你身在其中,也要格外小心
才好。」

  「那……我哥哥岂不是也有危险?」白若兰喃喃说道,满面尽是担忧之色。

  「难怪爹爹和哥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他们早看出来了?」
这喃喃自语说罢,白若兰便也一样默不作声,灭了灯烛,关好房门,默默将崔冰
送回了客房那边。

  天色已晚,小星自然不能留下,便跟着白若兰一道出去。

  夜幕早垂,院门外清风拂面,四周虫鸣鸟语,繁星当空,明月高悬,本该是
心旷神怡的良辰美景。

  小星仰头吸了口气,看着白若兰茫然失措的侧脸,突然觉得胸中那阵鼓动再
难压抑。

  他停下步子,抬手拍了一下白若兰的肩头,终于还是忍不住柔声道:「兰姑
娘,你左臂上的伤疤,现下可好些了么?」

  白若兰身子猛的一颤,右手下意识的抓住了左边臂膀。

  她缓缓回过头,迷惑的看着他,眼中的神采骤然随着一些东西的爆发而亮起。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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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章:好朋友

  「你想起来了么?」小星看着白若兰如梦初醒的神情,心头一阵热流淌过,
连微笑也暖了几分。

  白若兰点了点头,歪着脑袋打量着他,小声道:「模样我还对不上,不过这
伤疤,除了我家人,应该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才对。你是小星,小星星亮晶晶的
那个小星,对吧?」

  小星走近她两步,颔首道:「没错,就是那个晚上和你一起在山里冻得打哆
嗦,被你骂没用的傻小子。」

  白若兰踮起脚尖比划了一下,道:「你头发长了,个头也高了好多。那时明
明才到我眉头这里哎。」

  「男人长得晚。」小星依旧望着她的左臂,柔声道,「你还没告诉我,那伤
疤,如今怎么样了?」

  白若兰脸上微微一红,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四下并无旁人,飞快的挽起衣袖,
露出一段雪玉莹白的臂膀,往小星眼前一横,嗔道:「诺,就是这副样子咯。生
平第一遭行侠仗义,就长了这么个教训,估计要跟我一辈子,提醒我有狼扑过来
的时候要用剑,而不是伸胳膊给它咬。」

  手肘之下外侧那一块,留着一片褐红色的伤疤,即便已过去多年,仍能想象
出当时被撕去一块皮肉的惨状,如今伤口早已新生,这片狰狞却只是小了少许,
再不能恢复如初。

  这伤口在小星梦中出现过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惨烈如新,每一次都会将他
带回到那个莽撞懵懂的年纪,重温他本就绝不会忘却的记忆。

  那时他们两个年纪都还不大,一个是学了几招剑法便自以为可以行侠仗义一
有机会就溜下断霞峰跑上一整天的野丫头,一个是从懂事起就被药草武功内力之
类的东西围绕不休逼得快要发疯的傻小子。

  傻小子被母亲带着去找当时在蔽日山中落脚的剑客,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
动,趁着母亲不留心,跑了,脑子冷下来的时候,人已在主峰山腰。

  蔽日山的主峰,便是断霞峰。

  而那天野丫头恰好新得了把剑,虽没开刃,但好歹也是沉甸甸的铁家伙,总
不再是木头,练了不几趟,就忍不住跳过院墙,沿着山野兽径一溜烟没了影。

  若是在两人遇上的地方折返,野丫头怎么也找的回自己的家,傻小子无非就
是在暮剑阁耽搁几日,等母亲将他拎回家中好好教训一番。

  偏偏那时侯,傻小子满心都是对武功的厌恶,只觉天下最可憎的事物,莫过
于那一本本的秘籍和一盆盆的药汤。

  所以看到野丫头舞着剑兴高采烈走过来的时候,傻小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这本没什么,可野丫头当时第一个念头,却是追。

  一个追,一个跑,追得虽然学了点身法皮毛脚下如风,跑的却被泡了一身使
不完的劲儿,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孩子间的较劲,跑跑追追,早把当初的由头丢
进了山风之中。

  蔽日山绵延极广,单是有名有号的山头峰顶便有八座,两个孩子一通猛跑,
跑到傻小子失足扭伤,青青紫紫滚了一身摔进沟里的时候,住在这山里的野丫头
也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一个害怕,一个委屈,又都满肚子气,于是两人的第一次交流,便是一顿极
尽孩童之能事的破口大骂。

  吵累了,骂够了,气喘吁吁的罢休了。傻小子终究胆子大些,只是汗流了满
脸,野丫头毕竟是丫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见不得女人掉泪这种性子,傻小子也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着了慌,只得认
错低头,道歉赔礼。野丫头收下之后,两个只比长草窝子高出一点的孩子,便搀
扶着踏上了自救之路。

  其实傻小子那时已经有了不错的武功底子,脚上那种扭伤,运运功隔日就可
无恙,可惜正在赌气,闹着别扭偏偏不用。野丫头学了两年功夫,比寻常女娃壮
实的多,只当同伴是寻常农家儿子,头上一热起了侠义心肠,只是搀着都觉不够,
恨不得背在背上爬山涉水。

  时逢深秋,山中不缺果腹之物,如此天公眷顾,总算让两人平安无事的晃了
五天。

  五日五夜,傻小子总算不再需要人扶,野丫头也没了初两日的精神,深山老
林能轻易地夺去一个人的方向,替之以绝望。

  幸好两人还都是孩子,孩子的希望,总比大人要长。

  看不到终点的旅程在第六天突兀的结束。

  傻小子的母亲找到了他们。

  但一场血淋淋的事故,也就在这一刻发生。

  在这诺大的山中找人,本就需要些非常手段,傻小子的母亲,为此去向附近
的一位好友借了一匹狼。

  那匹狼自幼与人一起长大,颇有灵性,比寻常的家犬还要能干几分。

  只是,狼毕竟是狼。

  狼奔向傻小子的时候,被吓坏了的野丫头用力丢出了一块石头,然后打着哆
嗦把傻小子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接下来的事,恍如火苗将熄的走马灯,在傻小子的眼前缓慢却不可阻止的发
生。

  狼冲来,扑起,张口,咬下。

  灰黑的皮毛,惨白的利齿,血红的舌头,那一刻的野丫头大哭出声,双腿打
颤。

  但她没有躲开,而是举起了自己细小的胳膊。

  如果不是傻小子的母亲赶到,在最后关头喝住了那匹狼,野丫头的一条胳膊,
就已永远留在那片山林。

  后来发生的事傻小子自己也记得并不太清,好像是哭,一直在哭,哭的一点
也没了男孩该有的样子。

  这期间傻小子唯一记住的,是野丫头昏倒前说的一句话。

  「你是笨蛋么?我会武功,你不会,当然是我护着你呀。」

  多年过去,说那句话的人,总算又站在了他的眼前。

  「现在,还会疼么?」小星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想要摸一摸那块伤疤,旋
即醒觉有些逾矩,忙又垂了下去。

  白若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放下了衣袖,微笑道:「你娘给的药
厉害得很,最后都结痂发痒了,也没再疼过。我娘现在还留着半瓶不舍得用,只
等有个万一拿来救命。反正也没伤到筋骨,你不用总惦记着了。对了,你呢,后
来听我的好好学武功了么?」

  她话问出口,自己又哦了一声,接着道:「肯定是学了,起码刚才你的眼力
就很厉害,我都不成。呐,明天咱们找个地方切磋一下怎么样?我还没和外人动
过手呢。」

  她的情绪变化到快,三两句间,愁眉尽展,小星不敢贸然接下话头,只道:
「不不不,我这人眼高手低,还是算了。」

  白若兰略显失望,抱怨道:「你不肯好好习武,再出什么岔子,还指望遇上
个我么?」

  「人笨,没办法。」小星只是笑道,陪着她往大门走去,「很晚了,我送你
上山回去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跟着莞尔一笑,道:「这回你可不用怕,来回的路上没狼。」

  小星东拉西扯的问了一些白若兰的近况,她倒真是没什么遮掩,连不想着嫁
人巴不得那帮青年才俊都去妹妹那边排队这种事都随口抱怨出来,恍惚间仿佛又
回到了那冷冽山风之中,搂成一团嘀嘀咕咕聊到睡着的陈旧时光。

  如今小星到还想搂成一团,只是另一位多半不会答应。

  「哎,你光问来问去,我还没顾上问你呢。你怎么成了碧姑娘的跟班了?你
娘那么厉害,怎么会让你给人当小厮?」走到灯笼照映之处,白若兰侧目看到小
星身上的粗布衣裳,忍不住断了话头,开口问道。

  听她语气中的那丝不悦,似乎要是碧姑娘做了什么逼迫之事,她这就要折回
去为他出头。

  小星赶忙摇头,压低声音笑道:「你可千万别叫旁人知道,其实……我这小
厮是冒充的。」

  「啊?」白若兰满面不解,扭头望着他道,「一个小厮,有什么好冒充的?」

  「碧姑娘根本不想来,想来的是我。你也知道,我在江湖上默默无闻,不求
人帮忙带着,恐怕来送贺礼你们家也不肯收。你十五岁生辰眼看就要到了,我本
就想来见见你,就求她帮忙咯。」

  「这你都记得。」白若兰轻轻一笑,道,「我都想不起跟你说过生辰了。那
碧姑娘真看不出是这么热心的人呢。果然人不可貌相。」

  小星笑道:「我这么聪明伶俐,她让我做小厮,总不算太亏。」

  见她心绪转好,加上不愿让话头一直绕在自己身上,小星旁敲侧击几句,哄
着白若兰往他希冀的路子上想去,她身为阁主千金,若能如愿,帮起忙来可会方
便的多。

  这着实不难,崔冰在江湖中就绝谈不上精明,而白若兰的心机摞上十叠,也
够不到崔冰的边。

  白天武不肯放这位女儿下山历练,实在是情有可原,换做小星有这样一个女
儿,也一定会效仿母鸡把她死死护在翅膀下头。

  拢共十来句话功夫,小星在心里打得腹稿用了不过一成,白若兰已正色道:
「小星,你脑筋这么活络,不如……不如给我帮个忙吧。」

  「但说无妨。」

  白若兰咬了咬牙,原本可能和家事有关不便让外人干预,但小星也算是她的
旧识又有过那么一段经历谈不上有什么心防,略一犹豫,便道:「我去跟碧姑娘
好好说说,这几天,先把你借来,咱们好好查查,看看到底是谁劫走了新娘,抢
走了贺礼。」

  「这……」小星故意露出踌躇之色,不急着一口应承。

  果然,白若兰立刻便道,「旁人你不用担心,爹爹哥哥那边我会去说,明日
我给你找个客房,你是我朋友,不是什么下人。」她上下扫了一遍,面上微微一
红,扭开头道,「到时再给你换身衣服,看你这身量,穿起来肯定不太难看。」

  「对了,你一直都不肯说你姓什么,」她皱了皱眉,道,「咱们之间倒是无
妨,我带你去帮忙的时候总要介绍给爹爹叔叔伯伯他们,难不成说你姓小么?」

  小星略一犹豫,笑道:「好吧,我不愿提,一是心中对我父亲存有芥蒂,心
结未解,二是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但随口乱编一个,倒显得我藏头露尾没
有诚意,我姓南宫,叫南宫星。」

  如他所料,白若兰登时便追问道:「南宫世家的那个南宫?」

  四大世家虽早已败落,但余脉犹存,南宫又不是什么大姓,武林之中携此姓
氏冒头,必定会有此一问。

  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这便是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兰姑娘你也不必向太
多人提起,该知道的人知道,也就够了。」

  旁枝末节已经解决,他直接道:「既然要我帮忙,总该叫我大体了解一下目
前的情形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其实比大家都知道的事也不多多少。不然也不会把
我急成这样。」

  她没什么心机,人却并不蠢笨,讲述起来条理分明详略得当,顷刻便把现状
说的清清楚楚。

  白家人的确没有得到什么进展,田灵筠指认的那个光头根本没人听说过,整
个别庄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峰顶本家住处也找了一圈,依然没有孙秀怡的半点
踪迹,只好封了那间小筑所在的院落,等帮手到了再做打算。

  他们在等的帮手是白天英的朋友,因为是官府中人,便刚好让今日上山贺喜
的官差带话过去求助。

  那人叫冯破,在西南四州也算是一号人物,曾在天下第一女神捕玉若嫣手下
当过两年副手,积功升迁,如今已是正六品下三等紫衣卫,比老上司差了不足半
级,蜀州江湖门派众多,冯破因此并未调至中京,而是兼了个六郡总捕头的虚职
负责蜀州重案。

  白天英托这么个人来帮忙,显然也在担心此后的事态变化。

  新娘子没找到,唐门的贺礼也一样没有着落,而且比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要藏起阴阳透骨钉和大搜魂针这样的东西实在是易如反掌。

  无从下手的白家五老,不得不将方向转入分析一途。

  白若兰对纯粹嘴皮子上的功夫不以为意,便没再多待,之后情形如何,她也
一概不知。

  「你要是觉得有用,明天我去问问。反正他们议论出什么事,也不至于瞒着
我。」她仍不觉得只是坐在屋子里空想就能找到凶手,但南宫星想知道,她也只
能帮忙。

  毕竟家里其余人都不愿她掺和进来,她想做点什么,能作帮手的爬也只有他
了。

  其实南宫星和白若兰的家人倒是一般的想法,只不过按他的判断,白若兰完
全置身事外,并不代表着就会平安无事,反倒是这样积极投身进来,让他有机会
陪护在身边更加安全。

  他心里笃定的很,那血字所说的「你们」,指的不可能是别庄中所有活人,
只可能是白家上下这大几十口。

  而凶手若真是白家内部的人,最可能牵涉到的,便是阁主一职的交替,白天
武与其子女,自然就是最有可能的目标。

  心念所至,他略一斟酌,问道:「我有件事不知问的是否冒昧。兰姑娘,你
哥哥这次大婚之后,暮剑阁下一任阁主,是不是就非他莫属了?」

  一提起哥哥,白若兰的双眸便颇为骄傲的抬起,微笑道:「就算叔伯爹爹他
们没打算宣告天下,难不成还会有别人可选么?我那些堂兄弟里,松哥太过老实,
大伯早早就说了他性子不合,不必考虑,竹弟人虽不错,但年纪太小,剑法也还
差得远,四叔提都不敢提。至于其他的,不是我说,连给我哥哥擦剑鞘都不配。
五叔都想着把他那几个儿子送回商号去了。」

  不敢提到自己已经偷偷看到白若麟的事,南宫星故意问道:「说起来,你二
伯就没有后人在这边么?」

  「那疯……」白若兰张口就道,说了俩字,硬生生咬回了后半截,颇为生硬
的转道,「风平浪静的好年头,二伯的孩子都去读书,将来要考状元,可看不上
我们这帮打打杀杀的疯子。」

  说到疯子时,她颇有些心虚的扭开了头,不敢看他。

  毕竟是家丑,她不愿提也属正常,南宫星沉吟片刻,本想问问思梅是谁,又
怕引起她不必要的戒心,索性将话题引入他另一件不得不问的事上,「那你哥哥
还真是大好前程,按说,早该有不少人家的姑娘托人说媒了吧,怎么拖到这时才
跟峨嵋结亲?万花丛中,看迷了眼么?」

  「我哥哥才不是那么风流的人,」白若兰似嗔非嗔的瞪他一眼,道,「他此
前也有个喜欢的姑娘,可……可身份实在不合,若是这场婚事顺顺利利,将来嫂
子度量也不小的话,兴许家里还能给她留个地方。说起来……我好像有阵子没见
着她了,难不成惦记着想要明媒正娶,伤心远走了么?」她说到最后,倒像是喃
喃自语一样,语气中好像还略有些愧疚。

  「你也认识那姑娘?」

  「嗯,」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随口答道,「她本来就是替我们家女
眷浆洗衣服的短工,亏我以前还对她不错……哎呀,不说她了,她一个孤女半点
功夫不会,你难不成想说是她跑回来破坏我哥的婚事给自己出气么?」

  南宫星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怎么会有此猜测。」

  白若兰也发觉自己的气来的好没道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跟着神色一黯,
小声道:「她叫李秀儿,人其实很好很好,比起峨嵋来的生人,我到宁愿她做我
嫂子。说不定,还引不出这么多祸事。」

  「哈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侄女,担心这么多可不像你的作风。」
伴着笑声,白天英大步从旁走来,胖胖的身躯后,跟着九个在此住下的贺客,看
他们神色,一个个怒气冲冲倒像是刚吵完了一架,他打量了一眼小星,问道,
「这位是碧姑娘的那个……同伴?」

  白若兰立刻道:「这是我朋友,你叫他小星就是。大伯,你这是做什么去?
晚上不是你和二伯值守么?」

  白天英扭头看了看身后,苦笑道:「要不是该我值守,也不会如此麻烦。」

  原来晚上用过饭后,这九人便不约而同找到白天英,吵嚷着自身清白,非要
下山离去,白天英无计可施,只得先往白天武那边去了一趟,搜查了一遍之后,
九人身上并没带着什么可疑之物,白天武不好勉强留人,再三劝告后,只得让白
天英送他们出庄。

  「二弟这会儿恐怕正在门口那边,见了他,少不了又是一串麻烦。」白天英
摇头叹了口气,走到白若兰身边,笑道,「将来你哥哥做了阁主,你可要多劝劝
他,莫要成了二弟那副脾气,整日脸上板的能掰下冰渣子来,家里有一个这副样
子的,就已够我头痛的咯。」

  「我哥对人温柔的很,堂堂一个剑客,难道整天嬉皮笑脸么?」看样子白若
兰和他大伯没大没小惯了,随口就道,「像大伯似的,不管喜不喜欢见谁都笑,
明显更适合去做生意嘛。」

  「嘿,还是侄女有眼光,」白天英笑着拍了拍她肩膀,道,「我老子看的有
你这么准,我现在早睡在银子堆里了。松儿要不是缺心眼儿只能练练武功,我连
他也不留下。」

  「松哥是老实,就你老说他缺心眼。小心大伯母生气,晚上不给你开门。金
针铁剑,看你怕不怕。」

  「怕,怕的我赶忙再去娶个小老婆回来。」

  这伯侄二人斗上了嘴,乐滋滋说个不停,多了旁人,南宫星不好再问,便只
是静静跟着,肚里暗笑。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青蛙找蛤蟆。白天英这样的人,要不是身在
武林,只怕不会去娶金针铁剑周三娘这样的老婆,而白若云这样的翩翩公子,自
然也不必尽等个素未谋面的孙秀怡过门。

  舞刀弄剑的姑娘再怎么柔情似水,能尽心做成贤妻良母的终究不多。洗手作
羹汤,拈针绣鸳鸯,扶簪坐厅堂,坦香诱红帐,令男人心满意足,本就不是比练
出一身好武功容易多少的事。

  也许,别庄中那片藏娇金屋,将来总会住进一个李秀儿。

  走到大门附近,守在那边的却不仅是白天雄,白若云和白若竹也都在旁。

  如不是站在白若云身畔,白若竹也称得上俊秀,那稚气未脱的少年和他堂兄
一样站得笔直,衣饰姿态,都像是刻意模仿一样,不知情的人看去,他们倒像是
一对儿亲兄弟。

  「哥!」一见白若云,白若兰立刻便丢下大伯不理,径直跑去哥哥身边,笑
得灿若桃花,连平时一刻不忘装出的利落英气,也霎那间甩得干干净净,「你等
我呢?」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今夜咱们都在这边住下,不回山上去。爹在等你,
咱们这就过去。」

  「诶?住在这边?」白若兰这时倒显得极为听话,随口反问了一句,便乖乖
跟着迈开了步子,百忙之中到还不忘过来跟南宫星告了个别,约定明日再见。

  看她走出很远,扭身指着自己对哥哥说着什么,让白若云转身看了过来,南
宫星只得微笑抱拳,遥遥拱了拱手,权作寒暄。

  另一边白天英交代的十分利索,南宫星才往回走出几步,就听到沉重的大门
吱呀打开,回头看去,白天雄和白若竹左右站定,目送那九人依次出门。

  浓重的夜色,转眼就将那一串身影吞入腹中。

  南宫星走出不远,背后白天英就大步追了过来,并肩而行,笑道:「小兄弟,
你是我侄女的好朋友?」

  他略一犹豫,点了点头。

  「难得难得,我那侄女最多也就在山下附近野一野,平时几乎没听她说过有
什么朋友,更何况还是个样子不错的少年。」

  听出话里有话,南宫星只得停下步子,微笑道:「白前辈,你有什么话,直
说就是。我默默无闻一介草民,你没什么需要顾虑。」

  白天英这才敛起笑容,正色道:「小兄弟,我那侄女与外人打交道不多,不
太懂人情世故,人虽不傻,却也并不难骗。你是她好朋友,特地赶来贺喜,白家
上下都领你的情,必定好生招待。但你要是有什么别的图谋,我这做大伯的,便
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你和你那位碧姑娘,一并留心这点。」

  「是,晚辈谨记。」南宫星淡淡回道,躬身一揖。

  「如此最好。天色不早,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白天英重又挂起笑容,负
手而去。

  南宫星不愿跟他走得太近,便同路跟在后面。

  看方向,白天英去的地方到真不难猜,正是那些小妾居所。

  金针铁剑,果然还是敌不过软玉温香。

  即使有白天武白若云两人护着,南宫星依旧不太放心,在仆役房里兜了一圈,
连床也没上,便又溜了出来。

  白天武他们并不难找,就在白若萍住处一墙之隔,南宫星在屋后树上运功歇
了不到一个时辰,白若兰便被白若云送了出来。

  他远远望着那兄妹在房门前分开,微微一笑,寻了个枝繁叶茂的地方,凝神
打坐,静静的守在这里,不再走开。

  这地方也算是别庄内部卧房区域的中心地带,树干长得极高,除了暗地保护
白若兰,庄内有什么大动静的话,他必定能及时发觉。如此行功入定,半睡半醒
的法子他已修习许久,虽是第一次实际用上,但也轻车熟路,不觉半点疲倦。

  按他猜测,那个夺去贺礼的人很可能今夜就会动手,毕竟机会难得,有这样
的凶器在手,恰逢人多事杂,许多破绽都可以轻易掩盖,若能按捺下来,才是怪
事。

  如此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到了后半夜,白天雄巡视这边的次数也大大增多,
不过身边带的人倒是越来越少,天色将明之时,就只剩白若竹还在陪同。

  可偏偏一夜风平浪静,连个水花也未曾漾起,不觉雄鸡啼晓,金光破空,南
宫星看着仆役丫鬟纷纷起身,不敢再在树上久留,收功伸了个懒腰,瞅准无人留
意的空当,一压树梢,反向一弹,好似一只张翼喜鹊,轻飘飘落在墙外。

  知道今天白若兰还要找他,他匆匆在仆役房中洗了把脸,便赶去崔冰住处。

  白家的女弟子依旧守在那里,只是换了新面孔,并不认得。而守在田灵筠门
外的,也换成了丰美少妇钟灵音。

  他敲开房门,端着水盆进去,崔冰显然睡得不好,眼中尽是血丝,举手投足
也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南宫星不愿她涉险,干脆叫她留在房中休息。

  与白若兰之间的事情,他大致向崔冰讲了一番,不过只说是旧相识,崔冰早
有猜测,倒没什么太大反应,而一听他打算直接介入白家那边帮忙,便显得有些
着恼。换成白若兰派来的丫头在身边待着,崔冰就得整日装成碧姑娘的样子,即
便不谈其他,这也让她颇为不愿,至少占了一半缘由。

  不过两人已有了更进一步交易的情形下,她那更似撒娇的抱怨也着实没什么
意义,不用南宫星多费唇舌,她捶过来几记粉拳,便算是撒了气,自己收了恼火,
叮嘱他自己小心,也就不再多言。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万一遇上什么事端不出手就要被看破身份,那你就
拔剑。记得,只是拔剑,不要和人动手。」到最后,南宫星颇为慎重的叮嘱了她
几句。

  崔冰一头雾水,看着他道:「可那把剑根本拔不出来啊。」

  他笑嘻嘻的拍了拍那个包袱,道:「这是留给你的锦囊,不到最后关头,你
打不开的。」

  「呸呸,又在哄我。」她当即解开包袱伸手拽了拽,果然还是纹丝不动。

  南宫星哈哈一笑,不再多说,端起她梳洗罢的水,出门离去。

  如他所料,回到住处那边,白若兰已经颇不耐烦的等在门口,身边站着个丫
鬟,还恰好是那晚对着南宫星抱怨良久的熟面孔。

  一见他回来,手上还端着木盆,白若兰顿时皱了皱眉,上前抢过,随手递给
旁边那个丫鬟,道:「不是跟你说了,我帮你派个丫头去贴身伺候,你就不用再
做下人了。碧姑娘要是不答应,我去跟她说。她话虽不多,看着倒不像不讲理的
人。」

  那正牌的碧姑娘,还当真就是个不讲理的人,南宫星在肚里暗暗笑了一声,
忙道:「不必,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此后我与她只算同伴,不分主仆。多亏兰
姑娘上心了。」

  白若兰道:「那最好不过。屋里头我给你放了身衣服,你去换上,新住处晚
上我送你过去,白天还要人去收拾收拾。难得我来个朋友,你可不许急着下山。」

  看来她竟有些担心自己学昨晚那九人避祸逃命去,南宫星微微一笑,点头道:
「放心,到了这儿,别人赶也赶不走我。」

  学武的人眼力通常不差,白若兰给他备下的衣服除了腰身略宽,大体都很合
适,难得她想到细处,连内里的亵衣亵裤都准备周全,不过这种寻常内衬暗袋太
少,不方便他转移身上东西,便只换了外衣,怕她多事,索性将那套好料塞进大
铺褥底,只当换过。

  箭袖青袍,月白绸裤,黑革短靴,这么一身换上,即使头顶依旧是粗布束发
颇为不衬,也让一个小厮转眼便成了翩翩公子。只不过圆脸白面,无髭无须,还
是带着几分娃娃气。

  再出门时,那丫鬟已经不在,多半是被指使去了崔冰那边。

  白若兰盯着他前后左右打量一番,颇为满意的笑道:「嗯,这才像个样子。
要是再有点胡子,下山就得有媒婆找你提亲。」

  「那可再好不过。」南宫星笑道,「既然准备停当,咱们该办正事了吧?兰
姑娘,你打算从哪儿查起?」

  白若兰摆了摆手,道:「那是后话,你先跟我去见我爹。嗯……不成,去之
前你跟我拐一趟,我去找个发冠,替了你那头巾。可不能让我爹觉得我的朋友太
过寒碜。」

  客随主便,南宫星不好多说,也就由她去了。

  这些妾室所住之处,必定会留着家里夫君更换的衣饰,白若兰带着他直奔那
片小院,嘴里喊着姨娘,转眼就从屋里拿出一个发冠,带着木簪给他换上。

  他匆匆一瞥,白天武这个小妾果然也是个娇弱妇人,一看便全无武功,送白
若兰出门,也只是好奇而已,看他一眼,便匆匆躲回了屋里。

  南宫星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拜见暮剑阁阁主,不过既然见了,也未尝不可。

  出了这些祸事,白天武的脸色自然谈不上好看,但看到南宫星跟着白若兰进
来,面上仍泛起一丝微笑,神情也变得颇为亲切。

  「见过阁主。」南宫星上前一礼,余光扫出,屋内并无他人,连白若云也未
在侧。

  「坐。」白天武将手一伸,道,「我此刻没太多闲暇,小星兄弟,有什么话,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南宫星依言坐在下首,道:「请讲。」

  白天武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瓷瓶放在桌上,问道,「当年令堂留下这瓶灵药,
我多方问询,才知道原来是叫做枯木生花的旷世珍品。亏得它,兰儿的左臂筋络
才得以保全,白某为此感激不尽。但我还是冒昧问上一句,你与赎魂玉手华沐贞,
是什么关系?」

  白若兰似乎没想到父亲会有此一问,登时显得有些疑惑。

  南宫星倒是心知肚明,自杏林盟中的名医遭逢大劫死的七七八八之后,江湖
中的回春妙手便成了凤毛麟角,而如今已行踪成谜的赎魂玉手,当年除了在江湖
四绝色中占据一席,医道更是登峰造极,不会半点武功,依旧名动武林。

  「谈不上什么关系,家母与华夫人相识,曾有过些牵扯,才受赠灵药。不过
之后因为一些事端,两人已不相往来多年。前辈若是要找华夫人,恕晚辈无能为
力。」南宫星略一沉吟,小心答道。

  「原来如此,那小女的气运倒当真不错。」白天武淡淡说道,「当年令堂便
蒙着面纱,想必有什么苦衷,你特地澄清南宫世家与你无关,我就不再多问令尊
令堂究竟是何许人也。只是不知,你是否方便告知在下师承来历,还是说,你至
今仍未习武?」

  南宫星踌躇片刻,微笑道:「不满阁主,晚辈师承……」

  他的话只说到这儿。

  猛力打开的房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中断了他们的对话,带进了一个面色铁
青的白天雄。

  「三弟,昨晚下山的那九人,全都死了!」

  第08章:不该死的人没有亲自领教过威力的人,往往不知道唐门大搜魂针
究竟有多么可怕。

  而真正领教过的,却往往再也无法开口。

  只有残存在焦黑色尸身脸上的,那无法言喻的痛苦扭曲,在向观者传递着他
们人生最后的惨痛绝望。

  九具尸体,十二根针。九条冤魂,十二道杀意。

  一盒大搜魂针不过七十二根,谁也没想到,凶手就这样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用
了如此之多。

  而且此针结构奇特,铸造不易,出手一次通常会回收再用,即便不重新淬毒,
减弱后的药性依旧足以致命,至少可往复三次。

  可这凶手到当真大方,十二根针,一根不少的留在了尸体身上,恍若无声恫
吓。

  原本一样动了心思打算离开的贺客,所有的念头都化成冷汗,流了满满一身。

  死者发现的地方在将近山脚之处,巡山的弟子看他们死状奇诡,不敢冒然搬
动,上山叫足了人手,以担架运回到别庄门口。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尸体的周围便已围满了人。

  唐家的弟子,来的比白家五老还要早些,八名旁系弟子半弧排开,将本家嫡
系三人护在中央,三人分别蹲下,带好了麂皮手套,在尸体上小心查验。

  也亏得他们,才验出了九具尸体上,竟留下了十二根针,除了要命的那根,
还有三人各多中了一根。

  唐行简的八字丧眉几乎拧成一股,面颊上的肌肉隐隐抽动,起身退开一步,
脱下手套擦了擦汗,才转向白天武,将查验的结果草草告知。

  「这九人与白家并无太深渊源,只是有些交情而已。」白天武俯身望着那些
尸体,沉声道,「正因如此,我才放心的叫他们下山离去,想着即使对手与我们
白家有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向他们动手才对。怎知……事态竟会发展至此。」

  白天雄眼中满是血丝,缓缓道:「昨晚我与竹儿将他们送出大门,那时并没
人跟在他们后面,我们巡视一夜,也没发现有人在其后离开。」

  白天英摇头道:「既然很可能是咱们自家的人下的手,对附近地势必定了如
指掌,随便从哪里翻出去,有阴阳透骨钉在手,截杀这九人,实在不难。」

  唐昕将手套塞进腰间皮袋,眉心微蹙,道:「可我想不明白,大搜魂针若不
在当下立刻服用解药,绝对是中者必死,这九人武功平平,为何非要多费三针?
是怕这三人死的不透么?」

  唐行简唐行杰互望一眼,看神情应该已有猜测,但似乎有所顾虑,并没出声
回答。

  白家人更是不明所以,好不容易挤到人前的白若兰一看那尸体的焦黑之色,
激灵灵吓了一跳,连原本要说什么也给忘了,四下看了一圈想找哥哥,才发现白
若云并未到场,不知去了何处。

  南宫星一直跟在白若兰身后,他远远盯着那九具尸体,突然开口问道:「唐
姑娘,冒昧问一句,这九个人身上的十二根针,是否都是不同的路数?」

  虽然不知问话人的身份,但看他衣着精贵,又跟在白家千金身旁,必定颇有
干系,唐昕略一迟疑,点头道:「不错,我们三人分别验过一遍,的确是各不相
同。」

  说到此处,她似乎也明白了关键所在,红唇微张低低的啊了一声,显得颇为
吃惊。

  知道白家人必定是一头雾水,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扬声道:「既然如此,
那容我大胆猜测一下。」

  他顿了一顿,留意着周围诸人的神情,缓缓道:「小可不才,对唐门的事略
知一二。那阴阳透骨钉虽是一对,发射的路子却截然不同,阴六阳六,单独使用,
共有十二种变化。而两相配合,单是各打一枚出去,就有三十六种不同组合。」

  白天勇听到此处,失声道:「你是说,这……这是在演练?」

  南宫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唐门众人,道:「想必夺走贺礼的凶手并非唐门
弟子,想要有十足把握得手,他就必须熟悉阴阳透骨钉的操作方法。单是空膛研
究,对打出的暗器轨迹全无了解,又如何一击必中?而不论阴阳之间如何配合,
基础就是这阴六阳六十二种变化,这十二针打出,他就已完全了解。」

  「所以,不管凶手想用阴阳透骨钉杀谁,之后都随时可能下手。对么?」白
天武迈上一步,低头看着那些尸体,道,「他为何不把这些大搜魂针收回去?如
此一来,岂不是连这点意图也不会被咱们识破。」

  南宫星谨慎道:「这其中可能太多,不好妄自揣测。也许是他怕撞见熟人,
身上只带了阴阳透骨钉,没带解药手套,不敢贸然回收。也许是他根本就不懂回
收的法子。也许是周遭太暗,想要回收需要灯火照明,他怕会引人注目。当然,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根本不怕咱们猜出他的意图,他本就打算让大家知道,他
很快就要动手杀人。」

  白天英不解道:「故意让人知道,对他能有什么好处?我们这些可能被下手
的,岂不是要早早戒备起来。」

  「贺礼丢失的那一刻起,该戒备的人就已全面戒备,」南宫星淡淡道,「而
恐惧会令人紧张,紧张就会犯错,犯错,凶手才有机会。」

  白天武点了点头,在南宫星的肩上轻轻拍了拍,道:「你说的不错,暮剑阁
真是多了一位好朋友。」

  这一句话,已足以扫去其余贺客眼里的疑惑。

  不管他此前是谁的小厮,这一刻起,他就是暮剑阁的朋友。

  不知是否看到了一线曙光,一名贺客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既然凶手只是
为了练习,那……那是不是说,我们在这之后下山,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既然此前的推断都是南宫星所为,那此刻其余人的目光,也就自然而然的落
在了他身上。

  他心中颇为不愿将此讲明,但为避免更多伤亡,还是扬声答道:「恐怕恰恰
相反。只是练习,在僻静无人处做好靶子即可,就算需要活人,以此人心狠手辣
的程度,随便捉一个丫鬟下人也就是了。若是非练武之人不可,庄中也有许多贺
客,其中高手不多,伺机找个合适的目标轻而易举。」

  「而他将这九人全部杀死,练习恐怕只是顺便,他是不肯让庄里的贺客越走
越多,才会特地出手杀鸡儆猴。」南宫星叹了口气,道,「他要所有人都留在庄
中,要么是为了方便他浑水摸鱼,要么……就是这些人中,有他不愿暴露出来的
帮手在内。」

  果然如他所料,这番话才一说完,贺客之间便起了一阵倒抽凉气之声,猜疑
的目光转眼就交织在彼此之间。

  不过南宫星知道,即便他不开口说明,这情形迟早也会有人猜到,忐忑的种
子一经种下,顷刻便会生根发芽。

  「大家稍安勿躁!」也许是怕人心浮动出什么乱子,白天英扬声道,「即使
有什么不安全的情形,也只限这两天而已。我昨天已叫人去通知冯破冯大人,冯
大人这两三天内就会赶到。到时一定能揪出那个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

  冯破这名字在官府如雷贯耳,在江湖却还是差了一些火候,更何况凶手可能
在侧,手上又有阴阳透骨钉这种凶煞暗器,要想让这些客人心中安定,只怕把清
风烟雨楼的谢家兄妹请来也未必能行。

  留下白天猛在唐门弟子的协助下处理那些尸体,其余人心情低落的回到庄内,
不知所措的沿着大道迈步,不知不觉,贺客们便分成了许多小群,彼此之间拉开
的距离,盈满了惊疑和猜忌。

  到了岔口,大半贺客都有气无力的回了客房,剩下一些,跟着白家人一道去
了正厅。

  厅门处,白若云正等在那边,白若兰松了口气似的赶上两步,抢到他身边,
道:「哥,你去哪儿了?没什么事吧?」

  白若云向她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转向白天武道:「昨晚值守的
弟子我已召集询问过了,住客之中的确没人起来过。负责收拾的下人我也已经问
过,所有床铺,的确都有人睡过。我派了八名师弟,正在沿着外墙寻找足迹,午
前会有结果。」

  白天武点了点头,往厅内走去,道:「查到足迹的话,你和松儿两个一起,
去查一下对应之处负责值守的弟子。另外,通传下去,这几日不论何人,都切勿
单独行动。至少两人一组,一有可疑,立刻高声示警。」

  「事出必有因!」白天勇个子虽然不高,声音却颇为响亮,刚一入座,便梗
着脖子道,「既然摆明了是冲咱们来的,总要有个前因后果!咱们白家行走江湖
一向小心谨慎,从没结过什么深仇大恨,这十多年来江湖安定的很,正邪之争也
都是些小打小闹,咱们本就没怎么出手,应该不会惹祸上身。这到底是什么人,
非要置咱们于死地不可!」

  白天英面上没有丝毫笑容,摇头道:「江湖武人,杀心本就好起的很。想找
由头,那可容易的多,不说外人,单说咱们自家,难道就没有宿怨么?」他单手
平伸,指着白天勇,口中道,「先说你,老四,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过想要对
二弟出手的念头么?」

  「还有你,三弟,弟妹的事你就没有半分怀恨在心?咱们的家丑,当真就能
那么容易忍下?」

  「你,二弟,这么多年下来,自己的骨血受着那样的罪,你敢说没有怨气在
心?」

  白天英指了一圈,最后指着自己道,「再说我,当家大哥被三弟做了阁主,
松儿又输给云儿一头,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不忿?」

  他一拍扶手,怒道:「要找由头,最后便是互相猜忌不休,连咱们兄弟五个
都能自相残杀起来。」

  周遭一时默然,片刻后,白若云道:「大伯,即便如此,也应该深究一下缘
由所在。否则,连方向都无法分辨,如何去找凶手?」

  「那咱们就只能互相猜疑了,毕竟与外人素来无仇无怨……」

  白天英话说一半,就被白若竹突兀的打断,「不对,大伯,真要说起来,还
是有个外人,一定正记恨着咱们家。」

  白天英皱眉道:「就算有又如何,新娘子被劫,贺礼被夺,在咱们家周围杀
人,这些事情,外人如何做得到?」

  白若竹却颇为固执,仍道:「别人做不到,这人却可以。他说是外人,其实
与自己人也差不多。」

  白天武抬手向白天英一压,皱眉道:「你说的是谁?」

  白若竹一昂下巴,看着白若云道:「不是别人,正是那李秀儿!」

  在场的那许多贺客,几乎都对白家有所了解,可一听这名字,却并没几人知
道,反倒是厅中所有姓白的,都纷纷变了脸色。

  尤其是白若云,神情霎时一变,抢问道:「她为何会记恨于我?」

  他刚问完,白天勇就紧接着向着儿子道:「若竹,你休要胡言乱语!那李秀
儿哪里懂得武功!」

  白若竹对父亲似乎并不太尊敬,大声接道:「怎么不懂,堂兄与她谈情说爱
的时候,可偷偷教了她不少!」

  「那种三脚猫的功夫,能干成什么!」白天勇脖颈青筋暴起,起身怒道,
「这里还有峨嵋派的人在,你讲话给我小心些!」

  「都快没命了,还小心什么!」白若竹眼中血丝密布,他本就一夜未曾休息,
方才目睹那九具尸身的惨状,似乎对他打击颇大,「是,李秀儿的武功是不怎么
样!可她还能去找别人帮忙!」

  白天英眼见情形有些失控,忙道:「竹儿,你先冷静些,李秀儿一个无依无
靠的漂泊孤女,有什么事都是依靠你堂兄照顾,她能找谁帮忙。」

  白若竹身子一挺站了起来,血红的眼睛扫视了一圈,一字字道:「如意楼!」

  厅中登时一片死寂,只剩下白若竹剧烈粗浊的喘息之声,他咬紧牙关,缓缓
道:「正因为她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正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她才最有可能被
如意楼找上!咱们家这些案子,除了如意楼,还有什么人能做到!」

  白若云突然长身而起,走到白若竹面前站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
「你还没告诉我,她为何会记恨于我?」

  白若竹突然醒觉了什么一样,向后退开两步,双唇骤然没了半分血色,颤声
道:「我……我……」

  白若云逼上两步,死死盯住他道:「是你们说我婚前不宜再与她见面,我才
托你们代我把她好生安置,等我去接,说,她为何会记恨于我?她的人呢?」

  白若松面带愧色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白若竹身边,沉声道:「云弟,你也冷
静一下。这……不是竹弟自己的意思。秀儿姑娘是怎么样的人,咱们兄弟都清楚
得很,我们又怎会伤她。这其中……只是恰好有些误会。」

  「算了,」白天雄突然插口,起身道,「既然是我拿的主意,就由我来说明
好了。」

  「这本是我们白家的家事,但既然事关大局,我也不好隐瞒。」怕其他人不
明所以,白天雄先解释道,「那位李秀儿,是前两年在蔽日山中落脚的一位姑娘,
为了生计,替我们家的女眷浆洗衣物。那位姑娘温婉秀美,云儿又正是血气方刚
的年纪,此前两人就已有了私情。我们这些长辈,也都大抵知道此事。我们早早
就跟秀儿姑娘谈过,云儿将来很可能是暮剑阁的阁主,恐怕不可能给她正室名分。
她并没二话,心甘情愿等着他日做云儿的侧室。」

  他略微顿了一顿,接道:「此次大婚,对我们白家来说非同小可,实话实说,
我们并不想冒任何风险。孙姑娘此前是什么样的人,脾性气度如何,我们心里都
没什么底,所以打算的就是,将秀儿姑娘暂时安置到别处,等云儿婚后情形稳定,
再做打算。」

  「秀儿姑娘通情达理,原本是一口答应的。」白天雄面色愈发沉重,口中的
话也越来越缓,「可我们却不巧知道了,她竟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你们……你们竟瞒着我?」白若云浑身一僵,双目圆瞪,垂下的右
手指尖,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本想等你成婚之后再找机会告诉你,可惜……」白天雄轻声叹道,「当晚
我和竹儿、松儿商量对策,毕竟若是顺利生产,这有可能会是白家下一代的长子
嫡孙,许多事情需要先做考量。你也知道,竹儿一向对你尊敬有加,他说什么也
不愿让李秀儿把这个孩子生下,要请稳婆设法流掉,我们为此争论了一阵,可能
是声音大了,叫秀儿姑娘恰好听到。她……担心我们会对她的孩子做些什么,便
趁夜偷偷跑了。」

  白若松低下头,脸上浮现一丝不忍,白若竹也避开了堂兄的目光,不敢看他。

  白天雄则继续说道:「那一晚下着小雨,山路泥泞湿滑,秀儿姑娘跑的慌了,
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她性命虽然无虞,腹里的孩子却因此没了。」白天雄神色有些木然,道,
「她没有吵闹,甚至没责怪我们,她本来说想见你,我们觉得不妥,便没答允。
次日晚上,她就不见了。我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她,除了你送的一串珠花,她
什么也没带走。」

  白若竹这才颤声接道:「哥,她……她记恨的不是你,是我们。一定是她…
…是她求如意楼,来替她死去的孩子报仇来了!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之后是松哥!
然后是二伯!最后、最后是咱们全家!除了你,只有你……只有你她舍不得杀!」

  「说什么蠢话!」白若云厉声喝道,一掌压在白若竹肩头,一股真气强灌进
去,帮他镇住了浮动心脉,「你清醒点,秀儿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冷冷传来,清心道长迈入门槛,冷
笑道,「贫道此前,不也没看出来暮剑阁的若云公子竟还是个多情种子,这边张
罗着婚事,那边竟连孩子都已有了。枉小徒一心一意想做白家的好媳妇,最后反
倒连自己也赔了进去。」

  白若云心情显然极差,也不理长幼尊卑,冷冷道:「少拿这些话来挤兑我,
你们那俗家大师兄凌崇这次为何抱病缺席,留在了峨嵋山,你这做掌门的,想必
比我清楚。」

  白天武眉头一皱,道:「休得无礼,云儿,你先下去,看看足迹查的怎么样
了。若松若竹,你们两个陪他一道。去吧。」

  看厅内气氛着实不太对头,白若兰忙道:「爹,我……我和小星一道去别处
看看。」

  白天武若有所思的看了南宫星一眼,点头道:「好,顺便去叫萍儿一声,让
她照顾好她娘,就过来找我。」

  「知道了。」白若兰忙不迭点头,跟着拽上南宫星衣袖,一溜烟跑出了厅门。

  门外,唐门众人恰好与白天猛一起回来,应该是已处理完那几具毒尸,唐昕
远远看见南宫星,与身边唐行杰低声耳语几句,便快步追了过来。

  白若兰正在门外低头考虑去哪儿,还没想出个结果,耳边已响起唐昕脆脆甜
甜的声音,「兰姑娘,我们和白前辈商量过,那大搜魂针的解药,我们这些唐门
弟子手上自然还有一些,虽然不多,关键时刻救命总是够得,我们打算各自找关
键人物保护起来,我不愿和那些臭男人搅在一起,就来找你咯。你意下如何?」

  「我?我算什么关键人物?」唐昕这种相貌极易招来男子怜爱,相对的也就
极易招致女子排斥,白若兰斜瞥一眼,女子天性登时冒头,「你去护着叔叔伯伯
们吧,我何德何能,不敢劳你大驾。」

  唐昕微微一笑,柔声道:「你叔叔伯伯自有别人护着,这次唐门来的弟子可
只有我一个女的,我不来陪你,就要来个五大三粗的臭男人,他们可比不上这位
小哥聪明伶俐,只怕会烦的要命呢。」

  想想唐门那八个随行的旁系弟子,倒真是一个个高大壮硕,长得就不像能用
好暗器的模样,白若兰嫌恶的皱了皱眉,妥协道:「好好,你愿跟着,随你就是。
不过事先说好,可不要碍我们的事,我们有什么要紧事情商量的时候,你也得远
远躲开。」

  明知道她说的是白家的私事,唐昕仍打趣道:「放心,我这人识趣得很,兰
姑娘什么时候想要和这位小哥私下独处说说悄悄话,只要给个眼色,我立马远远
躲开,保准不听半句。」

  白净面皮上顿时升起一团红云,白若兰低声斥道:「去,不要胡说。」

  有个唐门本家弟子跟着,的确安全的多,南宫星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与
白若兰之间,本就还没什么私密之事可言,不过他也看的出来,这位唐姑娘显然
并非仅为保护白若兰而来,一道走出没多远,她的视线就已在他身上转了不下三
圈。

  恰好看见白若云他们三个堂兄弟正在远处屋檐下低声争执,白若兰留他们在
这儿,独个过去,南宫星面带笑意,低声道:「唐姑娘,在下对这副皮囊有几斤
几两还算清楚,虽说还过得去,但也不至于叫你这样的美人一见倾心。你有什么
话,就趁现在说吧。」

  唐昕红唇轻翘,泪痣微抬堆起满面笑意,如闲谈般道:「我就是好奇而已。
这位公子,我们唐家的阴阳透骨钉虽不算什么不传之秘,却也很少有人见过,实
际拿在手上用过的外姓人士,更是少之又少,我堂兄算是唐门这一代的翘楚,涉
及阴阳透骨钉的事,他大都知道。可他并不认得你,那我倒要问了,你到底是怎
么知道我们家的阴阳透骨钉,有阴六阳六十二种根基变化呢?」

  看来,竟是唐门对他起了疑心,南宫星心中苦笑,只得道:「实不相瞒,我
与唐门没有丝毫关系,但家母与你们唐家颇有几分渊源,唐远明,唐远图,唐远
秋几位前辈的名号事迹,她时常向我提起,言谈中会提及一些旁枝末节,我这人
记性很好,便都记在了心里。他们应是故交,当然,具体如何,我这晚辈也不好
多问。」

  这一番话勉强算是滴水不漏,唐昕听不出什么破绽,而他提到的那三个名字,
皆是唐门举足轻重的前辈,门主唐远书都要敬其七分,他们三人早年也确实行走
江湖交游广阔,这种解释,实在无法当下立刻求证。

  无法求证,并不意味着就此罢休,唐昕笑容更盛,宛如魅人蔷薇,轻声道:
「既是我们家的故交之后,那可真是再好不过,此间事了之后,可一定去我们唐
家庄做客,也让那三位前辈,认识一下故人之子。令堂若是有意,也可同去。如
何?」

  「家母有意的话,我这做儿子的,自然随侍身旁。」

  言辞交锋几句,白若兰折返回来,他们随之收口不提,看她面上怒色犹存,
可见那边的三兄弟闹得并不十分愉快,走出几步,她才气哼哼的说道:「竹弟年
纪小,被吓得有些失常也就算了,怎么连松哥都在扯那什么如意楼,也一副怕的
要命的德性,李秀儿不过是个寻常民女,就算真找了如意楼帮忙,能有多可怕?」

  南宫星挠了挠下巴,不知如何回答,另一侧唐昕却道:「若真的是个民女请
动了如意楼,那就真的非常可怕,可怕的要命。」

  「你也知道他们?」白若兰皱眉问道,她一向专心练自己的剑法,对江湖传
言兴致不高,到了这时,才隐隐有些后悔,不由得顺势瞥了南宫星一眼,问道,
「你呢?你也知道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那自然是听过的。不如兴许不如唐姑娘知道的那么
多。」

  唐昕抿了抿嘴,道:「算我走运,没和他们打过交道。兰姑娘,如意楼插手,
对咱们这样的武林人士来说,可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白若兰不安道:「我不是全没听过,他们不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么?与那
些杀手刺客有什么不同?」

  「大不相同。」唐昕斩钉截铁道,「唐门专门就此做过调查,如意楼肯帮人
做的事,远不止杀人这么简单。不如说,只要他们找上你,你的心愿,他们就必
定会想方设法为你完成。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楼,这话,
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们……他们总不会做白工吧?李秀儿身无分文,我哥送她的珠花大概值
点银子,可要请人做杀手,可差的远了。」

  唐昕摇了摇头,道:「这如意楼,简直就是天生要与江湖中人做对一样。你
要是武功不错,在江湖上小有名气,那他们为你完成心愿的代价就极为高昂,甚
至有人为此丢过性命。而你要只是个平头百姓,与江湖素无牵扯,而心愿却又恰
与江湖中事有关,那他们不光会做白工,甚至还会倒贴些钱财出来。」

  白若兰的心底愈发不安,忙道:「可……可咱们这儿不是有这么多高手,他
们再大的本事,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会飞天遁地不成。」

  唐昕眼底竟也流露出一丝恐惧之色,语声微颤道:「先不说手段如何,光论
武功,西山独侠金雁北高不高?稀里糊涂就丢了一对招子。丐王纪九袋高不高?
百招不到就被人卸了那双降龙神掌。百里飞轻功独步天下,却被活活累死在龙江
南岸。愁金刚一身铁甲横练,却被用手掌生生剖开了胸膛。这样的人来上一两个,
这里的高手能自保就已不错。」

  南宫星看白若兰小脸一片煞白,忙安抚道:「你也不用吓成这样,不还没有
真凭实据就是他们么。再说,你们都认得李秀儿不是,不如想想,她会不会是那
种想要托如意楼来造下这种杀孽的人。」

  白若兰神色略宽,喃喃道:「你说的对,她……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连挨了
蚊子咬,都不忍心打死,只是赶出帐子去。她肯定不会求人来害我哥哥。肯定不
会。」

  唐昕并不知道孩子的事,听她这么说,便道:「那再好不过,没人委托,如
意楼也不会胡乱行动。这么一来,多半还是白家内部出了问题,不知道兰姑娘心
中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白若兰眉头越锁越深,终于忍不住将脚一跺,道:「先说好,我带你们去见
的这人,你们一定要千万保密,决不可让其他任何一人知道。」

  南宫星点了点头,唐昕也道:「好,我一定守口如瓶。不知兰姑娘想让我们
见谁?」

  白若兰咬牙一字字道:「一个早就该死的疯子!」

  以白若麟的所作所为,在白若兰心中自然是该被千刀万剐,她脸上神情实在
是藏不住事,那满满的愤恨几乎从眼里喷出火来,惹得唐昕无比好奇,想着究竟
是什么疯子,会让白家千金气愤如斯。

  到了那荒僻院落之外,唐昕才多少感觉到一些,不由得抬手搓了搓双臂,道:
「兰姑娘,那疯子被关在这里?」

  白若兰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门前,道:「原本你我都是女子,不该来这里看
他。但事急从权,我总要看看他是不是还安安分分的锁在里头。」说罢,她重重
捶了捶门,高声道,「福伯,我是若兰,帮我开一下门。」

  里面一片寂静。

  「福伯!我是若兰!家里出了大事,你叫我看看那个疯子还在不在!」白若
兰大声叫道。

  怎知道,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回音。

  南宫星心中一凛,忙道:「兰姑娘,咱们要不要翻进去看看?」

  白若兰略一踌躇,咬牙道:「好,万一出了事,我豁出去拖住那疯子,你们
就赶紧去叫人!」

  说罢,她一马当先纵身而起,轻功虽谈不上多么一流,身法却还算扎实,借
着石壁反弹,堪堪越过高墙铁棘,落进院内。唐昕紧随其后,飞身而入,唐门身
法随时要留着双臂待用,看着便颇有几分笨拙。南宫星看她两人越墙,才点地而
起,凌空抓住一根藤曼,荡进院内,看起来像是费力攀爬进去一样。

  院内依旧是昨天那副模样,看上去并没什么异常,只是石屋旁的房子,没再
冒出烟气。

  唐昕还是初次到这地方,满心疑惑的左顾右盼,白若兰倒是毫不犹豫,大步
过去伸手便推向石屋房门。

  按道理,那扇门应该是锁上的。

  但偏偏白若兰那样一推,厚重的门扇便吱呀一声,开了。

  白若兰只向里看了一眼,脸上就瞬间没了半分血色,她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开
两步,颤声道:「他……他果然……果然不见了。」

  「什么?」南宫星飞身抢到门前,目光落处,石屋中的陈设仍和昨日没有什
么分别,只是那两条链子的末端,却不见了白若麟,只留下一望便知是早早就已
偷偷锯开的两个豁口。

  一个精赤条条雪白粉嫩的身子打横倒在屋子中央,双目紧闭不知死活,胯下
胸前口角旁边尽是污浊狼藉,正是昨日才被送进来的春红。

  不及细看,南宫星连忙打开旁边的小屋,向里看去,果然炉火已熄,人死灯
灭,福伯那苍老的身躯斜挂在破旧的木床旁边,皱巴巴的皮肤呈现焦黑色泽,尸
身早已僵硬,一双干枯手掌,仍一前一后护着胸膛。

  看白若兰想要过来,南宫星忙一抬手,道:「不必过来了!这里头的老人也
已经死了。去叫人来,快!」

  白若兰已是惊慌失措,点了点头飞身翻过院墙,这次无处借力低了几寸,还
被挂破了一边裤管。

  南宫星看唐昕还在原处站着,立刻又道:「你也跟去,别让兰姑娘落单!我
在这里看着。」

  看唐昕飞身追去,他这才稍稍安心,小心的回到石屋之中,蹲下身子拿起春
红左腕,屈指按了上去。

  他本已不抱什么希望,不想一股真气送入,那空荡荡的心脉中,竟隐隐起了
一丝回音。

  反正并无他人在旁,南宫星将心一横,右掌一翻,按在春红左乳,一股雄浑
内力强行灌入她被震得七零八落的经脉深处。

  想必凶手看她只是个寻常妓女,不愿浪费大搜魂针,便随手一掌震碎了她的
心脉,亏得如此,才留下她最后一口气息。

  只是即便能问出什么,她这条命,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心中一阵愤懑,鲜明的怒意从南宫星的眼底浮现。

  江湖中的恩怨情仇,为何总是要牵扯到这种无辜可怜的人?

  他压下怒气,内力催动更急,面上青红交错,竟是阴阳交替盛极的模样,足
足一盏茶功夫过去,那微弱的心音才被他的真气牢牢裹住,将已近凝滞的血脉重
又逼活。

  「敬哥……我……好痛……」

  伴着一声破碎的呻吟,气若游丝的春红,终于睁开了双目。

  而石屋外,也跟着响起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第09章:化春泥「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南宫星怀
中勉强坐起身来,唇角不住流下鲜血的春红面对着石屋中围拢的一张张面孔,费
尽力气在脑海中寻找详细的记忆,「这位……白公子,厉害得很,连口气也不歇,
我……我一时挺不住,被弄得昏了过去。」

  南宫星不着痕迹的在春红背后继续传输内力,柔声道:「姑娘慢些说,莫慌,
你伤的很重,千万莫要勉强。」

  不知是否不愿家丑外扬的缘故,与白若兰、唐昕一道赶来的,只是白天英、
白天雄两名白家长辈,带着白若松、白若云两名晚辈,白天雄毕竟关心儿子,俯
身追问道:「春红,若麟呢?他怎么样了?」

  春红猛地咳了口血出来,将南宫星盖在她身上的外袍染红了一片,颤声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屋里……屋里几乎没什么光,白公子……
不在,在我身边的,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我……看不真切,只看得出,那人身
上,穿了一身大红喜服。怪……怪的要命,我……我还以为见到鬼了。」

  「那人之后怎么样了?」白天英忙追问道。

  「他……他冷笑了两声,跟着给了我一巴掌,打……打在我的背后。好……
好痛……我浑身都使不上劲儿,好痛啊……」春红哽咽着流下泪来,双手死死抓
着南宫星的衣襟,「公子,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真气得到的回应越来越弱,风中残烛般的心音,无法阻止的走向衰竭。

  其余人都知道应该再问不出什么,起身走了出去,到隔壁检查福伯的尸体,
只剩下白若兰还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垂死的春红。

  南宫星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告诉
我,我一定尽力替你完成。」

  春红怔怔看着冰冷的屋顶,想了一阵,才喃喃道:「那……那就劳烦公子,
替我去一趟富贵楼,那里……那里有我这小半年存下的赎身钱,如今……只怕是
用不着了。你拿着银子,帮我去找一个叫赵敬的秀才,他赶考去了好久,算算时
候,也快回来了……他家里还有个老娘,瞎着一只眼,就住在西赵村东头的老柳
树边上,我自小在那儿玩,她老娘老是骂我是个疯丫头……我被卖了,她还说不
会不要我当他们家的媳妇,就是……得要收收心。」

  南宫星看她目光越发涣散,忍不住柔声道:「春红姑娘,长话短说,好么?」

  春红愣了一愣,道:「对……我快死了呢。公子,你带着银子替我去看看,
敬哥要是高中,光宗耀祖了,这些银子就算是我给你的报酬,你替我告诉他,有
……有江南的大富翁看上了春红,给她赎了身,把她买走了。叫他……别再找我,
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好好的过日子吧。一个婊子,不值得他惦记。是我……见异
思迁,不肯跟他一起受穷了……」

  她说得有些激动,胸口起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这次血色并不鲜红,而
是深的发黑,裹挟着几块污秽,「要是……要是他落榜了,你……你就还照刚才
那么说,但……但得把银子给他九成,告诉他这算是我心里愧疚,补给他的。让
他拿去做来年赶考的盘缠吧。给他说他连个功名都考不上,这辈子都别来找我。
剩下一成……算是给公子的报酬。如此……便多谢了。」

  「你……还有别的心愿么?」真气已探不到半点回音,南宫星缓缓拿开贴在
他背心的手掌,柔声问道。

  春红凄然一笑,气若游丝道:「我……我还有好多心愿……我想……想嫁给
敬哥,想……想给他生好多娃娃……想把娃娃养大,想看着他们娶媳妇……嫁人
……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想……死……」

  两行清泪顺着污腻腻的眼角滑落,一道血痕缓缓从鼻翼下淌出,这写满了零
落的丰美身躯,终究还是在南宫星的怀中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

  他把春红的尸身缓缓放下,捡起披盖在她身上的外衣套上,抽过旁边被褥上
的单子,将她仔细裹好,这才站起,带着歉意道:「兰姑娘,真是抱歉,我把你
给我的新衣服弄脏了。」

  白若兰摇了摇头,道:「不打紧,我……回头给你换一件。」

  「这尸身……」

  「我会叫人好好安葬。」白若兰打断道,「富贵楼的银子若是要不来,问问
大概是多少,我来出。那个赵敬,我也会叫人去找。」

  南宫星凝视着她面上显而易见的伤悲之情,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代她多
谢你了。」

  「那赵敬要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我就狠狠地给他十七八个耳光!」
白若兰口中说道,心底再也克制不住,忙抬手擦了擦眼,转身扭开,「走吧,咱
们去看看福伯。」

  南宫星大步走到她身后,低声道:「兰姑娘,我很庆幸。」

  「嗯?什么?」

  他低下头,鼻端几乎能嗅到白若兰清新的发香,「我很庆幸,你没有只当她
是个下贱的婊子。」

  「说什么蠢话。」白若兰别别扭扭的回了一句,忙不迭走出门去。

  兴许,她并没意识到,自己与那些问完话就起身离开的人有何不同。

  不过,南宫星已了解,并记在了心中。

  另一边福伯的尸体自然是交给唐昕查验,南宫星和白若兰过来时,她恰好站
起摘了手套,正说道:「这凶手倒真奢侈,只是对付这么个老头子,就用了两根
大搜魂针,打得还是个极为刁钻的组合,这老头难道也是个高手?」

  白天雄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道:「他本是西北的独行大盗,一双铁掌罕逢
敌手,被围攻重伤之际,恰好被我救了一命,才心甘情愿在我白家为奴,若麟出
事后,他也是自告奋勇守在这里,这些年来足不出户。」

  「知道他武功根底的人,多么?」南宫星站在门外,插言问道。

  白天英唇角抽动,脸色极为难看,道:「很少。大概只有白家人才知道,连
外姓弟子都应该不太清楚。」

  唐昕冷冷道:「看来下手的人已经可以断定是你们自家的了。从中针的情形
来看,这老头与凶手必定相识,否则这种地方见了生人,恐怕当下就要出手吧。」

  「可他看上去还有几分戒备,」南宫星沉吟道,「也就是说,他对来人其实
并不太放心。」

  白天英看了白天雄一眼,沉声道:「未必,若是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就算是
熟人,也会戒备万分的吧。」

  唐昕叹了口气,闪到门边,借着光将手中一张纸条迎风一抖,看了看,问道:
「说起这个,你们谁能告诉我,谁是思梅?」

  「怎么?这是什么?」白天雄大步抢到唐昕身边,劈手夺过纸条,那上面歪
歪扭扭写着两个血字,仔细分辨,倒确实能认出思梅二字,一看到这两个字,白
天雄脸色便一片煞白,连话也说不出口。

  唐昕自顾自道:「那老头身子下头掉着,我也分不清是毒发前写的,还是死
后别人扔的,看那俩字,应该是个人名吧?」

  白若兰站在门外,道:「的确是个人名。她姓白,叫白思梅,是我四叔的女
儿,也就是我的堂姐。」

  她颇有些愤恨的看着白天雄,一字字接道:「当年她惨被那疯子蹂躏,不过
多久,便羞愤自尽了!」

  大概是为此事压抑了许久的愤怒,白若兰看无人回应,咬牙又道:「思梅姐
姐当年割脸断腕,红衣悬梁,为的就是化为厉鬼,如今,只怕是那厉鬼回来索命
了吧!」

  虽明知她说的只是气话,诸人却仍忍不住阴森森打了个寒颤。

  南宫星见气氛变得极为紧绷,忙道:「兰姑娘,那毕竟是你二伯。你先冷静
一下,走,咱们先去把事情通知阁主。」

  出了屋子,还没走出院门,就听呼啸连声,竟有几个白家弟子从高耸山壁上
沿着长藤垂落而下,纷纷落在院中。

  白天英听声出门,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领头一个外姓弟子惶恐道:「回大师伯,我们按云师兄的吩咐,顺着别庄外
围寻找足迹,结果一路便找到了这上面。弟子判断,昨晚行凶的人,就是从这院
子中爬上山壁,绕到山下动手的。」

  白天英的圆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仰头看着山壁,喃喃道:「白若麟……你
莫非真的被厉鬼附身了么?」

  离开那个院子之后,白若兰大步流星往正厅那边走去,行至半途却突然停下
脚步,道:「小星,咱们先不去我爹那边,这些事情自然有人会去报告,你先跟
我往别处去一趟。」

  唐昕紧赶慢赶才追了过来,娇喘吁吁道:「兰姑娘,你又要去哪儿?」

  白若兰咬牙道:「去找田灵筠。」

  南宫星微微皱眉,道:「你去找她做什么?」

  白若兰恨恨道:「咱们此前想岔了,都觉得抢走孙秀怡的和夺贺礼杀人的应
该不是一道,可听春红刚才所说,明明就都是那穿着喜服的混帐干的。我去找田
灵筠,说什么也要让她好好回想一番,找出这个人究竟是哪路神仙!」

  南宫星本欲劝说,但将要开口又想到峨嵋那边还一直没有半点情报,让白若
兰这么冒冒失失的闯一闯倒也不是坏事,便道:「好好,你去问就是。只是莫要
问的太冲,田姑娘毕竟刚刚受了那种打击,心神比较脆弱。」

  「我会注意。」白若兰毫不可信的甩下一句,便向着女客居处赶了过去。

  外院门口恰碰上崔冰百无聊赖的闲逛着,白若兰派去的那个丫头亦步亦趋跟
在身旁,百忙之中,白若兰还不忘过去打个招呼,叮嘱道:「春妮,你把碧姑娘
千万照看好了。回头我给你发双份月例银子。」

  那叫春妮的丫头喜滋滋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子颇为受用的几乎傍在崔冰身上。

  南宫星看着崔冰求救的眼神,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暂且忍耐。

  不知是不是怕崔冰来要回南宫星,白若兰如此匆忙的当口,还多说了两句,
好好夸了夸那丫头,「这春妮能干的很,手脚麻利也懂眼色,除了有时候稍微有
些罗嗦,其余哪里都好。跟我们姐妹几个都挺亲近,你只管使唤。」

  崔冰百般无奈,只得勉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

  那晚听春妮一番抱怨,还以为她家里有个穷酸秀才父亲,说不定名字也颇为
文雅,哪知道竟是这么个山村俗名,真不知她从哪儿学来那么多三贞九烈的大道
理。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心道崔冰装的寡言少语,只有听人说话,那春妮偏偏
是个话痨,这倒真是受了活罪,过后抽个空子,可得好好去安慰一下才行。

  和料想中不差太多,拦在门外的宋秀涟果然借口田灵筠不便见客,把他们尽
数挡在了门外。

  要是别人,也就只好识趣先走。

  可惜白若兰并非那种性子,她被拒绝两次,事不过三,索性后退半步,扬声
叫道:「田姑娘!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不肯见人,我们怎么帮你报仇雪恨?
那凶手还在白家不断行凶,见过他的人里,还能开口的就只有你一个!你不帮忙,
还不知要出多少人命!」

  宋秀涟柳眉倒竖,气哼哼斥骂道:「你叫喊什么!你们白家保护不周,让我
们小妹丢了,二姐伤了,还好意思过来大叫大嚷!」

  白若兰张口还要再吵,就听屋内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四妹,你让她进
来吧。早些捉到那人,总也不是坏事。」

  宋秀涟哼了一声,气鼓鼓让到一边,不知是否气过了头,都忘了把南宫星拦
在外面,把三人一并放了进去。

  虽进了门,南宫星却也知道不宜参与更深,便静静站在门内不远,斜斜可以
瞥见屏风两端之处。

  其余人多半已陪着清心道长出去,屏风拉开后,床边只有钟灵音这位大姐陪
着,田灵筠依旧卧床不起,被头上露出双肩,只穿着白色中衣,脸色颇为苍白,
形容透着憔悴。

  白若兰坐到床边,打量了一下田灵筠的模样,歉然道:「田姑娘,我不是非
要为难你,我也知道,你出了事,心里不好受,让你回想,也只会更不好受。可
没办法,白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我只能求你再仔细想想,那晚袭击你的凶手,到
底有什么特征。」

  「出事?贺礼被抢之后又出了什么事?」田灵筠面带讶异,握住钟灵音的手
掌,颤声问道。

  白若兰一口气说道:「昨晚想要下山离开的九个客人,被人杀死在山脚。我
们家里关着的一个疯子被人放跑,在那院子里的两人也丢了性命。死在那里的一
个姑娘弥留之际指认,说行凶的就是那个穿着大红喜服的人!」

  田灵筠顿时面色一片惨白,双手紧紧握住钟灵音的手指,颤声道:「这……
这怎么会……」

  她勉强定了定神,问道,「你是说,那人袭击了我们之后,不仅没有逃走,
反而在白家杀人夺宝?」

  白若兰道:「正是如此。他用那九人练会了阴阳透骨钉的用法,说不定,今
晚他就要杀他想杀的人了!保不准……他觉得曾经被你见过,会再冒险来杀你灭
口呢!」

  田灵筠被她几句话说的面如土色,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死死握着钟灵音,
「那……你想问什么?」

  白若兰神情惶急,忙道:「什么都好,只要是你能想起来的,和那个凶手有
关的细节,什么都好。求你了,田姑娘,求你仔细想想。」

  田灵筠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低下头,抬起双手捂住了脸,闷声道:「你
不要催我,我……会好好想想。」

  「那晚……那晚我本好端端的睡着,突然觉得房中有人,就惊醒了过来。当
时……靠窗的位置燃着长明烛火,我恍恍惚惚隔着屏风能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但我觉得很危险,便伸手去床头拔剑。结果……我才
摸到剑柄,那人就鬼一样的闪到了床边,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从没见过
武功如此高的人,我师父恐怕都比不上他。他不让我开口,自己也不说话,直接
将我拖到屋子中央,绑的动弹不得,跟着……就……就来剥我的衣服。我……我
……就被他……」

  白若兰脸上有些发红,忍不住道:「田姑娘,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或是身
上有什么特征?」

  田灵筠头也不抬,双手捂的更紧,缓缓道:「那人是个光头,满脸大胡子又
硬又长,笑起来很可怕,身上穿着新娘才穿的喜服,人很高,手脚很大。」

  「只有这些么?」白若兰有些失望,不自觉喃喃说道。

  田灵筠霍的抬起头来,盯着白若兰,咬牙道:「是,他还有一处和寻常人不
一样。」

  「是什么?」白若兰喜出望外,连脸也凑近了几分。

  田灵筠恨恨道:「那人的那个东西,足足有手腕那么粗,活活把我弄昏了过
去。你这下满意了么?」

  这话中已满是怒气,白若兰听出不对,可心头又是一团雾水,忍不住道:
「什么东西手腕那么粗?平常看到好认么?」

  田灵筠羞怒交加,索性贴到白若兰耳边,低声道:「就是男人那根鸡巴,你
要是想认,就一个个去脱了裤子好好看看吧!」

  白若兰一张俏脸顿时红如绸布,猛地起身险些撞倒了屏风,指着田灵筠连说
了四五个你,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愤愤拂袖而去,南宫星只得垫在最后赔笑道:
「兰姑娘说话有些急了,不是她的本意,几位女侠还请多包涵。她也是为了早日
捉到凶手,给各位一个交代。」

  田灵筠一把丢出一个枕头,怒道:「她去捉啊!不要过来烦我!」

  南宫星连忙把枕头接住,满脸堆笑交给宋秀涟,出门追着白若兰去了。

  那边唐昕也在劝说,白若兰也知道田灵筠遭逢剧变情绪难免激荡,几句话的
功夫,也就平复下来,念叨了几句赌气的话,还是道:「她也怪可怜的,回头有
机会,我还是好好跟她道个歉的好。」

  南宫星看她冷静下来,这才开口道:「其实你也是太过着急了。不过是一件
喜服,并不能断定这些事都是一人所为。」

  「怎么说?」白若兰坐在花池边上,仰起头问道。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其实至今为止发生的事,真正诡异到无迹可循的,
只有孙秀怡失踪这一桩。若将这一桩刨开,剩下的凶案,只要是白家内部、或是
对白家十分了解的高手,就可以顺利做到。要是有帮手配合,都不需要有多高的
武功,就能得手。你仔细想想,从夺贺礼到杀福伯,要是凶手真有抢走孙秀怡那
种程度的武功,还需要阴阳透骨钉这种累赘么?死掉的人中,武功最高的也不过
是个年老体衰的福伯,能在四大剑奴眼皮子底下偷走一人凌辱一人并全身而退的
怪物,杀这些人只怕是手到擒来吧。」

  白若兰恍然大悟一样点了点头,道:「对,你说得有理。」

  「所以在那石屋里行凶之人根本是故意做那种打扮,想要让咱们猜测成一人?」
唐昕顺势道,「所以那一掌他就是随便一打,死了就算是灭口,不死,也能给这
里的人造成一个误导。对不对?」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其实那人并未想着直接灭口。春红姑娘当时正值阴
虚,身体极度衰弱,否则那一掌的掌力,应该能让她要死不死的在那里挺上一天
左右,足够告诉他人看到了什么。」

  「会不会……就是那个疯子干的?」白若兰撑膝站起,道,「我刚才留意到
了,那两条链子末端的环,根本早就被锯开。他……会不会这几年都在装疯?就
等着机会向我们白家报复?」

  唐昕略一犹豫,问出了南宫星也想问的话,「兰姑娘,冒昧问一句,那疯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可不是尽顾着家丑不外扬的时候了。」

  白若兰踌躇片刻,一咬牙道:「何止家丑,简直是家门不幸!」

  「那疯子叫白若麟,是我二伯的长子,二伯为了他,不惜得罪全家将他出身
风尘的母亲扶正为妻,以至于连几乎定好的阁主位子也让给了我爹。那疯子的确
是个武学奇才,我小时候就总听长辈说,他一定能成为白家武功最高的那个,光
宗耀祖。他发疯之前,我们几个弟弟妹妹,可都对他敬仰的很。尤其是我堂姐思
梅,一得了空,就跑去黏着他不放。」

  「他先是创了一门剑法,全家都高兴得很,之后,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钻
研出一门内功,来配合他的剑法。那天我爹带着叔叔伯伯下山办事,他正当午的
时候喜滋滋跑到饭厅,对我们几个说他创的内功就要有成。我那时还小,傻呵呵
的跟着拍巴掌,就记得在场的人都很高兴。」

  「那天晚上天还没黑,思梅姐姐就去找他,我看她端着几碟小菜,应该是去
找他庆贺。哪知道……恰好赶上他走火入魔,发了疯。他欺负了思梅姐姐之后,
还跑去了姨娘们住的地方,大伯的一房小妾,我家的两个姨娘外带他们的通房丫
头,那疯子一个都没放过。夜里巡哨过去的穆师姐听到异响,跑去查看的时候,
也被他制住凌辱。要不是二伯苦苦哀求,第二天大家就已要了他的命。现在看来,
二伯就不该保他!他这些年一定是在装疯卖傻,就等着有机会出来,报他被关了
这么多年的仇!」

  南宫星在心里将这事情理了一理,口中道:「这就怪了,凶手不管是白若麟
还是另有他人,福伯那边的地上,都不该留着思梅二字啊。」

  「也许只是装神弄鬼,吓唬人吧。」唐昕不以为意,道,「这凶手大费周章
布下这么一片疑云,也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这就要看,他真正向谁下手了。」南宫星略觉不安,道,「冯破今天不到,
明后两日也该到了,凶手不会再等下去。而他真正的目标一旦暴露,至少从缘由
上,就会有人有了嫌疑。」

  「唐姑娘,」他转向唐昕,道,「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和你家的兄弟商量一下,
将大搜魂针的解药,给那几位关键人物一人留出一份?」

  唐昕怔了一下,道:「这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我和兰姑娘还算谈得来,可以
偷偷给她一份。」

  南宫星知道唐门家规甚严,这个人情卖给白若兰,说不定都是因为别有所图,
只得道:「那可多谢了,兰姑娘虽然不太可能受害,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唐昕也不磨蹭,当即就摸出随身药包,小心翼翼从其中挤出一颗淡紫色的药
丸,用指甲一掐,揪掉一角,放在白若兰掌中,「小心收好,但别包的太严,大
搜魂针药性发作极快,一旦发作痛苦万分,你拿解药慢了,恐怕都来不及放进嘴
里。」

  白若兰怯怯点了点头,拆了火折中一条纸捻,裹住药块放进袖袋。

  除了等那凶手再次出手,所有人好像都束手无策。跑了白若麟这消息一经传
开,不知白若麟是谁的宾客倒还好些,白家诸人,可都纷纷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
白天雄。

  白天雄爱子心切,白天雄武功是白家第一,白天雄身量颇为高大,白天雄与
其他四位兄弟关系最差,白天雄手下的外姓弟子最少……一条条原本没什么干系
的讯息,此刻都成了狐疑之源,缠绕在白天雄身上。

  就连一向对二弟照顾有加的白天英,言谈之间也谨慎了许多。

  白若麟的逃走,将众人心中一直紧闭的箱子,硬生生掀开了盖。

  这种氛围下,白天雄终于也显出了疲态,他借口昨夜未曾休息,天色未黑就
早早告退,往他夫人那里去了。

  白天英担心二弟,只好也借口值夜疲惫,追白天雄而去。

  白家五老的正室中,只有白天雄妻子住在别庄,与那些小妾比邻而居,再加
上白若麟就被锁在这里,白天雄呆在别庄的时间,本就比其他人都长。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本就理所当然的事,也成了大大的疑点。

  疑点虽多,这些人却也没让惊惧冲散了理智,一番商讨之后,他们还是认定,
孙秀怡失踪,与此后的连环凶案,并非同一帮人所为。

  那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一位新娘的手段,终究还是让他们猜到了如意楼的头上。

  李秀儿不忿腹中胎儿殒命,但秉性善良,不忍让白家遇上什么血光之灾,索
性托如意楼抢走新娘,搅散了这场婚礼,算是报仇。

  这猜测颇为合理,峨嵋派那边也暂且认同,更有急性子的弟子,当即就要下
山去寻如意楼的晦气,只可惜一想到阴阳透骨钉,那热腾腾的念头就顿时冷了半
截下去。

  眼见就要入夜,关键人物的安全便成了头等大事。

  这样一番布局,要对付的显然不会是什么武功糟糕之辈,那不论武功还是地
位,最该被保护起来的,当然就是白天武父子,唐行简作为唐门一行的首领,当
仁不让承下了这一任务。

  其余晚辈按说不会成为目标,但为防万一,还是由白天勇白天猛兄弟一道,
将白若松白若竹他们那代亲眷弟子聚集一处,由唐行杰照应。

  白天武遣人去叫了一趟大哥二哥,两人却都不肯过来,说是要在住处喝上一
盅,解解心头愁闷。

  白家五老的女儿们,自然就是唐昕一肩扛起。白若萍似乎颇不适应这种人多
的场合,远远坐在屋角垂首不语,反倒是白若兰心疼妹妹,特地坐了过去,护在
她身边。白天英并无女儿留在武家,尽数去了商家等待嫁人,剩下几个年轻女子,
到都是白天勇白天猛的后代,大抵是不同的妾室所出,相貌找不到多少相似之处,
倒是身高一眼就能分出父亲是谁——白天猛的女儿,起码也比白天武的高出一头。

  南宫星本想回崔冰身边问问情况,等到夜深再伺机埋伏,不想白若兰也不顾
避嫌,偏要把他留在大屋之中,他对女子本就硬不起心肠躲避,白若兰的那些年
轻姐妹又都好奇的紧,东问西问,转眼就把他围到了中央。白若兰还没抗议几句,
就被这些女孩嘲弄了个大红脸。

  莺声燕语环绕,南宫星到是受用的很,他见闻广博,随意挑些稀罕事说出口
来,就能逗得身边女孩张口结舌,说不多久,就连唐昕也忍不住掺了进来,白若
萍都远远瞪大了眼,一眨一眨的望着这位姐姐的好朋友。

  白若兰既有些不快,心里又十分自得,索性不去管他,自顾自听着窗外的动
静。

  到了掌灯时分,各房送进饭菜,托南宫星口舌之福,屋子里的女孩心绪大都
好转许多,吃吃喝喝之际,也有心情嘻嘻哈哈两句,当然,三句玩笑,倒有两句
半绕在南宫星与白若兰身上。

  白若兰也怪不得他人,是她自己藏不住话,没几句就被姐妹套出了底,知道
了南宫星就是当年害她手臂留了伤疤的男孩,若是起哄的再厉害些,多半就要叫
他们在饭桌边拜天地了。

  年轻的姑娘往往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即便无形的危险就盘旋在身边,她们也
能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但危险就是危险,不担心,并不代表它会因此消失。

  一片娇笑声中,南宫星突然听到了嗤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很小,如果不是他留着心思仔细注意,根本不可能听到。

  那是用针刺透窗纸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大搜魂针!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果然,他刚起身,隔壁的大屋中,就传来了惊慌的叫声。

  欢笑的气氛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一众女子呆呆地坐在桌边,连筷子也不敢
移动半分。

  只有白若兰站了起来,飞快的冲到窗边,双手一推飞身纵了出去。

  南宫星自然紧随其后,百忙之中扭头向着也要追来的唐昕道:「不必跟来,
照顾好她们。」

  隔壁窗棂已被打开,远远可以看到中针的是白天勇,唐行杰正神情紧张的把
药丸和水灌进他嘴里,白天猛满脸怒气,正往空旷的院子中四下打量。

  白若兰应该也没看到对方的身影,她只是怒气攻心,按捺不住追了出来而已。
南宫星心里明白,只得脚上加力,赶到她身边并肩疾奔。

  出了院子便是南北岔道,两人停下脚步,南宫星皱眉道:「往哪边追?」

  南向通往大门,北边则深入庄内。

  「这边。」白若兰咬牙说道,带着南宫星往北追去。

  这阵子的命案闹得人心惶惶,没有武功的下人忙完手上的事便都缩回房中不
敢出来,今日没人负责巡视,护院弟子和四大剑奴都去守在了各处客房,空荡荡
的道路上竟见不到一人身影,连路也无从问起。

  眼见白若兰面上神情愈发焦躁,南宫星也无计可施,只有紧紧追在身边,凝
神打量周遭,心中暗自思忖着方才莫名感到的一阵不安。

  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悬在他们的头上,一寸一寸收紧。

  这时远远的大道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浑身颤抖着缩成一团,
坐在道边。

  「是春妮!」白若兰喜出望外,拉着南宫星飞奔过去,双手一伸按住春妮双
肩,急道,「你看没看到什么人从这边过去。」

  春妮泪流满面唇白如纸,抖得好似筛糠一样,显见几乎吓破了胆,但看到是
白若兰问话,还是哭哭啼啼的说道:「碧姑娘……嫌我啰嗦,赶我出来,我……
我正要回去休息,就看到……看到一个怪人鬼一样的跑了过去。他……他明明是
个男的,却穿着新娘子的衣服!好……好吓人啊。」

  白若兰双眼一亮,问道:「他往哪边去了!」

  春妮抹了抹眼泪,颤巍巍伸出小手,指向那一列妾室聚居的并排小院,道:
「我……我看不太清,就在那边突然没了,不是第三个门,就是第四个。」

  白若兰长身而起,一拉南宫星衣袖,怒道:「终于揪住你的尾巴了!」

  站在院门外,南宫星皱眉问道:「里头住的是什么人?」

  白若兰愤愤道:「这边住的是我大伯的小妾,那边,正是我二伯母的住处!」

  她将手一伸,指着第三个门道:「你去看这边,我去看看二伯是不是在家。
要是在,今日必定要他给个说法!」

  南宫星心头略生疑云,但此时显然不是劝说的时候,便点了点头,道:「你
千万小心,有事马上叫我。」

  听着白若兰马不停蹄冲进院中,擂鼓一样敲起门来,南宫星倒觉得自己这边
有些为难。

  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男子,乘夜去敲妇人房门,可不是不拘小节就能一笔带
过的。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敲门,毕竟白天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嫌
疑,这里是他小妾住处,并非藏不下人。

  屋里传来一阵忙乱之声,跟着,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娇怯怯道:「谁啊?」

  南宫星道:「还请夫人开门,方才有杀人凶手往此处来了,阁主吩咐,叫我
们来查看一下。」

  「凶……凶手?」里面的声音似乎颇为惊惶,还带着仓促喘息,「这……这
里没人,你们往别处找去吧。」

  这么一说,反倒更加令人起疑,南宫星又敲了两下,道:「夫人若不开门,
在下就只能破门而入了。」

  「你、你等等!我……我还没穿好衣服!我睡下了!」里头的妇人急忙说道,
跟着窗户一亮,似是多燃了几根灯烛。

  这么等了一会儿,门内才喀喇一声卸了门闩,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娇小妇
人鬓发散乱的站在门内,双颊酡红似火,额上却满是冷汗,连衣襟的带子,都束
的乱七八糟不成体统。

  看她一脸慌张,说是心中没鬼,只怕连白若兰也不会相信。

  南宫星轻轻一推,闪进屋内,口中说了句:「得罪。」便四下打量起来。

  「我……我这儿没什么人。」那妇人谄媚笑道,也不知是否故意,领口微微
滑下,露出一片雪腻酥胸。

  南宫星也不理她,扫视一圈,突然迈到衣柜之前,抬手将门打开。

  那妇人一声惊呼,瘫坐在地上。

  柜中的确藏了一个男人。

  只不过,却不是白天英。

  这男人并不胖,还十分年轻,身上的衣服还没穿整齐,裸着精壮的胸膛,头
上汗出如浆,对着南宫星抖抖嗦嗦的说了两个我,便呆呆地站在衣柜里,一副要
哭出来的模样。

  这的确不是白天英,看他急匆匆套上的裤子,不过是个门都没入的护院弟子。

  他本不该在衣柜里,而应该守在院子外头才对。

  南宫星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幅场景,不曾想凶手没有追到,却给白天英捡
到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尴尬的气氛中,一墙之隔的邻院,传来了白若兰怒气冲冲的声音。

  「二伯!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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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香茶苦口

  听出是白若兰的声音,又眼见南宫星转身要走,那瘫坐在地的小巧妇人呜的
一声哭了出来,双手一抱搂住了南宫星大腿,抽抽噎噎道:「饶命啊,小哥哥,
求你高抬贵手啊。」

  南宫星哭笑不得,道:「饶命这是从何谈起,你不守妇道,我也犯不着杀你
不是。」

  那妇人哭得更加惨痛,泪水鼻涕糊了满脸,「可你要是说出去,我……我就
非死不可了。我……我哪儿还有脸见人啊。」

  南宫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院子极为狭小,屋子也并不大,外无陪房,显然
并没随身丫鬟服侍,作为妾室,应该也是过的较苦的那种,看她这副模样,为了
失节而死不无可能,心下不忍,他只好道:「你若不被别人捉到,便不会有人知
道。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夫人还是自重为好。」

  那妇人仿佛溺水之际抱住了一段浮木,感激涕零的俯身梆梆磕了两个响头,
连声道:「谢小哥哥饶命,谢小哥哥饶命。」

  南宫星扭头看了那青年一眼,屋内和他身上确实也没有那颇不好藏的大红喜
服,他刚才试了试,那人内力极差武功平平,应该足以洗脱嫌疑,但凡事留下后
手是他的习惯,他低下头,柔声问道:「夫人,我保密,也总要知道保的是谁吧?」

  那妇人倒是不傻,怔了一下,便立刻道:「我……我叫茗香,那……那个是
白家的弟子,叫……叫林虎。」

  南宫星将两个名字记在心里,起身一笑,道:「这边怕是马上要来不少人,
你不想再被别人发现,就赶紧让这老虎学学小猫,找个路子溜走吧。」

  那边白若兰似乎已等得不耐,高声道:「小星,你快过来!二伯还要抵赖!」

  茗香显然对白若兰极为忌惮,转身就冲到衣柜边,拿起衣服往林虎身上胡乱
套着,一连声道:「走走走,你赶紧走!别……别害我丢了性命!」

  南宫星苦笑摇头,出门往隔壁跑去。

  院内房门大开,毕竟是正妻所住,比茗香那里不知宽敞了多少,两个随侍丫
鬟心惊胆战的站在门外,只敢探头不敢进去。

  进了屋子,才看到白若兰正气势汹汹站在卧房门外,怒瞪着里面道:「二伯,
你那件大红喜服呢,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来不及藏好吧?」

  南宫星连忙赶到她身边,低声道:「怎么了?」

  卧房里那个曾在白若麟院外见过两次的柔弱妇人正不知所措的站在床边,床
上半躺着面色微红的白天雄,带着血丝的眼中已有了鲜明的怒意,「兰儿,你别
太过放肆了!发了疯一样冲进我的住处,胡言乱语些什么!」

  白若兰怒道:「还在装蒜!刚才四叔被人打了大搜魂针,我问你那会儿在哪
儿,你说你一直在床上睡觉,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靴子上这些没
干透的泥是哪儿来的!上面沾的叶子,总不是你修整花坛蹭上的吧!」

  南宫星一眼看到榻边那双靴子,就知道白天雄的确是刚刚进屋不久,想必这
谎说的有些糟糕,连旁边的妻子也没帮他去圆,而是柔声道:「天雄,你就实话
告诉他们吧,你刚才去哪儿了。」

  白天雄眉头紧锁,沉默片刻,看到白天猛也怒气冲冲的大步赶到,才叹了口
气,开口道:「我去若麟的院子那边走了一遭。想看看他上了山后,有可能逃到
哪儿去。我的确不知道四弟受伤的事,更不知道什么大红喜服,你们不信,就只
管搜吧。」

  白天猛冷哼一声,抢进屋内一把推开白天雄夫人,毫不客气的翻找起来。

  白天雄也不插手,只是起身扶住妻子,在一旁坐下。看他裤管上横七竖八蹭
的尽是泥灰,还有蒺藜残存的断刺在上,倒的确像是刚从山林中回来。

  但此时白若兰和白天猛都怒气冲冲,出声劝解反倒会招致疑心,南宫星只好
默不作声,四下打量着看能否找到其他线索。

  最后却什么也没能找到。

  不仅如此,随后赶来的白天英也帮忙做证,他们兄弟喝了些酒后,白天雄的
确说了要去山上找那不肖子,白天英想要同去,却被拒绝,便去找清心道长喝了
一杯,打算多少挽回一下与峨嵋的关系,他最后看到白天雄去的方向,的确是向
着白若麟逃走的地方。

  这说辞并没什么错漏,屋内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指证白天雄的东西,紧接着赶
到的白天武也不好就此作出判断,只好宣布将此事暂且搁置,等过后冯破到了再
一并处理。

  白若兰虽然不忿,也只能压下怒气。可眼见着亲哥哥在鬼门关口走了一遭的
白天猛却说什么也按捺不住,一声怒吼,竟一掌拍向白天雄胸前。

  白天雄面色一沉,横臂一封,双掌相交,他坐在椅上纹丝不动,反将白天猛
震出四五步远,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他双目半眯,缓缓道:「五弟,你可莫要
忘了,我要是想杀四弟,根本用不到阴阳透骨钉。」

  双目如电在屋中一扫,他紧跟着厉声道:「我不管想杀你们哪个,都不用靠
那什么阴阳透骨钉!我久未出手,你们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屋内一片默然,白天猛挣扎两下,竟被方才那一掌震得撑不起身,唔的一声
闷哼,唇角垂下一道血丝,满面萎靡。

  白天武上前一步,淡淡道:「二哥,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过于蹊跷,人心浮
动也是理所当然,你休要动气,事情必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白家此时,一定有人
在暗处捣鬼。你若受了委屈,三弟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可若这事最后真与你
有关,我豁出这条命,也要与你分个高下。」

  白天雄冷冷道:「随时恭候。我还真想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剑法长进了
多少。」

  本以为有十足把握的追捕,最后就此不欢而散。

  白若兰心思已彻底乱成一团,走在路上,忍不住喃喃说道:「小星,难道…
…我真错怪了二伯?看他……那副样子,实在不像是在扯谎啊。」

  南宫星柔声道:「兰姑娘,真正会扯谎的人,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叫人看破。」

  「对了,你在旁边找到什么了没?」

  毕竟是一条人命,南宫星只得道:「没什么,只有个瘦瘦小小的妇人,早早
睡下了。弄得我颇为尴尬。」

  白若兰抿了抿嘴,小声道:「那个茗香夫人挺可怜的,大伯十天半月也不去
那边住上一次,也不肯派个丫头伺候,独个住着那么个不吉利的屋子,不早点睡
下,也够害怕的。」

  「不吉利?」南宫星略感好奇,问道。

  白若兰叹了口气,轻声道:「被白若麟害了的那个大伯的小妾,就是在那间
屋子里悬梁自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怨鬼作祟,跟着为此自尽的,都吊死在了那
间屋子里。」

  「白思梅也是?」

  白若兰点了点头,「思梅姐姐去得最晚,从她自尽之后,那间屋子就被封了。
直到大伯新娶了一房小妾,把新失宠的那个挤的没了住处,就硬是给安排到那破
屋子里去了。其实……」她踌躇了一下,低声道,「叔叔伯伯里头,包括我爹在
内,就只有二伯对小妾也比较上心。跟了二伯的女人,过的才算是有点福气。」

  这话南宫星不好去接,白若兰身为女子,自然会对此有所感慨,可江湖上自
小习武的粗人们,能有几个对小妾也一般的温柔怜惜?不过是图个香暖冷被,软
玉承阳罢了。

  比起这个,他倒是对刚才白天雄露的那一手武功更加在意,道:「对了,我
原本听说,你二伯的武功虽然是五兄弟中最高的,但也没有高出其他人太多,刚
才看来,好象并非如此啊。」

  白若兰眉心微锁,道:「我爹他们又不是成天在一起比试,上次切磋都是好
几年前了,兴许那时候二伯并没认真吧。」

  说话间已到了之前落脚的大屋,南宫星本想查看一下方才大搜魂针究竟是从
何处打来,无奈天色太暗多有不便,只好暂且作罢。

  回去不久,便到了休息的时辰,唐昕依旧陪着这些白家少女,南宫星却不能
再留,告辞之后,匆匆走向白若兰为他安排的客房。

  那里离崔冰的住处并不太远,但天色已晚,就算想去摸摸她的小脸,亲亲她
的小嘴,也已不是时候,南宫星叹了口气,孤枕独眠了一阵子,身上还颇有些难
过。

  要是崔冰有一身通识人心的本领,偷偷摸到他房中等着,就真是再好不过。

  动了这个念头,南宫星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两声,崔冰要真有这种敏锐,也不
会被他哄着留在这里担惊受怕了。

  这庄里女子倒是着实不少,可惜能慰他寂寞的,暂且还一个都没有。

  被纷至沓来的事端拖住不得脱身,搞得他心底也渐渐烦躁起来。

  屋内黑漆漆的,想必丫鬟收拾好床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就连灯烛
也给熄了。他推门进去,伸腰舒了舒筋骨,将门闩随手架上。

  哪知道咔哒一声响过,屋内竟紧接着响起一个女子话音,软糯酥甜,说不出
的娇柔动听,「星少爷,你可回来了,妾身等的腰都酸了。」

  南宫星眉头一皱,借着月光摸到桌上火石,点燃了灯烛,才沉声道:「茗香
夫人,你这会儿可不应该在这儿啊。白大爷就在别庄住着,被他知道你夜里不在
闺房,岂不要命?」

  茗香的语气没了先前的惶急,而是透着浓浓闺怨,「他嫌我住的地方晦气,
几个月也不会去一次,去得时候还都是白天。能发现我不在的,怕是只有那些游
魂野鬼吧。」

  南宫星心中飞快思量,抬手推开屏风,果然端端正正坐在他床边的,正是不
久前才被他撞破奸情的茗香。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白家大户出身,看来并未忘记这个道理。

  来此之前,茗香显然精心梳洗妆点了一番,乌发如云高高挽起,斜斜插着一
柄鎏金步摇,饱满光洁的额心缀了一点朱赤,眉画精细,眼抹朦胧,颊泛彩霞,
唇莹海棠,全没了此前涕泪纵横的狼狈,方寸之间,百媚流转。

  大概是过来的时候不愿引人注目,她身边放着一件灰黑披风,身上穿的也是
颇为朴素的对襟襦裙,为挡夜风,加了一件绛紫半臂。

  她身量不高,坐在床边更显娇小,灯火昏暗,一眼望去浑然不似先前三十多
岁的模样,倒像是双十年华的青春少妇。

  说不动心那是假话,但要说马上色欲熏心也不至于,他先拉过屏风挡在床前,
问道:「夫人是如何找到我这儿的?」

  茗香怔了一怔,低头道:「妾身好歹也有几个相熟的丫鬟,你可是兰姑娘亲
自安排的住处,白家的下人,早传的人尽皆知。」

  「那……你来做什么?担心我漏了你的秘密?」南宫星扶着床柱站定,问道。

  茗香微微抬头,水汪汪的眸子直直盯着他道:「你又不是傻子,妾身说不担
心,你也得信呐。实际上,妾身怕得要命,现在胸腔子里头还扑腾扑腾跳的心疼
呢。不信,你……摸摸看?」

  南宫星望着她刻意耸起的酥胸,微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此事绝不会有第
四个人知道。夫人总不会要我为此赌咒发誓吧?」

  「那可过意不去。」茗香水眸流转,娇声道,「少爷肯帮妾身,妾身就已是
感激不尽,只想着该如何报答才好。」她抚着小巧耳珠上戴的翠色耳坠,道,
「可妾身实在是拿不出什么,连身上的首饰,都是些多年的旧货,这可要怎么办
呢?」

  南宫星微一皱眉,道:「夫人,在下别无所求,你们能合家美满,安安分分
度日就好。时候着实不早了,夫人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茗香抿了抿唇,含羞带怒的瞥他一眼,道:「妾身蒲柳之姿,确是不比兰姑
娘青春美貌,可……难道只是一夜春宵,也入不得少爷法眼么?莫不是嫌妾身太
老?」

  南宫星心知肚明,这妇人半夜豁出脸面来此,就是为了将他也拖下水,堵住
他的嘴巴,若不是怕惹麻烦,这飞来艳福,他早已笑纳,如今也只能道:「夫人
言谈也算是知书达理,又何苦一错再错。」

  茗香起身凑近到他身前,仰头向他颈间轻轻呵了口气,软软道:「你不肯与
妾身一道犯错,妾身又怎能信得过你呢?」

  下颌一阵酥痒,南宫星赶忙向后退开半步,道:「夫人,在下可不是什么正
人君子,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茗香贴上前来,双臂一揽已搂住南宫星腰身,那半抬眼眸,润莹莹几乎滴下
水来,她吃吃笑道:「你要非让我走,我就扯破身上的衣服,叫嚷着冲出门去。
到时没人肯信你说的话,我也一样能平安无事。」

  她将脸埋入南宫星胸膛,一双小手心急火燎的上下摸索起来,口中已溢出急
促娇喘,道:「你这小冤家,看着年纪不大,身子却比那林虎还要壮实,嗯……
身上硬邦邦的,好……好得很呢。」

  看她一丢开伪装,便露出了狼虎之年的气势,南宫星不由得暗自苦笑,想这
三十来岁的妇人早早被丢在一旁无人问津,其实也颇为可怜,如此艳福若是寻常
男子,只怕还不好消受。

  他也实在不曾想到,这次专程赶来暮剑阁,与白若兰之间还没什么实质进展,
就先要给她大伯头上,多送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既然无法推拒,他索性顺水推舟,郁积许久的情欲能有这么一个成熟妇人帮
忙承受一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既已决定,他也就不再客客气气只被摸来摸去,双掌一垂,抄到腰下径直按
住那裙褶之下的耸隆臀峰。

  茗香人虽瘦小,该有肉的地方到绝不含糊一分不少,隔着几层布料,仍能摸
出那两瓣屁股圆润紧凑,鼓鼓囊囊甚是弹手,捏住往上一提一松,好似满水皮囊
一般,沉甸甸便是一个晃荡。

  「唔……」才被捏了几下屁股,茗香就咬着下唇仰身往后拉开头来,水汪汪
的瞪他一眼,双手急匆匆去扯他腰带。

  南宫星抬手任她把外袍脱去,耳中却留意着周遭动静,毕竟白家此刻的情形
太过诡异,他可不能被温柔乡拴住所有的心神,中了什么圈套可大大不妙。

  他这边还有余暇分心别处,茗香却已经面红眼湿一副迷醉模样,那如饥似渴
的神态,让他都感到有些讶异。才一松开衣领,她那双滑溜溜的小手便急不可耐
的钻了进来,顺着他紧绷肌肉一路摸索下去,掌心的细润汗水尽数抹在他身上。

  「小冤家……你……你好壮啊……」踮起脚尖,茗香一口亲在他下颌,双臂
搂着他脖颈向下用力,将两片嫣红唇瓣磨蹭着向上吻去。

  南宫星低头相就,听她喉中一阵喜悦轻哼,贴着他嘴巴便是一连串重吸轻啃,
还不等他向内挑拨,一条嫩滑丁香已主动送了进来,灵巧无比的舔过他口内各处,
与他舌头顷刻便缠做一团,亲吮的啾啾作响,津唾入口,渗着一股淡淡香气,也
不知提前含了些什么当作准备。

  她嘴里忙成一团,双手也不落后,绕到颈前松开盘扣,回到背后一剥,便把
南宫星亵衣扯下,露出筋肉凸起的精壮胸背,她手指沿着肌理起伏来回抚摸,鼻
后嘤嘤连哼,一副喜极欲泣的模样。

  吻得几乎透不过气,茗香才娇喘吁吁的松开小口,眼波朦胧的望着他光裸上
身,死死盯着那隐藏在皮肤下,充满生命力的坚韧肌肉,她伸出舌尖,心满意足
的舔过他身上四处皆是的细碎疤痕,突的长吟一声,软绵绵挂在他身上,有气无
力道:「小冤家,下头……下头湿漉漉的好难受,人家没力气了,帮我把衣裳脱
了吧。」

  南宫星原本不信,伸手一抄,那里热气腾腾,隔着几层布料竟仍能让他黏滑
满手,着实令人大吃一惊。

  他不是没与这般年纪的女子行过好事,教他所有阴阳交泰之乐的,便是个比
茗香还年长些的丰美妇人,玩心大起,偷偷窥探别家夫妇同房的时候更不是少数。
而勉强算是阅人颇丰的他,也从没见过如茗香这样,好似吃了春药一般的骚媚入
骨。

  寻常妇人再怎么淫浪透顶,恐怕也变不出这一裤裆好像尿了似的淫汁来。

  他惊讶之下,动作慢了少许,茗香这就等待不及,口唇一张,吸住他胸前乳
头,嫩滑舌尖卷贴上来,上下左右一通乱舔,小手摸过肚腹,丝毫不停的钻进他
亵裤之中,迫不及待褪了下去。

  与他脸上显小面相截然不同,劲瘦有力的大腿之间,那根阳具可早已是熟透
了的模样,玉掌屈指难握,双手圈住,仍能从虎口露出一截,昂首如龙,顶起亮
紫灵龟,青筋环绕,晃着紧绷春袋,头尾略略上翘,沉出一道微曲鹤颈,先不说
是否能征善战,光是看着这副宝贝的品相,就足以叫晓事的妇人欢喜得浑身发酥。

  从脖颈往下一寸寸看过来,真是个爱煞人的伟丈夫。

  茗香起初仍在两个乳头间来回吮吻,待到双手脱下亵裤,绕到胯前一摸,登
时张口结舌,呆呆退开半尺,低头看了下去,盯着那根宝具看了半晌,仿佛不信
是真,又用手指捏了两下。

  那东西本就谈不上老实,在她掌中立刻跳了两跳,她倒抽了口凉气,长长地
哎呀一声,酥软道:「这……这可非美死我不可呀……」

  南宫星将腰一挺,打趣道:「你现下可有力气了么?」

  茗香嗯嗯哼了两声,双膝一弯蹲在他身前,喃喃道:「有有有,见了小冤家
这宝贝,死娘皮也得睁开眼睛再嘬两口才肯安心去见阎王。」

  她沿着大腿往上舔去,娇躯一跪一挺,勉强将口唇凑到阳物旁侧,也顾不得
毛发刺挠,啊呜一口含住了一边内丸,隔着皴皱袋皮托在舌上把玩。

  看茗香挺直身子也够的颇为费力,南宫星索性拍了拍她的头顶,扭身坐在了
床边,她也不起身,就这么跪着扭身跟了过去,趴进他腿间喜滋滋的一口吻了下
去。

  他这几日根本顾不上沐浴擦洗,胯间满是男子体味,茗香却丝毫不以为意,
埋首吐舌,连腹沟积下的尘垢都被她就着口水舔得干干净净,跟着偏头将面前阳
具一握,如吹竹笛,细细打横吸吮上来。

  腹下方圆被伺候的无比舒泰,南宫星忍不住轻哼一声,将双腿分的更开。

  茗香满目春情瞥他一眼,香舌贴着阳具下侧一气舔到顶上,旋即红唇大张,
勉力罩住龟首,一边吸吮,一边往深处含去。

  她口舌之技可称娴熟,含入时以舌相托左右撩拨,退出时前后勾舔收颊急吮,
看着嘴巴不大,进退之间,仍呜呜嗯嗯的吞了将近一半入口,阳具恰顶着紧缩喉
头,好似个肥美花心,一下一下嘬的发麻。

  一边卖力伺弄口中箫管,一边扭着身体将下裳褪去,白生生的屁股才一露在
外面,茗香就匆匆将一只手掌塞进胯下,纤指拨弄,自行抚弄起来。

  看来她下面那汪淫蜜并非作假,也没看出手指埋在股间有什么激烈动作,咕
咕滋滋的水响便已清晰可闻。

  连一向不愿往坏处揣测女子的南宫星,也不禁心想,这等淫浪的妇人被闲置
下来,不去偷人才是怪事。

  跪在他腿间舔了片刻,茗香啧的一声吐出口中巨物,樱唇已被蹭的略显红肿,
双眼也被噎的泪光盈盈,她像是哀求般道:「小冤家,我……我实在忍不住了,
求求你,弄、弄我吧。随你高兴,怎么弄都好,妾身下面的骚穴,痒得快要疯了。」

  南宫星仍不愿将全部心神投在此处,他一边照旧留意着周围,一边翻身躺在
床上,笑道:「客随主便,既是你来找的我,那要怎么弄,就随你好了。」

  茗香盯着那旗杆般竖起的粗长玉茎,仿佛连心肝都酥的发颤,抖抖嗦嗦扶着
床边站了起来,抬腿脱掉弯弯尖尖的小巧绣鞋,将袜子随手扯去,赤着一双雪白
晶莹的小脚,晃悠悠爬上床来。

  她伏下身去,又依依不舍的含着菇头亲吻一阵,留了一片津唾在上,这才分
开一双细腿,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跪坐在他腰上。

  「小冤家……你的东西怎么会这么硬,好像包了铁似的……」茗香伸手握住
阳根,咬着下唇抬起屁股,将乌油油的毛丛下方那张流满馋涎的红嫩小嘴匆匆凑
了上去。

  前端被一片温热滑腻紧紧贴住,南宫星愉悦的哼了一声,双手抬起,隔着她
未及脱下的上衣轻轻揉着那胀鼓鼓的胸脯,这边与她的屁股相比并不逊色半分,
也是饱满圆润,颇叫人好奇,她这瘦小身子上的肉怎么会如此听话,尽长在该在
的地方。

  茗香咬了咬牙,纤腰向下一沉,玉门关口的拢簇嫩肉登时被尖端挤开,下面
本就已是抹满了油膏一样滑溜,她被这一挤撑得腰眼发酸,哎哟一声软了双膝,
一时控不住身子,竟直挺挺将那菇头整个塞了进去。

  这一下不光撑得她眼冒金星,连南宫星也觉得这穴管儿实在紧的反常,不说
浑若处子,也起码是久旷旱田,当下便道:「夫人,你这下面怎么会这么紧凑?
难道那林虎下头,是顶了根竹签么?」

  茗香额上满是细密汗珠,她费力摇晃着汗津津的雪臀,口中道:「我……我
怎么知道。我好不容易豁出脸面勾搭了他,衣服都才脱到一半,就……就被你这
小冤家撞破了好事,老爷几个月还不用一次,我偶尔塞根指头进去,还能撑松了
不成。今、今夜被你这宝贝一插,我可得烧香拜佛求老爷最近莫来找我,否则…
…否则非漏了馅儿不可。」

  看他面色平平,茗香低头在他唇上亲吻一番,腻声道:「小冤家,人家少个
情郎,你怎么反倒不太高兴呢?你……真当妾身是那种人尽可夫的女子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抬手脱下她身上半臂,拨开短衣前襟,露出里面葱绿抹胸,
抬起屁股往上顶了一顶,道:「我不高兴,是因为你下面把我紧绷绷的裹着,却
偏偏动的太慢。」

  茗香将上衣脱下,反手解开抹胸丢到一边,光溜溜的身上终于一丝不挂,雪
白的娇躯泛着诱人粉泽,胸前那对白丘顶上,嫣红乳豆早已翘立在铜钱大小的晕
红中央,看那样子,好似并未哺育过子女。

  她趴伏下去只是昂着粉臀浅浅套弄,娇声道:「我哪儿来的力气,你那东西
那么厉害,光是进个头儿就把我塞的满满当当,魂儿都轻了几两,要是大起大落,
妾身的小骚穴,可就叫它捅透了底咯。」

  显然是淫兴已炽,她晃着屁股上下起伏,口中叫的也有些乱七八糟,亲着南
宫星的胸膛道:「亲哥哥,好少爷,你莫生气,让妾身慢慢来,妾身就是美死在
床上,也一定让你的大宝贝快活。」

  南宫星捏着她发硬的乳头,莫名心想,怎么这一番交媾,倒像是他被这妇人
强奸了一样。

  她低头喘了几口,奋力一撑,将火烫的身子竖直坐起,不知是下定了决心,
还是觉得小穴已经适应,她深吸口气,又是往下坐去。

  比起最初被顶开的关口,那蜜户深处倒没那么窄细,借着汁液黏滑,玉茎长
驱直入,毫不停滞的一探到底,上翘龟首一路碾过穴管上穹敏感嫩褶,结结实实
的撞在膨软如棉的蕊芯软肉上。

  饶是如此,他胯下那条怒龙,仍有小半留在外面,好似一根铁棒,将茗香小
巧玲珑的身子举在身上。

  她双手死死按着嘴巴,嫩白的大腿根上剧烈的抽了两下,颤抖半晌,才呜的
一声泄了口长气,软软道:「小冤家……容……容我歇口气,这……这一口吃的
急了,险些……噎死我。」

  南宫星并不着慌,好整以暇的把玩着她那对粉圆玉乳,任她肚中戳着他那大
半截娇喘不动。

  他掌中真气阴阳交替随心所欲,不论女子是何体质,只要贴着肌肤摸索片刻
就能找到最有效的阴阳配比,在手上薄薄附着一层,所触之处酥麻酸痒,浓淡由
他。

  这本是他所修习的内功对敌手段之一,以阴阳搭配混出从根本上克制对手内
功的真力,自然事半功倍,遇上至阴至阳的对手,也不会轻易落了下风。

  只是他玩心颇重,一时兴起用在女伴身上,才发现依着体质不同,混出的真
气一样具有奇效,自此便成了他引蜜流芳的重要手法。

  他对茗香谈不上有什么亲近之意,此时把这手法施展出来,与其说是想要助
兴,倒不如说是想看她不堪承受的模样,也想探上一探,这淫媚入骨的妇人究竟
能放荡到何等地步。

  虎口张开,将酥乳齐根纳入掌中,捏捏摸摸,好似玩弄成团面筋,五指交替
攀爬,顷刻便罩上玉峰,掌心一缩,将敏感花苞挤了一挤,跟着二指轻捻,好似
夹住初春时节第一朵冒头的柔嫩花苞一样,将乳头摘在指缝,指肚轻轻一压,便
是十余下仔仔细细的左右揉搓。

  如此往复,那两团柔乳在南宫星手里恍若成了一对名贵精美的瓷器,轻呵慢
拭,悉心把玩。

  在茗香心中,身上那对奶子不过是男人喜好的玩物,虽也曾被吸得发痒,但
更多是被捏的发痛,哪知道被南宫星这一番抚弄,一浪又一浪的翘软酥麻涌遍全
身,竟比肚子里吞下的那根阳具来的还要猛烈,这下别说是恢复些力气,转眼就
已经美得她连腰都抬不起来,软绵绵趴了回去,任他围绕着两颗乳豆大做文章。

  不多时,南宫星就把茗香送入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境界,周身红霞遍体,雪股
抽搐不休,贴着灵龟的那团花心,一股股淌出清蜜,知道差不多到了时候,他将
食指一曲用拇指扣住,将一小团内力附在指尖,双手齐出猛地在她已胀大一圈的
乳头上弹了一下。

  恍如雷贯背筋,茗香啊呀一声尖叫弓起脊梁,雪白的小脚死死蹬住床单,汗
津津的屁股猛然抖了两下,嫣红阴门紧紧夹住那根硬柱,一股阴津倒浇下来,湿
漉漉流了南宫星一身——着实酣畅淋漓的泄了一遭。

  「小冤家……我……我是不是死了一回?怎么……怎么刚才好像魂儿都飞了。」
她微微抖着趴在南宫星胸前,眼前的景象好似还有些朦胧,迷迷蒙蒙的娇声问道。

  「难不成以前没尝过这种滋味么?」南宫星捧着她红艳艳的脸颊,柔声问道。

  「没……虽也快活过,可……可没这么厉害。老爷他……通常都是剥了衣服
让我伺候一阵,就按着屁股一通狠弄,破瓜那几次,可是弄得我死去活来。」她
嘴里说着,好似觉得南宫星的阳具还硬邦邦竖着,心下颇为过意不去,强撑着又
晃了晃香臀。

  南宫星微微一笑,眼底划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并未开口说出什么,而是依
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她充血乳苞。

  茗香的情欲果真炽烈异常,他才逗弄了十来下,她就如痴如醉的低头卖力的
舔着他的胸膛,细细的腰肢好似要晃断一样拼命摆动。

  南宫星已大致猜到了缘由,不忍再看她泫然欲泣的哀婉神态,双手一抱,搂
着她猛一翻身,将她汗湿裸躯压在身下,抬掌一握,把住她小巧玲珑的玉足,一
提一分,让她双股大张蕊绽花开,雄腰一挺,胯下怒龙猛冲而入,顶的她一声娇
啼,背挺如弓。

  他顺势一抽,灵龟滑至几欲脱出,一腔淫蜜随之外涌,还没等漏出泉眼,就
被那硕大紫头咕唧一声堵了回去,直抵花芯。

  这大开大合的刚猛路数若是用在娇嫩少女懵懂未兴之时,说是酷刑也不为过,
可要是对上情酣欲浓的风骚妇人,可就是恰恰杀中了要害。

  不过百余下的功夫,茗香胯下便汁漏如溺,双目紧闭死死咬着塞进嘴里的被
角,泄了不知几回,玉茎翻搅之间,飞沫四溢,红肿蜜唇张合犹如鱼口,抱着阳
具直想吞下。

  看她已是强弩之末,只是憋着一口气耸臀硬撑,南宫星微勾唇角,将腰背骤
然一挺,跟着双掌捏住那对酥乳,一扯一顶,一推一送,如重锤破城,结结实实
的在她花心上碾了几下。

  感到体内巨物突的一涨,仿佛担心他向外抽走,茗香连忙睁开双眼,慌张道:
「好少爷,我……我生不出孩子,你……你只管弄进来吧,全……全都给了我吧
……」

  南宫星好似早已知道,不仅未曾外撤,反而挺身一顶,将穴心都戳深了几分,
精关一松,热腾腾的浓稠阳精一股脑喷在酥软蕊芯之上。

  茗香双腿猛地打直,口中长声呜咽,被撞出两片嫣红的粉臀紧紧夹住,身子
好似发了癫一样剧烈的抽搐几下,软软瘫在床上,舌尖搭在唇外,晕了过去。

  南宫星抽身而出,也不急着收拾,反而将茗香脱在床上的衣衫拿到手中,细
细翻找。

  顷刻叫他找到一个小小的纸包,他翻身下床,绕到屏风外头,借着烛光小心
打开,里面装着十几颗黑色药丸,透着一股淡淡清香。

  他回到床边,捏起两颗放到自己袋中,跟着将纸包包好,放回原处,这才放
心躺到床上,伸手玩弄着茗香犹在急促起伏的娇嫩乳尖,微笑着闭上双目,暗自
思量。

  看来,还得靠那唐昕帮个小忙才行。

  第11章:碧血染红裳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南宫星特地只是运功调息,并
未睡下。

  等到耳边茗香的气息渐渐稳定下来,失神的浅眠了大半个时辰后,他侧转过
去,手指钻入茗香紧闭的腿间,在还有些肿胀的花瓣上轻轻搔弄。

  不费什么功夫,茗香就被他逗的醒转过来。

  本就是她主动送上门来,看到他胯下的阳具又是一副雄姿勃发的模样,她虽
然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还是主动钻进了被中,蜷起身子将那根硬物小心的含进
嘴里,前后抚弄。

  弄了一刻,下巴酸得要命,南宫星却还是没有半点要出精的意思,茗香只得
挪开嘴巴钻出被子,娇声道:「小冤家,妾身的下巴都快掉了。」

  南宫星捏着她的乳肉,笑道:「那不如换张嘴巴再试试看如何?」

  她勉强笑了笑,伸手往下面摸了摸,道:「可……可妾身那边有点发肿,怕
伺候不好小冤家的宝贝。」

  「肿了不是更紧,」南宫星微微一笑,手指一探按住蜜户顶上那颗相思红豆,
轻轻一转揉了起来,「反正只要有刚才那么湿,你也不会难受不是。」

  「妾身被你弄得魂儿都丢了七八次,身子里的水都快流干了。你……你可轻
些,莫要弄伤了妾身。」茗香低声说道,抬手掀开被子,侧头轻轻吻着他的胸膛。

  南宫星顺势压了上去,手指逗弄一番,那条销魂缝里,到也有了些许清浆,
不过比起上次的春水潺潺可是逊色了许多,他趁着龙头上滑津津的口水仍在,扳
开腿儿往里一耸,便入了小半根进去。

  茗香嘤咛一声咬住下唇,婉转承受。

  南宫星不紧不慢的在她体内轻抽柔送,时而翻转身子叫她高高撅着屁股,时
而将她抱起举着小巧娇躯上下套弄,翻来覆去恣意玩弄了小半个时辰,才轻轻抵
住花心,将那细细的嫩管儿又灌了个半满。

  他扯过床单随手擦拭,笑道:「夫人睡了一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感觉那
股风骚劲儿,怎么突然少了许多?」

  茗香掩住小口轻轻一笑,扭开头道:「小冤家你这么厉害,妾身那点春情都
被你耗得干干净净,此后起码能安分个一年半载,不必老想着男人了呢。」

  南宫星带着笑意点了点头,道:「那可再好不过。」

  歇了一会儿,茗香撑起身子下床穿衣,小心翼翼的收拾停当后,笑眯眯的与
他道了个别,又叮嘱了一遍一定要为她保密,跟着悄悄开门出去,消失在夜色之
中。

  只留下一阵淡淡幽香,弥散枕席之间,若不是湿漉漉的一片仍在他身旁触手
可及之处,到真容易当作一场春梦,了去无痕。

  天色一亮,南宫星就匆匆穿戴整齐,换上白若兰给他准备的新衣,将染血的
外袍留在房内,快步出门。

  虽然想去看看崔冰,但心头疑惑急需解答,其余的事情都可以暂且缓缓,他
赶到白若兰等女子的住处门外,看房门已开,便扬声道:「唐姑娘,你起来了么?」

  里头颇为嘈杂,年轻女孩似乎正在互相嬉笑,他正要再喊,窗口探出白若萍
的秀美小脸,怯怯道:「小星哥哥,你找唐姐姐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白若萍便扭头进去,帮他去叫。

  不久,唐昕便匆匆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不明所以的白若兰,好奇道:「小
星,你这么早找唐姐姐做什么?」看来这两人相处的还算不错,一夜之间连称呼
也换了。

  南宫星从怀中摸出包好的那两粒药丸,打开将其中一粒递给唐昕,道:「我
想请唐姑娘帮个忙,看看这丸药是什么东西。」

  唐昕看他一眼,颇为好奇的戴上麂皮手套,将药丸接过,先是远远端详了一
下,跟着用另一手扇了些香气嗅嗅,旋即皱了皱眉,道:「你等下,我进屋好好
看看。」

  白若兰好奇心起,也顾不上问他这药是什么来头,转身跟着唐昕回屋,显然
是想看看唐门验毒试药的手段。

  南宫星并未跟去,一来恐有年轻女子贪懒赖床,看到不雅,二来唐门手段大
多是不外传的秘密,又怎会随便让人观看。

  果然,白若兰转眼的功夫又走了出来,讪讪道:「唐姐姐拉了床帏,不给看。
小星,你从哪儿拿来的药丸子?黑溜溜的还挺香的。」

  南宫星只道:「我从别人那里捡来的,知道是什么的话,兴许有点用处。」

  白若兰皱了皱眉,颇为不解,侧目看到一个丫鬟正把一盆用过的水端走,恍
然醒觉自己还没梳洗打扮,啊呀一声转身跑回了屋里,咣当把房门甩上。

  唐昕再出来时,白若兰都已梳洗妥当,其余女子也有好几个叽叽喳喳的到了
院子中,抬拳踢腿的做着晨课。

  她手里捏着那颗新缺了几块的药丸,疑惑道:「星公子,这药……好生奇怪,
不光试不出半点毒性,里面好似还掺了极少量的烈性补药,我完全看不出头绪。
你若不急,可不可以再等一会儿,我拿去给我两位哥哥看看,他们比我在行,兴
许能看出来。」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劳烦了,如果我所料不错,这药应该确实没有毒性,
只不过,也绝对不能放进嘴里。」

  唐昕狐疑的望了他一眼,带着药丸往隔邻而去,比起亲哥哥唐行杰,她似乎
更信赖那位堂兄唐行简,径直便走向最头那间大屋。

  这唐行简的本事也确实了得,唐昕敲门进去不过片刻,就开门匆匆跑了回来,
面色绯红,眉目含怒,还没走近,就把那药丸一把丢了过来。

  南宫星心中大致了然,扬手把药接住,微微一笑,道:「看来唐姑娘已经知
道是什么药了。」

  唐昕一路跑到他眼前,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道:「你……你从哪儿弄来这种不
要脸的药?打算干什么?」

  南宫星看着那药丸,微微摇头,一边收回怀中,一边道:「我要是说,有个
女人特地吃了这药跑来找我,被我觉得不对偷出两粒,你会信么?」

  「是谁?」唐昕立刻追问道。

  「抱歉,为了那女人的性命,我暂且不能讲明。既然这药果然如我所料,那
有些事,还真要重新细细考量。」

  白若兰一头雾水,满心好奇的问道:「唐姐姐,那是什么药?」

  毕竟是才睡醒不久,她还没顾上装出那股英武利落的神气,声音娇软了许多,
惹得南宫星侧目多看了几眼。

  唐昕脸色更红,拖着白若兰往边上走开几步,还没开口,南宫星也走了过来,
问道:「唐姑娘,实不相瞒,这药药性如何,我也很想知道。」

  唐昕抬头盯着他看了片刻,看他脸上确实没什么下流神情,才抿了抿嘴,低
声道:「这药主要是下在酒里用的,捏碎半颗融进一壶酒里,摇匀之后,就是青
楼老鸨爱用的春酒,喝上两杯下肚,就算是三贞九烈的黄花闺女,也会乖乖搂着
男人投怀送抱。算是常见的媚药。」

  南宫星沉吟道:「那要是直接服用呢?比如吃下一颗,会怎么样?」

  唐昕一怔,道:「哪有人敢这么用,要是吃一颗下去,药性攻心,不马上泄
个七八次阴火出来,不出两个时辰就要变成眼里只剩下男人的疯婆子。」

  南宫星点了点头,掌心沁出一层冷汗,心想果然飞来的艳福总是伴随着无尽
的麻烦,想来茗香只是被哄着行事,并不知道其实已被当作了弃子,真若得手,
不光堵住了他的嘴巴,还能将他逼出别庄。

  而没能得手,显然是没想到他天赋异禀,又恰好起了玩心,轻轻松松便让茗
香泄脱了力,正巧消了药性。

  「糟!」南宫星心中突然一阵不安,暗叫一声糟糕,这一串事情早已表明幕
后推动之人不仅心思缜密,应变也是极快,茗香舍身不成,难保对方不会设计灭
口。

  「怎么了?」看他脸色突变,白若兰和唐昕异口同声问道。

  「你大伯那个小妾有危险!」南宫星忙道,「来不及解释了,我得赶紧过去!」

  「哪个小妾?」

  「你在说谁?」

  两女均是不明所以,话问出口,南宫星却已发足奔出,远远传来一句:「是
茗香夫人!」

  茗香无子无女,一人独居,作为小妾自然谈不上有何地位,势利些的下人,
恐怕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这样一个寂寞妇人,想要哄骗她作为棋子,实在是轻而易举。

  而将这样一个棋子舍弃,他们只怕也不会有半点心痛。

  不错,正是「他们」,南宫星已察觉到,这些事绝不是仅靠一己之力便可以
顺利完成,只是具体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他一时也不好分辨。

  白家五老中,至少就有一人。

  事关茗香,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一句话对她便等同命令的白天英。若是夫
君亲自下令深夜前去勾引一个年轻男子,会依言服下春药好跨过心中羞耻也就理
所当然。

  只是这样一来,林虎的奸情就显得有些突兀,好像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让凶
手特意把人引到那边,难道昨晚发针的人正是林虎?可那人武功实在稀松平常,
白若兰追到他应该是易如反掌,绝不会叫他来的及藏身进茗香房中。

  究竟是哪里被忽略了呢?南宫星蹙眉思忖,脚下足不点地,虽未用身法,也
比普通武夫快了许多,惹来一路侧目。

  他来的已经够快。这边的丫鬟都还大多没起,站在门外的几个,仍在揉着惺
忪睡眼。

  但茗香的院门口,却已站了好几个人。是看护附近的护院弟子,和站在正中
央脸色铁青的白天雄。

  南宫星心中一颤,连忙疾步赶去,到了院口往里一看,便知道终究还是来的
迟了。

  那唯一的一间卧室房门洞开,其中空荡荡看不到人影,白天英站在门边,双
目被映的通红,只因那卧房的正中,一根麻绳自房梁垂下,将一件霞披吉服高高
吊起,那喜服领口肩头尽是乌褐血痕,看上去格外凄惨诡异。

  南宫星眉心紧锁,缓缓走入院中,柔声道:「白前辈,究竟发生何事?」

  白天英牙关紧咬,恨恨道:「我住在这儿的小妾,不见了。」

  「怎么回事?是何时发现的?」

  白天英摇了摇头,冷笑道:「连就在隔壁的二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又如
何知道。今早有个丫鬟大叫,我们才发现。具体如何,你去问她好了。」

  白天英一指,南宫星这才留意到,院门墙内,一个身材娇小的丫鬟正满面惶
恐的蹲在地上,面白如纸显然被吓得不轻,偏巧,并不是什么生面孔。

  他连忙走过去,弯腰问道:「春妮,是你看到的?」

  春妮泪眼盈盈的点了点头,颤声道:「我……我昨晚看见怪人往这边来了,
今早……路过,就忍不住绕过来看了一眼,哪……哪知道夫人的房门开着,里头
……里头挂着那东西,我还以为是个死人,就吓得……吓得叫了出来。」她双手
捂脸,低声羞道,「吓得我都……尿了,好……好丢脸。」

  一个寻常丫头看到这种诡异场景,吓得失禁也情有可原,南宫星好言安抚两
句,还没说完,旁边白天英已大步走到院门处,抬手指着屋中那件喜服,怒道:
「二弟!你给我好好看看,这衣服你认不认得!」

  白天雄咬牙道:「我……认得。」

  「你当然认得!」白天英怒吼道,「这和思梅死的时候身上那件衣服一模一
样!这庄子里头,还有谁整日念叨着思梅思梅!你说啊!」

  白天雄一字字道:「是若麟。」

  一阵短暂的沉默,周围只剩下白天英粗重的喘息声,他面颊上的肌肉不住抖
动,片刻之后,才长叹口气,缓缓道:「我最宠爱的小妾就死在这儿,没想到,
我最不在意的小妾,竟也在这儿出事。兴许……这房子也该拆了吧。」

  白天雄的夫人满面惊恐,此刻却还是颤声道:「大伯,兴许……茗香妹妹…
…还没死。」

  白天雄突然怒道:「住嘴。」

  他夫人浑身一颤,泪光盈盈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

  白天英冷冷道:「被那个疯子掠走,还不如死了的好。」

  白天雄缓缓道:「我这就安排人手搜山,如果能找到若麟,我一定亲自将他
捉回来,这次,任由大哥处置。」

  「好!只要你舍得大义灭亲,我不在乎出手替白家清理门户!」

  看气氛越发紧绷,南宫星站起身来,凝视着洞开的房门,向白天英问道:
「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林虎是谁?他这时在哪儿?」

  不料回答的却是白天雄,「那是我收来的护院弟子,平时偶尔指点一下他们
武功,你问他做什么?」

  南宫星只得答道:「恕晚辈暂且不能明言,不过能招来他,兴许能问出茗香
夫人的事。」

  白天雄也不多问,立刻侧头叫人去找,白天英狐疑的打量过来,南宫星只得
视若不见。

  不多时,匆匆离去的弟子快步折返,低声报告两句。

  白天雄转过头来,一字字沉声道:「林虎也不见了。」

  白若兰早已到了,听到此处仍是满心疑窦,不由得跑到南宫星身边,小声问
道:「林虎是谁?茗香夫人的事为何找他?」

  南宫星长叹口气,知道有些事已不能再瞒,只好道:「白前辈,此事不宜被
外人听到,还请到阁主那边详谈。」

  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南宫星心里自然明白的很,像茗香半夜来访一
事,就万万讲不得,而原本答应替她保密的奸情,里面透着种种诡异,实在不好
再隐瞒不讲。

  他将详细情形一说,本就满面怒色的白天英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双手捏着椅
子,咬牙道:「这么看来,这茗香被掳走,到真是报应不爽。如此淫妇,死不足
惜!」

  一屋子的白家人,听的神情各异。

  但责难的目光,却大都落在了白天雄身上。

  林虎是他门下护院弟子,偏偏又是他与茗香有了奸情,说是他从背后指使,
也不无可能。

  要不是大都知道林虎武功低微成不了帮忙发针之人,白天雄说不清楚的事便
立刻就要多上一件。

  想要再去茗香屋中看看,刚一出门,白若兰就轻声问道:「小星,唐姐姐,
你们觉得……真是二伯么?」

  唐昕默不作声,南宫星却反问道:「你怎么想?」

  白若兰低头思忖片刻,茫然道:「保护贺礼的师弟脖子上的剑伤对着的身高
二伯最为符合,下山的九人最后送出门去的也是二伯,那疯子的院子二伯有钥匙,
最想放走那疯子的自然也是二伯,四叔当年非要杀那疯子,关在那屋子里也是四
叔的主意,二伯记恨四叔好几年,大搜魂针拿来对付四叔,除了二伯我也想不出
别人,茗香夫人不见了,被你撞见奸情的林虎又恰好是二伯的门下。我……还能
怎么想。可……我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兰姑娘,你觉得你二伯是不是个傻瓜?」

  白若兰楞了一下,当即摇了摇头。

  「一个不是傻瓜的人,为何会谋划这么一串事件下来,反而让嫌疑全落在自
己身上?」南宫星淡淡道,「对剑法比较精通的人,有至少二十种法子造出自己
想要的剑伤,下山的九人死在山脚,只要是知道他们走了的人,都可以伺机下手,
白若麟的院子白家五老都有钥匙,更不要说那堵墙就连咱们也能轻易翻过去,林
虎只不过是个护院弟子,你二伯指点武功而已,应该也谈不上有什么情谊吧?至
于你四叔,恰恰是最诡异的一点。」

  他扭头看着白若兰和唐昕,正色道:「你们若是处心积虑要用大搜魂针杀一
个人,难道会特地挑选唐门高手就在旁边等着救命的时候么?」

  唐昕黑眸微转,轻声道:「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有人在费尽心思嫁祸白二
爷。」

  「兰姑娘,」南宫星叹道,「这庄子里头,记恨你二伯的,恐怕不少吧?」

  白若兰皱眉道:「二伯人其实很不错,可……可那个疯子……可是几乎把全
家都得罪了。」

  「子债父偿,也算是江湖常见的想法。」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兰姑娘,
我猜,这次的事情恐怕并非某一个人所为。他应该还有帮手,就藏在这别庄之中。」

  白若兰闻言一怔,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周遭,突然之间,只觉得周围原本熟
悉的房屋院墙,竟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之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道:「那
他们的目标……就是要害死二伯么?」

  南宫星却仍是摇了摇头,「如此大费周章,恐怕不会只是为了一人这么简单。」

  言谈间到了茗香居处,两个外姓弟子守在院外,见是白若兰领着,齐齐施礼
后让开院门。

  屋内还是之前的模样,为了方便冯破查找线索,一切都未曾移动半分,连那
满是阴气的喜服,也依旧悬在梁下,好似个小巧少女,随风轻轻摇晃。

  南宫星看着那铺的平平整整的被褥,道:「看来茗香夫人昨夜并未在此就寝,
她应该是乘夜出门办了什么事,回来的路上被人掠走。」

  「那这衣服……」

  「应该是有人特意过来挂上的,」南宫星心中盘算,奇道,「这件喜服,当
真与白思梅自缢身亡时候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白若兰回想片刻,无奈道:「我这人记性差,早想不起了,不过大伯二伯都
说是,那肯定不会错吧。」

  「若是为了暗示他人茗香是被白若麟掳走,勉强倒也说的通,不过一个逃进
山里的疯子,应该没办法弄到这么一件衣服吧?」南宫星喃喃说道,绕着悬空喜
服转了一圈,问道,「这种喜服不太常见么?为何你大伯二伯一眼就能断定和当
年那件一样?」

  白若兰不太愿意进屋,仍只站在门口答道:「这款式并不少见,我也不知道
他们……」她话说至此,突然想到什么,仔细往那喜服上看去,跟着倒吸一口凉
气,惊道,「我……我想起来了,这……这真和当年那件一模一样,你看下摆的
七彩凰尾旁边,那里……那里加绣了一树梅花,这……这是我四婶亲手缝上,给
思梅姐姐出嫁备下的!」

  南宫星双眼一亮,起身道:「你四婶现在何处?」

  白若兰略带惊恐的摇了摇头,道:「思梅姐姐死后,四婶悲愤成疾,没两年
……就病逝了。」

  「难道……这是别人故意绣上的?」南宫星端详着那树梅花,自语般说道。

  哪知道白若兰面上惊恐更浓,连声音都无法强作镇定,颤声道:「别人……
怎么可能绣的出来,那树梅花共有七枝,一枝七朵,合着思梅姐姐七月初七的生
辰,」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喜服旁边,指尖微抖托起下摆,「果……果然,这
绣功,就连萍妹也仿不出来。思梅姐姐当年苦学了几年,也才学了个皮毛。这…
…这怎么可能!」

  「白家毕竟是武林门派,刺绣之道难免略逊一筹,」南宫星拍了拍她,柔声
道,「可别忘了,这世上还有的是女子自小便精擅于此,就连你,只要知道这树
梅花的大致情形,买一件同款喜服,寻个巧手姑娘帮忙,也能弄出这么一件来不
是。」

  白若兰心下略平,仍自犹疑道:「可……可我觉得,这就是四婶的绣功。」

  「这血污是怎么回事?」不愿她再在牛角尖里徘徊,南宫星指着领口肩头的
大片赤痕,问道,「这几处故意抹上这么多鸡血,也是为了仿照当年的情形么?」

  白若兰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退到门边阳光照耀之处,低声道:「嗯,和
当年一模一样。」

  南宫星仰头望着挂在绳上的血污领口,柔声道:「如果方便,兰姑娘能否详
细说一下,当年白思梅自尽的经过?我记得你好像提过,她割脸断腕,死的极惨
是么?」

  白若兰颇有几分为难,但看他神情肃穆,像是事关紧要,只得握住唐昕手掌,
开口道:「我记得也不太清,只能想起个大概。我记得那时候思梅姐姐原本没想
着轻生,大伯的小妾和我两个姨娘接连自尽后,她还强笑着让大家放心,帮忙开
解穆师姐的时候,思梅姐姐还特地前去帮忙。」

  「可那师姐不光没要我们家的银子,也不肯按嫁到我们家来,还将在场的人
全部破口大骂了一顿,我听我娘说,她光指着思梅姐姐骂不要脸,就骂了七八次
不止。之后连留在白家的行李也没收拾,就愤然下山走了。」

  「那师姐离开当晚,思梅姐姐就趁着夜半无人,偷偷开了这间屋子。不知道
是不是被那师姐骂了不要脸的缘故,她用剑划破了脸还嫌不够,竟……竟将整张
脸皮都割了下来,此外还吞了毒药,用剑割开了双腕血脉,就在这房梁上,自缢
身亡。从她脸上流下的血,就把那喜服上面染红了这么一大片。手腕上流下的血,
据说也淌了一地。」

  南宫星沉默片刻,似乎在想象着当年这屋中的惨状,茗香多半是此后才嫁进
来或是并不知道详情,否则再借她八个胆子,应该也不敢在这里住下。

  「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南宫星面现踌躇之色,道,「那尸体既然是那
副惨状,你们又如何断定那是白思梅呢?」

  假死遁世,本就是江湖中常见的手段,有此一问再正常不过。

  白若兰似乎也知道他会问此事,立刻便道:「我们也盼着那不是思梅姐姐。
可一来那喜服锁在思梅姐姐箱中,旁人拿不到手,二来,那两位受害的丫鬟那时
并未离开,我大伯追着穆师姐下山,当晚又被拒绝了一次,白家上下,除了思梅
姐姐,一人未少,又哪里能变出一具尸体拿来冒充。」

  南宫星点了点头,淡淡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又在屋中转了几圈,打开衣柜仔细看了一遍,里面林虎弄乱的衣物仍是那
副模样,看来茗香还没顾上收拾。

  走到屋门外,他四下张望了一圈,道:「话说回来,这间屋子是你大伯的小
妾住处,那你那两位姨娘,当时住在哪里?」

  白若兰怔了一下,思索一阵,才道:「隔了几个院子的对面,那房子当年就
被我爹拆了,重建之后,萍妹倒是经常住在那里,方便照顾她母亲。」

  南宫星立刻追问道:「那当年白思梅受辱的地方是在哪里?」

  白若兰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何问到这事,但还是答道:「关着那疯子的小院以
前就是他静心苦思的地方,思梅姐姐就是去那儿找他的时候遭了祸事。」

  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屋内,缓缓道:「这就怪了。这几个地方相距不近,着
周围又住满了年轻女子,为何独独就是她们几个被白若麟盯上了呢?」

  白若兰一愣,仿佛事隔多年,才意识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樱唇微张,讶然
道:「对啊,这……这是为什么?」

  南宫星柔声道:「你好好想想,当年遭遇横祸的七人,彼此之间有没有什么
共同之处。比如相貌,衣着打扮之类。」

  白若兰苦思冥想,急得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我想不出。她们长的可全不一样,打扮更不可能相同,年纪大的足有三十多岁,
最小的是我思梅姐姐,当年刚刚十四。哪儿有什么一样的地方……」

  南宫星看她想的眉心越锁越深,只得道:「不急不急,不是什么要紧事,你
回头有闲再慢慢想想就是。这事情虽说有些奇怪,兴许只是凑巧而已。」

  他扭头看了看屋里,那么小的地方着实也没什么别的可疑之处,便道:「走,
咱们再去别处看看,这里似乎没什么值得留意的了。」

  白若兰早就想走,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那高悬喜服,一马当先窜出了院子。

  「你还想看看哪儿?」这两天南宫星表现早已出乎白若兰意料,她哥哥忙着
外围搜查不在身边,不知不觉便开始仰仗起身边这位「故交」好友,一出院门,
便扭头问道。

  南宫星道:「回去你们昨晚的住处,我想找找看,那个发针的人,是从什么
位置出的手。」

  白若兰言听计从,立刻点了点头,往回走去。

  回去半途,恰好遇到崔冰,她应该是待得气闷,出来四下走走,春妮还是亲
亲热热的傍在她身边,好似平白多出一个小妹。

  礼数所在,白若兰上去打了个招呼,小星也趁机靠着传音入密的功夫叫崔冰
稍安勿躁。春妮似乎还没从惊吓中平复,脸色仍是白的吓人,话也少了许多。不
过少了她的喋喋不休,对崔冰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两人是闲庭信步,自然不比这边三人脚下生风,超出一段之后,白若兰突
然回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崔冰和春妮,一副发了怔的模样。

  川中蜀地,女子本就少见高挑,白若兰这种在东北五州顶天算作中等的身量,
在蜀州附近就可算得上健美修长。崔冰这种娇小身量,在蜀州境内反倒寻常可见,
只有像春妮那般比崔冰还要低上一截,才算得上蜀州人里的矮个。

  不过小巧玲珑的女子只要身段匀称,也别有一番风情妩媚,并不会显得短拙
粗笨。蜀州多美人的说法,也不算言过其实。

  而白若兰想起的,正是此事。

  她一声低呼,扭身抓住了南宫星的衣袖,惊道:「我……我想起来了。你说
那七个人应该有什么共同之处,我想到了。」

  南宫星立刻问道:「是什么?」

  白若兰在自己鼻尖下面随手比划了一下,颤声道:「不光那七人,就连昨晚
不见了的茗香夫人也是一样。他们八个,都……都是这种小小的个子。」

  应该是脑中浮现的记忆迅速的印证了她的说法,她飞快说道:「没错,一定
是这样。我那两个姨娘都是小个,其中一个生的甚美,我爹给她赎身前她还有个
外号叫小香坠儿,她俩都挺在意自己的身量,陪嫁来的丫头都和她们一般高低,
平时也不爱和高些的女子来往,反倒和大伯的那个小妾关系不错。思梅姐姐……
不、不止思梅姐姐,我四叔个子就矮,几个女儿都是那样,昨晚你也见过,就是
那个头,好认得很。那个穆紫裳穆师姐也是一样。她们个子都一样。」

  她忙抬起头,急切问道:「小星,这……算是有用的共同之处么?」

  南宫星赞许的点了点头,亲昵的在她背后抚了一下,赞许道:「当然有用,
人发起疯来,想的事情自然与常理不同,你这么一说,当年的白若麟,很可能就
是认准了这个身高下的手。这么一来,茗香夫人恐怕真的就落在他手中。」

  他微微一顿,缓缓道:「只是不知道,茗香夫人到底是凑巧被白若麟撞上,
还是有人知道白若麟这点执念,故意把羊羔送到了饿狼嘴边。」

  唐昕许久不曾开口,这时才道:「当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否则,去哪儿一早
准备那样一件喜服来。闻那鸡血腥气犹在,多半是昨夜在厨房里现偷的吧。」

  白若兰一早曾说过谈起私密之事时叫唐昕躲开,可后来也没真正去做,白家
这些家丑,到叫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若真如此,那茗香夫人必定知道些不能让咱们知道的秘密。」南宫星回头
望了一眼墙壁外的起伏山峦,喃喃道,「只盼那些人能早些将她找到才好。」

  白天勇遇袭时的针孔仍在窗上,南宫星他们晚了一步,白天武早已带着白天
猛顺着方向仔细搜查了一遍,发针的人昨晚就藏身在院中树下,但踏脚之处垫了
多张树叶,看不出足印大小,旁边青石板上自然不可能留下半分痕迹。

  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人并没靠着轻功身法翻越房屋院墙径直逃走,而是像模
像样的从大道离开,还大大咧咧的穿着那身大红衣服,把春妮吓了个半死。

  与其说是胆大包天,不如说是肆无忌惮。

  匆匆忙忙,转眼就已将近正午,南宫星正打算再去白若麟被囚禁的院落看看,
白若云却匆匆赶了过来,面色凝重的叫走了白若兰。

  他心下好奇,只好也往那边慢悠悠踱了过去。唐昕没跟白若兰离开,反倒若
有所思的一直打量着他。

  视线不觉对上几眼,南宫星忍不住笑道:「唐姑娘,我的脸上莫非长了什么
怪东西么?」

  唐昕却没笑,她笑起来宛如月牙的眼睛里,此刻却带着猜疑的目光,她犹豫
片刻,才道:「我方才就一直在想,你早晨来让我看那春药的时候,说起的那个
吃下药过来找你的女人,就是茗香夫人吧。你昨晚撞破了她的奸情,她怕你说出
去,于是半夜偷偷去找了你,对不对?那她不见之前最后一个见过的,岂不就是
你么?」

  看来老是留意着白若兰,到叫他忘了,江湖中的女人,终究还是精明能干的
更多,这种随口一说的话,白若兰只怕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事已至此,再做隐瞒也是徒惹嫌疑,南宫星只得压低声音,一五一十的向唐
昕讲述一番。颠鸾倒凤的详情自然不能对她说得太细,便只用「费了一番功夫恰
好帮她解了药性」草草带过。

  唐昕听得脸上发烧,颇不自在的扭开了头,正觉有些尴尬之时,远远竟看到
白若兰施展身法疾步奔来。

  看她舍尽力气娇喘吁吁的模样,南宫星连忙迎了两步,问道:「兰姑娘,什
么事这么慌张?」

  白若兰面上神情极为复杂,她扶着唐昕喘了两下,才道:「我……我二伯他,
他承认了。」

  「承认?承认什么?」

  她满眼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南宫星一字字道:「他承认说,除了孙秀怡的失
踪之外,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干的。」

  第12章:恶意被番茄台涮了,等塞纳河48等到敲钟,结果就看了半天俩
苣苣秀恩爱。

  幸好红白还算看的一本满足。

  嘛,节日加更,祝大家新年快乐。2015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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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态有了出乎意料的转折。

  但即使是白若兰,面上也没有多少喜悦之色。

  之前对白天雄的怀疑依旧还在,只是怀疑的对象变成了他突然认罪的缘由。

  他们只能猜测,因为白天雄除了认罪之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他的神情显得异常的平静,就像卸下了一个背负多年的沉重包袱,享受着每
一块骨头都散发出的的轻松。

  白天英声嘶力竭的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对这个一向袒护自己的大哥,白
天雄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声抱歉。

  白天勇阴着脸一言不发,正在恢复中毒身体的他只是瘫坐在椅子上,怨恨的
盯着白天雄。

  而白天猛则直接上前,抬掌就劈了下去。

  这次白天雄没有出手格挡,反而微微仰头,将前额亮了出来。

  将这一招挡下的,是白天武。

  身为阁主,白天武的号令依然有着不容质疑的力量。

  所以白天雄没有死,也没有受到任何刑罚,只是被五花大绑,锁进了处罚违
规弟子的禁闭小屋之中。

  坦白之前,白天雄召集了白家几乎所有的人,交代的清清楚楚。

  虽然白若兰复述的有些凌乱,但有白若萍在旁细心补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
遗漏。

  白天雄首先说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秘密,相当于直接点明了
他这次下手的动机。

  当年白若麟发疯的时候,最终出手将其制服的,正是白天雄这个亲生父亲,
据说,当时白若麟蹭出现了短短片刻的清醒,犹如回光返照。

  而那短短的片刻里,白若麟抱着父亲痛哭流涕,反复的说着一句话,那句话,
白天雄至今仍牢牢记得,一个字也不会忘记。

  「是思梅,是思梅,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害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天雄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称得上狰狞的神情,他说
他从那时起就认定,这是不甘心让白若麟在白家独领风骚的白天勇背地指使。否
则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如此恶意。

  于是当白天雄听到唐门的贺礼中竟有阴阳透骨钉和大搜魂针的时候,他便动
了杀心。毕竟平时白天勇白天猛两兄弟总是形影不离,想要一击得手并不容易。

  而新娘的失踪,正是天赐的良机。

  趁着人心惶惶,他先去了库房,杀掉了没有防备的护院弟子,夺宝之后,为
让人心更加浮动,还特地留下血书,之后才赶去新娘住处假作查看。

  他担心下山的九人会把这里发生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再有其他高手赶来
大大不妙,于是趁白若竹如厕得以单独巡视的最后机会,赶下山去杀人,顺道测
试了一下阴阳透骨钉的用法。

  掌握之后,他径直赶去小院,先是出手杀死了已对他起疑的福伯,跟着放走
了儿子白若麟,为了嫁祸给那个夺走新娘的人,他穿了一身喜服,出手震碎了春
红心脉。

  至于为何要冒险出手强杀白天勇,白天雄只道,若是再晚,怕冯破上山误了
大事,只好硬着头皮出手。而林虎一事,他并不知情,只是恰好茗香的私情被南
宫星撞破而已。

  茗香之所以下落不明,想必只是因为身形恰好与白思梅相若,才成了心怀恨
意的白若麟的猎物,他一早起来发现茗香不见,为了吓唬众人,便挂了一件喜服
在屋里,想要转移视线。

  白天雄早就知道白若麟对身形的心结,因此每个月下山挑选妓女的时候,尽
是找些丰美修长的姑娘,唯恐他突然发作,害了无辜性命。

  这一番陈述勉强可以自圆其说,而两件重要证物的下落,白天雄沉默许久,
才缓缓开口交代。

  照他所说,夺来的贺礼之后也再没什么其他用处,便找了个机会,丢到了无
人可去的山涧狭缝之中。而那件大红喜服,他来自白之前,放在了囚禁白若麟的
石屋之中。

  唐门贺礼无法对证,那件喜服却不会不翼而飞,白若松飞快赶去查验,果然
从那边地上捡回了一件大红喜服。

  凰尾旁绣着一样的梅花,只是并无血迹,一看便知,又是一件与当年白思梅
身上一样的衣裳。而上面的梅花,白天雄只说是拜托夫人所绣。他夫人从良之后
一心精研家事女红,刺绣厨艺无一不精,白天武前去询问,她默然不语点了点头,
神情颇为凄婉。

  这些事情娓娓道来,一顿饭几人也吃得索然无味,讲到最后,白若兰更是忍
不住道:「我明明一直在怀疑二伯,可……他就这么认了,我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南宫星一边在心中小心梳理,一边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二伯对白思梅
的指控,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信口胡言?」

  白若兰蹙眉摇头,道:「死无对证,思梅姐姐又不会从阴曹地府蹦出来反驳,
二伯自然想怎么说都可以。不过那疯子应该确实对矮个有什么心结,我听下人说
过,早先有个送进去的姑娘,可能就是个子不够高挑,被折腾得险些没命,说是
胳膊腿上,被咬的鲜血淋漓,几乎没剩下一块好肉。所以要说那疯子打心里恨着
思梅姐姐,好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南宫星又问道:「白若麟你不了解,那白思梅你不是很熟悉么?她是不是会
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白若兰面色显得有些为难,踌躇一番,还是道:「思梅姐姐人是很好不错,
可……她这人就是有些顽皮,再亲近的人,她也不会手下留情,时不时会搞点恶
作剧出来。真的在那天不小心害的那疯子走火入魔,也……不是没有可能。但、
但就算真的是这样,我相信也绝不是四叔叫她去做的。」

  南宫星不予置评,默默喝了两口热水,才道:「我不敢说白天雄就一定不是
凶手,但至少他承认的这些事里,蹊跷之处太多。比如,他为何要把大搜魂针那
套东西不辞劳苦丢到山涧里去?同样是证物,他为何偏偏把大可一烧了之的喜服
留下?福伯脚下那张字条,是谁留下的?茗香夫人的住处并不偏僻,无人引导的
话,白若麟是如何不惊动任何人就将她掠走?人人都会怀疑白若麟的情形下,他
挂件喜服上去,岂不是画蛇添足?」

  「而且……」南宫星看着白若兰的脸色,缓缓道,「白天勇再怎么和兄弟形
影不离,这么多年下来,白天雄若真是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也绝对不会全无机
会。怎会偏偏在大婚之前白家外人最多的时候下手?」

  「那……二伯为什么要认下不是他做的事呢?」白若兰大惑不解,双手托住
面颊苦思冥想。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如说,你二伯为何在短短的半天功夫里,就
突然变了心性。这一两个时辰里,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我也问他来着,可他什么也不肯说,我问了问别人,
大家也都没注意他这半天都去了哪儿。」

  「至少有一处地方他肯定去过。」唐昕微微一笑,道。

  南宫星一口将杯中热水喝干,起身道:「唐姑娘说的不错,至少有一处地方,
他肯定去过。咱们最好尽早赶去看看。」

  那地方的确并不难猜,既然白天雄知道有件喜服丢在那边地上,不管是他亲
手留下还是旁人放在那儿,他一定到过那儿才行。

  至少行踪上,这是目前唯一确定的线索。

  那阴森森的小院透着一股鬼气,此前又才丢了两条人命,白若兰着实不太情
愿过来,无奈事情紧急,她绝不甘心不叫一切水落石出,只得安置好白若萍,匆
匆与南宫星唐昕一道,又到了那间石屋之中。

  此处上次本就没来的及细看,南宫星这次也就老实不客气的仔细搜查起来。

  与门相对的窗户由内而外破开,那大小不过堪堪可以容得下一个瘦子钻出,
探头看下,破碎的窗棂还挂着一条破布,显见白若麟的确是从这窗子里飞身逃了
出去。

  「这窗户有哪里不对么?」看南宫星扒着窗台探头看的出神,白若兰忍不住
在下面开口问道。

  南宫星松手落下,站定道:「窗户没什么不对,白若麟的确是从这里逃走的,
既然如此,你二伯的话就有了些毛病。」

  「什么毛病?」

  唐昕接口道:「兰姑娘,你也别乱了阵脚,这里的矛盾实在明显,你仔细想
想,就知道哪里不对。」

  白若兰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个,跟着扭头看了看窗户,眼前突然一亮,道:
「对啊,既然是我二伯来放的人,那……那他根本没必要破窗而逃,大大方方从
屋门里走出去不就是了!」

  「不错,就算穿着稀奇古怪的喜服,白若麟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父亲。」南
宫星扫了一眼屋内,道,「咱们不妨大胆些猜测,白若麟身后的链子如果不是早
就被偷偷锯断,他其实本应与春红一起死在这屋里的。」

  唐昕登时醒觉,惊道:「白天雄肯定在这儿也想到了这一层。」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二伯多半已经知道,做出这一番谋划的幕后
凶手之中,有人想要他儿子的命。而那人的帮手,很可能已经混在搜捕白若麟的
队伍之中,伺机下手。」

  唐昕咬了下唇瓣,道:「那白二爷要是并非真凶,还特地出来认罪,莫非…
…是同真凶做了交易?想靠自己的命,换儿子不死?」

  「有这个可能。」南宫星仔细打量着石屋内部,突然靠近链子固定的那面墙
壁,脸几乎贴在墙上,看了片刻,道,「看这儿。」

  那坚硬的石墙上,留着相距尺余的两个小小凹坑,若不凑近,根本留意不到,
凹坑里面隐约透着星点乌光,恰与石墙上的斑驳杂色混淆,极难发现。

  唐昕凑过去看了一会儿,起身道:「很可能是大搜魂针。那针质地极硬,用
阴阳透骨钉打出的话,力道过于刚猛没有巧劲,很可能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白天雄费尽心思才保住儿子的性命,我想,他应该不会拿阴阳透骨钉来考
验儿子的武功吧?」南宫星看着那两处凹痕,淡淡道,「如果凶手是一心想杀白
若麟的人,那白天雄的嫌疑,可就小了太多。」

  白若兰咬唇道:「可要是这样,那……那家里有嫌疑的人可就太多了。不说
别人,就连我,也动过清理门户的念头。」

  南宫星沉吟道:「其实,如果几件事放置在一起思考的话,倒是有一条线被
咱们忽略了。」

  「是什么?」唐昕抢着问道。

  「就是射向白天勇的那两根大搜魂针。」南宫星沉声道,「若是下手的人一
早就知道唐门的人就在屋内,那岂不是他早就算到了中针的人会性命无忧?」

  他看着白若兰的神情,道:「这样的遇袭,用来将自己置身事外,岂不是最
有效的手段?」

  「你是在怀疑我四叔?」白若兰恍然惊觉,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唐昕点了点头,道:「这么一说,白四爷倒真成了最有可能的那个。对男人
来说,一两个小妾,可远比不上亲生女儿那么重要。他挨得那两针,也确实冒失
的有些反常。」

  「这只是个猜测,兰姑娘也不必早早就心慌意乱,」南宫星叹了口气,心底
颇不愿见到这诺大的家族渐渐因猜忌怀疑而分崩离析,「幕后之人如果眼光长远,
那提前料到会有人如此考虑,反而用这手段嫁祸白天勇也有可能。」

  他垂目望着地上的被褥,干涸的污痕犹在,「甚至有可能,当时白天勇只不
过是恰好在窗边坐着,所以才中了针,换成屋内其他随便谁坐在那里,都会成为
目标也说不定。」

  「哎呀,你说的我头都大了!」白若兰越想越是心烦,扭身走到门口透了口
气,道,「谁都有嫌疑,和谁都没有嫌疑,哪有什么分别。我看这一趟,又是白
跑。」

  「那可未必。」南宫星走到门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至少咱们知道
了你二伯的嫌疑其实很小。那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去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把这
些罪名一股脑揽在自己身上呢?如果他真的和人做了交易,那他是和谁,在什么
地方,如何做的这笔交易,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白若兰有些黯淡的目光立刻重新亮了起来,她咬牙捏紧拳头,道:「我想知
道,想的要命!」

  既然对方逼着白天雄认下了罪名,至少不会立刻就将其杀人灭口,想要布置
成畏罪自杀,一时也不太容易,白天武多半也早早想到了这一层,才会在禁闭室
外,以防止他逃走的名义布下了四大剑奴。

  不过正因如此,白若兰他们想要进去问话,也不得不先去找白天武索要一封
手令,否则以四大剑奴那软硬不吃的脾气,他们几个就算在门外撒泼打滚,也不
会有哪双眼睛肯多看一眼。

  一行三人马不停蹄赶去白天武的住处,不料却扑了个空,向人一问,才知道
白天武他们几个长辈也加入到巡山的人手之中,就想着早些把白若麟捉回,说不
定还能救下茗香这条人命。

  别庄中只剩下还未痊愈的白天勇坐镇。

  白若兰不敢找白天勇表明意图,唯恐打草惊蛇,只得不甘不愿的退了出来。

  本想硬着头皮去找剑奴好好商量一下,不料还没走出院子,一个瘦瘦高高的
丫鬟就飞一样的跑了过来,一见白若兰,便长长的出了口气,气喘吁吁的说道:
「兰姑娘,可……可算找到你了。春妮哭花了脸,四处求人帮忙找你呢。她说…
…说那个碧姑娘被人逼去了练武场,好像……要决斗什么的。奴婢听不太懂,总
之好像你要不去,事情就挺严重的。」

  白若兰脸色顿时一变,早忘了自己也曾向碧姑娘挑衅过,登时便怒道:「碧
姑娘是我们白家的客人,哪里的家伙这么不长眼?」

  南宫星心下也有些忐忑,忙道:「先过去再说。兴许只是想找她比剑而已。
现在这情形,总有人会过于紧张失了常性,也不必多做责怪。」

  白若兰领在最前快步走去,还不忘回头对南宫星道:「你这人也太过好心,
要是行走江湖,八条命都不够你用。」

  南宫星只得笑道:「是是是,兰姑娘教训的对。」

  在江湖之中,击败一个人并不太难,但要想让他败得心悦诚服,再无一雪前
耻之心,则称的上难过登天。

  所以远远一眼望见西川双剑那兄弟两个的时候,南宫星心里并没太多意外,
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这两人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是如何再度提起勇气跑来约战
的呢?

  他们来的还算及时,练武场虽站了不少人,但那兄弟两个显然还未出手,距
崔冰足足数丈之遥左右站定,口中高声道:「你不肯拔剑,必定是心里有鬼!」

  「装得倒挺像模像样,原来只是个做戏的傀儡!」

  陈德一见南宫星到了场边,立刻指了过来,道:「你不准过来!上次的事,
多半就是你从中捣鬼!扮猪吃老虎,好老套的把戏!」

  啧,南宫星暗自咂舌,心道莫非这几日表现得太过,叫那兄弟反对崔冰起了
疑心?可按说那两个榆木脑袋,应该没有这份机敏才对。

  崔冰站在那里,神情到还是颇为镇定,也不知是强打起的精神,还是仍错以
为这西川双剑是南宫星叫来做戏的帮手。

  怕擅自上前反倒坏事,南宫星停在场边,微微一笑不再迈步,偷偷运起内功
传音崔冰道:「你小心应付,这两人不是我找来的。不要慌,实在不行,你就拔
剑。」

  可我拔不出来啊,你这蠢蛋!用眼神凌厉的丢来一句给他,崔冰细眉斜挑,
缓缓从背后将包袱解下,纤细白皙的手指一勾一挑,打开上面布结。

  围观诸人的低声喧哗霎时止住,一双双目光一齐投向崔冰手中的华贵剑鞘,
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那剑锋之上,是否有一道如泪似血的碧痕。

  陈德早早就已拔出了手中长剑,远远看着崔冰掌内剑鞘,仍禁不住退了半步。

  奇了,看样子这兄弟二人也并不能断定崔冰就是冒充,倒像是得了什么消息,
特地又赶来试探,好有个挽回颜面的机会。

  南宫星凝神望着西川双剑,一时没留意身边,这一个疏忽,白若兰竟呛得一
声从腰间拔出长剑,飞身跃进场内,怒道:「你们两个好生无礼,碧姑娘是我白
家的客人,岂容你们随意挑衅?」

  场边诸人可都还记得白若兰是如何邀战不成的,有几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果然陈德在一边立刻接道:「不容我们挑衅,只有你白家的人才能挑衅是么?」

  陈荣脾气略缓,不若哥哥那么急躁,忙在旁圆场道:「白姑娘,我们兄弟听
到风声,这位碧姑娘根本不是咱们所以为的那个,她冒充别人身份混进白家,岂
不是十分可疑?我们兄弟约战雪耻倒在其次,重要的是验明此人正身,说不定,
还能顺便找出白家这一串凶案的犯人!」

  这一番话堵得白若兰无言以对,宾客之中本就已有了互相猜疑之心,这寡言
少语的碧姑娘恐怕本就是惹来疑心最多的外来者,一味回护,对其余贺客反倒有
些不好交代。

  崔冰一直出神的盯着手里的剑,掌心紧张的汗水几乎浸透了剑柄的缠布,但
不知为何,包袱皮落到地上之后,她的心情骤然平静了下来。

  并不是紧张至极后脑海中的一片空白,也不是那种被逼至绝境索性举手投降
的自暴自弃。

  她认真的看过这把剑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摸的
打量上面镶嵌的金贵宝石,带着一种得到值钱贼赃的窃喜。

  这是她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的握着这把剑,像一个真正的剑客
一样看着它。

  于是,一种莫名的,好似遇到了多年未见老友般的古怪亲切,细细的涌上心
头。

  那两人催促的声音更大了,这把假剑明明是她无法依靠的护身符,可她不知
为何,却丝毫感觉不到恐惧。

  她抬头看了南宫星一眼,眼中有着明显的迷茫。

  南宫星竟理解了她的迷茫,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心头一片澄明,崔冰缓缓举起左手,剑鞘上的翡翠映出一片刺目光芒,她转
动拇指,直到压上其中一块不起眼的翡翠,跟着,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推。

  一直在用力的右手骤然滑出,一道寒芒无声无息的闪耀于金色的阳光之下,
那森寒如水的剑身上,靠近护手的位置,染着一片令人心悸的惨碧。

  那并非是刻意着色的结果,倒像是这把宝剑于烈火里成型之时,便凝入了不
知属于谁的血肉,连着那份痛楚凄厉,一并锁在了三尺钢锋之中。

  光是看着那片痕迹,就会生出一种要被吸入般的错觉,仿佛内里蕴藏着一股
奇妙的魔力。

  宝剑碧痕,噬命夺魂。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那剑锋缓缓落下,崔冰将这把宝剑随随便便的垂在身侧,
用平淡无波的语调说道:「来吧。」

  她已敢说出这句话,因为就连她也看得出,西川双剑的信心,从看清这把剑
的那一刻起,就已崩裂成齑粉,随风而散,只留下苍白的面孔,和止不住的冷汗。

  那些窃窃私语立刻倒戈,毫不犹豫的开始指责西川双剑无事生非,自寻死路。

  白若兰盯着那剑锋看了一会儿,脊背一阵发凉,她不愿白家再闹出什么人命,
忙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就到此为止吧。你们兄弟一直说让碧姑娘拔剑,这不,
人家拔了,你们也看了,非要亲自试试才肯道歉么?」

  陈德双目一瞪,挥剑就要上前,陈荣一把将他拉住,猛地往后一拽,跟着躬
身施了一礼,道:「是我兄弟错信谗言,有眼无珠,如有得罪,还请碧姑娘海涵。」

  仿佛怕这喜怒无常的女剑客也是个剑出必饮血的怪物,白若兰连忙横在他们
之间,好声好气打了个圆场。

  崔冰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自然乐得顺水推舟,绷着脸将剑收了回去,缓缓包
进包袱之中。

  至于西川双剑,恐怕就此又要落下一个笑柄。

  南宫星却还惦记着陈荣方才道歉时所说的话,他眼见人群已散,赶忙快步追
到那两人身后,满脸堆笑打了个招呼,道:「两位,方才你们说错信谗言,才来
质疑我家姑娘的身份,那能否冒昧问一句,你们二人是错信了哪位小人的谗言?」

  陈荣横了陈德一眼,好似在责怪大哥的冒失,抱怨道:「还不是大哥性子太
急,都不知道什么人丢了个字条进来,就当宝贝一样信了。」

  陈德怒道:「你不还是一样当了真,咱们怎么想得到,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
笑?这下倒好,反倒把碧姑娘得罪了个彻底,这几天晚上睡觉,也要小心脑袋了!」

  南宫星连忙笑道:「二位大哥,我家姑娘这种事遇得多了,不会放在心上。
倒是那字条的来路我颇有兴趣。这人不安好心,推二位出来借刀杀人,说不定,
就是在白家惹出这么多祸事的凶手之一,那字条,您二位还没丢掉吧?」

  西川双剑对望一眼,好像也觉得事关重大,陈德嗯了一声,往怀中一摸,掏
出一张泛黄草纸,递给南宫星,道:「就是午后的事,这字条压在装腊肉的盘底,
所以上面有些油腻。我们可不知道是谁偷偷放进来的。」

  南宫星举起那张字条,上面的墨迹已被油渍染的粗浊不清,勉强能认出写的
是这么一句:碧姑娘是冒牌货。

  那字写的歪七扭八,南宫星就是用脚去写也写得更好看些,显然是刻意而为,
他将字条收好,又好言安慰了西川双剑两句,这才回到练武场上。

  向白若兰他们说了字条的事后,每个人都大惑不解,白若兰忍不住问道:
「莫非是碧姑娘的仇家所为?可……可这报复的法子也太莫名其妙了。」

  心里已有了计较,但顾忌崔冰身份不能明说,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其实,
这人的目的倒是并不难猜。」

  「哦?」唐昕好奇的挑高眉毛,问道,「难道你已经有了头绪?」

  「碧姑娘一直都是怕麻烦的人,肯耐着性子等在这里,纯粹是为了将我这同
伴照料的有头有尾,这人挑拨西川双剑来找碧姑娘的事,恐怕只不过是个开始,
最终就是为了让碧姑娘不胜其扰,拂袖而去。」南宫星斟酌着措辞,道,「而碧
姑娘在这儿的同伴只有我一个,碧姑娘若是走了,我就有很大可能也要跟着离去。」

  他向着练武场上散去众人的背影扫了一眼,淡淡道:「看来,已经有人嫌我
这小厮太过碍事了。」

  白若兰先是一愣,跟着倒吸一口凉气,道:「是凶手不想让你在继续追查下
去?那……那他会不会对你下手啊?」

  南宫星苦笑道:「要是对我下手也不是坏事,起码证明咱们目前追逐的方向
并未出错。」

  「呸,」白若兰登时板起面孔,啐道,「有人想要你的命,这还不叫坏事什
么叫坏事!你是来帮我的,要是把你搭进去,我这辈子都要良心不安。唐姐姐…
…要不,要不你也给小星一份解药吧?」

  唐昕微微皱眉,道:「兰妹子,这大搜魂针的解药,可不是街边叫卖的大力
丸呐。我要是再给一份出去,我自己被毒死都没得吃了。」

  南宫星忙道:「这倒不必,我武功低微,想要杀我,恐怕还用不到那大搜魂
针。唐姑娘你还是小心照应着白家千金们就好。」

  「其实,他们把矛头转向我真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南宫星若有所思的笑
道,「不论他们先前计划的如何周详缜密,我插手这件事,他们绝对不可能预料
的到。我是他们无法控制的变数,这可能也是他们急着将我赶走的原因。但他们
越急,露出狐狸尾巴的可能就越大。」

  「别净说大话。」白若兰略显烦躁,不安道,「已经出了这么多条人命,这
可不是说笑。你被狼咬我还能帮你挡一下,你要是被阴阳透骨钉打,我……我可
没那么好的本事再救你一次。你、你要是死了,对得起我手上的疤么?」

  南宫星费尽口舌好言安抚,白若兰才总算是打消了叫来两个剑奴贴身保护他
的念头。

  他虽然暂时不便对白若兰明言,但心里却清楚得很,凶手的确已经有了要把
他这多事的变数赶出别庄的打算,而且早在想要借刀杀人处理掉茗香夫人的时候
就已动手,只是被他出乎意料的御女功夫恰恰躲过,而这次的挑衅,当然不是他
口中所说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只怕是藏身于暗处的凶手,不知何时何处,在崔冰的身上找到
了一些蛛丝马迹,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才会设法唆使西川双剑出头验明。

  这说明已有至少一双眼睛,盯上了崔冰。

  这把货真价实的碧痕能瞒过一时,可未必瞒得过一世。

  念及此处,南宫星不禁又头痛了起来,崔冰虽然依旧绷着脸装的像模像样,
可瞪着他的目光,却分明在说,这把碧痕的事情,他非要有个交代不可。

  到底是直接讲明呢,还是暂且继续隐瞒呢?

  知道这场谈话硬要回避下去,只怕崔冰起了性子当场就把身份揭破,南宫星
找了个借口与白若兰他们先行分开,陪着崔冰回到住处。

  哭成一张大花脸的春妮被他口干舌燥的劝走,周遭才总算是没了旁人。

  崔冰关上房门,喀拉将门闩挂好,跟着双肩一垂,脱力般坐在窗边,留意着
窗外情景,道:「小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方才的事必定把她吓得够呛,南宫星靠过去在她背后轻轻抚摸,柔声道:
「我猜,已经有人在怀疑你的身份了。你好好回想一下,这阵子有没有在谁的面
前露出过什么破绽?」

  崔冰紧咬唇瓣深思半天,气恼道:「哪有什么破绽,你跑了之后把我一个人
丢在这儿,还弄来个啰里啰唆的死丫头,除了在人少的地方闲逛几圈,我都快成
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只要身边有人,我就按你教的法子,提着脚
后跟绷着屁股走路,累的要死,能被什么人看出来?」

  南宫星目光闪动,口中道:「兴许来了什么眼力过人的行家,凑巧见到你也
说不定。你毕竟没有内功底子,轻功也只能说马马虎虎,遇到真正的剑法高手,
多看几眼,看穿也并不太难。」

  「那……那他们知道了我武功低微,是不是就要对我下手了?」崔冰神态焦
急,颇有些你要说是我便立刻溜下山一去不回头的意思。

  南宫星连忙摇了摇头,柔声道:「他们想必也并无十足把握,否则根本不需
要唆使那两个蠢材来出手试探。」

  「我本来以为那两个是你找的帮手,闹了半天压根不是,」崔冰狐疑的盯着
他的手掌,道,「那在酒肆之中,打断那人长剑的人……莫非就是你?」

  这件事上东拉西扯只是徒增崔冰疑惑,南宫星索性点了点头,笑道:「也不
是什么高深的手法,关键还是巧劲。」

  崔冰吐了吐舌尖,一副不信的模样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这话,还
是留着去哄你那傻呵呵的兰姑娘吧,那巧劲换了我,只怕连根筷子也打不断。」
她这才安心少许,软绵绵道,「你武功好就好,看你也不是没良心的人,总不至
于把我丢下不管。」

  「放心,有了今天的事,他们的疑心至少要去了大半,纵使对你仍有恶意,
也要忌惮几分碧姑娘的武功。」南宫星心下盘算,道,「如今白天雄背负着那些
罪名,他们肯定不会贸然动用阴阳透骨钉,你还能狐假虎威一阵,不会有事。」

  崔冰展颜一笑,粉面如花,她款款起身走到南宫星身侧,解下包袱放在桌上,
从中掏出碧痕,突然一把拔了出来,照的屋中寒光四射,气沁肌肤。

  她将碧痕握在手中,对着南宫星连声问道:「这把碧痕,根本不是假货,对
么?这么一把宝剑,为何会在你这儿?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怎么敢把它轻轻松松
就许给了我?碧姑娘武功那么厉害,你就不怕她来杀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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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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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串问话开头还是气势十足的质问,问到最后一句,却禁不住漏出了满心
担忧,崔冰把碧痕回鞘,咣当一下丢在桌上,也不等南宫星回答,便道:「这么
贵重的宝剑,我可要不起,你……你拿去赶紧还给碧姑娘,说不定……人家还能
饶你一条小命。」

  南宫星看她星眸微润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一暖,握着她的小手拉她一起坐
下,柔声道:「你放心,这把剑不是我偷回来的。你想当天下第一女飞贼,也不
能看谁都妙手空空不是。再者说,碧姑娘这么高的功夫,她不点头,我拿的到这
把宝剑么?」

  崔冰鼻头都有些发红,狐疑的侧目看他一眼,疑道:「那她的剑怎么会在你
这儿?这把剑都成了她的标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了你。你……你还把它许
给我当报酬。」

  南宫星笑道:「既然你也知道,她有个这么显眼的标志,那她恰好不打算再
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时候,自然就不想再带着这么个累赘。」

  他轻轻抚着她的手背,道:「不管怎么贵重的东西,既是死物,便总有个价
码,碧姑娘不再需要这个累赘,又恰好需要一大笔盘缠,我这人别的不多,只有
银子是扔也扔不完,看这把剑说不定对我有用,就买下咯。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显然对这说辞半信半疑,崔冰皱眉道:「你这人嘴里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
假,花了大笔银子买了碧痕,拿来给我让我装成碧姑娘,那你怎么不叫碧姑娘本
人来帮你的忙?她武功那么厉害,说不定连这儿的案子也一早破了。」

  南宫星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抬手在她俏挺鼻梁上刮了一下,学着她的口气道:
「你这人脑袋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笨,碧姑娘连碧痕都卖给了我,肯定是有什么急
事要办,哪来的空闲和我一道来参加个与她毫无干系的婚礼。」

  崔冰哼了一声,依旧是将信将疑,嘟囔道:「你倒是真大方,就为这么点小
事,就给我当了报酬。」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突的扭身过来,瞪
着他道,「你、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要赖帐?」

  「赖账?」

  「你许给我的报酬高的不合常理,这种情形,分明是要赖帐么!」仿佛找到
了最合理的推断,崔冰杏目圆瞪,死盯着南宫星道。

  看她红唇微撅娇艳欲滴颇为诱人,南宫星笑嘻嘻的抬手在她嘴上轻吻般点了
一下,道:「我这种挥金如土的败家子,遇到喜欢的姑娘,烽火戏诸侯的事也干
得出来,何况只是一把我用不上的剑,就算碧姑娘不卖,哪天你看上了,我也非
用尽手段给你弄来不可。千金一笑,我可是觉得非常值得。」

  这一大串话里别的她听得似懂非懂,喜欢的姑娘五个字她可是听得分外清楚,
双颊一阵火热,登时羞得扭过头去,啐道:「你这人就没个正经时候,又来逗我。
也、也不怕你家那位兰姑娘翻了醋坛子。」

  南宫星凑近她颈窝深深一嗅,笑道:「奇哉怪也,醋坛子还没翻,怎么闻到
了好大酸味。」

  崔冰被他热气一呵,禁不住缩了缩脖子,顶着一张大红脸慌忙起身绕去屏风
后面坐下,轻喘道:「可别再逗我了,那啰里啰唆的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
来,为此漏了馅,可不能赖我。」

  南宫星也知道确实不是亲热的时候,便坐在原处道:「好好好,不赖你,都
赖我这小色鬼定力不足,一见你就把持不住。」

  崔冰羞得不知如何回应,索性闭口不答,沉默片刻,才犹疑道:「小星,这
……这碧痕,你当真会给我?」

  知道她自幼便没经历过几件好事,心中多疑实在再正常不过,南宫星也不着
恼,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不信,我明日便找个凿子,往剑
柄上给你刻个名字出来,如何?」

  崔冰忙道:「不要不要,那、那我先跟你知会一声,这把剑……我将来想要
还给碧姑娘。你可不要生我的气。」

  南宫星道:「随你高兴。这把剑既然许给了你,你如何处置都是你自己的事,
不必特意告诉我一声。」

  「那怎么行,」崔冰声若蚊鸣,轻轻道,「说不定到了那时……我连人都已
是你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也要你点头我才能送人不是。」

  她还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拘谨的要命,南宫星忍住笑意,道:「好,那我
提前准了,你的东西,你高兴送谁就送谁。」

  他转念一想,问道:「不过我倒是很纳闷,你和那碧姑娘连面也未曾见过,
这么一把值钱的宝剑,干嘛一心想着要送还给她?」

  崔冰默然不语,片刻后才道:「因为她做了我想做却做不成的事。这把剑在
她手里,她才能去杀掉更多的恶人。」

  碧姑娘最轰动的事迹,便是手刃了东南三州七十一家青楼主人,放走被逼入
火坑的私娼无数,一时间就连乐坊官妓的司主都人人自危,整日如惊弓之鸟。

  那自幼就被卖入青楼险些沦落到倚门卖笑的崔冰,会对碧姑娘心生崇敬也是
理所当然,再加上她这一路假扮过来,无形之中会生出设身处地之心,即便素昧
平生,也会不知不觉亲近许多。

  知道她必定已有了心愿,南宫星笑道:「好,那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等白家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保证带你去见碧姑娘。」

  「你……你能带我见她?」

  「我既然能买来这把剑,自然就能见得到她。」南宫星道,「和带你去见如
意楼的那件事一并办了就是。不过她人往西北去了,以她的武功,可能需要在那
边耽搁一阵,算上往返路途,你们见面怎么也要两三个月之后了。」

  崔冰从屏风后起身走了出来,满面迷惑的望着他,缓缓问道:「小星……你
到底是什么人?」

  南宫星笑着走到她身边,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一寸寸凑近她嫣红樱唇。

  她并未躲避,只是半垂着眼帘迷蒙的望着他。

  他在那唇上心满意足的品尝一番,才附在她耳边,轻笑道:「我不是说过了,
我就是个贪花好色的败家子。」

  这答案显然让崔冰颇为不满,于是他的肋下被结结实实的拧了一把,不过唇
上余香犹在,这点小小代价不值一提。

  两人浅浅温存一阵,看时候已经不早,再加上春妮在外面都是第三次叫门,
崔冰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开。

  将思绪从温香软玉中抽出,南宫星一边迈开步子,一边整理着纷乱无章的线
头,现下的情形,他知道的恐怕比白家的大部分人还要多些,只是无奈他需要询
问的人个个都有嫌疑,即使得了回答也未必可信,真是举步维艰。

  实在不行,就只好通过白若兰去与白天武父子认真商谈一下。但他不便表明
真实的身份来意,只怕对方也未必肯像白若兰这样傻呵呵的一信到底。

  经过外院,峨嵋的女侠这会儿倒是没再守在屋门,把守通路的女弟子也已撤
走,看来白天雄认罪终究还是让别庄里的人安心了不少,只是白天武为了保险起
见,暂时还未允许贺客们下山离开。

  不过既然阴阳透骨钉还未找到,肯冒险下山的人本也没有几个。

  与白若兰约好了在她们年轻姑娘的住处碰面,南宫星才走到半路,一个小小
的身影就从前面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席间谈笑之时,他就已把白家那些女儿的姓名模样大致记住,一眼望去,那
少女肤色微黑,身形矮小,五官与白天勇有几分神似,相貌只能说平平无奇,是
白天勇的女儿白念洁。

  这姑娘年纪尚小,武功更是堪堪入门而已,一路跑来,也像寻常女子一样上
气不接下气,喘息道:「小星哥哥,兰姐姐叫我来找你,让你……去禁闭室外面
跟她回合。她从三伯那里要了个什么手令,说是只等着你了。」

  真是急性子,这便等不及了么,南宫星心中苦笑,连忙点了点头,道:「你
歇口气赶快回去,我这就去找你姐姐。」

  他脚下自然比白念洁要快的多,转眼就已到了禁闭室外,白若兰果然正在这
儿等着,唐昕依旧跟在一边,想来是把留在住处的白家千金们甩给了她某位兄长
照顾。

  白若兰见他过来,立刻转身往里走去,道:「你可算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
该问什么。」

  四大剑奴应该是已见过手令,让在两边,其中一个上去将房门打开。

  屋内颇暗,只有一扇透气小窗,不过两条胳膊那般宽窄,连钻过个七八岁的
娃娃都有些困难,除了一个马桶放在屋角,里面便再无他物,到真是个适合静心
反省的地方。

  白天雄被捆的像个粽子一样,盘腿坐在屋角,听见门响,紧闭的双眼也并未
打开,整个人好似变做了石头,八风不动。

  白若兰看了南宫星一眼,点了点头,上前道:「二伯,是我,兰儿。」看白
天雄连睫毛也没颤一下,她又道,「我的好朋友小星,你见过的,他陪我一起去
那……那若麟住的小院看了看,我们都觉得,这些事其实并不是你干的,对么?」

  白天雄仍旧一动不动,如不是身体还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真要怀疑他是不
是还活着。

  南宫星拍了拍白若兰肩头,走到白天雄身前蹲下,道:「白二爷,石屋里的
情形我已看过,若麟兄当晚的确是死里逃生,两根大搜魂针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这么多罪名你都认了,为何没招出自己这桩大义灭亲的好事呢?」

  白天雄面颊上的肌肉骤然一阵紧绷,但他反而抿紧了嘴巴,一副不会再说一
字的样子。

  看来这人的确极为顽固,南宫星皱了皱眉,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是与何人
做了什么交易,但我必须得说,那人十有八九是在骗你。看那两根大搜魂针,就
知道下手之人丝毫没有留情,一心想要白若麟的性命。」

  「但白若麟逃到了山里,他究竟还有几分神智,想必凶手也没什么把握,那
他要想杀白若麟,就只有两条路可走。」南宫星盯着白天雄的神情,道,「第一
条路,自然就是混在搜山的白家弟子之中,或者伺机下手,或者等着将白若麟捉
回来之后再另觅机会。可这条路却极不可靠,能不能捉住,捉住之后还有没有机
会下手,都不是有十足把握的事。」

  「所以要是我来想办法,我就会选第二条路。」他语速又放慢少许,仿佛怕
白天雄听不清楚一样道,「想办法让白若麟身边最重要的人陷入困境。他既然能
够逃跑,可见一来早早就有人给他锯开了镣铐,二来,他的疯病也多半好转了许
多。只要他神智还有一分清楚,就必定会想知道白家的情形,那只要让他的亲人
陷入危机之中,被他得到消息之后,岂不是就可以守株待兔?若是运气好些,说
不定他现身之后,就会被四大剑奴等高手直接杀掉,连自己的手都不必再脏。」

  白天雄眉毛一抬,霍然睁开双目,盯着南宫星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有了回
应。

  可他说的却是:「他死,也是他的报应。」

  报应二字咬的极重,就像是多年背负的压力都集中在这简简单单的一个词上
一样。

  「这……」南宫星没想到会有此一句,心中连转了数个念头,口中忙道,
「就算该他的报应,难道旁人也该陪着枉死么?你一肩扛下所有罪过,让真凶逍
遥法外,那些因此而死的人,岂不是死不瞑目?」

  白天雄不再开口,连睁开的双眼都缓缓重新闭上。

  报应,报应……为何短短半天之间,白天雄就将此前还一口否认的罪名全部
认下?

  要说报应,无非就是当年因白若麟受害的那七名女子,两名丫头远嫁他乡,
纵有怨气也早已无人关心,三名侧室倒有可能在白天英白天武心中留下一笔,但
白天雄整日与兄弟相处,不会直至今日才大感愧疚。白思梅死状虽然令人生疑,
但从白天雄自白时的发言来看,即便是她死而复生,白天雄也未必会愧疚至此,
怕是反而会对当年的事穷追不舍,来还儿子一个清白。

  那剩下的岂不是只有……

  南宫星眼前一亮,将心一横,突道:「白二爷,你是不是遇到了穆紫裳!」

  白天雄周身一震,双目微开,精光四射的看了他一眼,却仍是不肯开口。

  不过这反应就已足够,南宫星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是不中亦不远,但就他所
知道的一些白家并不知道的事,他还敢更大胆的猜测下去,「你一定并未见到穆
紫裳本人,让你不得不信的,只是你能认出的物件,就像那身喜服一样。」

  白天雄双目圆睁,终于忍不住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无疑等于承认。

  白若兰心中顿时对这位好友有多佩服了七分,她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插不进
话,只得大气也不敢出的站在一旁,不住偷偷打量。

  南宫星不禁叹道:「白二爷也算是老江湖了,这种小伎俩,也能将你骗到么?
信物这种东西,若是需要,我随时可以变出十七八个,还保管不会重样。」

  白天雄冷哼一声,道:「你就算变出十七八个,也骗不到我,冒充一个人,
可不是弄把剑穿身行头就能做数的。」

  这话中已隐隐透着威胁之意,分明是在告诉南宫星,崔冰的武功如何他早就
看破。

  南宫星略一思量,不见到人而能识别身份除了信物之外,靠的无非是手书字
迹之类,「难不成,那位穆姑娘还写了封亲笔书信给你?」

  白天雄低下头去,缓缓道:「我已说了太多,你不要再问了。这些事都是我
一人所为,冯大人到了,我也是这个说法,将我缉拿归案,秋后问斩,我也绝无
二话。至于我那逆子,你们肯高抬贵手饶他一命,我感激不尽,你们非要清理门
户,我也只能说是替天行道,报应不爽。能保得白家上下平安无事,我死不足惜。」

  他替天行道这四字咬的颇为生硬,前后语气,也透着一股远胜过愧疚的悲凉
之意,南宫星心中一动,突然上前一步蹲下身去,探手伸入白天雄怀中,口中道:
「对不住,晚辈得罪了。」

  白天雄勃然大怒,喝道:「你做什么!若兰!还不快来拉开你这朋友!」

  白若兰一怔,踌躇着正要上前,却被唐昕一把拉住,扯在原地。

  江湖人的外衣中衣乃至亵衣里外,都常会做出许多暗袋,南宫星对此了如指
掌,摸索一番,总算从绑的死紧的绳索缝隙中掏出一张白纸。

  那张纸显然曾被攥成一团,此时虽叠的四四方方,却仍留着许多折痕。

  南宫星对白天雄杀气四溢的眼神视而不见,径自走到门口,借着外面亮光,
将纸张展开,飞快的扫视一遍,口中问道:「这的确是穆紫裳的笔迹么?」

  白若兰忍不住也凑了过去,探头一起看了一遍,匆匆读罢,当真是心惊胆战,
虽只是将当年所受屈辱草草陈述,但字里行间透着深不见底的怨恨,简直字字如
血,控诉着满腔愤懑。

  白若兰花容失色,惊道:「难道……真的是穆师姐回来了?可……可咱们就
算有对不住穆师姐的地方,二伯你也不至于这样吧?难道不能与她心平气和的坐
下谈谈么?」

  南宫星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那张白纸举高,道:「兰姑娘,这张纸的关键并
不在上面写的那些字,而是这里。」

  他的手指指着本该是落款的地方,那里并没写着穆紫裳的名字,反而印着一
方颇为古朴的四字红章。

  「这……这字都是什么啊?什么天……我怎么剩下三个都不认识?」白若兰
瞪了半晌,也没认出那四个古怪的汉字写的是什么。

  别说是自小习武的女子,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是针线女红先过琴棋书画,
能学会简单的日常读写已不容易,哪里认得这种古意盎然的字体。

  反倒是唐昕眼光较为锐利,将第二排的头字认了出来,「这好像是个行字。」

  跟着两女都是恍然大悟,齐声道:「替天行道!」

  南宫星点了点头,肃容道:「恐怕这四个字,才是白二爷骤然变了态度的原
因吧。」

  白天雄额上已有冷汗涔涔而下,他压低声音,怒道:「快给我拿回来,这东
西绝不可给旁人看到,你……你要害的暮剑阁就此覆灭么!」

  这语气可以说是极重,白若兰着实被吓了一跳,扭身望着二伯,不解道:
「二伯,这……这四个字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白天雄低喝道:「你们这种毛孩懂什么!就此停手,此事和你们无关,不要
平白惹祸上身!」

  南宫星一声冷笑,抬手将屋门关上,转身走回到白天雄身前,蹲下身子与他
平视,淡淡道:「我还道白二爷是对什么人心中有愧才一心求死保全白若麟一条
性命,倒没想到,原来竟牵扯上了天道。先不说是不是穆紫裳,写这封信的人,
倒还真是找了个好厉害的靠山呐。」

  他这话说罢,白若兰仍是似懂非懂,唐昕的脸上却霎时变了颜色,颤声道:
「小星,你说的……难道是当年的那个天道?他们……他们重出江湖的传言,难
道竟是真的?」

  距今约莫五十年前的时候,武林正派最大的对手神龙道在一场惨烈血战中落
败,毕其功于一役的正道同盟一口气将其逐往西北关外荒无人烟的大漠之中,被
盘踞关口近百年的万凰宫隔绝于外不得复归。

  那一战前,正派盟主慕容悲以替天行道的暗记将已成一盘散沙的武林门派中
的关键人物秘密联合起来,自称天道,成为一支隐藏在所有门派之下的暗流,据
传动手之前,就连神龙道中也已发展出天道的成员,里应外合,才会如此顺利的
得手。

  那便是天道最早的雏形。

  那一战之后,名门大派元气大伤,以慕容氏为首的四大世家逐渐接管江湖事
务,六大剑派也一跃而起,以少林武当为代表的传统正道领袖在不到十年的光景
中迅速没落,虽有天道从中作梗的传言流出,却始终未得证实。

  那段短暂的平和无波的光阴里,江湖门派的影响力迅速的扩大,势力所及,
公门、商家乃至樵耕渔户,无所不有,民谣中甚至有了「仗剑江湖游,自不觅封
侯」的说法。

  盛极必衰,武林也自然不能幸免。

  不知何时,一批性情古怪的高手悄无声息的集结在一起,开始出手遏止江湖
豪杰的多余影响。他们盘踞的地方自称天狼山,那批亦正亦邪的高手,自称狼魂。

  由摩擦到冲突,由冲突变为血战。武人本就好斗,矛盾演化为你死我活的局
面,本就不可避免。

  无奈狼魂高手人数虽少,武功却高深莫测,此后数年之中,始终是这些江湖
大派所受损失更多。而狼魂不过折损了三四人而已。

  于是天道再一次于暗处活动起来。

  短短数年之后,血战天狼山一役突如其来的发生,四大世家六大剑派中的精
锐成为了此次的主导,而天狼山的抵抗,却出乎意料的孱弱不堪。

  这是天道第二次出现在江湖,恍如流星一闪而过,却带走了天狼山上数十个
绝顶高手的游魂。

  此后的安宁,一直持续到距今二十多年前的某日。

  江湖上不断有名动一方的豪杰莫名殒命,就连四大世家六大剑派也不能幸免,
被害者的身份上至一方家主,下至闲云野鹤,共通之处,便是年纪大都已经不小,
且与当年的天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次年,亮出獠牙却将身体藏于黑暗之中的狼魂浮出水面,那些年轻人不知从
何得到了当年天狼山的武功,以更加隐秘更加团结的势态展开复仇。

  同年年底,四大世家中的萧家当主被偷袭而死,其女萧落华以北堂无心之名
复组天道,这个原本松散的临时组织,就在她的手上成为了隐隐凌驾于各门各派
之上的复杂势力。

  直至狼魂中数人身份曝光,正面血战即将来临之前,江湖中已有传言,四大
世家六大剑派,皆已成为天道操纵的傀儡。

  此即为天道鼎盛之时。

  之后,便有了一场持续数年的争斗,武林人士伤亡不计其数,四大世家三家
先后遭劫,剩下唐门硕果仅存,六大剑派也皆成了风中残烛,人心惶惶苟延残喘。
而在牺牲了如此巨大代价之后,那一代的狼魂明面上的人物也已死伤近半,领袖
人物之一,身负蛮夷血统的纳兰暮也在一场决斗中与公门第一高手谭凌山同归于
尽。

  一些对两方都有所忌惮的旁观者,便在此时蠢蠢欲动。

  于是一直试图化解这场江湖劫难的谢清风、谢烟雨兄妹,终于以清风烟雨楼
的名义正式插手。

  不久之后,萧落华亲手埋葬了北堂无心这个名字,与狼魂当时的领袖风绝尘
立下三掌之约,人心惶惶的江湖乱世,总算是暂且告一段落,关于天道几十年来
的秘密,也在此后公诸于世。

  狼魂隐遁,天道匿踪,许多原本并无出头之日的门派借此良机,抢占成为武
林新贵,如暮剑阁这样广收弟子,雄踞一方。

  即便是近几年出现了有关如意楼的种种传言,武林大势依旧是欣欣向荣,平
和稳定。而从去年年底开始,江湖上突然有了新的流言,称当年萧落华虽打算将
天道彻底解散,但那样一个复杂的组织已如成年猛虎,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从下
手,断掉的只不过是许多支线之间的联系渠道,让这只猛虎伤了筋络,一时间无
法行动罢了。如今天道已有了新的主人,正于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卷土重来。

  最新的流言白若兰并不知道,那替天行道的暗记她也没怎么听过,可她好歹
也是名门大派之后,再怎么不关心江湖传言,天道狼魂之间的多年纷争她也有所
耳闻。

  在心里好生消化了一下唐昕的话,她才惊呼道:「难道是当年那个天道?这
……这怎么可能?」

  南宫星笑道:「江湖中的事,哪有什么不可能。萧落华前辈一言九鼎,不代
表剩下的人也会甘心蛰伏,天道恐怕本就并未死透,只是既没了富甲一方的萧家
作为后盾,也没了思虑缜密的萧落华作为中枢头脑,不得不沉寂下来罢了。」

  他起身望着手上那张纸,淡淡道:「而只要有个既有银子又有头脑的人寻找
到合适的机会,天道重新运转起来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白二爷,这其中牵涉
的,只怕不光是令郎走火入魔一件事这么简单吧?」

  白天雄面颊上的肌肉不住跳动,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就我所知,天道
今年年初就已悄悄来过使者,只是三弟好像什么也没答应,闹得不太愉快。我…
…我却没想到,穆紫裳……竟然已成了天道中人。我若是不给她个交代,只怕白
家上下都难逃一劫。」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微微摇头道:「你们年纪小,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事,
萧落华其实自己也清楚得很,她一手壮大的天道,到最后根本就已成了一只拼命
吞噬江湖门派的怪兽!不然你以为她为何会在隐居遁世之前将天道的秘密公诸于
众,不惜害的诸多正道首脑声名狼藉?」

  白若兰不解道:「二伯,咱们白家不说武功如何高强,至少在江湖中也算有
些人脉,你为何要怕成这样?」

  白天雄冷哼一声,抬头道:「你根本不懂,天道的手段一贯是隐密不宣的暗
地笼络,你与其对抗的时候,甚至分不清究竟身边有谁会突然捅你一刀。他若要
来对付我,那在我身边,立刻就找不到几个可以相信的人。」

  他在三人面上扫视一圈,冷冷道:「比如此时此刻,若兰我还可以相信十之
八九,而你们两个,一个唐门弟子,一个恰好复姓南宫,说你们就是天道中人,
可不是绝无可能。」

  「互相猜忌的心思,的确是最合适的武器,」南宫星挺直身子,苦笑道,
「我总算明白,你为何不肯开口了。你必定是在怀疑,你另外四位兄弟中,已有
人入了天道。」

  白天雄咬牙道:「这是我白家的劫数,李秀儿的事多半惹来了如意楼,连新
娘子也丢的不声不响,若麟造的孽又惹来了天道,若是没个交代还不知要死多少
人。如意楼的事我无能为力,但天道这边,兴许我们父子的命,总能让穆紫裳她
高抬贵手吧。」

  该知道的已差不多全都知道,南宫星把那张纸收进自己怀中,走到门边,侧
身道:「白二爷,天道若真的在白家下了一番功夫,你难道以为他们只是来为当
年屈死的女子替天行道便会罢休么?什么人信得过,等你不再如此慌张的时候,
心里自然有数,晚辈不再多费唇舌。这张证据还有些蹊跷之处,抱歉暂且不能还
你。告辞。」

  白天雄抬头看着他们三人,沉声道:「你非要拿去,我也拦你不住。我只奉
劝你们三个小辈一句,对方若没有十足把握可信,天道的信息绝不可随意告知他
人。否则若是害了白家一家老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南宫星并未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门外已是夕阳垂暮,奇峰突起刺入一片如火云海之中,山林起伏一线恍若镀
上一层金箔,壮阔苍穹无边气象,仿佛都聚于日落之处,正是断霞峰景致最美的
时刻。

  但每一个看到这景致的人也都知道,这壮丽的画卷,不久便会化成一片深不
见底的夜幕,仅余万点繁星一泓水月,冷冷俯瞰苍生。

  南宫星本还有些话想要问问白若兰,但看她心神不宁,加上天色已晚,也就
按下不提,只说些闲话帮身边两个姑娘略略调适心绪。

  无奈心头骤然多了如意楼与天道两片厚重阴云,再怎么打趣逗闷,白若兰仍
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以她的性子,这些事情瞒着旁人还算容易,可要是见了
她的兄长爹爹,只怕立刻便会竹筒倒豆子一样倾诉个底朝天。

  回头想想,这种牵涉到暮剑阁安危存亡的要紧事,的确也不该让阁主与继承
人都蒙在鼓里,经白若兰之口让他们早做提防,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南宫星知道这种事有他在旁反而不便,不如早些分开,看白若兰的神情,再
晚点去找父亲只怕都会憋出病来。

  再说他这边也有要紧事要处理,将白若兰唐昕送回住处,匆匆用了顿便饭之
后,就找了个借口早早告辞。

  他要静下心来仔细研究的,正是那张据称出自穆紫裳手笔的纸。

  这趟出门,顺道要办的事大都比较轻松,而恰恰是和这穆紫裳有关的一件根
本是毫无头绪,他险些索性跑去询问白天英,现下看来,果然不该操之过急。

  这名字竟真的随着尘封往事一道浮了出来。

  他拨亮灯火,将纸张铺开,甩开天道印记不管,将穆紫裳写下的笔迹逐字逐
句凝神细看,在心中反复推敲琢磨。

  果然,心头那丝异样的感触越读越是清晰,他盯着其中几处极为生硬的笔迹,
冥思苦想,试图捉住脑中飘忽不定的那一点光芒。

  可作为一篇受害者的血泪控诉,纵然有些文法不太通顺,好像也并不奇怪,
更何况这也不是出自什么饱学之士,不过是个满腔怨恨的年轻女子而已。

  莫非想偏了方向?南宫星将纸收好,坐到床上闭目打坐,靠着练功时的心澄
神明暂且休息一下疲累的思绪。

  他最重要的师父教过他,一件事想不出的时候,换个时候再去考虑,说不定
便能得到新的收获。

  执着一念,反倒会钻进死胡同中。

  自从与白若兰在蔽日山中的几日经历之后,他总算放下了心底对武学的排斥,
枯燥无味的练功,也被生性好玩的他琢磨出些许乐趣,沉浸于内功周天往复之中,
不知不觉就已是夜半中宵。

  往常夜深人静,身边女伴心神俱醉沉沉睡去之后,正是他思绪最为活络之时,
他抖擞精神,刚掏出那张纸来,还没铺在桌上,却听到门外院中传来一串极轻的
脚步声,飞快由远及近。

  这会儿能是谁?他微一皱眉,先将纸张叠好收回怀里,屏息静气坐到桌边,
力运双掌凝神等待。

  来意好坏,光看敲不敲门也能知道个大概。

  那人竟真的没有敲门,而是沿着院墙一路溜了个圈,绕到了屋后窗外,跟着
梆梆敲了两下窗棂。

  听那急促不稳的气息也已猜出是谁,南宫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崔姑娘,
你这会儿偷偷摸摸来敲我的窗户做什么?」

  不料外面崔冰回应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恐惧,好似微风拂铃微微发颤,小声道:
「刚才,有人……在我屋外偷偷看我。」

  第14章:春来冰河开南宫星闻言一惊,忙打开窗户先放崔冰进来,柔声问
道:「怎么发现的?你看到是什么人了么?」

  崔冰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一边心有余悸的瞄了一眼来路,一边调整着纷乱
气息道:「我本来都休息了,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我
从屏风后面探头看了一眼,哪知道……哪知道看到一双眼睛一下闪了过去。」

  「我吓了一跳,穿好衣服拿着剑摸到窗边,扒着缝往外一看,结果……结果
竟然还不止一个人在外面,」她紧紧抓着南宫星的胳膊,道,「光我看到,就有
两个人在动手,一个穿着一身黑,上身看着很壮,另一个高高瘦瘦,嘴巴里发出
的声音稀里糊涂的,但动静不大。他俩好像都怕惹来别人,越打声音越小,打着
打着,那穿黑衣服的就飞过墙头跑了,瘦高个也飞着追了过去。」

  「后来呢?」南宫星扶着崔冰坐下,倒了一杯热水让她捧在满是冷汗的掌心,
问道。

  「后来我心里越想越后怕,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气闷得慌,就把屏风拉开了
些,哪知道……哪知道月亮明晃晃照着窗户那里,有个影子忽的闪了过去,分明
就是已经偷偷看了我半天的样子。」崔冰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略带歉意的说道,
「我实在怕得不行,就……就冒险溜出来了,床上卷着被子,不进屋看应该看不
出来,我绕了好几圈才过来你这儿,应该……应该没被人盯梢吧。」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你只管安心在这儿休息,我去看看有没有人追着你
过来。」说罢,他从崔冰进来的窗口轻轻一跃钻了出去,足尖在窗台一点,身形
好似风卷柳絮倒飘而上,无声无息的落在房顶。

  到了无人之处,他的轻功更不再须收敛,身法一展,霎时间已将这件卧房方
圆数十丈内的隐秘暗处蹚了一边,人没发现一个,野猫倒是惊跑了两只。

  他不敢怠慢托大,索性提了一口长气,将搜索范围又扩了一圈,连白若兰住
处的房前屋后也顺势远远扫了一遍,的确没发现什么可疑身影,这才吁了口气,
原路返回。

  回到屋中关好门窗,崔冰手中那杯热水已经喝了大半下肚,人也安定了不少,
背后那不敢离身的包袱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她满眼好奇的看向南宫星,问道:
「小星,你刚才那是什么功夫?怎么好象鬼一样的飘上去了?」

  南宫星勾了勾唇角,只道:「就是打小上房上的多了,手脚快些,你没看清
楚而已。好了,你大可以放心了,外面没人盯着你,知道你在这儿的,只有咱俩。」

  崔冰轻轻拍着胸口,道:「有你在这儿,有人盯着我也不那么怕了。反正你
是幕后主使,真有坏蛋想找麻烦,也不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南宫星笑道:「这会儿不怕有什么用,你总要回去的啊,我可不敢去你住的
地方给你壮胆,万一被峨嵋女侠发现,只怕当场就把我当成下流淫魔砍成一段一
段。」

  崔冰眼珠一转,将水杯往桌上一放,绕到床边打量了一下,满意道:「这床
看上去虽没我那边那张那么舒服,但睡几个晚上,也不算将就。等公鸡打鸣的时
候我再回去,不就安全的多了。」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道:「守着我这么个坏蛋,你还觉得安全的多么?」

  崔冰脸上一红,哼了一声道:「亲也被你亲了,摸也被你摸了,连屁股都被
你打过,我还有什么好怕。再说,你……你就算再下流,也……也不会强要欺负
我。世上的坏蛋要都如你一般,我不管睡在那儿也用不着害怕。」

  「停停停,高帽子可莫要再戴了,」南宫星笑嘻嘻的站起来,走到床边到,
「你再怎么把我往君子的方向推,我也不肯放着美人不抱去睡地板。你要真不想
走,就把衣扣腰带都绑结实点,靠里躺躺跟我挤挤,把被子千万裹紧些,免得我
把持不住兽性大发。那可就悔之晚矣。」

  崔冰抿唇一笑,抬脚脱掉靴子,将裹足紧了一紧,外衣长裙都不敢除去,就
这么坐在床上一转一滚,翻到靠墙内里躺下,足尖一勾一挑,将被子蒙得结结实
实,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道:「你才要千万小心,要是一个把持不住把我的本
金贪了,我就此赖上你,你可要大大的亏本。」

  南宫星哈哈一笑,侧身一躺横在床边,足跟一勾屏风,将两人彻底挡住,道:
「能换你这么个伶俐可爱的姑娘跟在身边,出什么也谈不上亏本。」

  「我可一点都不伶俐,」崔冰侧头望着他,突道,「你看我苦思冥想到现在,
也没想明白,那把碧痕,我怎么就突然把它拔出来了呢?」

  南宫星笑道:「这把剑碧姑娘用了好些年,再怎么说,也不能是把拔不出来
的样子货吧?」

  「你就会跟我装傻,」崔冰哼了一声,从被窝里抽一条胳膊出来拍了他一巴
掌,道,「碧痕那机关普通人哪里知道,我被逼着拔剑的时候冷汗把衣服都溻透
了,你偏偏还一副胸有成竹的德性,好像我就一定能拔出来似的。我要是试不出
来那个机关,看你怎么收场。」

  南宫星笑嘻嘻的抓过她的手指亲了一口,道:「你和那把剑有缘啊,你不是
第一眼见到就看上它了么,还跟我说好像在哪儿见过,可见你和这把剑是心有灵
犀一点通,到了紧要关头,一定能拔出来的。」

  「胡说八道。」崔冰含嗔带怒的瞥了他一眼,道,「你肯定还有救场的法子,
就是整天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肯跟人家说。」

  南宫星只是笑道:「在江湖上办事,武功越低,知道的就该越少,知道的事
情多了,可未必是件好事。」

  「老气横秋,」崔冰抿了抿嘴,道,「跟个三四十岁的大叔大爷一样,亏你
还长的那么小,说是我弟弟都有人信。」

  南宫星笑道:「要真是你弟弟,这年纪可不敢跟你这么躺在一起。」

  这床铺本就不大,一人躺下绰绰有余,两人共卧,能将脸面拉开半尺相隔已
是不易,纵使灯烛昏暗,开口说话便有气息轻抚过来,登时便平添三分暧昧。更
何况说这话时,他的口唇已不知不觉近在咫尺,仿佛随时都可能亲吻上来。

  被他的话略略提醒,崔冰这才发觉两人离得实在太近,小嘴一张忙往后仰头
躲开,她本就已经半贴在墙上,这一下退得急了,当的一声后脑撞在墙上,直撞
得她眼前发花,哎呀一声疼的险些流下泪来。

  南宫星忍住笑意,将她搂过怀中,掌心铺了一层内息,放在她脑后轻轻揉动,
道:「话说的好好的,我又没说要你今晚就付了本钱,干嘛急匆匆撞墙明志。」

  崔冰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嗔道:「谁撞墙明志了,还不是你偷偷摸摸凑得这
么近,吓人家一跳。呜……撞得好疼。」

  南宫星忍不住笑道:「你大半夜自己跑来,自己跳上了床,我只不过离你近
些,你至于吓一跳么。我明明把丑话可都早早说在前头了的。」

  崔冰把头一顶埋进他怀里,闷声道:「不怪你。是我……我有时候控制不住。
别看我之前才说过怕你赖账,其实……到最后真有可能赖账的,反倒是我。」

  他扶着崔冰后脑以防她再突然后窜,柔声道:「真打算赖账,可不会提前给
对方打招呼。」

  崔冰咬了咬牙,犹豫片刻,还是道:「你不懂。我……我怕到了该付帐的时
候,我一样控制不住。」

  应该是想起了什么极不愉快的记忆,她的口气变得极为不安,「能贴着男人
胸膛这种事,以前我可是想也不敢想。我……我是很想托你帮忙,才把这唯一能
许的也许给了你,可……可你对我确实不错,我……我不想骗你。其实……」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慌促,连话音也在微微发颤,「其实我只要想到男女间的
那回事,就……就吓的想吐。当真……到了最后关头,我、我一定会害怕的要死,
小星,我不想赖你的帐,我信你一定能帮我,要不……要不你去拿根绳子,现在
把我绑起来,就……就这么要了我吧。记得……堵上我的嘴,不然,一定会让人
听到惨叫的。」

  她越说脸色越差,到最后冷汗满额,连唇瓣都有些发白。

  崔冰自小被卖进火坑,即使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救走,必定也遭逢过不少噩梦
般的经历,看来她倒是早早就想着交易完成后的事,反倒把自己绕进了牛角尖里,
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他。

  「你在发什么傻,」南宫星微微皱眉,在她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掌,道,
「这种两情相悦的喜事,我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用绳子把你绑住才行的地步,而
且我就算要堵住你的嘴,也绝不能是为了惨叫。你在这不该犯蠢得地方,还真是
蠢得气人。」

  他抬手抚着她汗湿面颊,柔声道:「而且离我带你去如意楼的时候还早,你
不用这么急着清帐,偶尔给我点定金,我就满意得很了。」

  崔冰默然半晌,才道:「可……可我心里着急的很。」

  「你急什么?」

  「你武功好,人又聪明,江湖经验比我多得多,路子杂,人脉广,还……还
那么有钱,」崔冰委屈道,「等你在江湖随便走动一阵,不知多少美貌侠女要扒
着窗户往你房里跳,我……我本来就拿了你一堆东西,还要求你帮忙,除了装个
样子,什么也帮不到你,这……这交易怎么看,也是我赚了大便宜。我毛贼一个,
这身子……也不值几十两银子,还不如早早给了你,我……我也多少心安理得一
些。将来……你就算想不起我来,我也算是和你清了帐,不欠你什么。」

  没想到她肚里的肠子弯弯绕绕竟有这么多道,南宫星眉心紧锁,突然翻身坐
起,一把把她抱上膝盖,面朝下按住,抬手一巴掌甩下,啪的清脆一响,扇在她
翘起香臀之上。

  这一掌不带丝毫安抚真气,还是他头一次真真切切的纯粹在打屁股。

  崔冰被打得有些发懵,还没回神,转眼又是两巴掌下来,打得臀尖火辣辣一
阵刺痛,疼的她呜唔一声哼了出来,不解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南宫星也不回答,又是两掌打完,才道:「我早跟你说过,既然是我看上的
人,就不许如此轻贱自己。宝剑我给你,你想要的宝贝我也给你,你想找如意楼,
找碧姑娘,我都肯帮你,这么些功夫换来个你,怎么可能就值几十两银子?告诉
你,你这辈子已经是我的了,这是我捡了个大便宜,心里高兴得很,别人就算出
几万两银子来换,也休想换你一片衣角回去。这次打你五下,以儆效尤,如果再
随便将我的宝贝喊成几十两银子的便宜货,喊一次,便打你十下,你要不想练出
一身金臀罩铁屁股的功夫,就给我乖乖的记住,我家的冰儿,是天下无双的宝贝。」

  崔冰呆呆地一路听完,抽噎两声,突然抬手揪住他的衣领,一头埋进他怀里,
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一直就是个水做的姑娘,南宫星从认识她到现在,着实见过几次她流泪哭
泣的模样,有假作出来骗人同情的表演,有无可奈何羞怒交加的委屈,毕竟是跟
着一个女贼师傅,她算是比较会用眼泪这门兵器的那一类女子,水汪汪的眼睛一
哭起来真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是个男人都要心软七分。

  可这一次,倒的确是不太一样。

  光是胸前转眼湿漉漉的那一片热气,就知道崔冰此刻可真是哭得全无形象可
言,仿佛她身陷青楼在先,颠沛流离在后的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全化成了眼泪
鼻涕,一股脑涌了出来。

  那憋在心中不知多久的阴沉郁结,总算得到了契机,化为流水,嚎啕而去。

  只是不知这契机,究竟是她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是她万幸遇到的这副宽
厚胸膛,好像不管有多少眼泪,都能尽数吸纳的干干净净。

  闷声哭号半晌,才转为断断续续的抽噎。

  南宫星轻轻环着她的纤腰,柔声道:「好冰儿,是我不好,把你屁股打得痛
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咱们都下不为例,好不好?」

  崔冰抽了抽鼻子,闷声道:「才不是。不怪你。我知道了,以后绝不再说了。」

  他低下头,用鼻尖轻轻梳着她额前发丝,道:「我知道你以前受过不少委屈,
过的也很不容易,但既然你找到了我,我也找到了你,今后,有我护着你,再不
会有人欺负你了。」

  崔冰伸头拱了他一下,低声道:「我要是不去偷你那把碧痕呢?」

  南宫星柔声笑道:「我就天天带着那把剑在你附近转悠,我保证,你最后一
定会忍不住下手的。」

  「你……你算计我。」崔冰娇嗔道,「人家初出江湖,就中了你的圈套。」

  南宫星道:「计都已经中了,后悔可也晚咯。」

  崔冰捏着他衣襟擦了擦眼泪,红着双目露出一个泪眼盈盈的微笑,道:「我
只后悔一件事。」

  「什么?」

  「我怎么早没遇到你……」

  有些发凉的唇瓣,带着些泪水的咸味,轻轻的贴了上来。

  南宫星低头迎去,轻轻一吮,柔嫩樱唇便乖乖打开,任他长驱直入,恣意采
撷藏于贝齿之后的婉转丁香。

  细声嘤咛相就,崔冰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身子软软向床上倒去。

  用绳子绑起来他没什么兴致,这种两情相悦的鱼水之欢他可决计不肯错过,
他顺势跟去,雄躯一横,已将她不着大力的覆在身下,口唇依旧相交,延续着几
乎喘不过气的绵绵长吻。

  到了他松口抬头之时,崔冰哭的苍白的小脸已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小巧的红
唇更是被吸吮的娇艳欲滴,随着她的急促娇喘,好似风中花瓣一般微微颤动不停。

  「小星……你……你还是绑住我吧。」崔冰在饱满嫣红的下唇上用力咬了一
下,细声道,「我……我是真的想都给了你,实在不行,你……你光绑住我的手
脚也可以。」

  「不成,」南宫星低头在她上唇依样画葫芦似的咬了一口,跟着与她鼻尖相
碰,哑声笑道,「做买卖讲究的是心甘情愿,你哪怕有丁点儿的不乐意,我也不
肯和你清帐。」

  「我不是不乐意!」崔冰说罢才觉得这话说得好生丢人,不禁羞得把脸扭到
一边,轻轻道,「我……我就是真的想给你,才叫你把我绑住的。」

  「你既然愿意做我的人,就得听我的不是。」南宫星将口唇凑到她歪头露出
的那一截侧颈上,往雪白粉嫩的肌肤上嘶噜舔了一口,柔声道,「我要你以后所
有想做的事,都能自己亲手完成。做不到的,我来帮你。耗得久些也没关系,但
决不要强求。懂么?」

  看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双手仍死死攥着他的衣襟,连指节都好似有些僵
硬,他只好道:「来,过不了心里的坎也无妨,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他捧起她的手臂,将衣袖向上轻轻拉高,露出小半条嫩白臂膀,低头在手肘
上吻了一口,他柔声道:「好冰儿,我知道你害怕,今晚我不收你的本钱,你再
给些定金就好。」

  崔冰被他亲的胳膊一缩,颤声道:「我……我就只剩这副身子了,哪……哪
还有定金给你。」

  南宫星微微一笑,趁她分心,将她双手轻轻扯脱,反手脱掉自己上衣,露出
精赤有力的胸膛,道:「定金本就有无数种,你对我也亲亲摸摸,就算是一种,
你脱了衣服让我看看,也可算是一种,要是肯让我不隔衣服亲亲摸摸,那简直是
付了个大头,只要你不害怕,这样我就高兴的很。」

  「嗯……」崔冰略一犹豫,低低应了一声,纤长的手指缓缓将衣扣一粒一粒
捏开,弓起腰肢将腰带一抽,身子一扭将外衣连着下裳一并脱掉。

  轮到素白中衣的扣子,她捏开两颗,却停了下来,红云满面的瞥了小星一眼,
道:「小星,你……你不能帮我解开么?」

  看她指尖不住颤抖,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今后我可以次次代劳,但这头
一遭,非得你自己动手不可。你也不用勉强,今夜不行,就好好睡吧,我再怎么
贪色,说过的话也驷马难追,我决不再要你强求自己做任何事。包括跟我的那场
交易,你若是害怕的很,也随时可以取消。」

  他颇为大方的笑了笑,道:「至于我给你的定金,就算是我毁约在先,你也
不必还了。」

  「我、我没说取消!」崔冰慌张说道,手指一阵舞动,飞一样的将中衣解开,
口中道,「我……我只是心里慌的不行。」

  她捏着衣领抬了一抬,手臂立刻显得有些僵硬,她眉心紧蹙,咬了咬牙,突
然将翻到一旁的被子拽来盖在身上,人在被中动了起来。

  不多时,她停下动作,将被子轻轻掀起一条细缝,手掌一推,中衣连着衬裙
裹足被成团丢了出来,伴着一句几不可闻的声音,「我……脱好了,你、你自个
掀开看吧。」

  说罢,她紧紧闭上双目,咬唇缩肩蜷在被中,颇有些慷慨就义的味道。

  南宫星不由得暗自苦笑起来,他至今也算是有过不少红颜伴侣,但还是头一
遭遇上这么一副舍身取义的神情,让他真是有种自己正在胁迫良家妇女的错觉。

  他一早知道崔冰心中埋着些深可见骨的伤疤,如非必要,实在不想过早触碰,
但事已至此,他若突兀收手,对好不容易豁出去的崔冰也是不小的打击。

  略一犹豫,他还是俯身过去,将那被角轻轻抬了起来,缓缓掀开。

  即便穿着衣服,以南宫星的眼力,一眼扫去也能将女子身段体型估摸的七七
八八。崔冰与他所料一样,去了衣服遮掩之后,显得颇为瘦削,最先露在眼前的
肩头略微带着骨痕,并不那么浑圆粉润。

  昏暗的灯光下,她细嫩的肌肤显得有些苍白,锁骨勾勒出的那道阴影,一直
延伸到羞得有些发红的颈窝。

  她的右臂护在胸前,贴着水红色的肚兜揽住小巧如鸽的淑乳,而她的左臂却
高高抬起,死死的捏住自己的右边肩头,泛着青白色的指节将那里的肌肤都捏的
发红。

  他皱了皱眉,心下已有了答案,他将身子靠得近些,宽阔的胸膛将她整个人
护住,这才柔声道:「冰儿,不要紧的,来,叫我看看。松开你的左手,让我看
一眼。」

  崔冰紧闭的双眼中又留下两滴清泪,颤声道:「求你,看……别处吧。男人
都喜欢看的地方,你只管看就是了。只是这里……只是这里不成。」

  「我想看你身上的每一处地方,好看的,难看的,都不要紧。这是你要给我
的定金不是么,我照单全收,你可不要反悔。」

  「你、你才不要反悔才好……」崔冰微睁双目看了他一眼,好似自暴自弃一
样愤愤将身子一扭,左掌一扯,缩回到被中,亮出了仅剩下肚兜背带遮挡的大片
背脊。

  这一片雪白的脊梁温腻如玉,因瘦削所至,两边肩胛都撑出一线凹痕,绑着
的发辫甩落在旁,汗津津的颈窝旁侧,露出小半个暗褐色的伤痕。

  他伸手过去,拨开挡在上面的乌发,那一小半伤痕,终于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块圆形的烙印,应该是烙上已久,随着肌肤生长而扩大了不少,让图
案都有些扭曲。

  但即使扭曲,也并不难认。

  因为圆圈的中央只是烙了一个字而已。

  娼。

  崔冰缩了缩身子,闷声道:「这是我被卖去妓院前烙上的,很丑,对么?」

  南宫星将头凑近,在烙印的旁边轻轻吻了一下,道:「是,很丑。」

  崔冰的话音已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道:「你……你后悔,也还来得及。」

  南宫星笑着从背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附耳道:「我不后悔,只是觉得有些
麻烦。」

  「麻烦?」

  南宫星柔声道:「你可莫要告诉别人,其实我有个姨娘,这种伤疤,她不出
半年就能帮你弄掉,好像从没有过一样。我虽不太愿意找她帮忙,但为你跑一趟,
总算值得。」

  不知这块烙印压在崔冰心头多久,她一听此言,竟激动地扭身翻转过来,直
愣愣看着他道:「你……你可不要骗我,这……真的可以消去?」

  「男人身上有些伤痕无妨,女孩家青葱水嫩的身子,怎么可以叫它一直留着。」
他低头托起她纤巧下巴,笑道,「而且若不去了这东西,今后你在我面前总是伸
手捂着,恰好挡着胸前,我得少掉多少眼福呐。」

  崔冰脸上腾的一下红如火烧,这才意识到方才扭身急了,被子直接开了半扇,
不光肚兜整个露在外面,大半条粉滑修美的玉腿也直接露在他眼前。她忙往回一
缩,将下身盖住,上身却并未去管,反而挪开了双手,背到背后,轻轻一拉,拽
开了肚兜的带子。

  「你不嫌弃,这……眼福,便算是下一笔定金好了。」她偏开头,双手紧紧
夹在腰侧,想必是羞得狠了,连胸前都泛起了一大片红霞,淡淡隐入肚兜之中。

  他抬手缓缓扯下肚兜,红绸滑落,两丘美玉登时落入眼底,这一对儿巧乳虽
不很大,却尖尖翘翘形状甚美,顶上两颗嫩苞嫣红如豆,扁扁缀在晕轮当中,看
似略微内凹,一裸在眼前,却颤巍巍立了起来,涨卜卜仿佛已有些发硬。

  故意凑到极近之处,南宫星一口口热气都呵在奶包顶上,轻声道:「冰儿,
你只肯给些眼福么?」

  崔冰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双手似乎用尽了力气才收在身边,踌躇半晌,才咬
牙道:「你……你想亲亲摸摸,也……随你。」

  他也颇想知道崔冰以此时的心境能忍耐到何种地步,好顺便估量一下,如何
循序渐进才能不必仰仗绳子帮忙。

  怕她失控,他先将手掌抚上肩头,一点一点摸了下去,跟着转到背后,又在
那已有些汗湿的肌肤上轻柔爱抚片刻,然后向怀中一搂,口唇便已凑上她纤细脖
颈,仔仔细细的顺着细腻肌肤一下一下亲吻起来。

  像受惊的小猫一般,崔冰的四肢死死绷紧,身子微微颤抖不休,夹在两侧的
手掌紧捏成拳,险些攥破了掌中的被面。

  「冰儿,我不会伤着你的,放松些,放松些。」他柔声说道,手掌小心翼翼
的从她反应较大的腰下撤回,缓缓抚摸着肋侧上下。

  毕竟已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梢头半熟青果,仍足以品尝到那酥酥麻麻痒中带
酸的闺趣滋味,她鼻息促乱,只觉一双热腾腾的手掌明明比她洗澡时摸的还要轻
些,所经之处却一阵阵说不出的快意,烘的她身上一刻热过一刻,连那对奶儿都
隐隐有些胀痛。

  「唔唔……」她耐不住哼了两声,语调里的娇媚到把她自己吓了一跳,不知
不觉便睁大了双眼,迷惑不解的望着身上来回打转的宽厚手掌。

  来回兜了几个大圈,看她神情总算略微松弛,他这才微微一笑,双掌一滑,
托在玉锥般扣在胸前的乳房下头,虎口一挤,那奶儿便尖尖耸了出来,他啧的一
口亲上,正吮住一边涨硬乳蕾。

  「呀……唔……」崔冰低低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抬了起来,却不愿将他推
开,僵在空中片刻,还是硬忍着夹回到身侧。

  本就存着靠激扬情潮冲开她心头旧创的念想,先前隔着衣服亲亲摸摸的时候
就已了解了十之八九,他掌中早已配好了真气,抚摸嫩滑玉体的时候还只是牛刀
小试,此刻口中含着花苞舌撩唇吮,手指也一刻不停地捏摸上来,全力施为的程
度,远超随手对付茗香之时。

  「哎……哎啊啊,你、你这……手,好……好痒……」崔冰再怎么耳濡目染,
亲自尝到快活毕竟还是初次,胸口憋闷的很,可偏偏毫不难受,乳尖被他舌头一
缠,腰眼就酸的发软,手指爬过的地方仿佛生了千万只小虫,偷偷摸摸就咬的她
肚子里头一股劲的发紧,不觉双腿中央就懊燥难当,情不自禁的在被中并紧,夹
着来回磨蹭。

  「呜……小星,我……我好热……该……该怎么办才好?」她迷茫问道,周
身酥麻不断,心尖痒丝丝竟都有些难过,夹着的双腿磨蹭了两下,竟好像磨漏了
尿,湿乎乎一片潮气。

  青涩处子毕竟不比成熟妇人,这种快活此前从未尝过,当然是满心的不知所
措,南宫星放开她的乳尖,挺身在她唇上吻了一口,依旧爱抚着俏生生的奶儿,
柔声道:「你心里想做什么,去做就好,男女之事,本就是兴之所至最为重要,
人人喜欢的都不一样,我可不好直接教你。」

  「我……我想怎样?」她迷离双眸雾蒙蒙的盯着南宫星健硕胸膛,心中一番
挣扎,还是忍不住一头钻进他的怀中,火烫的面颊贴在他胸前来回蹭了两下,旋
即一口亲上他的胸膛,好似只是这样在他身上左亲右吻,就能略略纾解周身流窜
的燥热。

  燥热渐渐在南宫星的掌下化为一团团的暖意,她拼命地贴着他的身体,仿佛
要把自己嵌入到那坚硬的胸膛里面,从奶尖儿上传来甜美到近乎麻痹的滋味,莫
名想要让他捏的更加用力,更加粗暴,就像那两颗花苞被捏扁后,就能流出令她
彻底解脱的畅快。

  南宫星略觉讶异的渐渐加重了抚摸的力道,照他早先的经验,寻常女子被他
亲吻爱抚如此长的时间,至少也该婉转呻吟着泄上一次,崔冰身子虽不太敏感,
但掌力所及,口唇所触,也都能察觉到喜悦的回应。可就是在最后关头,差了一
步攀不上去。

  幸亏有茗香在前帮他去过了火头,否则此刻被她这么在胸前乱亲乱拱,怕是
还当真按捺不住。

  手掌一抬,他只留二指捏住乳头,将成片的快活陡然聚于两点,指肚飞快的
来回搓弄,搓的那对儿花蕾硬是又涨了三分。

  她喉间一阵呜咽,喜悦的叫唤明明已到了嘴边,却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被
子包着的双腿在床上蹬了几下,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几口,又从峰顶的边儿上滑
了下去。

  她好似也觉得快要坚持不住,可怜兮兮的从他怀中抬起头,哽咽道:「不…
…不要了,我……我不是那样的女人,我……我不要了。」

  南宫星眉心一皱,恍然大悟,猛地将她搂紧,贴着她耳边道:「冰儿,这是
两情相悦的男欢女爱,你不需要如此介怀。」

  崔冰扭着身子想要躲开,抽泣道:「不是,这……这本来就是交易,我……
我卖给你……却还变得这么淫荡……我不要,你……你要了我不就好了,为什么
要让我变成这样……」

  他心下了然,一手搂着不叫她逃开,另一手将一边奶包整个握住,一边揉搓,
一边道:「就算是交易,我换的也不是你的身子。我喜欢你,自然也要换你喜欢
上我。」

  他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哑声道:「这些暂且不谈,你根本不必苦苦压着
心里的快活,这可不是什么淫娃荡妇才有的事,我能让你舒服,你能让我知道,
我只会开心的要命。」

  他望着崔冰的眼睛,缓缓道:「我喜欢看你没有任何压抑的样子,冰儿,只
让我看吧。」

  手掌的动作一直未停,崔冰的身子颤的越发厉害,她低下头,贴着他的胸膛
低声道:「小星……你……你若是嫌我,我……我可不能再活了……」

  看她不再挣动,他再次换成双手,疾揉快搓,舌尖轻轻舔过她汗润颈窝,轻
笑道:「我们家的家训,便是自己的女人一定要好好宠爱,我爱看你这副样子,
你只给我看,我就永远也不会嫌你。」

  崔冰唔得一声咬住了下唇,双腿将被子紧紧夹住,她纤细十指捏着南宫星的
腰侧,突的猛一用力,一串呻吟随之倾泻而出,「嗯……嗯啊啊啊……我……我
……不、不成了……小星,小星!有什么……出……出来了……啊啊啊……」

  一阵美妙的律动从她紧绷的臀部开始波及到全身,那憋得通红的小脸终于浮
现出迷醉的神情,被他握在掌中的鸽乳内,那急促的心跳清晰可闻。

  生平第一次泄身的滋味,终究还是满满的填塞在她既羞耻又喜悦的心房之中。

  第15章:银芙蓉这下总该不必再想着绳子了,南宫星心满意足的抚着崔冰
的脊背,手掌一路向下滑去,这次,一直到摸上她圆翘弹手的俏臀,她也没表现
出太多的抗拒,只是嘤咛一声往他怀中缩得更近,本已酥软如泥的腰肢陡然绷紧
了几分。

  下面那根潜龙早已昂首挺身等着出渊入泉,他略一犹豫,还是试探着往紧凑
的臀沟深处爱抚过去。

  越往里探,越是泞滑浸润,到了死死并紧的玉股根处,指尖一挤,便就着那
滑溜深入一截,堪堪触到一块丰美软嫩的蜜丘。

  不料这一碰之下,崔冰的小脸霎时便没了半分血色,一口大气吐到半截,竟
转为孩童般的凄楚号哭,她双手用力一推,整个人飞一样向后弹开,那面上的惊
恐,分明便是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

  南宫星忙捡起被子连被带人将她抱住,搂进怀里轻轻亲吻着额头脸颊等无关
紧要之处,口中不住柔声道歉。

  约莫一盏茶功夫,崔冰才渐渐平静下来,她脸上满是愧色,低头一副要哭出
来的模样,拉着南宫星的手掌道:「我……我就说你该把我捆起来堵上嘴巴,不
然,我怕得要命,你根本什么也做不成。」

  「你怕,我就不做。」南宫星柔声道,「不打紧,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把
那些不快活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不管怕谁,也绝不会再怕我。我等的起,你可
不必着慌。」

  崔冰默然不语,在他怀中窝了片刻,突道:「可男人不出火,不是憋得难受
么?」

  老鸨养大的女孩常识上果然与寻常姑娘不同,南宫星只得笑道:「无妨,我
还没好色到那种地步。」

  崔冰又默然半晌,突然双手一伸,摸进了他的裤腰里面,细声道:「我……

  我知道法子,不必碰我怕得地方,也能帮你出来。不过……我、我从没实际
弄过,要是不舒服,你可不许嫌我。「

  南宫星看她又露出一副豁出去的神情,伸出舌尖将樱唇由里到外润了一遍,
大致也猜得出她意欲何为。

  这也算是破除心障的路子,提前让她碰的多了,真到最后关头,也不至于那
么害怕,他心里大致盘算了一下,说了声好,便大大咧咧往后一躺,摆出任你施
为的架势。

  就是不知道,幼时青楼老鸨教她的本事,这会儿她还能记住多少。

  她将被子往身上紧了一紧,似乎觉得胸前亮着那对奶儿有些羞人,又把肚兜
捡起穿上,跟着又盯着南宫星的肚脐之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偏头想了一阵,才吞
了口唾沫下去,慢慢把手放在他的裤腰上。

  腰带早就松的只差一扯,她手指一拽,总算是拉着他的裤子往下褪去。

  此前的一番亲热应该不是全无效果,只要不去碰她私密羞处,其余地方应该
已对南宫星全无防备,他看崔冰动作颇慢,不愿让胯下阳物久待而衰,便从她腋
下穿过手去,轻轻把玩着她肚兜中的柔弹玉锥。

  她脸上一红,仿佛收到他这无声催促,忙把他中裤也伸手扯掉,在手中叠的
方方正正,放在一旁。

  目光羞不敢及,她只得看着他的脚尖,将有些发凉的小手一点点摸索着顺腿
爬了上去。

  「你……你的肉好硬啊……」爬过胫骨,摸到大腿肌肉,崔冰啊哟一声,忍
不住在上面捏了两下,心里好奇,终于还是扭过头来,想看看到底是捏到了人还
是捏到了包了皮的床板。

  这一眼过来,自然不可能独独看见两条大腿,大腿根处那朝天竖起,向肚皮
微微翘起个头儿的昂首怒茎,也一并落进她讶然双眸之中。

  她慌得手也忘了动,看着那根宝贝惊道:「这……这怎么和那婆子给我的假
货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啊?」

  南宫星忍不住笑道:「你见的那假货是什么样子?」

  崔冰一时不察,比手画脚的说道:「差不多就是个长点的小头香菇,我那时
候嘴巴小,硬往里塞都剩一截,我一吐,就要挨打。」

  怕她又转回那段阴影之中,南宫星忙打断道:「那毕竟是假货,这是真的,
自然不太一样。」

  崔冰皱了皱眉,忍不住抬手在那上面捏了一捏,奇道:「嗯,是不一样,那
东西是骨头削的,我还当男人下面长了一截一样的,没想到骨头外还应该裹着层
皮。」

  她手掌一动,灵龟棱后的皮便跟着翻卷上来,裹住了最粗的那道边,她扑哧
一笑,道:「这皮软乎乎的,还会动。」

  汗津津的手掌滑嫩酥软,这么捏着阳具一滑,南宫星又不真是骨头削的,忍
不住腿间一紧,筋肉牵扯,玉茎一跳,仿佛要挣脱出去一般。

  崔冰小小吓了一跳,面红耳赤的凑近看着,小声道:「这东西和活的一样,
我……我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知道多少,就做多少,不行了,我再来教你。」南宫星悠然靠在枕上,
嫩乳在手,正玩得不亦乐乎,干脆随她去摸索,她这么聚精会神,总不太容易扯
到心里伤口。

  她此时本就有些迷糊,听他一说,在心里回想一番,往根上摸索过去,先是
摸到一片皱巴巴的紧绷肉皮,往里一掏,就碰到两颗圆滚滚的丸子,她大感为难,
埋首在他腿间,打量着黑黝黝的毛丛,皱眉道:「我那会儿都是托着底往嘴里狠
按,宁愿噎着也好过挨打,可……你这儿连在肚子上,还挂着两个球,没处使劲
儿啊。」

  南宫星忍住笑意,隔着肚兜捏住她的奶头,边搓边道:「我又不是那根道具,
你干嘛费尽心思要整个吞下去?」

  崔冰涨红着脸缩了缩头,小声道:「还不是那婆子说,能吞进去,男人才会
快活。人家……也想让你快活一下嘛。」

  「那你看这东西你吞的下么?」他口中笑道,胯下微一用力,那东西又是一
挺,连着她白皙手掌一并晃了两下。

  她苦着脸抿了抿嘴,道:「好难,兴许……得捅进肚子里。」

  南宫星摸了摸她的面颊,笑道:「我可不舍得你受那罪,只管随便去做吧,
你给它亲亲摸摸,握着来回套弄套弄,我就舒服的很。」

  这应该和当年教她的婆子说的相差不多,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披起被子趴
伏下去,有些犹豫的闻了闻顶上的味道,皱了皱眉,还是啊呜一声开口含了下去。

  青楼妓馆里最先教出来的,必定是一副伶俐口舌,吟诗唱词、把酒言欢,枕
席软语、吸舔勾含,都离不得这半点朱唇。

  崔冰虽说是没出师的半吊子,起码的本事倒也没忘得一干二净,口中刚一纳
入那颗菇头,身体的记忆便被唤起,舌尖一伸已垫在马眼之下,嘶嘶噜噜左右横
舔上移,细密贝齿隐到唇下,檀口不大仍没让阳物碰到一次。

  这教出的路子与茗香颇有几分相似,看来白天英这房小妾,多半也是青楼里
赎来的美人。

  不过这种含法事前暖身恰恰合适,想要直接吮出一口阳精,可是远远不够,
他不愿看她劳累太久,便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道:「你可以把嘴唇再收紧些,
裹着最粗的那段,上下动的快些。」

  崔冰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依言吸紧小口,螓首飞快摇晃,那两片嫣红樱唇
好似一张小巧蜜户,紧裹着玉柱磨前蹭后,香唾如淫汁爱液津津而落,真是淫靡
非常。

  「好冰儿,嗯……手也可以握的紧些,和嘴巴反着去动。」南宫星收回手掌
垫在头后,心想既然决定要等到不用绳子也可以的时候,今夜恐怕是暂且不成了,
这一腔欲火,索性就这么出来也好。

  毕竟曾有记忆在心,她套弄两下便已找到诀窍,一时间香唇吞吐蕊绽露珠,
丁香如蛇缠吮轻嘬,玉指紧握下拢上抹,玉茎尽湿不说,连下面那摇晃春袋,也
染了她流下的晶亮涎沫。

  动的急了,发鬓散开,青丝垂落颊边,她忙抬头拨到后面,趁机喘了几口,
不忘问道:「这样舒服么?」

  南宫星露出夸张的满足神情,轻喘道:「舒服透顶,含进去的时候若能顺势
嘬上一口,那就舒服极了。」

  她抿着小嘴喜不自胜的笑了起来,兴致勃勃的俯身下去,重又将那根巨物卖
力裹含进去,飞快吞吐,乖乖按他教的一下下嘬吸,吮的啧啧有声。

  既然今夜只能享受「口舌」之快,南宫星也就不再忍着那股酥津津的滋味,
迎着崔冰动作浅浅摆腰,真将那樱唇当作牝户一样抽送。

  如此含了足足一刻有余,崔冰松嘴歇了两遭,那股酸痒的悸动才总算是累积
到足以爆发的程度,他略一挺身,口中轻哼一声,道:「好……来、来了。」

  知道他要出来,也大概知道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可她事到临头,才发觉忘了
去想如何应对,双眼一瞪,竟不知所措的叼着那小半截阳具愣在了那里。

  男人精到关口可没有收回去的本事,通体舒泰所致,南宫星还快活的拱了下
腰,反倒把那根巨物往里又塞了两寸,硕大的紫蛋猛地一挺,一股浓浆冲着她口
内喉花便喷了过去。

  软腭登时一缩,一口阳精憋向唇缝,她呛得满面通红张口欲吐,可又怕留下
污痕在床上被收拾的丫鬟撞破,只得硬生生抿紧唇瓣夹死那仍在喷吐不停的玉茎,
慌里慌张的咕咚一口咽了下去。

  满满一嘴,混着唾沫也不知装了多少,她连眼泪都噎了下来,才将这一腔淡
腥浊液两三口吞了个干净,委屈的抬头看向南宫星,见他面色潮红一脸畅快万分
的神态,这才心下稍觉喜悦,仔仔细细舔净了尘柄,吐出那根已有些发软的东西,
软绵绵爬回他身旁,一拉被子躺了下去,道:「可算是出来了,我下巴都快掉了。」

  看他凑过来想要吻她,她连忙一扭小脸,慌张道:「这会儿不行,我……我
刚吃了一嘴,黏乎乎还有些腥,不许你亲。」

  南宫星才不答应,一副你都不嫌脏我才更不嫌脏的架势,硬是笑闹着抱成一
团,吻了下去,不过还是被她趁着偏头躲开的功夫先用手背来回擦了擦。

  这下两人都有些倦了,抱在一起温存了会儿,南宫星趁这机会不着痕迹的试
探了一下,发觉摸摸她的大腿,捏捏她的小脚,她都不至于有太大反应,虽有扭
躲也是纯粹因为羞涩。

  而就是雪股根部那最后一块禁区,只要稍稍靠近就能察觉到她显而易见的恐
惧。

  那的确是由心底升起的,不可控制的强烈抗拒,按他推测,应该是幼时被什
么亲密之人反复叮咛以至于烙印在心中的本能反应,虽然随着成长淡化了不少,
却因青楼里的惨痛经历而依旧根深蒂固。

  正因如此,南宫星犹豫再三,还是吞回了已到嘴边的话,决定等她心防卸的
更加彻底一些,再去询问她对当年残存的记忆。

  不多时,崔冰便酣然入梦,纤秀的柔荑有些稚气的握着他的手掌,仿佛怕他
趁她睡着偷偷溜走一样。

  他想了一想,侧身微微抬手,小心翼翼的将被子轻轻掀开,借着昏暗的光芒,
看向她圆润如玉的俏臀。

  那白如堆雪的一片肌肤上,赫然长着一小片淡褐色的胎记,恰在左臀近尖之
处。

  他轻轻吁了口气,将被子盖好,躺回她身边,闭上了双眼。

  看样子,应是确凿无疑了。

  如果白家的案子也像这一桩事一样可以这么轻易地解决该有多好。南宫星微
微一笑,行功入眠。

  不知是否有他在旁的缘故,崔冰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鸡鸣三遍,仍只是扭
了扭身子,呜呜嗯嗯的哼了两声,不仅没醒,反而往他怀里又钻深了几分。

  他只好晃了晃她,将她摇醒。

  匆匆收拾一番之后,崔冰趁着天色仍暗,做贼一样偷偷摸摸顺着原路返回。

  南宫星自然不可能再睡,远远跟在高处护着,看她回了房中,才安心折返。

  连着两夜有佳人助眠,他周身上下都舒泰了许多,心绪也更加清明。

  吸了几口山间清新晨风,他飞身赶回屋中,将那张纸依旧铺在桌上,看了片
刻,又将它举到窗前,晨曦透过纸背,将一笔一划都映照的清清楚楚。

  「难道……这些字,竟是蒙在正本上描下来的么?」南宫星眉心紧锁,那些
生硬的笔画似乎只有这一个原因才能解释的通。

  可若是如此,这些话的正本在哪儿?是何人所描?穆紫裳又是何时何地写下
这么一篇控诉?又是怎么到了白家?她究竟想做什么?

  想要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非要先找出穆紫裳的下落不可。

  最后一个见过她的白家人是白天英,这人看似是个和蔼可亲的发福长辈,实
际却也是事件的直接相关者之一,说他已经加入天道,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他
就这么直接跑去询问恐怕根本问不出什么。

  通过白若兰的话,倒是可以斟酌斟酌。

  大概是连日来的各种事端耗去了许多心神,白家人今日起的都不算早,南宫
星在院内冥想了许久,才等到穿戴整齐一起走出门来的白若兰、白若萍姐妹。

  一见他等在树下,白若兰就一溜小跑奔到他身前,比划着不让妹妹跟来,又
拉着他走出好远,这才略带不解的说道:「小星,我……我跟我爹和哥哥说了。」

  知道她也瞒不住天道的事,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他怎么说?」

  白若兰好似有些生气,闷声道:「爹叮嘱我一定不许让旁人知道,为此还向
唐姐姐说了许多好话,看他那模样,比二伯还要怕的厉害些。我……我都怕他为
了这什么天道,干脆顺水推舟直接让二伯顶罪。」

  「那若云兄呢?」南宫星心中计量,白若云年轻气盛,也不曾经过天道鼎盛
之时,应该不会这么窝囊。

  果然白若兰眼中的光彩又亮了起来,喜滋滋道:「我哥哥才不怕那什么鬼天
道,他跟我说了,二伯如果是冤枉的,就一定要还他一个清白。爹不肯再查,他
就私下自己动手。他答应了不说天道的事,但穆师姐的事他可没打算瞒着,万一
真要是她回来报仇,也算是多了一条线索。」

  「这位穆紫裳,兰姑娘你知道多少?」南宫星左右看了看,没见唐昕跟来,
白若萍也折回了屋里,心下大乐,笑眯眯的问道。

  「穆师姐啊……」白若兰一边回忆,一边道,「相貌什么就不详说了,总之
是个颇标致的美人,当时心仪她的师兄还当真不少,就那疯子跟穆师姐不对付,
钻研武功一有点什么进展就先去穆师姐面前臭谝一顿,切磋时候还独独不让着她,
简直是一对冤家。不过二伯很中意这个弟子,估计还想让她做自家的儿媳妇,平
日处处都关照的很。」

  果然女子自小关心多些的就是这种男女间的闲事,南宫星摸了摸下巴,问道:
「别的呢?她为人如何?离了这里之后有可能去哪儿?」

  「穆师姐人很不错,做事干净利落,武功在女孩中也是数一数二,思梅姐姐
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很有侠气,我……我小时候就想着长大了要和她一样。我们
家上下都很喜欢她,要……要不是出了那么档子事,我说不定都该叫她一声嫂子
了。」白若兰蹙眉苦思,缓缓道,「我还真不知道她能去哪儿,我记得穆师姐家
里过的很苦,父母兄长都早早被强人所害,根本无家可归……哦,她好像说过有
个妹妹,实在没办法,只能送做了别人家的女儿,她只敢偶尔溜去偷偷和妹妹见
上一面。她妹妹叫什么我倒是记不太清了,是穆紫釉还是穆紫袖来着……」

  「果然是下落不明么。」南宫星沉吟道,「你大伯回来后提过当晚的事么?」

  白若兰撇了撇嘴,道:「何止是提过,根本是大发了一顿脾气。大伯本来就
死了心爱的小妾,为了顾全大局才追下山去给穆师姐送盘缠,顺便安抚一下人心。

  结果穆师姐一两银子没要,还把大伯也骂了一顿,骂的多半不比在庄里的时
候好听多少。第二天思梅姐姐还在那房子里上吊了,那之后连着十几天,大伯都
阴着个脸。「

  南宫星思忖片刻,又问道:「那天庄中应该还有别的弟子,怎么恰好就是穆
紫裳独个赶去救人了呢?」

  白若兰楞了一下,疑惑道:「这我怎么知道,穆师姐性子挺急,可能一有人
求救,就匆匆杀过去了吧。我听说那疯子当时武功高的吓人,穆师姐应该也是没
料到才吃了大亏。」

  南宫星沉默片刻,突道:「白思梅和这位穆紫裳的关系如何?为何穆紫裳临
下山前还要大骂白思梅不要脸?」

  「可能是嫌思梅姐姐不争气,这种事也能忍气吞声吧。」白若兰轻叹道,
「他们俩一直好的像亲姐妹一样,思梅姐姐没玩把戏整过的,怕是也只有穆师姐
了。」

  「你一直问穆师姐的事,难道……」白若兰扭头问道,「真的是穆师姐回来
报仇么?」

  她的神情颇有些伤心,「我总觉得,穆师姐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信她会叫天
道来杀我们家的人,就像我不信李秀儿会找如意楼来拆我们家的台。她们两个其
实都好心的有些过头,根本做不出坏事啊。」

  南宫星叹了口气,淡淡道:「也许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是他们认为
报仇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论是不是她们,至少现在在这座别庄中,那要命的阴阳透骨钉一定还在
某人的手中。」

  「那该怎么办?难道只能等着那人动手,坐以待毙么?」白若兰有些着急,
声音也没有压住,惹来道边几个丫头纷纷侧目。

  这位兰姑娘可不是怕人看的性子,即便知道总被人看她跟在南宫星身边,传
出去的话一定极为不妥,也依旧是满不在乎,只想着先用足了这位好朋友的好脑
筋,解了眼前的困局再说。

  「其实倒是还有两条路可走。」南宫星向着看过来的丫鬟们微微一笑,继续
低声道,「第一,等冯破上山,看看这位名捕能不能揪出凶手。第二,就是大家
都找个借口,和自己信任的人结伴,下山行走江湖去。」

  「行、行走江湖?」白若兰双眼一亮,但还是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那人一直以来仰仗的都是对白家内部的了解熟悉,既能布置的十分周密,
也能靠现在外人众多的复杂情形很好的隐藏身份。」南宫星道,「咱们已经可以
断定,对方的目标就在白家这些人之中,而且一定不仅仅是白若麟而已。那如果
这些人分成数批,往不同的地方离开,那人的便利之处,岂不是一个都没剩下?」

  「可……可他追来呢?或者……他根本就混在我们之中呢?」

  「要的就是这个。」南宫星微笑道,「除非凶手的目标恰好和凶手分到一起,
否则他一定得想办法去找他的目标,江湖之上不比白家这一座别庄,再怎么提前
布置也是白费,只能随机应变。那么他就一定会有破绽。」

  「那万一真的分到一起了呢?」

  「那岂不是说明,凶手就在他目标最信任的人之中,果真如此的话,离不离
开这里,结果都是一样。这条路真正的风险,反倒是……」南宫星略一犹豫,还
是道,「反倒是天道。天道在背后主使的话,江湖上必定也会很快就有凶手的接
应,那咱们就只是从一片危险进到了另一片危险之中而已。但不管怎样,总不会
比现在的情形更糟。」

  白若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这就去找我爹?」

  「不急,」南宫星却摇了摇头,道,「起码,得先想出一个众人无从反驳的
借口。毕竟白家内部已经出了问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恐怕这计划最后很难成
行。」

  「去找新娘子!」白若兰立刻道,「这借口总不算差吧?」

  南宫星摇头道:「并不太好,单单找一个孙秀怡,不足以兴师动众,你哥哥
选几个人带上就已足够。而且不管借口怎么好,还有个前提非得早些做到不可。」

  「什么?」

  望着远处碧翠山峦,南宫星苦笑道:「就是抓住那个疯子。」

  的确,不把白若麟捉回来,白家就势必要有人被牵制在别庄之中,围捕或是
指挥。

  「那疯子从小去山里静坐一去两三天,对整个蔽日山的了解只怕比猴子都强,
就算他还疯着,也没那么容易捉到,更别说他偷偷进来掳走了茗香,分明就已经
神智正常。」

  「我在想,咱们要不要也去山上帮忙捉人。」南宫星目光闪动,道,「他真
要神智正常的话,比起不知道会去哪儿的疯子反倒好捉的多。」

  「这倒也是个办法,」白若兰面现踌躇之色,道,「只是那疯子武功不知道
到了什么境界,以咱们两个的功夫,加进去会不会拖了后腿啊?」

 参与搜山的都是白若云白若松这些年轻一辈的精英和白家五老的同辈外姓弟

  子,白若兰对上随便哪个也走不出三十招外,看来她也挺有自知之明,只要
性子没上头,还算捏的准自己有几斤几两。

  两人正在商量,突然听到通往大门的道路尽头传来一阵喧嚣,附近的人都神
情古怪的走了过去。

  很快就有一个弟子飞快的跑来,口中叫道:「快去叫阁主,林虎找到了!」

  林虎?南宫星和白若兰对望一眼,立刻拔足赶去。

  白若麟就在周遭山中,加上白天雄已经认罪,白家并没安排多少人手去找这
位平平无奇的林虎,真有心揪他出来的,保不准只有一个绿云罩顶的白天英而已。

  若真是白天英抓住他,只怕当即就会一剑将他砍死,那可什么也问不出来。

  所以看到白天英远远从另一端赶来落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时候,南宫星还略略
松了口气。

  可惜,他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

  林虎并没被一剑砍死,可他比起被一剑砍死也好不了多少。

  七窍流血,通体青黑,尸身周遭方圆数尺都弥散着浓烈的恶臭,仿佛这尸体
已在酱缸里泡了十天半月,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许多毛孔都渗着暗褐色的血点,
看着极为骇人。

  但他扭曲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狞笑,已经僵硬的嘴巴依旧紧紧咬着牙关,不知
是否在宣示着死也不会开口的决心。

  唐行简垂着那对吊丧眉,冷冷瞥了一眼,突然扭过头,对着身后八名支系弟
子怒道:「说!是谁给他的?」

  他在那八人面前踱了一圈,仿佛为了解开周遭诸人心头疑惑,缓缓道:「自
尽用的齿间毒,寻常可没这么猛的药性,这分明就是唐家暗器上的毒药临时封丸
做出来的东西,别以为混进去三分行僵散就能骗过我,是谁干的,最好早点给我
个交代。」

  那八人一起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白天武紧随在白天英后面赶到,闻言皱了皱眉,问道:「是谁送来的尸体?

  他是服毒自尽的么?「

  「是我送来的,才一死就臭的像块烂肉,老娘还做不做生意了。」

  后赶来的诸人这才看到,大大咧咧坐在厅堂首座上端着茶杯一气喝干的高胖
村妇,正是山下酒肆白阿四的老婆,白嫂。

  南宫星正好奇的打量着她,就听身边白若兰啊哟一声,轻道:「这林虎怎么
跑去表姑那儿了。」

  表姑?白家亲眷之中,竟然有人在山下酒肆中安安静静的当老板娘?许多记
不起在山脚喝酒时候说没说过白家坏话的贺客都是心里一惊,不少人半信半疑的
看了过去。

  结果白天英上前便是一低头,恭敬道:「大表姐,这逆徒难不成去扰了您和
表姐夫的清静么?」

  白天武也少见的低眉顺眼,道:「姐,不知是否方便告知我们详情,近日白
家的事您也应该有所耳闻,此人与这些事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会有什
么重要讯息要落在他身上。」

  白嫂乌黑如豆的小眼一瞪,冷哼道:「有个屁的详情,这人黑漆麻糊的时候
偷偷藏在我们家柴房,我懒得理他,只管搂着死鬼睡觉,他不动我家大小,爱躲
多久就躲多久。」

  白若竹眉头大皱,忍不住插口道:「大姑,白家山脚下有人这么可疑,你总
该留心点啊。」

  「屁,」白嫂啐了一口,道,「这种喽罗连你这废物也能单手干掉十个八个,
我留心个卵子。这龟儿子不知好歹,天刚亮,就偷偷摸摸想对我家的死鬼下手。」

  她肥肥厚厚的手掌猛地在桌上一拍,怒道:「他那三脚猫的功夫,竟然敢欺
负我那没有武功的汉子,老娘气的连裤子都没兜好,就一巴掌把他糊了个半死。

  你们兄弟几个,平时都怎么收弟子的?从哪儿弄来这么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
我家的汉子,也是你们动得的?「

  白天武陪笑道:「姐,这很可能是咱们家潜伏进来的内应,不是我们有人派
他下去寻你晦气,你别误会。后来呢?」

  「后来个卵,我还想多补几掌,这尿货就他娘的噶蹦一下嚼了个鸟玩意,俩
腿儿一蹬,臭了老娘一屋子。大英,小武,我起码三天不能开张,是不是该有人
给个说法?」

  白天英立刻上前摸出一锭银子,道:「怎么能叫大表姐吃亏,那酒肆歇业这
些天,连上清理臭气的工钱,咱家一并出了。多余的,就当慰劳姐夫,受我们的
累,让他受惊了。」

  白嫂哼了一声,接过银子道:「用不了这么多,我要个说法,可不是来讹你
们的银子。这些足够。」她口中说着,满是老茧的手指一捏一拧,竟将那锭银子
扭面团一样扯下小半,回手收进怀中,「你们忙你们的,我走了。」

  她到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话音才落,也没看她脚下如何动作,就已迈到
了白若兰身边。

  小眼一横,白嫂斜斜打量了南宫星两眼,突道:「兰丫头,走,去门外,姑
姑跟你私下说几句话。」

  白若兰显然也对这位表姑极为忌惮,乖乖的点了点头,忍下对尸体这边的好
奇,跟着走了出去。

  南宫星心里有些忐忑,白嫂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酒肆中他出手打断
那把剑的事情多半被她看在眼中,还真不知是吉是凶。

  白嫂带着白若兰走到门边,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来,扬声道:「对了,这小
贼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塞进我家死鬼身上嫁祸,你们哪个不嫌臭的,可以去搜出来
看看。」

  说了半天,就这句话最为有用。

  唐行简余怒未消,带着猜疑向着身后八人扫视了一遍,那八名弟子立刻纷纷
抢上前去,带上麂皮手套便去搜身,唯恐动作慢了惹来嫌疑。

  转眼林虎尸体上的零碎就被摸出来散落一地,有几块碎银一串铜板,有一条
黑巾应是用来蒙面,火折之类杂物一样不少,倒是不见有寻常武人常随身带的小
瓶创药。

  另有两件惹眼的物件,都是做工颇为精巧的饰物,一个是少女发鬓所用的梅
花簪子,看簪身与花瓣上缀片的色泽,应是有些年头的旧物。一个唐门弟子举起
让人看了一圈,除了几个长辈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其余人都摇头表示并不
认得。

  而另一件东西就更加面生,是朵只比拇指大上一些的银花,既非发饰也非耳
环,就是单单做了朵花,花托花茎面面俱到,花瓣花蕊也做得十分逼真,应该是
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若做的是些别的什么花,可能还会有人疑惑,为何会有人浪费银钱做这种毫
无用处的器物。

  但它偏偏是朵银光闪闪的芙蓉花。

  一朵银芙蓉。

  果然宾客之中立刻便有人颤声道:「这……这莫非就是如意楼的银芙蓉?」

  猜疑的眼光尽数聚在那朵小花上,就连南宫星的脸上,也难得一见的露出了
极为明显的吃惊之色。

  白天武看了两眼,皱眉道:「我们白家没直接见过如意楼的信物,在场的列
位有谁知道么?」

  只有两个声音响应,一个道:「我远远见过一次,似乎就是这个模样。」另
一个底气更加不足,只道,「我一个好友见过,这和他说的挺像。」

  唐行简招了招手,拿着银芙蓉的唐门弟子立刻把东西举了过去,他确认了一
下上面无毒,便接了过去,举到面前,端详一阵,才道:「这不光是如意楼的银
芙蓉,还是针对咱们武林人士的那种精贵货。」

  白天武皱眉问道:「唐兄弟认得出来?」

  唐行简冷笑一声,道:「唐门数百年传承,历经无数江湖劫难而屹立不倒,
难道靠的只是武功和暗器么?这如意楼才一冒头,我们就已派足了人手去收集信
息。」

  「去拿墨和纸来,」唐行简捏着那朵银芙蓉,缓缓道,「如意楼的银芙蓉是
交给委托者的信物,分为两种,一种交给普普通通的寻常百姓,一种交给肯花任
何代价找他们办事的江湖人,两者样子并无区别,但后者,却能让人知道相关者
的名字。」

  「相关者?」

  「不错,」唐行简捏紧银芙蓉的花枝,另一手扶住花萼,用力一转,上面的
花瓣竟齐齐展平,露出当中细细的花蕊,他一边将一根根花蕊压平,铺成一个圆
形,一边道,「如意楼多半是为了让人记得冤有头债有主的规矩,交给江湖人的
那种往往不止一朵,而不管哪一朵上,都有此次事端的由头在内,虽未必就是委
托者本人,但一看之后,多少也能猜到八分。这消息他们根本不曾隐瞒,花些功
夫打探,就能知道。」

  说话间纸墨皆到,唐行简吸了口气,将铺平的银芙蓉沾了沾墨,狠狠压在纸
上。

  当他把手抬起来后,所有人都看到纸面上的那块花形印记的中央,空白的纹
路拼成了端端正正的三个小字。

  白思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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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冯破一

  看到这名字,白家诸人的面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白天武更是连冷汗都冒了
出来。

  他们都以为如意楼是李秀儿托来坏事的,因此即使新娘孙秀怡至今下落不明,
他们也仍将寻找的事情向后搁置了不少,他们心底还是隐隐觉得李秀儿毕竟心善,
总不会有过于残忍的要求。

  而这朵银芙蓉一出,事态登时便有所不同。

  花中有字,说明委托的人必定是江湖中人,所付出的也必定是极高的代价。

  这样的人为了白思梅的由头而来,想要的可不会只是白若麟一条疯命吧?

  白天英面颊一阵抽动,突然转头对着白天猛道:「老五!这事,和你们兄弟
有没有关系?」

  白天猛盯着纸上姓名,立刻摇头道:「不是,我和四哥都没找过如意楼,这
……这是咱们的家事,我们就算有气,也不会叫外人来掺和啊。只是捉那么个疯
子,也……犯不着惹来如意楼啊!」

  「要是为了若麟而来,为何会绕个弯子,写下思梅的名字?」白天武眉头深
锁,缓缓问道。

  「难道委托的那人只是为了替思梅报仇?」白天猛也有些不解,道,「可思
梅没下山过几次,除了四哥,该不会有人这么想才对。」

  白天武双目微眯,手指紧捏着纸边,道:「若那人报仇的原因,恰恰就是因
为思梅呢?」

  白天英面色一变,问道:「三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天武道:「莫要忘了,当年就是因为思梅独独只叫了一人帮忙,才害得那
人也被若麟凌辱,痛不欲生。若麟已疯,她这些年来一直记恨思梅,进而记恨白
家,也不是绝不可能的事。」

  白天猛登时向后退了半步,惊道:「你……你说的是穆紫裳?」

  白天武揉了揉眉心,颓然道:「我只是提出这个可能,并非断定。看来二哥
虽然打算豁出自己抵罪,但事情并未了结,此时白家情势极为紧急,庄中所有姓
白的人,务必格外小心。」

  南宫星听到此刻,才开口道:「阁主,此事还有蹊跷。这银芙蓉是真是假暂
且不论,若这事情真是堂堂正正的委托,为何如此重要的信物,会由林虎这样的
小角色偷偷摸摸拿去想要放在白阿四身上?如果不是白嫂深藏不露,此刻大家看
到的,应是白阿四一家的尸体和这朵银芙蓉才对。」

  看众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南宫星又道:「诸位不妨想想,若是看到了白
阿四一家老小的尸体,又有这朵银芙蓉作为信物,那么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认为,
一切的事情都是如意楼做下,为的是让白家上下鸡犬不留?林虎特地下山去布这
个局,岂不是反过来恰恰证明,如意楼其实并没这么做。」

  「幕后的谋划者显然觉得光靠白二爷的认罪不足以服众,也会让之后的计划
束手束脚,」南宫星仔细观察着诸人的神情,道,「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

  他最后二字咬的极重,白天武果然立刻反问道:「下策?」

  「更确切些的说法,应该是一记慌慌张张的昏招。」南宫星微笑道,「这一
个安排看似即使失败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其实却足以排除掉不少人的嫌疑。」

  他看向白家诸人,问道:「恕晚辈冒昧,我想问问,白嫂这一身武功,白家
上下包括外姓弟子在内,有多少人并不知情?」

  不料白天英摇了摇头,沮丧道:「我们这位大表姐性子古怪的很,武功练得
很勤,用的却很少,早些年知道她底子的只有我们兄弟五个外带家里的长辈,有
几个小辈可能听我们说过,其余的,只怕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亲戚在山脚卖酒
而已。至于外姓弟子,只有待得有些年头的,才知道她是我们家的亲戚,这几年
才来的,也就知道那是个酒肆老板娘罢了。」

  南宫星心中一惊,暗道一声不好,竟然不觉着了那人的道儿。

  若白嫂的武功知情圈子如此狭窄,林虎这一遭反倒成败皆可,成可将注意力
引到如意楼上,借机下手自是不在话下,败则洗去了知道白嫂武功的人的嫌疑,
起码白家五老就无形中清白了许多。

  口说无凭,南宫星也只能道:「既然如此,那有嫌疑的人仍不在少数,兴许
是我想错了。」

  「没错,」白天猛却在旁突道,「南宫兄弟,你这话说的好极了。那穆紫裳,
就绝不会知道大表姐其实有一身好武功,她偏偏就只是知道,那人是我们家的亲
戚而已。依我看,这一切都是穆紫裳借了如意楼的威风,回来装神弄鬼,报她当
年在咱们家受辱的仇!」

  白天武沉吟良久,才道:「即便是穆紫裳,借给她威风的,却也未必就是如
意楼。」

  「那会是谁?还有什么人肯为了这样的事来寻咱们整个白家的晦气?」白天
猛怒意似乎有些上涌,梗着脖子问道。

  白天武看向南宫星,叹了口气,道:「南宫兄弟,兰儿说那张纸在你那里,
如果方便,还请拿出来吧。」

  既然白天武决定不保守这个秘密,南宫星自然没有坚持的道理,他从怀中摸
出那张纸,绕开伸手过来的白天英,直接交到了白天武手上。

  白天武将那张纸一扬,肃容道:「若是穆紫裳已经入了天道呢?」

  南宫星向后退开两步,看着身边诸人霎时间围拢过去,虽有些不解为何一夜
之间白天武就肯将天道的事情公诸于众,但对于此刻在白家的无辜者来说,这绝
对是一件好事。

  猜忌和提防在平时只会造成裂隙,而在此时,却说不定可以救人一命。

  至于家族中的裂痕,大可以等到水落石出之后再行补救。

  也许白天武也是深思熟虑后考量到这一层,才有了此时的决心。

  虽说是名门正派的象征,天道的亮相,却不会让在场的诸位正道之士脸色变
得有多好看。尤其那些和白家五老年纪相若的中年人,大都经过当年的风波,对
这个神秘的组织多少了解一二。

  大致的情形才一说完,就有忐忑的声音在外围道:「这里……这里莫非早就
有天道的人混进来了?」

  「你们白家人里,是不是就有内鬼啊!」

  还有人高声对着不知身份的天道中人喊道:「你们的目标要是暮剑阁,就不
要牵连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就算是替天行道,也不能错杀无辜不是!」

  唐行简的神情格外沉重,他扭过头,更加谨慎的打量着那八名支系弟子。如
果林虎是天道的喽罗,那把毒药交给他的人,毫无疑问也是他的同伙。

  更糟的是,唐门还是此次贺喜的各方势力之中,唯一曾被天道真正掌控在手
中的一个。

  果然很快就有人想起了往事,怒道:「唐门以前不就是天道的傀儡么!说,
这次是不是又是你们使得阴谋诡计!」

  「都冷静些!」白天武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总算把场面重又镇住,只是唐
门这次的重礼来的实在太巧,就算是白家人,也免不了投去狐疑的目光,白天武
也不得不问道,「唐兄弟,白某冒昧问一句,这次与暮剑阁结好之行,是贵派那
位长老的主意?这贺礼的单子,又是哪位做的定夺?」

  唐行简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才沉声道:「对不住,这是我唐门的私密,
恕晚辈不能直言。但若是我们唐家出的问题,我们唐家就必定会给你们个交代。
天道之名兹事体大,晚辈不可直接为同门扣上嫌疑。」

  厅内顿时再度嘈杂起来,唐行简这明显的回护姿态,自然惹得有性命之虞的
众人一片不满。

  南宫星悄悄走到白天武身边,小声提醒了一下纸张上字迹的描摹可能。他最
近的行动本就颇引人注目,立刻便有人道:「说起来,南宫家当年不也是一样!
这个姓南宫的小子,谁知道安着什么心!」

  对手不怕将天道的讯息漏出,恐怕本就存着这之后的打算,让白家既不敢完
全信任唐门,也不敢完全信任他这来路不明的姓南宫的小子。

  南宫星微微一笑,还没开口,身边白天武却已道:「诸位不必担心,南宫兄
弟是小女故交好友,更是赎魂玉手华沐贞的亲友晚辈,绝不会是天道中人。」

  赎魂玉手华沐贞一直是当年天道延揽的对象,只是生性淡泊不愿参与,结果
为此多次险些丧命,不得不在颇为重要的场合下与其宣告决裂,誓死不会有所牵
扯。华沐贞不知所踪后,还有不少人怀疑是天道残党暗下杀手,害死了这位医道
如神的江湖绝色。

  南宫星唯恐陷入另一波麻烦之中,连忙拱手道:「我与华姨许久未见,她最
不喜被人打扰,连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所在,只知道她好端端尚在人间,过得不错。
想要找她的话,问我也是白费功夫。」

  这时白若兰从外面走了进来,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众人,径直走到南宫星身
边,拽着他道:「走,出来一下,我表姑有话跟你说。」跟着小声咕哝了一句,
「他们都盯着你看做什么?你惹到谁了?」

  看周围那帮人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必定在想,白家的兰姑娘一
直待字闺中不曾许人,原来是早有华沐贞的后辈摸走了头签。

  不过这误会南宫星乐见其成,看白天武的神情也不似打算澄清,对他而言总
不是坏事,当下心中一喜,笑道:「有兰姑娘护着,我能惹到谁。对了,你表姑
找我做什么?」

  白若兰上下打量他一眼,生硬道:「不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不是说谎的材料,南宫星微微一笑,也不戳穿,心里一边
做着几种猜测,一边将内息调匀,随着迈开的步子运转全身。

  大门外的空地靠近下山道路的地方,白嫂正叉腰等着。白若兰带他走到半途,
便站定道:「你去吧,表姑说只和你谈。」

  南宫星心下了然,大步向着白嫂走去。

  果然如他所料,两人相距数尺之时,白嫂面色突然一沉,双掌一扬,左前右
后护在胸前猱身而上,她身材虽胖,这一动却疾如脱兔,眨眼间就到了面前,呼
的一掌击出,直拍前心。

  这一掌刚猛至极,掌力未到罡风已激荡而来,分明是大摔碑手之类的路子,
南宫星不愿硬接,脚下一错身形侧转,借力平平移开两步。

  白嫂一声低喝,掌势在半空一折,仍是拍向他胸腹之间。

  看她足下激起尘泥情形,这掌力着实浑厚惊人,南宫星微微皱眉,足尖一点
向后跃开。

  白嫂冷哼一声,右掌猛然击出,左臂一甩,人竟向前疾窜了两尺有余。

  南宫星人未着地,似乎不得不出手招架。

  他却偏偏仍未出手,那掌力已触及衣衫之时,他猛然深吸口气,胸肋之处瞬
间凹陷下去,勉勉强强避过了已老掌势。

  白嫂双眼一瞪,大步踏上,短粗十指带着开碑裂石般的雄浑掌力连环进击,
招式大开大合,浑不似女人该学的功夫。

  南宫星不敢怠慢,抖擞精神左踏右挪,转眼已倒退数丈,脚下画出一个半圆,
看似步履踉跄颇为狼狈,却始终能在最后关头堪堪避过。

  三十招外,白嫂双掌一圈,低喝道:「你不肯接招,老娘就和你斗到半夜!
看谁耗得过谁!」

  单靠轻功身法,南宫星有信心就算打到半夜也不会让她打中半招,但对方并
非起了杀心,出手也都在最后关头留着转圜余地,目的如何一望便知,他只好歉
然一笑,突的向后纵出丈余,抬手道:「前辈不过想知道晚辈武功来历,何必大
费周章,直接问上一句不就是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说我就肯信么?」白嫂双眼一翻,冷冷道。

  南宫星侧头一看,白若兰颇为担忧的望着这边,白天英、白天武不知何时也
已到了,身后还站着唐门本家的三位,看来至少也已观望了三两招。

  唐昕见他跳开,忍不住道:「没想到,你的轻功还真不错呐。」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不敢当,献丑献丑。」

  看来即便为了此后行动的便利,也该对身份有个交代,他轻轻叹了口气,转
身走向空地边的树木,纵身而起,拽了两片叶子在手。

  他走回到空地当中,微笑道:「晚辈的师承好认的很,诸位一看便知。」

  话音未落,他扬手一丢,两片树叶高高飞起,摆动落下。他长吸口气,沉腰
弓步,突然双手齐出,在空中一抓,那两片叶子仿佛被微风牵引,一颤一晃,落
向他双臂之间。

  他屈指横扣,一双宽厚手掌此刻却显得灵巧非常,就连只懂剑法的白若兰,
也看得出此后行云流水般一招招击出,尽是分筋错骨的厉害手段。

  擒拿手的路数虽多,却少有一门打得像他这般好看,衣袖飘翻,指掌时隐时
现,明明是扭腕捏筋的招数,却偏偏带着一股仿佛摘去少女头上珠花般的温柔。

  而他双手出招之际,那两片叶子始终悬在他掌臂间圈出的那块空间,时上时
下,却始终不得坠落。

  「诸位看仔细了!」他最后高声一喝,双手突然向内一拂,十指如风凌空虚
抓不断。

  随着他这一招出手,那两片叶子竟叶柄相贴,叶片上下摆动,变得好似一只
穿花绿蝶,翩翩飞舞在他手臂当中。

  直到他双掌一翻,收招于身侧,那两片叶子才依依不舍的分道扬镳,转动着
落在地上。

  白嫂看到此处,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白若兰和唐昕都是一脸迷惑,唐行杰只是傻愣愣盯着自家妹妹,并未细看,
唐行简眉心微皱,似乎想起什么,但不敢确认,只是望向白天英白天武兄弟。

  白天英与白天武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是一样微微点了点头。

  白若兰可等不及他们在那边酝酿,径直跑到南宫星身边,匆匆问道:「小星,
你这是什么武功?好像变戏法似的,真好看。」

  南宫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看向白天武。

  白天武长长出了口气,似乎也为此感到安心许多,他略一颔首,道:「这套
情丝缠绵手,江湖上只怕已经至少十年不曾有人见过了。不知骆兄的痴情剑,是
否已从那湖底捞回。」

  这一句,已足够叫旁边的年轻人知道南宫星师承何人。

  离别刀,碎梦枪,痴情一剑成绝响。

  不论江湖势力争斗的如何惨烈,浪子游侠的传说,往往传诵的更加广泛,人
们更喜欢的,是鲜衣怒马,是快意恩仇,是把酒言欢,是英雄美人,而不是那些
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

  所以当年在生性浪漫的年轻人中,这一句话代表的三个人,兴许比狼魂和天
道还要出名一些,名头最亮的时候,甚至不输给同时期的江湖四绝色。

  最后一句,指的便是痴情剑骆严。

  出道的头五年,他叫多情剑,纵马欢歌,美人在侧。之后的三年,他叫无情
剑,剑气如水,光寒十州。再之后,他叫痴情剑,创下情丝缠绵手,沉剑于无名
小湖,直至突然之间隐匿武林,无影无踪。

  南宫星道:「家师并未打算将那把剑捞回,否则晚辈也不会两手空空行走江
湖不是。」

  白天英笑道:「既然是骆兄的高足,你又何必绕个弯子靠碧姑娘帮忙,我白
家虽然与骆兄只能算点头之交,但怎么也不会怠慢了如此有为的少年。」

  南宫星只道:「家师一贯教导晚辈行事不应引人注目,再说碧姑娘恰好欠了
晚辈的人情,托她帮忙,也算与她清了瓜葛。」

  白天武叹了口气,道:「可惜南宫贤侄运气不佳,正好赶上白家多事之秋,
否则我还能好好尽一尽地主之宜,也不至于像现下这般,还要麻烦贤侄你多多帮
忙。」

  他们既然与骆严平辈论交,此时对南宫星也只有改口,不好再为了亲近称兄
道弟。更何况白天武也起了私心,改称贤侄,对他来说总是方便的多。

  南宫星洞若观火,加上本就有这心思,自然顺水推舟,微笑道:「白叔叔不
必客气,我此前多蒙兰姑娘照顾,就算只是为她,也应该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场面上的客气话说了几句过去,庄内毕竟还是一团乱麻,白天武他们很快就
折返回去,白若兰理所当然留在南宫星这边,唐昕却也没有随着哥哥离开,而是
低声向唐行简交代几句后,也落在了最后。

  「喂,小星,你师父还有当年那么俊么?」四下才没了长辈,白若兰就兴致
勃勃的问道,旁边唐昕平时看着颇为成熟稳重,这会儿也双眼一亮看了过来,分
明也在等他回答。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苦笑道:「这我可不好说,当年他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我跟他学功夫的时候,他已经蓄了胡子,整天也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要说俊恐
怕有点勉强,不过那双眼睛还是很让周围的小姑娘爱慕不已,闹得他都有些心烦。」

  「真想不到哎,你竟然是骆严的徒弟。他肯教你功夫,你小时候竟然还闹别
扭不想学,换成我,不知道要乐成什么样。」白若兰嘟囔着说道,「你这人就是
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之后我可知福的很,不然,刚才岂不是要被你表姑一掌拍成画像。」南
宫星笑眯眯说道。

  白若兰果然面上一红,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她说要试试你的功夫,还跟
我保证了绝不伤你,你也知道,最近人心惶惶,冷不丁有人说你功夫好得很就是
不肯让我知道,我当然觉得别扭咯。」

  南宫星只得笑道:「你也没有问过不是,你问,我还能不告诉你么。」

  白若兰仿佛就在等他这句一样,突然扭头看着他道:「我问你就肯说么?」

  南宫星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面上仍是笑容不改,道:「那是自然,兰姑娘对
我可是恩同再造,我又怎会有半点隐瞒。」

  白若兰看了看他,突然转身在唐昕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唐昕略一犹豫,还是
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庄内。

  她这才站定在南宫星面前,正色问道:「好,我先问你,那个碧姑娘,是不
是冒牌货?」

  南宫星微微皱眉,轻叹道:「你表姑好毒的眼睛,不过兰姑娘,此事关系到
那位帮我的姑娘安危,还请你千万莫要再让旁人知道。」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你们若不是来图谋我白家什么,我自然不会揭穿。
她到底是谁?」

  南宫星苦笑道:「她是我恰好在找的一个人,叫崔冰,相貌身量都与碧姑娘
相仿,碧姑娘没空来帮我,我手上只有碧痕可用,干脆就让崔冰帮忙冒充一下。
这样留她在我身边,我也方便暗中保护。」

  白若兰盯着他的眼睛,又问道:「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南宫星收起笑容,正色道:「我的确有些事情要办,其中有些还恰好和暮剑
阁有关,这些事我暂且还不能对你讲,但我可以保证,其中没有一件对暮剑阁不
利。而且……只是为了那些事的话,我并不需要急着上山,我匆匆赶过来,原是
打算趁着你哥哥大婚,来顺便见你一面。真正与你相认,我是想在你过后的十五
岁生辰上,连着我准备的礼物一道。」

  白若兰抿了抿嘴,微微一笑,道:「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啊?」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无奈道:「我本来打算的好好的,要趁着这次机会打探
打探,兰姑娘的喜好应该再没人比暮剑阁的人更清楚了吧。哪知道会遇上现在这
么个局面,谁还顾得上这种事。」

  「这种小事你也别总顾着了,」白若兰转身摆了摆手,道,「能帮我揪出那
个凶手,可比送什么礼物都让我高兴。」

  「捉出凶手是理所应当的责任,」南宫星赶上两步与她并肩而行,道,「问
出兰姑娘喜欢的礼物对我可不是小事,我也得抽空顾着才行。」

  白若兰轻轻笑了一声,头却扭到了一边,不叫他看见脸上神情,嘴里似是抱
怨般说了句:「你这人,比我哥哥还多事。」

  两人还没走到大门口,南宫星眉头一皱,突然停下步子,扭头道:「有人在
动手。」

  白若兰一愣,回身仔细听了听,道:「哪有人?我怎么听不到?」

  南宫星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道:「很快你就听得到了,正在往山上过来。」

  果然,他话音刚落,白若兰就也听到了嘭嘭闷响,一连串响了过来。

  转眼间,交手的声音就已到了近处,一阵尘土飞扬,一胖一瘦两个身影齐齐
冲了上来,人在半空仍连对了八九掌,硬是震得分开两旁,间隔数尺落地。

  胖的那个正是刚才才下山去的白嫂,瘦的那个却是个面生的很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灰蒙蒙的粗布衣裳,矮小精瘦,面色黝黑带着几绺羊须,若
是背根扁担,活脱脱便是一个山间挑夫,只是那双眼睛凌厉的有些吓人,说是目
光如电也嫌不足。

  而且光是他能跟白嫂一路斗到山上这份功夫,放在江湖至少也是一流好手。

  他似乎有些恼怒,才一得了空隙,便沉声道:「你这婆娘好没道理,我上山
走得好好的,你不由分说便来动手,若是寻常百姓岂不是要被你这么一掌打死,
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白嫂小眼一瞪,一甩袖子怒道:「一眼就看出你起码三十年内功在身上,寻
常百姓个大头鬼,王法王法,王法个卵。我侄子刚才才嫌了我,说我见有人可疑,
也不帮他们管管,这下可好,老娘出手一管,就碰上这么个硬茬子。」

  她横了南宫星一眼,叫道:「人我逼过来了,这家伙厉害的很,我制不住,
姓南宫的小王八蛋,换你上吧。我家的老鬼小鬼还等着我开灶,没空陪你们在这
边耗着。」

  刚一说完,也不等南宫星回话,她脚下一跺,呼啦啦飞身而起,恍如一只吃
得太多的肥胖山鸡,扑棱棱消失在山坡之下。

  白若兰张口结舌顿时不知所措,南宫星连忙恭恭敬敬抱拳行礼,道:「这位
前辈,她就是这么个冒失性子,如有得罪还请海涵,白家上下出了不少事端,人
心浮躁也是难免。」

  那男人拍了拍裤子,叹道:「我知道必定出了大事,没点人命案子,哪有人
会想起我这个朋友。」

  白若兰这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两遍,仍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恭敬问道:
「敢问您是否就是冯破冯大人?」她语气里满是怀疑,仿佛怎么也不信堂堂三等
紫衣卫,正六品下的朝廷命官,就这么一副邋遢样子。

  她的神情口气太过明显,那男人呵呵一笑,道:「小姑娘,我这副尊容,就
算穿着银边紫衣佩着紫金鱼鳞刀,你也一样要怀疑我是不是偷来的一身行头。可
惜,我就是冯破。不用叫我冯大人,你们江湖人眼里,从来都没有什么法纪,这
种虚伪客套,索性省省吧。」

  「侠以武犯禁,自然入不得冯大人法眼。」南宫星扯了扯白若兰衣袖,笑道,
「儒以文乱法,想来朝中那些文官,冯大人也是一样瞧不起的吧。」

  冯破看他一眼,笑道:「可惜我就算烦死那些满口胡叨叨的酸货,到了面前,
一样要点头哈腰喊一声大人。」他走到两人身前,敛去笑容,淡淡道,「一边进
去,一边给我讲讲后来又出了什么事吧。暮剑阁这种地方,只是丢个新娘子,不
至于闹得人心惶惶。」

  白若兰一路讲述,南宫星在旁补充,冯破间或问上两句,步履极慢,走到里
面不出多远,大体情况和一些细节便都已讲的清清楚楚,与白天英他们碰面之后,
又将细微之处再推敲了一下,算是将前前后后的经过都印在了胸中。

  白天武安排完追捕白若麟的人手后,也赶了过来,将那张纸交给冯破查验。

  「别的事暂且还没有头绪,这张纸问题到明显的很。」冯破向着窗外光线明
亮处一扬,看了一眼便皱眉道,「这字不是直接写上去的,应该是蒙在原来的字
迹上描下来的。凭这笔迹不光定不了穆紫裳的嫌疑,反倒帮她洗的清白了一些。」

  他将那张纸还给白天武,闭目沉思了片刻,缓缓道:「事情要一桩一桩来,
混在一起,只会越来越没有头绪。走,咱们先去新娘子丢了的地方看看。」

  「你们有事要忙的只管去,有两三个跟着帮我打个下手就可以。来的人多了,
反倒麻烦。」看身后跟了一串,冯破皱眉道,「刚才带我进门那个小子就行,他
脑子挺清楚,帮得上忙。那个小姑娘也一起来,这就差不多了。唐门那个就算了,
想起暗器我就头疼。成成,就我们仨,别的都散了吧。有事我自然会通知你们。」

  唐昕看样子很想掺和进来,无奈冯破开口拒绝,也只好跟着旁人一起散了。
白天武倒是对南宫星颇为放心,小声叮嘱了白若兰两句,也转身离去,反倒是白
天英颇想一道行动,可惜就算冯破是他找来的朋友,也没对他有什么特别优待,
一样是挥手赶走。

  「查案子不需要多带些人帮忙么?集思广益应该没有坏处吧。」白若兰看着
眼前仍保持着当时样子的小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小声道。

  冯破也不回头,带上一双棉布手套,轻轻推开了屋门,道:「人多脑子就多,
脑子多了路子就多,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难免就迷了心,好脑子不在多,在有用。」

  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看得出白若兰的得意神情一样,他紧跟着说道:「你
身边的小子,那脑子对我应该有用。不过我要是不带着你,他的心思多半留不到
我身边,唉,男男女女那档子事,就是麻烦。」

  「冯大人莫非还未娶妻?」南宫星微笑问道。

  冯破摇了摇头,呵呵笑道:「娶了,还娶了不止一个,所以我才说麻烦。麻
烦的头疼。」他环视了一遍屋内陈设,随口道,「费这么大心思娶个之前都不怎
么认识的姑娘,就是成了亲,也一样都是麻烦。明明都自诩江湖人不拘小节,到
头来婚事还是搞得和酸秀才没什么分别,礼数礼数,过门槛前人都不让见个影子,
真丢了再找,岂不可笑?」

  他捡起被砍断的门闩放在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摇了摇头放回桌上,问道:
「可能进屋的几条路子你们都检查过了?」

  白若兰心里隐隐有气,闷声道:「查过了,不过不如冯大人火眼金睛,要不
您再看看?」

  冯破摇了摇头,道:「不必,你们白家人比我了解环境,你们查过了,我不
用白费功夫。既然进来出去的法子都想不出来,干脆好好看看屋内的情形。」

  南宫星第一次踏足进来,不必冯破提醒,早已俯身一寸寸仔细检查过去。

  「屋内留下的痕迹,比人说的话更可靠。」冯破对着面带不解的白若兰笑道,
「所以比起问人,我更喜欢问这些东西。」

  正厅并没什么异常,三人很快转移到新娘的卧房,这里并未收拾,散落各处
的物件都仍在原处,冯破点了点头,赞许道:「白家不愧是大户,比寻常江湖草
莽强得多,这里要是弄得乱七八糟,神仙也找不出蛛丝马迹来。」

  目光扫了一圈,冯破立刻问道:「小兄弟,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没?」

  白若兰瞪大了眼睛来回看着,仍是满心不解,忍不住也看向了南宫星。

  南宫星皱了皱眉,挺直身子道:「这里乱的有些古怪。若是为了无声无息的
劫走新娘子,这屋子里不该是这副样子。」

  冯破点了点头,道:「这里与其说是被翻成这样,倒不如说是被人摆成了这
样。这人大费周章摆了一地,总不是在玩吧?」

  说罢,他大步走到新娘床边,掀开床帏,探头仔细看去,跟着伸手在靠近枕
头的地方的捏了一下,道:「嗯……头发到确实在,该有的也都有。」

  南宫星跟过去道:「冯大人是怀疑这边其实没睡过人么?」

  冯破点了点头,道:「不过有零碎皮屑,也有头发,这里的确当晚睡着人。」

  南宫星双眼一亮,立刻道:「可这房里还有一间屋子,还有一张床。」

  「不错,」冯破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你若是肯当捕快,我一定帮你
举荐到玉捕头门下。她就喜欢你这样的帮手。」

  两人说完一起往另一边的卧室走去,白若兰跟在后面一头雾水,本想接着跟
去看看,却听到外面院门处有人大呼小叫,好像是在喊她,只好道:「我去看看,
你们先查着。」

  田灵筠的卧室整洁了许多,他们两个仿佛已有了默契,不再多看周围的桌椅
家具,径直走到了床边。

  床上的被子散着,枕头也歪在一边,看似并没什么破绽。

  只是,太过干净。

  两双眼睛都看得出,这张床,只是做出了一个躺过人的样子而已。

  「看样子,住在这里的田姑娘,应该是隐瞒了不少事呢。」冯破淡淡道,
「咱们是不是该去问问她了。」

  只可惜,他这句话刚一说完,白若兰就面色惊慌的冲了进来,颤声道:「糟
了,小星!峨嵋派……峨嵋派的那几个女侠,连着屋里的两个丫鬟,都……都不
见了!」

  第17章:不告而别钟灵音、田灵筠、齐秀清、宋秀涟合共四人,昨夜被她
们叫去的丫鬟合共两人,六个青春年华的女子,一夜之间走的干干净净。

  清心道长站在房中,额上的青筋不住的跳动,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脾气称
不上好的峨嵋掌门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此人曾是天绝师太座下最得意的弟子,最晚入门却后来居上稳稳接下掌门之
位,剑法内功皆已出神入化,但道家的修身养性功力,却显然不太精深。

  清心道长若是就此发作,白天雄不在,房门外的白家人只有白天武尚有一线
希望与清心道长一较高下。

  白天武也确实的露出了戒备的神情。

  但清心道长只是静静地站着,他身边的其余弟子虽然面色也是愤怒不平,更
多的却是惊诧和不解。

  只因这屋中并没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行李一件不剩,床铺也叠的整整齐齐,
昨夜的蜡烛烧得只剩一滩烛泪,任谁来看,也是屋中这四人不声不响的悄然离去,
还顺带拐走了两个丫鬟。

  白家也没人开口质问,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盯着屋内的情形。

  南宫星一行三人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静默到诡异的情景。

  如此大的阵仗,崔冰自然不可能还安安稳稳呆在屋内,她站在内院门口,立
足于几名看热闹的女眷身后,探头张望过过来。

  春妮就在旁边,却对其余事情都并无兴趣一样,只是陪在崔冰身侧,侧头笑
眯眯的打量着她。

  南宫星瞥了春妮一眼,压下眼中闪过的一线寒芒,径直走到白天武身边,道:
「白叔叔,这边出什么事了?」

  白天武冷笑一声,道:「我也说不清,也许是白家招待不周,几位女侠大感
不满,收拾行李偷偷趁夜回峨嵋山去了,为怕迷路,还带了我们家两个丫鬟,考
虑的到颇为周到。」

  清心道长扭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遥遥相对,眼中凌厉齐齐迸发而出,恍若
无形刀锋,凌空对斩一处。

  「看来该问的话似乎是问不到了。」完全不理会两位高手的隔空对峙,冯破
叹了口气,径直走进屋中,左右打量了一番,淡淡道,「这几位姑娘,走的也太
巧了点。」

  清心道长与冯破素不相识,就算认识,对官府中人也不会有半分客气,他冷
哼道:「听阁下的意思,倒像是我的几位徒弟惹下什么祸事,偷偷溜了一样。」

  「祸事未必,谎话,却一定是说了不少。」冯破只在屋里扫了一圈,便小步
踱了出来,当着众人面朗声道,「关于孙秀怡失踪一事,已有了新的进展。不巧,
恰恰就和这几位偷偷溜了的女侠有关,现下无处对证,着实可惜啊。」

  清心道长强行压下怒气,身边几位峨嵋门人却已怒不可遏,两个壮年道士互
递了一个眼色,齐声怒喝道:「休得对我峨嵋无礼!」

  伴着话音,两人齐齐出掌,一左一右印向冯破肋下,掌风精纯,绵里藏针,
一看便少说也有近十几年火候。

  冯破躲也不躲,稳稳站在原地,竟就这么让他们打在身上。

  两道掌力好似泥牛入海,不见半点成效。冯破立在原地纹丝不动,淡淡道:
「两位道爷,下官好歹也是正六品下带刀紫衣卫,你们袭击朝廷命官,只怕大大
的不妥吧?」

  那两人吃了一个闷声大亏,心中惊悸,带着一头冷汗退回到清心道长身边,
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清心道长一拂衣袖,道:「原来是冯破冯大人,久仰。江湖传闻玉捕头手下
皆是一等一的人才,想必冯大人也不例外。那贫道倒要请教,我这几位弟子说了
什么谎话?」

  冯破动了动肩膀,走到门外,回头盯着清心道长的双目,道:「也不是什么
了不起的谎话,就是骗了骗暮剑阁的白家老小,让他们错以为孙秀怡是在这里丢
的而已。」

  他拍了拍裤脚,轻描淡写的继续道:「其实孙秀怡根本就没到这里来过,那
间小筑里,一直都只住了一个人。」

  并非没人做过这种猜测,冯破此言一出,周围诸人大都变了脸色,但也有几
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狐疑的看向了峨嵋门人。

  清心道长缓缓走到门边,冷冷道:「冯大人,官字两张嘴,就可以信口开河
了么?无凭无据,败坏峨嵋清誉,就算你是朝廷命官,贫道也不能饶你。」

  冯破瞥他一眼,道:「我既然敢说出口,自然就敢为这话负责。孙秀怡从头
到尾都未曾让人见到过哪怕一个身影,此是其一;她的卧房里,散落着无数嫁妆,
那些东西本该跟着清心道长你一道送进白家库房,却偏偏摆在了新娘卧室,算一
算,连上箱子,压在轿子里,恰好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重量,此是其二;我和这位
小兄弟方才在那边查验了一下,两间卧房,只有一间的床上有人睡过的痕迹,另
一张床虽然做了做样子,却少了很多该有的东西,显然是有人刻意布置,此是其
三。」

  「我原本凭此三点想要向田姑娘讨教讨教,不想已是人去屋空。清心掌门,
我这信口开河,你可还满意?」冯破面上讥诮一笑,道。

  「你的意思,那间屋子里的事情都是灵筠编造出来,她惨遭凌辱的模样,也
是自己装的不成?」清心道长气势略略减弱,却仍是厉声责问道。

  冯破淡淡道:「有些人脚趾灵活,帮忙绑上双手恐怕不是太难,接着绑好双
脚的话,就连我也能把双手从脚下掏过去背到背后,提前放好凳子一趴,要么备
些猪血鸡血,要么干脆存着月事恶露,更加方便。进去救人的人,总不好现找个
稳婆,扒开女侠的屁股看看是否真被开了苞吧?」

  清心道长勃然变色,枯枝般的手指猛然收紧,好似捏住了一把无形宝剑。

  看峨嵋众人不再作声,白天武这才插言道:「冯大人,若是事情如你所说,
孙姑娘的失踪,岂不是与外人根本毫无关系,不过是峨嵋派的内部事宜么?」

  冯破讥笑一声,也不去理会清心道长眉心快长出月亮的那张黑脸,道:「这
就不得而知了,谁知道是孙秀怡得罪了同门被私下杀了卖了,还是她有了别的相
好这几个姐妹情深出此下策帮她脱身。我只需要知道,孙秀怡的失踪,和此后这
些凶案,并没太大关系,这就够了。」

  「哦?这对后面的凶案有何帮助?」白天武微一皱眉,不着痕迹的站在了冯
破身侧,提防清心道长恼羞成怒暴起伤人。

  南宫星微微一笑,缓缓扫视着院内众人道:「既然田姑娘说的都是谎话,那
有件事岂不是清楚得很。那个穿着喜服的光头大汉根本就不存在。」

  冯破点头道:「所以并没有什么外人的嫌疑,从头到尾,所有的事都是在这
庄中的人做出来的。」

  清心道长听到此处,冷冷道:「这还用你啰嗦,白天雄早就认了。」

  冯破双眼一翻,讥刺道:「你当我是那种有人认罪便打入大牢结案的太爷么?
白老二这人脑筋太死,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什么都往自己心里装,别人描摹张
字迹,搬出个天道的名头,就能吓得他把自己当车丢得远远的,好保住白家这个
帅。不是别有用心之徒,稍微想想也不会先定了他的罪。」

  白天武谨慎道:「冯大人,天道的那枚印记不似作假,如意楼的银芙蓉看上
去也八成是真品,恐怕也不能这么早断言没有外人参与吧?」

  冯破道:「我说的没有外人是指没有外面新来的生人,你儿子娶媳妇,已到
了这么多人,和你们白家内鬼里应外合,杀几个人可不算太难。」他仍不肯放过
清心道长,接着便道,「你看峨嵋女侠不过四个人,就能在暮剑阁里演一出强掳
新娘的好戏,还能赶在我上山之前不告而别全身而退。」

  清心道长哼了一声,冷冷道:「贫道劣徒若真的办下这种蠢事,峨嵋派自会
将她们好好管教一番,不劳冯大人费心。」

  「那可不好说,万一孙秀怡已被那四个同门五马分尸挖坑埋了,我还真得费
点心思将她们捉拿归案才行。」冯破嘿嘿一笑,背身往外走去,「不过这时候我
还顾不上那几个丫头,比起已经跑了的蠢材,还在咱们身边的杀手可要紧得多。」

  看守贺礼的两名白家弟子的尸体冯破并没去看,大致问了问剑创情形后,便
仍和南宫星白若兰一道,径直去了库房。

  房檐下的血字早已干涸,透着暗褐酱色。冯破端详片刻,道:「描摹那张纸
的应是女子,可这里的字却绝非女子手笔,女人的手指就算蘸满了血用指肚去擦,
也写不出这么粗的笔画。」

  南宫星点头道:「我也一早就在怀疑,下手的绝不止一个人而已。天道的印
记一出,现下看谁都会疑神疑鬼,反倒扰乱了视线。」

  「是么?」冯破淡淡道,「可我觉得你好像已经在盯着谁了。」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我心里是已经怀疑上了,而且还怀疑的不止一个。
只可惜,狐狸的尾巴总是露一下就飞快的缩回去,我暂时揪它不住。」

  「很好,」冯破笑道,「知道在事情板上钉钉之前憋在肚子里,你比我想得
更加有用。看你年纪还不大,有兴趣到六扇门吃碗公饭么?我可以把你引荐到玉
捕头手下历练历练。」

  南宫星不愿直接拒绝,转而问道:「玉捕头年纪也不大吧,好象成为江湖四
绝色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情。她本事果真厉害得很么?」

  冯破看出他无心官府,不再强求,只是道:「单论追踪捉人,眼力头脑之类
的捕快本事,不是我夸口,和我比起来也就是不相上下,我好歹在这一行也干了
这么多年,就是经验,她也比不了我。但玉捕头有两样我们这些寻常捕快远远比
不上。」

  他竖起手指,道:「一是武功,她对武功天生就有吓人的悟性,给她把刀,
她能制住我,给她把剑,她一样能制住我,她武功没什么套路,但就是能把人制
住,简直不讲道理。二是直觉,玉捕头好像长了天眼一样,有时候证据乱七八糟,
根本拼凑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时,她就硬是能靠直觉筛出最危险的疑犯,按她说
的去捉,十个里也难错一个。」

  「有这两样本事,难怪镇南王对她器重无比。」南宫星道,「将来有缘,希
望也能亲眼见见这位玉捕头。」

  「不在她手下做事,也不犯下什么大案,恐怕是没机会见她的。毕竟她不两
年就要做镇南王家的儿媳妇,西南那边没什么上达天听的大案,已经不怎么敢去
惊动她了。」冯破将库房里仔细看了一遍,道,「这边没什么了,走,去白若麟
的那间小院看看。」

  白若兰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离开了那座库房,才小声道:「我不懂,
孙秀怡不想嫁给我哥哥,一早说清楚不就好了,峨嵋派俗家女弟子里,没嫁的又
不只是她一个。更何况,我们白家也不是非和峨嵋结亲不可,比起他们,我宁可
唐姐姐来做我嫂子。」

  「我听说灵秀五娥里只有孙秀怡是自小在峨嵋长大的孤儿,她不敢违抗师命,
又不甘心这么嫁人,结果搞了这么一出闹剧,也并非绝无可能。」南宫星拍了拍
她的肩头,微笑道,「更何况实情如何咱们还不知道,江湖险恶,孙姑娘是不是
自愿配合都还难说。你也不必急着气你这位无缘的嫂嫂。」

  「我都不知道江湖原来是这么复杂的地方。」白若兰神色有些黯淡,道,
「我还当江湖中大都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好事。即使有大奸大恶
之徒,正道大侠们也会同心协力,替天行道。」

  不自觉说出了替天行道四字,白若兰啊的一声捂住了嘴,恨恨道:「这天道
怎么会这么可恨。」

  南宫星默然不语,另一边的冯破却哧的笑了一声,道:「兰姑娘,不是叔叔
我打击你,就算是你一直满心敬仰的侠客,做的也依旧是违法乱纪的事情。行侠
仗义,什么是义?惩恶扬善,谁才是恶?劫富济贫,靠何判断?善恶贫富,怎么
轮得到一介草民擅自做主?王法何在?」

  「既然目无王法,所凭的无非便是心中信念。这种东西,一万个人保不齐就
有一万零一种各不相同,你觉得白家是遭了无妄之灾,说不定在当年的受害者眼
里,这些凶手还恰恰就都是替天行道的大侠。」

  白若兰瞠目结舌,连步子也乱了节拍,险些前脚拌后脚摔在地上。

  南宫星接过话头,道:「他们眼里的大侠,在赵敬眼里,则毫无疑问是该千
刀万剐的恶人。你不妨想想,若是赵敬知道了春红死亡的真相,会不会连带着恨
上带她来这里的白家?」

  冯破笑道:「这还只是简单的恩怨纠葛,既然还有天道牵扯在里面,想必还
看上了你们暮剑阁的这一方势力。由此看来,旁人还不好说,你的父亲兄长两人,
可是绕不过去的绊脚石。」

  「那……那咱们就只能等着么?」白若兰愈发惶急,忍不住低叫出来。

  冯破看了看已在眼前的阴森小院,淡淡道:「我和这位小兄弟,不是正在四
处找那条狐狸尾巴么。」

  「那张写着思梅二字的纸条就是在这边找到的?」冯破在小屋中简单检查了
一下福伯留下的物件,开口问道。

  「是,就在福伯的尸身下面。」

  「那字写的歪歪扭扭匆匆忙忙,小兄弟,让你推测,会是什么人留下的?」

  南宫星沉吟道:「我也仔细推想过,反复排除,只留下两种可能。一是凶手
故意布置,为了扰乱诸人视线,但留一个死人名字在这里,意味着实不明。兴许
有什么目的是我没想到。」

  「另一个呢?」白若兰多半也觉得是凶手留下,听到还有另一种可能,忍不
住插言问道。

  南宫星道:「另一个是白若麟。他逃走之后,很有可能折返回来,来看看福
伯的情况,看到福伯已死,他慌里慌张的想要留下些什么线索,所以写下了那两
个字。」

  冯破将屋中的木柜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口中道:「所以你也觉得白思梅的
事情十分可疑是么。」

  南宫星看了白若兰一眼,点头道:「不错,她死的太不自然。破面残相,本
就是不愿被人认出的手段,白思梅不是聂政,她若真想表露自己死前的怨恨,没
道理在脸上做如此文章。」

  白若兰大惑不解,低声道:「可大家都觉得那个应该就是思梅姐姐,而且,
她干嘛要假死啊。」

  南宫星只道:「只是个猜测,未必便是真相。白若麟疯疯颠颠这么些年,脑
子里只记得一个思梅,写下那两个字也不奇怪。你不用急着头疼。」

  白若兰皱眉道:「我怎么可能不头疼,你们两个都已经断定,下手的必定是
已在庄里的熟人,可不管是穆紫裳还是思梅姐姐,我们姐妹都认得出来啊。难道
是易容改扮不成?」

  冯破沉吟道:「不好说,江湖上能人异士很多,易容后让你贴着脸看也看不
出来的,光我知道的就不下五个。再说如果是年纪还轻的人,用上三两年功夫改
变自己的容貌,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在自己面颊上比划了一拳,「最简单的,
用真力震碎颊骨下颌,用指头捏塌鼻梁,拔眉毛,眼角豁刀,只要找好郎中帮忙
调养,等过十来个月,你根本看不出那人原来的模样。更不要说药物针石的手段,
简单调整一下细微之处,不足的地方靠易容弥补,就算与你形影不离,你也未必
认得出来。」

  「以前有个凶嫌,为了不被我们捉到,硬是把自己弄成了女人的模样,连下
面那话儿也一刀骟了,委身青楼卖艺为生,还勾的不少名门公子为他神魂颠倒,
要不是玉捕头当众割了他的裙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认出他来。」

  白若兰摇了摇头,咬唇道:「我还是不信,思梅姐姐就算是假死,也没有回
来把暮剑阁搞成这样的理由吧?只是想杀那疯子,她用大搜魂针偷偷下手就是。」

  南宫星退到门边,叹道:「复仇不是一条好走的路,若是有天道帮她这么一
路走过来,那除了白若麟外,杀谁不杀谁也不是她一人可以决定的了。不论如何,
这些假设也要先揪出人来才行。冯大人,你有何打算?」

  冯破道:「凶手如此熟悉庄内的情形,咱们只怕很难找到什么要命的证据。
不过既然他们泄露天道消息在前,试图嫁祸如意楼在后,又想把小兄弟你赶出庄
子,可见已经亟不可待想要下手了。峨嵋那几个娘们一走,新娘失踪的事情没办
法再当作掩护,我猜肯定已经有人快要乱了阵脚。」

  「等他再下手么?」南宫星看着冯破的神情,道。

  「干等着未免太无趣,」冯破动了动脖颈,道,「时候不早了,我肚子饿,
咱们先随便吃口饭,跟着我找阁主帮个忙,咱们再来做个大场面的搜查。」

  白若兰奇道:「搜查,搜查什么?」

  「丢了的那几样东西。」

  「可不是已经查过了么?」白若兰更加好奇,紧接着追问道。

  南宫星双眼一亮,笑道:「没错,就是已经查过,再突然查上一次,才能叫
他猝不及防。」

  冯破点了点头,道:「透骨钉,搜魂针,连着一瓶解药,说多不多,说少不
少,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不会藏在不能随时照应的地方。等午后让阁主帮个忙,
不说要做什么,先把所有的仆役丫鬟都集中到练武场去,不许耽搁。然后叫几个
女弟子帮忙,咱们当场搜身。」

  「为何只是仆役丫鬟?那些贺客呢?没有嫌疑么?」白若兰不解道。

  南宫星替冯破答道:「若真是改头换面潜伏进来的人才是主使,那伪装成贺
客可着实不太容易,而且行动起来也多有不便。最有可能的,就是藏身在仆役丫
鬟这些下人之中。而且来的客人毕竟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太可能贸然集中
起来搜身,反倒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趁机煽动惹事。冯大人的主意不错,不过事
先绝不能泄露口风。最多可以让你爹提前知道。」

  白若兰犹豫半晌,才狠狠一咬牙,道:「好,就听你们的。」

  「还有些时间,」冯破出门看了看日头,道,「咱们往茗香夫人的住处去一
趟吧。」

  那边为了等待冯破,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冯破在里面看了半晌,倒是和
南宫星当初的观点差不太多,他也认为单凭绣工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在白若兰
这种习武的姑娘眼里惊为天人的行针布线,在寻常女子手中不过是必须学会的本
事之一。

  就连白家赎回来做妾的那些青楼女子,随便谁拿出绣香囊的一半手艺,多半
也能绣的不相上下。

  白若兰自己学了没学成,比她更擅女红的白若萍也没学成,她自然是满肚子
不服气,但见冯破和南宫星都是一般的看法,也只好认下。

  南宫星猜得到她心思,忍不住安慰道:「其实你换个位置想想就能明白。就
拿茗香夫人来说,她一点武功也不懂,你在她面前挽个剑花,纵身上墙,她就必
定觉得十分了不起。你看这绣工,和她看你的剑法,其实是一回事。」怕她不信,
他随手指向一边桌上的绣架,「呐,看看茗香夫人的女红,你是不是一样做不到?」

  白若兰探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世事本就如此,终日练剑的,拿起针线自然比不了终日绣花的。

  冯破绕着悬梁喜服转了几圈,沉吟道:「这件衣服,挂在这里的原因到底是
什么?」

  「原因?」白若兰一愣,求助一样的看向了南宫星。

  南宫星眉心一皱,口中道:「我先前以为,这件衣服是为了提醒诸人事情与
当年白若麟犯下的大错有关,顺便让白思梅这个名字重见天日,靠死人来混淆视
听。可现下在反过头来考虑,若白思梅本就是诈死,不应该将自己好好隐藏起来
才对么?这件衣服挂的岂不是多此一举?」

  冯破抓着喜服的下摆,侧头看了一眼整整齐齐的床铺,道:「也许,这件衣
服最大的作用,就是让所有的人,不知不觉地以为,茗香夫人落在了白若麟手里。」

  南宫星低头思忖片刻,道:「的确如此,大家看到了这喜服,就想到了白思
梅,想到白思梅,就会想到白若麟,即使没有证据,也都在心里认定了,白若麟
就是掳走茗香夫人的犯人。」

  冯破淡淡道:「如果这就是这件衣服挂在这里的目的呢?」

  「按你们所说,白若麟这几天应该正是走火入魔最辛苦的几天,春红待了一
天不到就已经丧命,他逃亡上山身边根本没有女人可用,哪儿来的心思带着一个
毫无武功的女人东躲西藏?不管凑巧看到还是被人引导碰到了茗香夫人,他最可
能的做法就是捉着她离开这庄子找个僻静处便立刻下手强暴。搜山的人绝不该连
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冯破凝望着屋中的陈设,皱眉道,「万一这件事也是
有人嫁祸给白若麟,那茗香夫人的下落,只怕就不在这座山中。」

  南宫星微微摇头,道:「这座别庄虽大,可藏下一个活人想必也不太容易。」

  「其实也不太难,」冯破望着窗外,道,「人们想不到的死角太多了,更何
况,藏下的也未必是一个活人。」

  他拍了拍平平整整的床铺,道:「另外的疑问,就是茗香出事之前的下落。
看这床铺,她被捉奸之后并没在房中睡下,按你们描述的时间,她也不可能那时
就被捉走。那她到底做了什么?最后见她的人是谁?」

  南宫星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若兰,但心知此事若是再硬隐瞒反倒对
他不利,只好简单道:「实不相瞒,那晚茗香夫人来找过我,我不知道她何时到
的,我回去时她就已经在了。她担心我漏了口风,想让我帮她保密,她走的那会
儿,约莫是子末丑初的时辰。」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想,我可能就是最后
见她的人。」

  白若兰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时辰,脸上突然一阵羞恼,但似乎是顾忌有冯破这
个外人在,硬是闷闷的哼了一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知道白若兰已经想到那天早晨验春药时他和唐昕说的话,南宫星颇感无奈,
只得干脆连有人在背后想靠春药用茗香算计他的事也和盘托出,简略说给了冯破。

  「这么一来,背后操纵茗香的人将她灭口的可能性也大大提升了。」冯破看
了一眼白若兰脸上神情,微微一笑,向门外走去,道,「我去外头透透气,好好
理理。」

  果然冯破才一出门,白若兰就横了南宫星一眼,怒道:「你这人真是色胆包
天,这种艳福你也照单全收,不怕我大伯和你拼命么?」

  本以为她会稍微吃醋,正在暗自窃喜的南宫星没想到她气得竟是这个,一时
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玩笑道:「我也没想到,才出江湖,就叫我碰上被下了春药
的女人,我总想着这是大侠才有的待遇,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小心就被她得逞了。」

  白若兰绷着脸啐道:「去,说的好象人家茗香要去强奸你一样。」她忧心忡
忡的看了外面冯破一眼,低声道,「你也是,这种事怎么好随便跟我大伯的朋友
讲,再怎么失宠,那也是我大伯的小妾,你……你这不是给他带了绿帽子么。你
们男人就放不下这种事,被他知道,你岂不是麻烦的很。」

  南宫星隐隐摸到点头绪,想来白若兰自小在白家这种人人妻妾成群的地方长
大,比起茗香与他之间的不清不楚,反倒更在意他怎么收场也属正常。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还没有会为南宫星吃醋的心思,毕竟一样的事若被崔冰
知道,起码也要在他脖子耳朵咬上两口才行。

  后面这个可能多少让南宫星有点丧气,他撇了撇嘴,笑道:「无妨,说不定,
你大伯一早就知道此事。」

  「啊?」白若兰吓了一跳,惊道,「那……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去求求
情?大伯一直很疼我,说不定……说不定会放你一马。」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你仔细想想,能将茗香夫人操纵到这个地步的,暮
剑阁中能有几人?」

  白若兰一愣,旋即浑身一颤,小声道:「你是说……我大伯?」

  「还有可能是什么人拿住了茗香夫人的把柄,只不过一个无亲无故的失宠小
妾,又能被人拿住什么把柄?」南宫星叹道,「那一晚我可以确认,茗香夫人并
不是什么淫娃荡妇,她至少也有两三个月不曾与人同房了。林虎的事,多半是障
眼法。」

  白若兰默然不语,也不知心里信了几分,只是看她神情的话,倒是从刚才起
就一直满面不悦。

  怕她打草惊蛇,南宫星不得不接道:「暂时也没什么确凿证据,你不必急着
为此难过。至少那晚咱们追过去的时候,你大伯正和清心道长在一起喝酒。」

  白若兰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只是心烦的很。不全是为了这事。」

  走到院中,冯破等得已有些不耐,笑道:「你俩再不出来,我这肚子可要饿
扁咯。」

  白若兰展颜一笑,跑出两步,回头道:「你们慢慢走,我先去张罗一桌,保
准你们到了就有的吃。」

  冯破忙道:「给我弄几个不要辣子的菜,最好连锅也好好洗洗。」

  白若兰应了一声,转眼去得远了。

  四下没了旁人,冯破突然抬手拍了拍南宫星肩头,脸上浮现一股颇为亲切的
神情,笑道:「你这小子,刚才连那种事也当着面说,不怕她大发雷霆么?真的
要紧,找个机会偷偷告诉我不就是了。」

  南宫星的神情也变了不少,微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女人肯为你吃醋,那
可是好事。」

  「是是是,」冯破哈哈笑道,「女人这事,我可比不了你家学渊源,你爹身
边的那些娘们随便丢出一个,都能把我家的黄脸婆晃瞎了眼。」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苦笑道:「我可没找他讨教过,只能算无师自通。对了,
冯大人,白天英这人你了解多少?」

  冯破微微皱眉,道:「比点头之交深些,要不是知道你在这儿,我肯定得处
理完手上的事再来,怎么也要再晚个几天。你也有点怀疑他?」

  「嗯,」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一个白天英,一个白天勇,我始终觉得心
中不安。幸亏你到了,不然很多事情还真不太方便。」

  冯破笑道:「我每回都不忘哄你来六扇门,是你嫌规矩太多不肯,其实你们
那一大摊子里头,规矩怕是也少不了吧。」

  「我也早说了咱们是私人交情,不谈公事,有师父管着我都嫌憋屈,和你一
样带个六品衔,进一趟中京怕是连腰都要弯断了,我才不干。」

  「你说的也有理,照你这性子,真来了官府,俸禄都不够养你家的红颜知己。
啧啧,你们爷俩都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子,真难为你师父受的了你。」

  「那要看你说的是哪个师父了,和你熟的那个,年轻时可比我风流得多吧。」

  「哈哈,你说的是,这真没错。」

  两人并肩而行,留意着周围情形,笑谈不住,一直到了有人的地方,才将神
情收敛,转成先前恰到好处的生疏模样。

  白若兰早就等着,把他们带到别处,桌上饭菜早已摆好,毕竟是招待冯破,
伙房显然是开了小灶,白天武也特地等在屋中作陪。

  冯破先把饭后打算集中仆役丫鬟的事交代了一番,讲明了搜身的缘由。

  白天武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知道召集也要费一番功夫,便先起身出门,去
找白吉白祥交代。

  一看白天武离开,南宫星立刻扯了扯白若兰的衣袖,低声道:「兰姑娘,一
会儿搜身的时候,有件事一定得你来做。」

  「什么?」看他神情慎重,白若兰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南宫星道:「你看好春妮站在哪排,那一排就由你来搜,搜到她的时候,一
定要格外仔细,任何可疑的东西也不要放过。」

  白若兰眉心顿时蹙成一团,道:「你……你怎么怀疑到她头上了?」

  南宫星正要解释,却听身边冯破突然一声冷笑,将筷子搁在了碗上。

  「怎么了?」白若兰一愣,忙道,「冯大人,这些饭菜不合口么?我叮嘱过
不放辣子了呀。」

  冯破从口中掏出还没咽下的半截青菜,端起酒杯嗅了嗅,仰头喝下半杯漱了
漱口,一口吐在地上,道:「哼,这一顿要是全吃到肚子里,就算不死,也得十
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而被丢在桌上的那半截青菜,不过转眼的功夫,咬开的断口就已变成一片墨
绿。

  第18章:毒花白若兰站起盯着桌上显然被下了毒的青菜,心中大骇,双腿
一软竟禁不住坐了回去,口唇一时间微微颤抖,连血色都褪去了不少。

  南宫星面色一变,立刻俯身下去,将一盘盘菜肴顺次端起凑到鼻下仔细嗅闻。
冯破哼了一声,板着脸拿起筷子也在每一个盘子中挑拨两下。二人不多会儿的功
夫,就挑出了三盘,摆在一边。

  而这三盘里,竟都是没放辣子的。

  不要说白若兰大惊失色,折返回来的白天武也是吓出了一头冷汗,怒道:
「这……这是谁干的?」

  南宫星在白若兰背后上下安抚,柔声道:「兰姑娘,你刚才去张罗酒菜,具
体是什么情形?」

  白若兰眼珠动了一动,看向南宫星,抬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口,颤声道:
「我……我就是直接去了伙房,开单灶的地方挺忙,我就直接叫他们先给咱们做
了,大声叮嘱了一下有几个菜不要辣子,先洗洗锅。里面乱糟糟的,我不想进去,
就在门口等着,看丫鬟把菜都端走了,才跟着最后一个回来。小星,那……那里
面的厨子都是从我小时候就在白家的老伙计,他们……他们不会下毒杀我的,对
不对?」

  南宫星忙道:「这不是杀你,是为了对付冯大人,这毒药的性子不烈份量不
重,恐怕只是想让冯大人暂时无法行动,如果连着咱们两个也一并毒倒,自然更
好。看来对手果然已经没多少耐心了。」

  冯破端起碗挑那些无毒的菜吃了起来,无奈那些菜里没有毒却有辣子,吃不
两口,就辣的他满面通红,嘶嘶哈气,气道:「这人真他娘的可恨,非逼着我吃
出满嘴泡来。」

  南宫星并不太饿,便向白若兰问道:「你仔细想想,当时等着开单灶的丫鬟
是不是大都已经到了?」

  白若兰仍还有些紧张,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才道:「人头涌来涌去,我哪儿
记得清。」

  「女宾那边我记得都是小灶单烧,算算时辰,伺候那边的丫鬟是不是都该在
那边排着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女宾的院子里的丫头多些,昨晚丢了两个,她
们聚在一块叽叽喳喳说的尽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听得我头疼。」白若兰咕哝了
一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南宫星看了一眼白天武,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在想,既然那些丫头
都在,那春妮是不是也在那边。」

  白若兰瞪起眼睛,不解道:「你刚才就在说春妮的事,难道……她也有嫌疑?
这怎么可能!她来我们家两三年了,和我们姐妹关系都好得很,虽然人有点楞,
可手脚十分麻利,她……她还偷偷留意着我哥哥呢,我总是见她对着我哥发呆,
你要说新娘丢了和她有关我还信,杀人这种事我可不信是她。」

  「也没说就一定是她,」南宫星皱眉道,「不过有些事如果深究一下会变得
十分蹊跷。比如那晚你四叔中针,咱们一路追了出去,是谁给咱们指的路?」

  「是春妮啊,她不是恰好要回去么,是你那位崔姑娘赶她走的不是么。」白
若兰对这丫鬟倒颇为回护,看来之前关系不错并非虚言。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如今咱们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红衣光头大汉根本就
是峨嵋派那几个女人炮制的谎言,并不存在这么个人。那你说,春妮为何会看见
他?」

  「不是说凶手是为了掩人耳目转移视线么?」白若兰立刻便道,「春红最后
看见的不也是那么个人?」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不一样,凶手那次故意放春红一条活路来误导大家,
位置也是在偏僻院落的密室之中,不会有任何被撞破的风险。而偷袭你四叔那次,
可以说屋中高手众多,就算别人忌惮阴阳透骨钉不敢马上追出来,唐门的人也是
不小的风险。而且他逃亡的路线并不是一定没人的小路,而是随时可能被人看到
的大道,结果除了春妮,却一个见到那人的都没有。咱们顺着找过去,也没找到
半点线索。」

  「这……这能说明什么?」白若兰仍是一头雾水,问道。

  冯破咽下一口饭菜,道:「说明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那凶手觉得自己轻功高
强绝对可以走脱,就是穿上花裙子也不怕被人看到。另一个,就是那位春妮姑娘
在说谎。」

  南宫星又道:「你再想想,茗香夫人的失踪,又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还、还是春妮。」

  「那我对她起了疑心,也不算过分吧?」南宫星微笑说道,也夹了一口菜放
进嘴里。

  白若兰迷迷糊糊的吃了几口,突然道:「呀,她……她要真是凶手,碧姑娘
岂不是很危险?咱们赶紧去搜身吧!」

  冯破笑道:「兰姑娘不要慌,你爹已经叫人把他们召集起来了,青天白日的,
就算动手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先让大伙填饱肚子。吃得饱,才好办事。」

  话虽如此,白若兰还是无心吃喝,匆匆扒拉了几口,就说饱了,跑去外面等
着,算是变相催促。

  白天武按冯破要求暂时不把事情公开,搜身时冯破不去,就称突然身体不适,
以免对方突然起了戒心。

  了解到白天英和白天勇都无法脱净嫌疑的时候,这位暮剑阁的阁主难以克制
的露出伤感落寞的神情,亲兄堂弟,却都有可能在算计自家人的性命,最后的目
的甚至可能是他座下这阁主的位子,他又怎会没有感慨。

  「今日午后,阁主还是把派出搜山的人手都收回别庄吧。」冯破吃到最后,
满足的打了个酒嗝,道,「让那么多好手为了一个疯子在山里乱转,只怕正随了
凶手的意。尤其是你那位年轻有为的儿子,这种非常时期,他若是死在山里,往
白若麟头上一推,死无对证,轻而易举。」

  白天武神色一凛,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出门吩咐下去。

  南宫星与冯破对望一眼,点了点头,跟着走出门去。

  那么多丫鬟仆役已经集合完毕,也不好叫人家一直在太阳下头晒着。

  是动手的时候了。

  练武场上站着的人不少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交头接耳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直到白天武大步走到场内,嘈杂声才渐渐沉寂下去。

  白吉白祥办事的确干净利落,仆役丫鬟连着庄里的老妈子都被集合过来,就
连送饭菜上山的挑夫也被截下留住,暂且不准下山,乖乖站在角落。

  男女分开列成数排,看见进来的白家人面色都十分肃穆,不由得纷纷露出忐
忑之色。

  南宫星向白若兰使了个眼色,白若兰扁了扁嘴,但还是依言走到春妮所在的
那排,抢先站住了位置。南宫星不敢怠慢,唯恐有什么疏失,便依旧跟班一样贴
在白若兰身畔。

  随着白天武中气十足的高声解释,五女五男十名白家弟子立刻走向阵列诸人,
从最前排开始一个个搜索过去。

  白若兰虽记挂着春妮,前面几个丫鬟却也不能马虎对待,免得惹人生疑。丫
鬟身上能装东西的地方并不多,即使按此前南宫星特意交代的搜法,连臀后胯下
裤腿袖管这些地方都不准放过,搜完一个人也不费什么功夫。毕竟一双袖箭规格
的精钢圆筒,一瓶解药,一盒大搜魂针,都是一摸就能摸出来的物件。

  南宫星还额外叮嘱过女弟子要记得在丫鬟的小腹上按上一下,不用按的太重,
能摸出内里有没有硬物即可。

  众人虽然不解,倒是老老实实照办,哪个丫鬟被这么一按,就免不了哎呀一
声轻叫。

  这些女弟子大都还未解男女之事,自然还想不到女人身下天生便多一个藏东
西的地界。

  不多时,到了春妮身前,白若兰定了定神,仍从胸前领内摸起,一寸寸小心
翼翼的拍了下去,跟着绕到腋下,一寸寸按至腰侧,搜过袖口,旋即蹲下从裤管
往上,摸到胯下臀后,最后伸掌在小腹不轻不重的按了两下。

  这一套手续做完,再掏出摸到的鸡零狗碎一样样细细看过去,就算再想细看,
也找不出可看的地方了。

  总不能再掰开嘴巴,看看有没有把那两根管子藏在舌头下面吧。

  那还真是要有一张狼嘴才做的到。

  白若兰怕春妮起疑,只好点了点头,往下一个丫鬟面前走去,趁机回头看了
南宫星一眼。

  南宫星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只管继续,不必多想其他。

  后面的丫鬟大多没什么嫌疑,南宫星只是一路跟着,并未再凝神戒备,而是
想着为何春妮身上没有半点可疑之处。

  莫非是猜错了方向,她确实清白?还是说……她提前发觉事态可能出现变化,
赶忙做了准备?东西若是交到了她的同伙手上,那便有些麻烦,白家最有嫌疑的
两人,偏偏都是搜不得的,何况以那二人的身份,也不可能把这种东西整日带在
身上。

  下人们白日里都忙得要命,已被搜过的自然只能放回去干活,南宫星走出几
步,扭头看向已经在往外走去的春妮的背影,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这次没能搜到,若的确是冤枉了春妮还好,若真的如他所猜测得那样,是被
春妮看破,起了戒心提前做了准备,在没找到任何实证的情形下,她会不会为了
谨慎起见暂且收手呢?

  真是这样,那狐狸尾巴可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揪到手里咯。

  心念一动,他心中略一思忖,立刻下了决断,哪怕只有获得性点蛛丝马迹的
可能,也好过坐等着对方上门出手。

  他稳定了一下心绪,双目紧紧锁住春妮的背影,骤然扬声喊道:「诶,白思
梅?」

  这一声喊的极为自然,完全是冷不丁见到熟人的口气,就连白若兰也忍不住
扭头过来,疑惑的望着这边。年轻丫鬟并没几人回头,她们本就不知道这个名字,
只有三两双眼睛好奇万分的四下打量着,想看看这陌生的名字是谁。

  春妮楞了一下,马上左右看了一眼,跟着也扭过头,看向喊人这边的方向,
旋即莫名其妙的挠了挠脸颊,转身仍往外走去。

  这并不是南宫星想要的反应,他皱了皱眉,到底春妮其实另有身份,还是的
确冤枉了这个痴心小丫鬟,亦或是……她的定力已高超到如此地步?

  他本就在怀疑春妮其实就是白思梅,当年死掉的那个,说不定就是她和白天
英联手害死的穆紫裳。若是当年仅有十四岁的她就能做出诱使白若麟走火入魔、
杀人处置尸身借死隐遁的事来,如今这些年过去,她有这份处变不惊的本事似乎
也不是说不过去。

  这次搜身召集的规模着实很大,就连白家侧室的填房丫头,几个都已只差名
分的半个白家人也都委委屈屈的站在后面等着被人上下摸索。

  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才算是彻底搜完。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伙房的厨子连着帮手也都被招来,白天武趁机将他们大略审了一审,那几个
确实都是早就在白家的老辈长工,不然白若兰也不会特地叫他们负责冯大人的菜,
一听说冯大人中了毒,那几个人吓得扑通便跪在地上,连称并不知情。

  当时伙房人来人往,厨子顾不上往外递菜,哪个丫头挤过来了,就搭把手送
出去,肩膀挨着肩膀背贴着背,随便哪个经手的端稳了盘子,找下毒的机会轻而
易举,想挑出这个人来,绝非易事。

  即使问出春妮当时在场也毫无意义,她是崔冰那边的贴身丫头,为自家女宾
要单灶小炒天经地义,若是不在那里才是怠工。

  这对手实在颇为难缠,想到目标必定不只是为了白若麟父子二人,南宫星也
只好先做下两手准备,他附在白若兰耳边,慎重交代了两句。

  白若兰满面疑惑的看着他,小声道:「不是有这么多唐门的人在,需要如此
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看唐行简的意思,唐门里也有天道的人在捣鬼,不
能全仰仗他们。你先按我说的办,之后不要落单,尽量多跟着唐昕,这女人虽然
肯定另有所图,但应该不会对你不利,跟她一起你会安全得多。」

  白若兰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说罢,她转身拉着白天武走了出去,边走边说,转眼就消失在练武场外。

  冯破对外宣称中毒,以他的内家功夫,做出一副冷汗涔涔面色苍白的模样易
如反掌,托唐行简验过菜中的药,确实不是什么厉害的毒物,症状也很好伪装,
不过是四肢无力腹如刀绞而已。

  这在寻常药铺就能配出的毒药用来下毒极好辨认,令唐行简着实生了一顿疑
心,南宫星也有点摸不到头脑,只能猜测对方不愿再连累唐门这边的同伴,只好
自行下手,无奈对毒物不太在行,才闹了这么一出。

  不过唐门擅长的那些见血封喉的暗器毒药,用在下毒暗杀上也不算趁手,远
比不上真正专精用毒的行家,所以并未出手帮忙免得暴露身份也有可能。

  南宫星对唐行简也不敢完全放心,所以这些猜测仍只让白天武一家和冯破知
晓而已。

  白若云连日奔波,回来之后也显得十分疲惫,眉眼之间尽显倦意,白若兰心
疼哥哥,跑前跑后端茶捏肩,看的南宫星心中苦笑不已,只得庆幸这两位的确是
一母同胞的兄妹,总成不了他的真正阻碍。

  白若兰向哥哥讲起峨嵋派逃婚的阴谋,自然少不得一番添油加醋,把那个本
就看不上眼的无缘嫂子恨不得贬的一钱不值。白若云却好像并非没有心理准备,
面上神情一直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等到了解完事情的详情,才淡淡道:「那几人
关系好得很,不会害她只会帮她。这事与凌崇脱不开干系,过后我去找他们,将
这事了解了便是。结亲不成,也不至于彻底翻了脸面,与峨嵋成了对头,只会让
旁人暗自得意罢了。」

  白若兰心中不忿,禁不住又抱怨了两句,跟着关切道:「对了,哥,这两天
你搜山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比如总是跟在你身边啊什么的。」

  「白若麟武功那么高,我怎么可能单独行动,竹弟和松哥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身边也断不了有别人。」白若云笑着安抚了一下妹妹,道,「比起在山里,反倒
是在庄中的时候更加危险不是。」

  「是啊,小星和冯大人都说凶手已经忍不住了,」白若兰恨恨的捏紧了腰侧
的剑柄,咬牙道,「可咱们就只能等着。下午搜身,也没搜出什么结果来。」

  冯破咳嗽一声,插言道:「搜不出来也是正常。一来对手里有人就是白家内
鬼,对这里的情形知根知底,二来,从唐门中也有问题来看,这次送贺礼的事多
半也是谋划的一环,那这次的出手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会有各种后手防备也是
理所当然。」

  「兴许……真的是我想错了?」南宫星皱眉望向窗外,道,「春妮那些疑点,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冯破轻笑一声,道:「小兄弟,那个叫春妮的丫头,绝不会毫无问题。你喊
名字试探的那一下,也不是毫无结果。」

  「哦?」南宫星颇为好奇的扭头看过来道,「此话怎讲?」

  冯破眯起眼睛,缓缓道:「如果你对我说的没有夸张失实的地方,兰姑娘刚
才学的样子也八九不离十的话,春妮对白思梅这名字的反应就绝不正常。」

  「不正常么?」南宫星皱眉道,「她要是白思梅,冷不丁被人喊到自己的名
字,反应不外乎那么几种罢了。要么强作镇定继续走路,要么装作不认识四下看
看是谁在喊,要么一时不察直接回身,不管哪种,都应该会或大或小的破绽才对。
而这春妮,只是楞了一下而已。有人突然在身后不远喊人,谁都会愣这么一下吧。」

  冯破点了点头,道:「但要是喊得是个并不熟悉的名字,那谁会第一时间往
自己身边左右打量过去呢?喊话的你明明就在身后,只是好奇,回头看你一眼不
就足够?」

  「你的意思是,她当时是下意识的在找什么人?因为我喊了白思梅的名字。」

  「不错,」冯破微笑道,「她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定力再高,也不可能完全
压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尤其是在刚被搜身过心里必定紧张的情形下。」

  他略一沉吟,接道:「假如那几件贺礼真的在她手上,她也提前足了准备,
那来集合之前,她就一定已经猜到自己已被怀疑。要我猜,她可能是把小兄弟你
喊出名字的那一下当作身份被识破的信号,才会戒备的看向周围,防备有人向她
出手。」

  「这倒也有可能。」南宫星眉心紧锁,虽仍觉得隐隐有些不对,但一时找不
到头绪,只能暂且压下。

  既然知道了凶手随时可能出手,安全变成了头等大事。毕竟白家五老中就已
有两人身负嫌疑,唐门也暗藏危机在内,很多事上不得不更加慎重。

  冯破虽说是白天英的好友,但以他在蜀州六扇门里的威望和资历,加上此时
此地他不可回避的作用,白天武父子总不能怀疑到他头上,连着白若兰南宫星一
起,五人在屋中足足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把此后可能发生的事大略有了应
对的方案。

  一番谈话下来,南宫星最大的收获便是白若云眼底流露出的些许赞赏和认同,
可见此前这位白家少主对他其实并未完全放心,只是顾忌妹妹心情不愿表现出来
罢了。

  等到关系能再改善一些,他大概就可以考虑开口,详细问问白若云,关于李
秀儿的一些他很在意的事情了。

  此后依旧是摆下私席,只在小屋用饭,白天武转去招待外客,作陪的换成了
白若云。心里有些担忧崔冰,南宫星犹豫一番,还是忍不住向白若兰说了一下,
这位兰姑娘倒是并不在意,可能也是担心春妮真有问题,大大方方的叫人去唤来
了崔冰。

  崔冰虽然装着碧姑娘的模样颇不自在,但跟在南宫星身边总好过守着那么个
黏人的丫头,除了白若兰时不时打量她一眼让她心里有些忐忑之外,心情倒也称
得上不错,还忍不住在桌下悄悄搔了搔南宫星的大腿,惹来他一记有些无奈的侧
瞪。

  崔冰坐到桌边动了筷子,白若兰的表情反倒变得有些不安,还间或偷偷瞄一
眼冯破的表情。吃到半途,终究还是压不住肚子里的担心,找了个由头把南宫星
揪了出去,低声道:「小星,那个崔冰扮的可是碧姑娘啊!你忘了么?」

  南宫星自然一愣,不解道:「没忘啊,怎么了?」

  白若兰忙道:「碧姑娘不是官府的要犯么,冯大人……冯大人要是打算拿她
归案你要怎么办?」

  南宫星心里啊哟一声,他与冯破有私交在前,这次找崔冰的事这位蜀州六扇
门的把头也着实帮了些忙,让他竟把这矛盾忘了。他一时不愿曝光与冯破的交情,
只好敷衍道:「六割藩属之间各项事宜都彼此猜忌颇深,碧姑娘是在东南犯的事,
这里是西南,冯大人应该不会管这种不搭界的案子。」

  白若兰将信将疑的看了屋里一眼,小声道:「那你也留意着点,别让人被冤
枉成犯人拿去顶了罪,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南宫星只得点了点头,好言应承下来。

  除此之外,席间也再没什么别的风波。

  天色已晚,冯破还在装病,白若兰有哥哥护着,送崔冰回去的任务自然是南
宫星当仁不让。

  怕晚上再出什么乱子,南宫星观察了一下女宾住处的环境后,悄悄叮嘱崔冰
若是有什么异动,便还摸到他那边休息。

  崔冰脸上一红,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把,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

  看她进屋,南宫星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将周围仔仔细细勘察了一圈之后,确
认并无旁人,便偷偷溜到了原本峨嵋那四人所住的两间屋子中。

  不过与他预计差别不大,这四人显然早已做好了溜走的打算,屋中收拾的干
干净净,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女宾院落毕竟不宜久留,南宫星又将崔冰房屋周遭巡视了一遭后,便往自己
住处返回。

  这间小小客房两天里来了两位女子,让他远远还没走到门口,便忍不住想今
夜会不会仍有佳人突然到访。

  不想还真被他料中,站在门外,他便听到门里已经有人。

  那人到并未试图隐藏形迹,气息自然平稳,并不怕被他听到,看到月光将他
身形映在门上,还脆生生道了句:「都回来了,还在门外站着做什么。」

  南宫星挠了挠下巴,笑着推门走了进去,道:「天色已晚,唐姑娘突然到访,
难免让人心里有些忐忑啊。」

  唐昕坐在屋中桌边,秀目斜瞥,轻轻笑了一声,道:「你这房里满是女儿家
的香气,别人来得,我就来不得?」

  「哪个来的,都少不得是我的麻烦,」南宫星笑着将门随手带上,远远坐在
一旁,并未过去,道,「我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也就不再客套了,唐姑娘,有
事请讲。」

  唐昕眉心微蹙,颇为幽怨的摸了摸眼角那颗泪痣,淡淡道:「我倒没想到,
你原来是还是个正人君子。」

  南宫星也不看她,只是笑道:「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知道什么花摘
得,什么花摘不得。」

  唐昕哼了一声,道:「怎么,我便是那摘不得的?」

  南宫星仍笑道:「唐门的花,任谁想摘之前,都会好好思量一番的。再漂亮
的花,也要毒不死人才行。」

  他敛去笑容,正色道:「好了,别兜圈子了,唐姑娘必定不是特来帮我排遣
寂寞,有事就不妨直说,免得我自作多情,大家都落的尴尬。」

  唐昕将耳边乌发向后轻轻一抚,露出带着翠玉耳钉的小巧耳朵,柔声道:
「你怎知我就不能帮你排遣寂寞?怕你那兰妹妹吃醋么?」

  南宫星笑道:「你既便能,也必定是要我做了什么之后,我不先问清楚是什
么事,岂敢先把报酬当真。唐门本家的千金,可不是会在生人房中半夜发花痴的
傻丫头。」

  唐昕颇为不甘的抿了抿嘴,终于还是道:「大哥说得不错,这种小花招对你
的确没什么效果。」

  南宫星笑道:「可不是没什么效果,坐在屋里的等我的要是换成你那两位哥
哥,我早就把人撵走上床睡觉了。就是不知,特地叫你来的,是你哪位大哥?」

  唐昕正色道:「当然是行简大哥,唐行杰……不过是凑巧和我有同一个爹爹
罢了。」

  南宫星颇为玩味的将她眼底的嫌恶记在心里,道:「那唐兄是有什么事,你
现下可以说了吧。」

  唐昕沉默片刻,缓缓道:「大哥要我联络你,与我们兄妹一起对付天道。」

  「天道?」南宫星唇角微翘,略带讥诮地扬声说道。

  唐昕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草率,忙补充道:「当然,不是指叫你和我们一
起与天道为敌,那么大的由头,我们也揽不下来。我们的意思,是将这次事件中
天道插手进来的势力设法解决掉。」

  南宫星的神情这才缓和了许多,道:「令兄倒真是看的起我,我这么一个来
路不明还姓南宫的小子,你们当真能够放心?」

  唐昕盯着他的双目,认真道:「我既然来了,就代表我们有足够的把握,你
绝不会是天道中人。」

  「哦?」南宫星扬眉道,「这我倒很好奇,你们是如何断定的?」

  「华沐贞与你的关系是其一,」唐昕道,「你师父的身份是其二。有这两重
关系,你不光不会是天道的人,而且有很大可能会是天道的对头。」

  「我师父?」南宫星颇为好奇的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

  唐昕道:「我在唐门本就归属情报搜集一系,你也不必跟我装傻充愣,骆严
退出江湖之前那两年的事情寻常人也许不知道,我们唐门可是清楚的很。」

  「此处也没旁人,你也不必刻意瞒着,」唐昕声音转低少许,道,「骆严是
为谁退隐江湖,我们至少已了解了十之八九。从他沉剑之时起,他所做的很多大
事,便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而那女人,是绝不可能加入天道的。当真在暗处做
着什么谋划的话,反倒是如意楼更像是她的风格。」

  「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相干?」南宫星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微笑问道。

  唐昕牢牢锁住他的双眸,道:「骆严早年便已说过,并不打算将一身武功传
给后人,直到退隐,也没收下任何一个弟子。我和大哥都是一样的想法,你要真
是他的弟子,那唯一有资格帮你牵线搭桥的,就是那个女人。」

  南宫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那个女人关心的更多
一些。」

  「那是当然,」唐昕盯着他道,「这江湖中对独狼风绝尘的下落不感兴趣的
人,只怕还没有几个吧。」

  南宫星眨了眨眼,笑道:「这倒是,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挺感兴趣。可惜我
什么也不知道,帮不到你。我师父至今未娶,孤家寡人一个,我也没见他有什么
女人,论起身边的红颜知己,反倒是我更多些。你只怕是找错人了吧。」

  他不等唐昕接口,立刻又道:「不过我的确和天道没什么干系,天道在打暮
剑阁的主意,我得帮兰姑娘的忙,也算是他们的对头,顺道能帮到你们些什么,
自然也是一桩好事。只是唐姑娘总该让我知道,你们现在都掌握了什么?在怀疑
谁吧?」

  唐昕黑眸一转,点了点头,道:「那就说回正事。这次的事情,我们唐门的
人里也有内鬼,这你想必已经知道。」

  「只是猜测,不敢断定。」

  「我和大哥,在怀疑同一个人。」唐昕正色道,「就是我那同胞兄长,唐行
杰。」

  「哦?」南宫星挑眉道,「你们可有什么真凭实据?」

  唐昕沉默片刻,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肯不肯帮我。」

  南宫星淡淡道:「你们若有真凭实据,这次的事情有唐行杰在其中捣鬼,那
不去收拾了他,白家的事岂不是无法收场。你们若想要别的承诺,抱歉,我不可
能轻易答应什么。」

  唐昕又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道:「大哥不愿让唐门的家丑在暮剑阁中传开,
南宫星,你能保密么?」

  南宫星讥诮一笑,道:「来找我帮忙的是你,怎么反过来要让我这个不行那
个不准的,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一件事说与不说,我自有衡量。你们要是担心
泄密,唐姑娘,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请回吧。」

  唐昕脸色变了几变,想她唐门本家出身,人称得上精明能干,模样又漂亮喜
人,在家里只怕还没碰过这种软钉子。

  南宫星视若无睹,面上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微笑,道:「唐姑娘,你既不说,
也不走,莫非要让我误会你还有别的打算?我那张床虽说不大,容下你还是绰绰
有余的。」

  唐昕眉心一蹙,左手啪的一声按在了桌上,接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
吐出,如是再三,才开口道:「你若随便走漏了消息害了我,我也只好怪自己识
人不明。这次来与白家交好的计划,提出的人,就是唐行杰。而且,特地要求将
大搜魂针和阴阳透骨钉加入礼单的,也是他。如果不是行简大哥临时决定加入,
这次来贺喜的队伍,本该是由他率领。」

  这种事并不难猜到,南宫星并未显得如何惊讶,而是接着问道:「可他要真
计划得如此周详,又为何要多带一个碍事的你?还是说,你也是临时起意加入其
中的?」

  唐昕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种难得的机会,他当然不想放过。」
她的眼中闪动着显而易见的愤恨,「他可从没把我当过妹妹,在他眼里,我就是
个没办法将他甩开的女人。仗着哥哥这层身份,他做什么都可以带上我,而我却
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躲他躲得远远的。」

  想到了此前唐行杰盯着唐昕时的异样目光,南宫星忍不住皱了皱眉,道:
「他难道已经到了需要你躲的地步了么?」

  唐昕的面颊隐隐抽搐了两下,半晌,才缓缓道:「如果我不够机灵,那从我
十四岁起,恐怕就不知已被他强奸过多少遍。我敢保证,如果这次行简大哥不在,
那唐行杰最先要做的,就是半夜摸到我的床上来剥我的裤子。」

  南宫星挠了挠下巴,笑道:「说真的,唐行杰是不是天道我兴趣并不很大,
不过你这样的姑娘被她这样的人缠上,倒着实令人同情,比起你大哥想要的结果,
我更想在这上面帮你一把。」

  唐昕的眼睛登时一亮,道:「你肯帮我们揪出唐行杰来?」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不,我只是想帮你打发掉这种莫名其妙的荒唐哥哥。
反正他要是和白家的事情有关,我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目的达到,说法有些差别无关紧要,唐昕的神情总算略微松弛了一些,不过
看她的样子并不算十分满意,可见她此行与南宫星协商不过是目的之一,只怕此
前对他身份的种种试探反倒是真正的重头任务。

  可惜他早已不是会被漂亮姑娘随便套出话来的懵懂小子,让她得了个承诺回
去,也只是怜香惜玉的心思作祟罢了。

  至于唐门这些消息有几分可信,他还需要小心斟酌。

  唐昕毕竟不好久留,随口聊了几句闲话,发觉南宫星对私事守口如瓶,探不
到半点口风,也就只好作罢,起身准备离开。

  不想她刚刚站起,耳中就听到一丝动静,她面色一沉,看向后窗娇斥道:
「什么人!」

  伴着话音,三道乌光呈三角之势,无声无息的射向窗外。

  正是追魂夺命的唐门暗器!

  南宫星脸色大变,双掌一拍座椅,整个人竟比暗器还要快上几分,迅疾如电
赶到窗边,掌力带起一阵罡风,硬生生将还未破窗的三枚铁蒺藜凌空震开,啪啦
啦散落在地。

  窗外这才传来崔冰结结巴巴的颤抖声音,「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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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无头尸

  先说几句。

  暮霭凝香的存稿按我的估算会在过年后告罄,最近抽了个空理了一遍。

  结果发现唐门来贺喜的人数出现了一个小BUG。

  本该是随行旁系八人,有几处被我写成了共八人。

  现已修正,涉及二、四两章,因第一会所不能修改旧文,就在回复中发了一
下。

  以后我会尽量注意不要犯这种明显的低级错误。

  另外,闺女更加黏人,不过目标集火了她娘,我勉强有望在年后保持更新速
度。

  以上。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

  「真没想到,这竟然是你弄的障眼法。」听南宫星草草解释了一遍崔冰的事
后,唐昕颇为惊讶的感叹道,「这里高手云集,你的胆子倒真是大。」

  「起初只是为了有个进暮剑阁的资格,后来出了这么多事,她冒着碧姑娘的
名头,总要安全几分。」南宫星将惊魂未定的崔冰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随口答道。

  崔冰再怎么没有江湖经验,也知道唐门暗器的厉害,明白自己方才已在鬼门
关外走了一圈,吓得小脸煞白窝在南宫星怀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是小猫一样
蜷着。

  南宫星早察觉崔冰到了窗外,只是不愿叫破而已。他心里对唐昕下手狠辣颇
有些着恼,言谈间的口气也自然地带上了一丝不悦。

  唐昕心思机敏,一个转念便想通了其中缘由,看他们的亲昵模样,这崔冰至
少也是个暖被娇宠,为此得罪这个颇值得仰仗的少年实在不智。

  就算不谈他与华沐贞骆严两人非同一般的关系,光是刚才那一手后发先至拦
下她并未留情的出手暗器的功夫,就称得上惊世骇俗,这诺大的别庄中能做到这
种程度的,只怕是屈指可数。

  更不要说碧姑娘那从不离身的宝剑碧痕,竟会成了他手上帮人伪装身份的道
具。

  既然存心结好,唐昕立刻便换上一副温柔笑脸,软语向崔冰认错道歉,颇为
诚挚的主动表示绝不将这秘密泄露给旁人。

  以崔冰的出身,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她一看就知道唐昕对南宫星别有所
图,便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两句,就交给南宫星去应付,自己不再开口。

  等到唐昕识趣的离开,南宫星闩好房门,这才顾得上问崔冰:「你那边又出
了什么事?又有人在偷偷看你么?」

  这次他下了决心,要是还有人不惜败露行迹也要来找崔冰的麻烦,他就悄悄
潜过去捉个现行出来。

  不想崔冰怯生生的摇了摇头,道:「今儿晚上……没人,我、我就是不舒服,
翻来覆去睡不着。」

  「嗯……」南宫星像模像样的抓起她左腕捏在手中,沉吟道,「脉象倒是挺
稳,怎么,是着了风么?」

  崔冰皱着眉心摇了摇头,捏着衣襟道:「我在房中看了一会儿碧痕,总觉得
……好象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个人。可……只要一仔细去想,就会浑身发冷,不停
地出汗,总感觉要是那样睡过去,一定……会做噩梦,很可怕的那种噩梦。」

  南宫星心中一颤,走过去抚着她的面颊柔声道:「你想起的,是不是你打算
托人帮你去找的那个女子?」

  崔冰的身子抖了一下,细声道:「应该是吧,我……我不该忘了她的,她肯
定是很重要的人,我、我只要想到她,就……想哭。她……会不会是我姐姐?」

  南宫星将她抱进怀中,道:「想不起,就不要勉强。将来找到了那人,你自
然就知道了。」

  「可……要是找不到呢?」崔冰的声音隐隐带上了一丝哭腔,「我连她的脸
都想不起来,我竟然只记得一块屁股上的胎记,这要……这要怎么找人啊。」

  「天无绝人之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南宫星轻笑道,「实在不行,我
就豁出去夜探百家,看谁和你说的年纪相近,就掀开被子看看那人的屁股。只是
将来我必定要被玉捕头捉进牢里,你可要记得时常去探望我。」

  崔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拳,道:「哪儿能真这么找,
我……我再费心思好好想想就是了。其实今晚我就觉得脑子里隐隐约约有点什么
想冒出来,说不定哪天机缘巧合,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呢。」

  她刚一说完,又笑着补充道:「我就是想不起来,大不了不找,可不许你去
满世界瞧人家大姑娘的光屁股。」

  看她心情转好少许,南宫星又与她聊了片刻,这才哄着她上床休息。

  今夜很可能会有人动手,他不敢贸然留给对方可趁之机,便当真只是与崔冰
和衣而卧,倒头入眠。

  崔冰心思还算透彻,初一躺下还面带红霞的悄悄将鬓边的发丝理了一理,聊
了几句闲话,发觉南宫星今夜并没什么其他打算,也就收了荡漾心神,乖乖侧头
躺好闭上了双目。

  而她所预料不到的是,随着南宫星为她逐渐打开心防,许多尘封的碎片也都
不知不觉的飘荡出来,终究还是化为了惨烈的景象,毫不留情的呈现在她的梦乡
之中。

  她最先感觉到的,是皮肉被烧焦散发出的刺鼻腥臭,即使事隔多年,仍能在
一瞬间唤起她心底最浓重的恐惧,绑缚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狞笑的男人将手上的烙铁放回炭盆,拎起一桶水浇了下去。

  泼溅开的水雾中,露出了一个女孩湿淋淋的身影,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肩
后那一块圆形的伤痕还在冒着热气。

  崔冰看着那个女孩,尖锐的痛楚从心头向全身扩散,她想哭,想喊,可身体
里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提不起来,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让周围的一切都慢慢的扭
曲,碎裂。

  昏暗的小屋变成了宽阔明亮的草场,老马拉着破旧的板车,吱吱呀呀的缓缓
挪动。

  那女孩安静的坐在乱糟糟的稻草上,即使带着沉重的木枷,她的背依然挺得
笔直,垂下的视线,温柔的望着崔冰的方向。

  像是砂石摩擦一样的刺耳声音突兀的从旁边响起,是两个男人在说话,语音
含糊,好像鼻子里塞了东西,字句之间并不容易分的清清楚楚。

  「喂,你说这俩小归小,模样可挺俊呐。看看那膀子,啧,真她娘的白。」

  「你看看你,憋不住了吧?」

  「嘿嘿,送到了地头也是便宜那帮糙货,还不如咱们趁着这段路没别人,直
接给开了呢。看那小屁股,娘的,肯定紧的勾魂儿。」

  「这小的到无所谓,偏门出的也没人当回事,这大的可是被点过名的,你说
……会不会惹上事儿啊?」

  「惹个鸟,你当是点了啥好名么?看看这俩肩膀头,写着啥字认识不,娼,
最下贱的婊子的意思。专门送过去让那帮快憋死的戍边卒子排队操着玩的,咱不
开,也是便宜了不知哪个龟孙子。」

  「啧,你这么一说,还真他娘有理。」

  「干不干?」

  「干!娘的,两个骚货,先学着伺候伺候爷爷我吧!」

  老马被拽住,板车吱吱呀呀的停了下来。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崔冰的眼前,那女孩黑幽幽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视
着她所在的方向,而即使已被这梦境吓得浑身发抖,在这眼光的注视下,她却感
到无比的安心。

  好像就算整个苍穹刹那崩落,那女孩瘦削的双肩也会坚定的扛在她的身上。

  天空凌乱的旋转起来,眼前闪过纷乱的草叶,飞扬的泥土,耳边响起男人的
怒吼,马鞭抽打的声音,一切的嘈杂,突然终止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惨叫让崔冰浑身的毛孔都同时缩紧,一根绷紧的弦啪的一声在此刻断掉,
无法形容的悲伤海浪般将她卷入,冰冷刺骨。

  接着,她又看到了那个女孩,五官模糊,黑发摇动,唯有一双眸子,乌溜溜
的十分清楚。

  褴褛的衣衫被扯成了彻底的碎片,散落在被压倒的草丛中。

  白生生的,纤细的双腿被巨大的手掌抓紧,打开,按在两旁。

  粘着一些脏污的大腿尽处,粗壮的影子完全占据其中,仿佛能把女孩整个压
扁的巨大身躯发出野兽一样的粗喘,摇晃着长满黑毛的屁股。

  那小小的嫩臀中央已血流如注,鲜红的溪流染上大片肌肤,连那块胎记也几
乎完全遮盖。

  巨大的身体不停地摇晃,小小的身子也跟着不停地摇晃。

  根本不足以承受那种凶器的青涩果实,在她的眼前,被那根凶残的怪物,撕
裂成惨不忍睹的模样。

  不知过去多久,第一个身影才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咆哮,哆嗦着压在了那女孩
的身上。

  之后,第一个站起,走到一旁,另一个快活的叫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扑了上
来。

  没再有惨叫。

  只有当小棒槌一样的凶器在血肉模糊的嫩肉中搅和的时候,会有一声仿佛快
要断了气息一样的干涩呻吟,从不知何方响起。

  第一个换第二个,第二个又换回第一个。

  崔冰的视线变得模糊,模糊到分不出此刻正在娇小的身体上肆虐的是哪一个
身影。

  她只知道,被凌辱的那一个,始终不曾变过。

  漆黑的夜幕下,火光熊熊,不知是否梦境唤醒了沉睡的记忆所致,她真切的
感觉到夜风吹来的寒冷,让她连骨髓都几乎要被冻僵。

  但她知道这寒冷必定只是错觉。

  因为就在火堆边,那两个男人和那个女孩,都没有穿任何衣服,赤身裸体,
一丝不挂。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手掌钳子一样捏着女孩的腰肢,把她固定在自己的胯上。
那里竖起的粗大旗杆,像枚可怕的钉子,将女孩紧紧钉在身上。

  「扭啊,你他娘的好好给老子扭啊,扭的不卖力,老子可要找那个小的去了。」

  随着男人不耐烦的催促,那女孩的身体僵硬的扭摆起来,像条白生生的蛇,
吞吐着胯下沾满血迹的巨物。

  另一个男人就站在旁边,手里揪着那女孩的头发。

  他扯得很紧,好像随时都可能连着头皮揪下一块。

  但那女孩没有喊痛。

  她一定很痛,但她没办法喊。

  那张小小的嘴巴里,塞满了一根脏兮兮的老二,连口水都被挤出了嘴角,流
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胸膛。

  惊恐终于在崔冰的心里爆发,眼前不断的晃动着的,是那女孩血淋林的下身,
仿佛一张被打碎了所有牙齿的嘴巴,不停地开合,开合……

  「啊啊啊啊——!」伴着崩溃一样的尖叫,崔冰猛然坐起,浑身的冷汗甚至
穿透了衣衫,打湿了身下的被褥。

  南宫星也慌张醒转,一见她面色有异身子抖如筛糠,立刻不假思索将她紧紧
抱住,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脊背,道:「冰儿,冰儿,梦醒了,梦醒了,没事了,
一切都好了,有我,我在。」

  崔冰抽噎两下,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那是我姐姐,我姐姐!我姐
姐她……她好惨……救她,谁来救救她。小星,你救救她,救救她啊……求求你,
救救她……血,好多血,姐姐……会死的,会死的啊……」

  南宫星连声道:「好,好,你放心,她一定没事,我帮你救她,我帮你找她。
没事,一切都有我,有我。」

  这次的噩梦威力着实不小,崔冰足足抽泣着念叨了小半个时辰,才疲累至极
窝在南宫星怀中睡了过去。

  看着她脸上泪痕,南宫星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有些事不该多问,所以一直都只是在心里猜测而已。

  而刚才听了崔冰断断续续的凌乱描述,如果那梦中的一切真的曾经发生过…
…他忍不住又摇了摇头,在心中叹道,崔碧春啊崔碧春,你没变成个愤世嫉俗的
女魔头,还真是难能可贵啊。

  虽只睡了半夜,该起身的时候也不能耽误,被南宫星叫醒的崔冰仍是哈欠连
天,精神颇为萎靡,无奈再继续赖床保不准会被早起的丫头堵个正着,只好勉强
爬了起来匆匆收拾一下,让他护着往回赶去。

  南宫星心底颇为庆幸,昨夜要是崔冰没有过来,这场噩梦做在那边院子里,
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你精神不太好,白天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在房里睡一天吧。春妮那边我
找兰姑娘去交代一声,今天让她别来烦你。怎么样?」快到院子的时候,南宫星
柔声在崔冰耳边说道。

  崔冰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木然,一来是困倦未消,二来……那场噩梦着实让
她想起了些什么,此刻心绪正是一团乱麻,反应也变得略微迟钝。

  迟钝到南宫星突然一把把她拉住让她停下步子,她仍没留意到发生了什么,
茫然的回头看向他,怔怔道:「怎么了?」

  南宫星并未回答,而是闪身挡到她身前,莹润双眸陡然爆出一股杀气,直直
锁住她所住的那间客房屋顶。

  崔冰这才注意到,远远地屋子顶上,竟传来了一阵阵颇为凄厉的低号。

  此时天色未明,虫鸣鸟语之外再无其他声响,那一声声叫唤悠长可怖,语音
极为含糊,却只有二字反复,并不难听出喊得是什么。

  「思……梅……思……梅……思……梅……」

  「这……这是什么鬼……」崔冰吓得浑身一颤,在南宫星背后缩的更紧,探
头张望过去,却只能看到黑糊糊的一片,隐约好似有个黑漆漆的影子正趴在屋脊
上。

  这叫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已足够吵醒那院子周围的许多人。

  很快,就有灯烛亮起,两三个披着外衣的护院提着灯笼匆匆跑了出来,看了
一眼房顶,高声叫道:「是什么人!谁在上面!」

  「思……梅……」那声音嘶哑的喊了一句,跟着骤然中断。

  接着,那黑漆漆的影子猛然长身而起,竟如一只大鸟一样,轻飘飘向远处逃
走。

  「白若麟!」南宫星双眼一亮,叮嘱崔冰道:「你直接去找兰姑娘,不要回
房。」

  话音落处,他双臂一展,足尖点地,恍若御风而行轻巧一纵,便追去数丈之
遥,几个起落,就将已在高声示警的护院远远甩在后面。

  单看轻身功夫,白若麟恐怕绝不在其父之下,南宫星已是全力追逐,眼见就
要到了庄边院墙,仍还差着将近十丈的距离。

  「白若麟!我知道你不是全疯!你爹正背着不该归他的罪名,你的弟弟妹妹
很可能有人要为此送命,你就丝毫也不关心么?」知道一旦进了山中,再想跟上
就是难如登天,南宫星刚一抢近,就高声喊道,想要扰他心神,让他慢上半步。

  白若麟肩背一紧,脚下却丝毫未停,屈膝一蹬,人已腾空而起,高高跃过院
墙。

  南宫星心念急转,突然足尖一挑将一枚石子踢向半空白若麟后心,口中喝道:
「看暗器!」

  白若麟猛一拧腰,衣袖罩在手上凌空一拍,将那石子打落在地,而这一霎之
间,南宫星已抢至墙下,紧随其后飞身而起。

  「滚开!」白若麟口中一声怒喝,双足在墙头踏实,一掌拍向南宫星面门。

  南宫星早已料到,双腕一翻,情丝缠绵手犹如柳枝随风,紧紧黏上白若麟手
臂。白若麟撤掌横切,南宫星乘势借力,双足一错,也稳稳落在墙头。

  暮剑阁唯一擅长的便是剑法,白若麟赤手空拳,武功无疑大打折扣,一见南
宫星手上擒拿招数巧妙绝伦,眼底登时浮现一丝怯意,双臂一震硬是要把南宫星
的指爪甩开。

  一股罡风激荡而来,南宫星吃了一惊,没料到这疯子身上竟有如此浑厚霸道
的内力,忙催动真气由阳转阴,十指靠着阴寒柔劲硬兜住反震之力,疾捏白若麟
肘侧关节。

  白若麟铁了心要逃进山中,双臂向肋侧一收,蹬起身形凌空一腿踢向南宫星
胸口,人也飞向院墙之外。

  南宫星当然不肯叫人就这么轻易走脱,掌沿一切一扭,在白若麟脚踝上顺势
一扯,反逼得他险些摔进墙内,不得不连环踢击逼开南宫星牵扯,勉强落回原处。

  拿肩、锁颈、钳臂、扭腕,缠腰、贴胯、挤腿、勾踝,南宫星刻意避过白若
麟雄浑真力不与其正面硬碰,上下三路手段尽出,让白若麟莫说是跳下墙外,就
是撑着不被带下墙内也很勉强,不过三五十招,就已急出他一脸油汗,连格挡招
架的破绽也越露越多。

  这时已有护院追赶到场,远远也能看到白天英白天猛带着年轻弟子持剑飞奔
而来,只要再被纠缠十招,白若麟今日就必定难以走脱。

  「啊啊啊——!」一声困兽般的怒吼陡然从白若麟的口中爆出,他双目瞬间
一片血红,跟着左臂一垂,右掌并指为剑,一招刺向南宫星腋下。

  这一式变招极为突然,剑路又极为精妙,绝非暮剑阁夕云三十六式可比,南
宫星应变虽快,贴身缠斗之际却没想到白若麟指上真气能暴起如斯,一线火辣擦
身而过,竟把他腋下衣料穿出一个圆洞,肋侧登时留下一条血痕。

  白若麟得了这个喘息之机,双足拼命踏落,将墙头砖瓦一股脑踢向南宫星身
前,身形借力一弹,远远跳出墙外。

  这种碎砖烂瓦当然拦不住南宫星,他随手一拂,纵身抢上,仍要把白若麟留
下。

  墙外林木错杂,白若麟得了地利,左闪右躲,南宫星明明轻功更胜一筹,却
偏偏被越落越远。而到了山林稀疏的地方,南宫星抖擞精神又能追上一段,两人
一前一后飞奔追逐,转眼就到了另一座山头上。

  若比长气,南宫星自信绝不会输给白若麟半分,只要不丢了行踪,他便定要
追到这疯子脚下发软为止。

  白若麟显然也发觉身后的对手耐力比他强上许多,疾奔转向之际,猛然俯身
抄了一根树枝在手,看上去好似要当作长剑来用。

  南宫星心中一凛,双手蓄势待发,等着迎接白若麟困兽犹斗的搏命反击。

  不料白若麟一个纵身而起,竟飞身上了树梢。南宫星心中奇怪,却也不得不
跟着跃上枝头。

  白若麟竟又是全力一纵,瘦长的身影径直穿过茂密枝叶,高高跳到了空中。

  跟着,他突然将手一甩,掌中那根树枝啪的一声断成数段,化作数枚暗器,
裹挟着凌厉真气激射而出。

  打向的却并不是南宫星,而是隔着一道山沟另一边的一颗老树。

  南宫星大惑不解,还没等想明白其中缘由,就听到那几段树枝消失的地方传
来一声哀叫,软软脆脆虚弱不堪,听上去竟是个年轻女子!

  白若麟打出树枝,立刻飞身跳进山沟之中,身躯一缩,钻进了茂密灌木之中。

  那一声痛呼硬是扯住了南宫星的步子,看这山中情形,他若是接着追下去,
即使追到了白若麟,只要这疯子不肯开口,他还是没办法找回此处救下这个女子。

  他在心里略一衡量,叹了口气,止住了脚下身法,拧身往那棵老树的方向纵
跃过去。

  那边是山林向阳一面,一棵棵老树都长得枝繁叶茂,随便选择哪个,都是天
然的藏身之所,要不是白若麟故意丢出树枝打出声音,搜山的人再找多久,也不
会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活人。

  唯恐有诈,到了树下不远处,南宫星便提气开声道:「姑娘,刚才出声的是
你么?你在哪儿?」

  「救……救命……」枝叶间传来有气无力的一声回应,听声音疲累至极,简
直好似几天几夜接连干活不曾合眼一样。

  南宫星小心翼翼的走到树下,仰头一看,总算是看到了树上的那名女子。

  作为观者,又是男人,这一眼看到的风景简直称得上秀色可餐。

  只是作为被看到的这位姑娘,恐怕只会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吧。

  她年纪并不大,估摸也就刚到待嫁的时候,一双巧乳尚未长成,只是浅浅隆
了两丘,顶着一对嫩红珠儿,不过身量颇为瘦小,看着倒也匀称。细腰之下臀胯
也是一副青涩模样,双股单薄,小腿纤瘦,分明不过是个半大女娃而已。

  可就是这么个稚气未脱的丫头,胯下那没长出几根毛的娇嫩阴阜,却已被蹂
躏的一塌糊涂,连白白嫩嫩的大腿根上,都糊满了红白交错的污痕。

  她双手双脚都被藤蔓牢牢绑在树枝上,一根枝丫托着她的腹部,让她巴掌大
小的屁股高高往后撅出,丝毫动弹不得,成了个供人泄欲的软香器皿。

  看她那副昏昏欲睡的衰弱模样,不难猜出,她必定是落进了白若麟手中,成
了他借以度过走火入魔最为难熬时期的道具。

  南宫星叹了口气,脱下外袍拿在手上,纵身跳上枝头,将那些藤条一根根扯
断,手掌贴着小腹灌了一股真气进去,帮那丫头振奋了一下精神,跟着用袍子将
她裹好,抱着她一起跳了下来。

  这女孩只怕连眼泪都已哭干,脚一落地,也顾不得身上肌肤还未遮全,倒头
便跪,感激道:「谢谢公子救命之恩,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落到白若麟手里的?」这几天白家少的人南
宫星大抵心里有数,虽然猜到了几分,心底却还是不愿相信,只好开口问道。

  这丫头抿了抿嘴,小声慢慢讲了出来。

  果然如南宫星所料,这丫头名叫翠巧,正是白家被峨嵋派那四个女人带走的
两个丫鬟之一。

  那一晚她和另一个丫鬟被临时叫去伺候,本以为是田灵筠身体不适,需要人
手帮忙照顾,不想她们两个一到屋里,就被两位峨嵋女侠一左一右持剑制住,被
迫带路下山。

  两个丫鬟不懂武功,哪里有胆子违抗半分,只好乖乖被她们带着翻过院墙,
循着些白日里都难走的很的小径摸索着往山下探去。

  那么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好远,挟持的两人才收了兵器,让两个丫鬟打起灯
笼领在前面。

  翠巧正庆幸之后的路总算好走了许多,就听到身边的林子里一声狼嚎一样的
叫唤,白若麟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斜刺里杀了出来。

  峨嵋派的四人似乎早已有所防备,立刻纷纷拔剑在手,四人脊背相抵互相照
应,剑光闪闪舞的密不透风。

  白若麟手上没有兵刃,手上功夫又极为一般,连冲了三五次,反倒被破了两
道伤口,也没能杀进绵密的峨嵋剑法布下的剑幕。

  翠巧和另一个丫鬟早吓得抱成一团缩在一边的树下瑟瑟发抖,哪知道白若麟
游斗了一阵发现无果,竟扭身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翠巧的领子,像拎只小鸡一
样提在手里,大步往密林中走去。

  翠巧扯着嗓子大叫救命,可惜,并没有一个人追来,四双漂亮的眼睛,都只
是静静地看着白若麟将她带走。

  她喊到连嗓子都嘶哑的时候,才隐约明白,为什么这四个人非要带两个丫鬟
领路。

  不过她即使什么都明白,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要说是在荒无人烟的山林中,就是在人来人往的白家,一个被主子拽进屋
里的丫鬟,又有几个人会去理会。

  她拼命捶白若麟的胳膊,却震得自己小手生疼,周围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
身子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升上来,脸蛋被枝条刮得火辣辣的疼,只好用双手护
住头面。

  没多久,她就被白若麟带到了这棵树上,月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白若麟
赤红的双眼上,让这张胡子拉碴的面孔犹如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恶鬼般狰狞。

  她拼命挣扎,总是做粗活的丫鬟,毕竟还是比寻常女子的力气大些,手上的
指甲,还划破了他的脸。

  但之后,却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尽管并没有用上内力,一个强壮男人的一记力道十足的耳光,也足以让她感
到天旋地转。

  她慌张的想要捂住脸,胸前却传来一阵凉意,跟着,宽大的手掌死死的捏住
了她小巧的乳房,用几乎要捏爆的力气攥住。

  她哭叫着踢打起来,于是,又是一记耳光落在了她另一边的面颊上。

  凄楚的痛哭声中,她身上的衣裙被撕成一条条的破布,甩落进旁边的山沟之
中,她还想徒劳的抵抗,但落在她娇嫩乳房上的一拳彻底击溃了她的防备,钻心
的痛楚让她只能蜷缩成一团,浑身痉挛的眼睁睁看着身上最后一件衣物化作纷飞
的碎片。

  接着,长满细刺的树藤成了现成的绳索,她被按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手脚
都被紧紧绑住,变成了南宫星看到她时的模样。

  从那时起直到被南宫星救下,她都一直保持着这样羞耻的姿态,不曾有半点
变化。

  白若麟就在这树上粗暴的夺去了她的初红,仿佛把整个人用锯子从胯下锯开
一样的痛苦让她昏过去又醒来,醒来又再昏过去,昏昏醒醒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她甚至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已经麻木的下身一直在传来撕心裂肺
的疼。

  她疼到便溺都一起失禁,白若麟却只是用草叶树叶胡乱擦了擦,便继续着他
疯狂且无休无止的奸淫。

  所以当被刺痛从昏睡中唤醒的时候,发出痛呼的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幸好,她看到的是陪在兰姑娘身边的那位公子,而并非凶神恶煞的阎罗王。

  这些事并不复杂,翠巧有气无力的讲完,也没有费上多少时间。

  只不过,再去追白若麟已不可行,只好就此返回。

  翠巧是山民家的女儿,在这山里只要能看见东西就决不会迷路,只是她下身
受创极重,一迈步子就牵扯的满脸冒汗,南宫星只得将她背在背上,让她领路折
返。

  背了一个不好被颠簸的女子在背上,回程的路即便抄了近道,也比来时慢了
许多。等到能看见白家别庄院墙的时候,天色都已大亮,只不过金乌隐迹,灰云
漫天,连风中都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显然不是什么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此时若在高处,倒真是应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说法。

  而等他回到庄中,才知道天上的雨还没落地,白家的雨却已重新下了起来。

  崔冰颇为听话,尽管心里不愿,却还是去找了白若兰,两人此刻便肩并肩的
站在一起,乍一看好像姐妹一样。

  只不过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当然不是因为南宫星追丢了白若麟,事实上,看到他平安归来,两人的脸色
才算是好了几分。

  但周围其他的白家人脸上的表情,却依旧不那么好看。

  就连冯破,也在紧锁着眉心沉思不语。

  他们都在崔冰住的客房里外,本就不大的屋子,几乎没了落脚的地方。

  而他们看的都是同一处,同一样东西——一具没了脑袋的尸体。

  南宫星这才知道,为什么白若麟会趴在屋顶傻了一样的鬼叫。

  屋顶被掀开了一大块,趴在上面的人,恰恰能透过那个不算小的洞,看见被
拿开了屏风的床。

  而那具无头尸,就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已经凝结的血,把大半张床都染成
了酱汤一样的颜色。

  尸体的个子很小,身段到还算匀称,身上的衣物是丫鬟的款式。

  冯破看向南宫星,淡淡道:「昨天晚上,庄里只少了一个丫鬟。」

  白若兰眼中满是悲愤,咬牙道:「碧姑娘说了,昨下午春妮在屋里绣东西的
时候,被针刺了左边食指。」

  南宫星皱着眉拿起了尸体的手掌,果然手指上刺痕犹新。

  白若兰走近他身边,小声道:「我知道她昨晚和你在一起,唐姑娘也帮忙做
了证明。不过还是有人怀疑,你看,要不要把崔冰的身份说穿?」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说穿也无济于事,这种时候,人的疑心都比平常重
得多。这么一具尸体躺在这地方,看着又像是春妮,没人怀疑崔冰才是怪事。」

  他叹了口气,道:「这之后,崔冰只怕要多仰仗兰姑娘你照料一下了。」

  白若兰抿了抿嘴,道:「你也是为了帮我们家才惹上的事,我当然不可能坐
视不理。只是……只是这尸体,也来得未免太巧了吧?」

  南宫星摸着尸身手指上的伤痕,摇头道:「因为这本就是谋划好的一步棋。
你难道真的认为这尸体就是春妮么?」

  白若兰皱眉道:「我也觉得不对劲,可……可这不分明就是她么?」

  白天武驱走了旁人,关好房门,沉声道:「南宫贤侄,你觉得这尸体是谁?」

  「一个可以用针随便扎出来的伤口,并没有什么用处。」南宫星看了冯破一
眼,缓缓道,「更何况,春妮做了几年丫鬟,这尸体的手,却并不是丫鬟的手。」

  冯破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尸身的手掌茧子极少,只在指节顶针之处有
积创,指甲修的圆润整齐,还涂过花汁,的确不像是春妮的手。」

  南宫星盯着尸体周身看了一圈,突然伸出手去,刷刷扯开了尸体的衣襟,露
出苍白一片的赤裸胸膛,他在那乳房上按了两下,轻轻叹了口气,道:「这的确
不是春妮。」

  「咱们已经不必再找茗香夫人了。」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她就在这儿,
做了春妮的替死鬼。」

  第20章:意料之外「李代桃僵,瞒天过海,若她真是白思梅,这一招可就
并非初犯了。」南宫星喃喃说道,神情有些复杂的站直了身子。

  不过三两天的功夫,一个寂寞幽怨的娇小妇人,便成了没有脑袋的一具挺尸。

  也许旁人还需要些证据才能判断,他却不需要。

  那双曾经细嫩柔软,充满活跃弹力的乳房,的的确确曾被他捧在手中悉心把
玩过。即使如今已冰冰凉凉没有一丝生气,他仍摸得出,这就是茗香夫人。

  不过这证据颇不好讲出口来,幸好还有个冯破。

  这种没有仵作稳婆的地方,冯破也就不再避嫌,叫上白若兰南宫星帮手,转
眼便将无头尸体剥的一丝不挂,一寸寸从头到脚仔细查验,白若云毕竟年纪尚轻,
颇为尴尬的转开了头,白天武则认真看着,静等着结果出炉。

  「我不知道茗香夫人该是什么模样。」冯破连阴户之中也扒开仔细看过之后,
起身叹道,「不过我觉得南宫兄弟说的应该没错,死的这名女子,至少也在三十
岁以上,倒是不曾生养过孩子。那个春妮,顶天也过不了二十岁吧。」

  白天武面颊隐隐抽动了两下,道:「过不了,我们白家除了几个情形特殊的
老妈子,所有丫鬟一过十八,都可以支一笔结算银子回家嫁人。不想走的,到了
二十,我们一般也都会安排她们与合眼的长工结成夫妇,在山下另外安置住处。
整个庄里目前过了二十还没着落的大丫鬟只有三人,里面没有春妮。」

  「云儿,去把白吉白祥叫来。」白天武至此总算开始正视春妮身上的疑点,
即刻叫儿子出去唤来管家。

  知道这是茗香夫人的尸身,自然不好就这么赤身裸体摆在那里,白若兰南宫
星两人又费劲把衣服都套回原处,刚刚穿好,两个管家便已敲门走了进来。

  白天武也不罗嗦,直接问道:「叫春妮的那个丫鬟是什么来路?」

  白祥总领内外事务,他略一思忖,答道:「是元顺三年正月底进府的丫鬟,
自称是河东遭了蝗灾的流民,父母双亡,孤身一人,签了终身契,牙婆也只收了
二两银子,算是把她托个好人家。她父亲姓李,母亲李赵氏,均是农户,据说是
流民入蜀后病死在南川,尸骨无存,无从考证。」

  白吉等弟弟说完,接口道:「这丫鬟手脚麻利,力气也不小,除了有些多嘴
多舌,没什么其他毛病,进府头年分到伙房帮工,半年后临时在二爷夫人院中帮
了一个月手,因与几家的姑娘颇谈得来,便在庄主与四爷两家的千金手下跑腿。
去年因为不小心,弄丢了几件李秀儿洗好的衣裳,罚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此外
再无过失。不过丫鬟房里有传闻,说她暗地爱慕着云少爷,显得有些魔怔,因为
不影响平日干活,并未详细取证。」

  「元顺三年正月……那她来此已经三年多了,有谁与她平日关系不错的么?」

  白吉楞了一下,侧头打量了一眼白若兰,谨慎道:「她与其他丫鬟关系一般,
反倒与伺候过的姑娘们关系都算不错,念洁姑娘与兰姑娘算是其中最好的。」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我平时到别庄来练武,总是使唤她。她这人就是话
多,别的都好得很,虽说嘴上不饶人,心肠却当真不错,哪个丫头身上不方便的
歇着,她老是头一个出来顶活。要让我们姐妹几个来说,可不信春妮能干出这种
事。」

  心知白若兰这种性子认定的事不到铁证如山不会轻易更改,南宫星轻轻叹了
口气,道:「不知两位管家哪个能帮忙查查,昨日最后一个见到春妮的是谁?方
便的话,还请带来让冯大人问几句话。」

  白吉一拱手道:「我这就去。」

  等人的功夫,屋内几人商量了一下应该如何公布,南宫星和冯破意见依旧一
致,这尸体布置的其实颇为匆忙,漏洞着实不少,而且金蝉脱壳的意图太过明显,
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妙招,若是将计就计,反倒显得是在故意装蠢卖破绽,说不
定进而会对冯破的身体状况起疑。

  不如干脆就把疑点公开出去,说暂且不好确定尸体身份,但不是春妮的可能
性不小,顺势发动大家以搜索人头的名义再将别庄各处查探一番。

  对方既然已经有了手忙脚乱的征兆,不如就帮他们把弦绷的再紧一些。

  大致安排妥当后,白天武略显担忧的说道:「南宫贤侄,最近的事情一直将
大哥排除在外,我担心他心中起疑。平时白家的大小事务,我都会和大哥二哥商
量。二哥现在被关了禁闭,我突然什么事都不对大哥说,会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南宫星眼珠一转,道:「说的也是,那白叔叔不妨把这次搜查人头的事情交
给白大伯全权负责,茗香夫人好歹也和他同床共枕了好几年,他城府再深,说不
定也会漏出什么破绽。」

  冯破插言道:「嗯,要不是白老四中了毒在山上本家养病,这次的事连他一
齐扯上是再好不过。」

  白若云冷笑一声,道:「四叔不在,五叔也是一样。他们兄弟两个,本就是
一条心。我不相信四叔要是算计什么,五叔会一点也不知情。」

  南宫星沉吟道:「那更好,白天猛的性子藏不住心事,比白大伯和白四叔好
看穿得多。只是……这种事也要有人从旁观察,白叔叔,不知你是否有合适的人
选?」

  白天武想了一会儿,道:「我大哥那边,冯大人自然是最佳人选,五弟喜欢
和年轻人混在一起,不如就让云儿从旁帮忙。只在庄内活动,想必不会有什么危
险。」

  话虽如此,白若兰心中还是担忧的很,拉着哥哥到旁嘟嘟囔囔叮嘱了几句,
似乎还想让南宫星也跟在一旁帮忙,犹豫了一番后,却并没有开口。

  白若云倒是一副并不在意的神情,只是道:「不必担心,叔叔伯伯里旁人我
兴许还没有把握,以五叔的功夫,他就算偷袭也杀不了我。」

  不多时,白吉便带着一个丫鬟匆匆返回。

  那的确是最后一个见到春妮的人,而且见到的还是颇不得了的情景。

  按那丫鬟所说,她半夜被尿泡涨醒,夜壶被同屋的用了个九成满,只好披上
衣服出门上茅房解决。

  偏偏茅坑被两个吃坏了肚子的丫头占着,两人都困的点头如啄米,白花花的
屁股下头还是稀里哗啦泄个不停,看着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

  她们这些跑腿丫鬟住的离主人家的卧房近些,相对离仆役们的居处远些,她
想绕到就近的院子尿一泡,就趿拉着鞋一溜小跑往主子们的住处去了。

  身上衣衫不整,她也害怕被巡院子的男人看见,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番调戏,
便挑着夜露浸润的潮软土地溜边摸了过去。

  怕有主子正上茅房,万一撞上个不挑食的老爷少爷,突然起了性子保不准就
给她拖进屋里,她便特地在院门口探了探头,结果就是这一探,叫她看见了春妮。

  其实第一眼她没看出那是谁,只看到有个小小的背影站在暗处的角落中,乍
一眼瞅过去,还以为撞了女鬼,吓得她一个哆嗦,背后登时渗了一层冷汗。

  结果那身影扭了扭头,似乎在看另一边主子们的卧房,这个侧脸恰好闪在惨
白惨白的月光下头,让她认出正是春妮。

  但她没敢喊,也没敢上去问这么晚你在这儿干什么。

  因为她还看到,春妮身前不远的地方,更暗一些的角落里,还站着两个人。

  这阵子白家的风言风语足够把她这样的小丫鬟吓死十个不止,她仔细一寻思,
顿时吓得连腿都有些发软,转身就沿着来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溜了回去,直到
回了屋子,才发觉裤裆里凉飕飕的,不知何时已经把一泡尿全撒在了身上。

  她连出门也不敢,把被子蒙在头上抖抖索索直到天亮,别人起了,她也只说
身子不舒服,赖在了屋里。

  白吉去打听春妮,她才知道春妮连头都没了,这才壮着胆子钻了出来,匆匆
洗了洗屁股换了条裤子,跟着总管跑了过来。

  这丫头胆子虽小,人到机灵,否则保不准真会被杀人灭口,成了另一具无头
女尸。

  只可惜晚上实在太暗,她只看的出那两个人隐隐约约的轮廓,都比春妮高,
一个瘦些,一个颇胖,瘦的只比春妮高出一点,有些驼背,胖的那个算是中等身
材,硬要说的话,和白大爷颇有几分相似。

  她转身前仿佛听到春妮骂了一句「废物」,听起来气冲冲的,就是不知道在
骂谁。

  为保险起见,白天武让白祥将这个丫鬟小心安置起来,让她暂且住在禁闭室
旁边,名义上照顾白天雄的饮食起居,实际上是让四大剑奴将这个证人一道保住。

  尸体的处理也安排完后,白若麟惹下的烂摊子也不得不前去收拾,白天武让
白吉多准备些银子,等事情过去后请个好郎中,帮翠巧好生调理一下身子,之后
尽量安排个好人家,不要让她受了委屈,又成了新的自尽冤魂。

  只是再怎么妥善的安排,怕是也难以弥补这可怜少女身心所受的巨创,当年
白若云兄妹年纪都还小,隔了六七年的当下再看到无辜受害女子痛苦失声的模样,
在旁照顾的白若萍早忍不住落下泪来,白若兰双拳紧握将下唇咬的都有些发青,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若云,眼中已闪动着显而易见的杀气。

  若是那位堂兄再落进白若云手中,只怕是不会有命被关进任何地方了。

  新的命案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翠巧痛哭流涕的陈述无形中又成为了峨嵋派
诸人肩上的负担,于是,日头还未过午,清心道长便带着随行弟子前来告辞。

  「那几个逆徒有悖侠义之道,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贫道断然不能轻易放
过他们,既然此间凶案与我峨嵋派并无干系,贫道这就下山去找那几个混账,必
要将他们五花大绑押回此处向翠巧姑娘负荆请罪,愿杀愿罚,悉听尊便。」清心
道长铁青着脸说完这一番话,许多没胆子再留在山上的贺客便也趁机一并告辞,
打算跟着峨嵋派下山,人多势众,总不会半路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白天武不好强留,冯破也觉得容易混淆视线的人少一个算一个绝不是坏事,
便说了一番场面话后,将那二十多人统统送到庄外。

  出庄路上,南宫星和冯破特地郑重其事的向清心道长再问了一句,「白天勇
中针那一晚,白天英确实在和道长一起喝酒么?」

  清心道长却只是道:「一起喝酒不假,不过天英兄心事重重,没喝几杯,便
匆匆告辞。具体的时辰,贫道也不好推算。」

  看着这批人步履沉重的消失在山道尽头,送行的几人都是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显然别庄中的人数越少,对凶手就越发不利。

  春妮借死隐遁,明显发觉自己已被盯上,从那丫鬟听到的话来看,春妮在事
件之中的地位竟还颇高。

  按那丫鬟看到的身形描述来推测,最符合的人就是白天英和唐行杰。

  可这两人一个是白家五老中的长兄,一个是唐门本家的弟子,更别说前者还
是白思梅的长辈,春妮凭什么在他们面前斥责一声废物?

  听起来,倒像是那两人一直在受她指挥一样。

  如此看来,春妮至少有八九成的可能真是天道中人,并且在这一线上的地位
不低,否则白天英那种性子,应该不会对她言听计从。

  结合唐昕关于唐行杰的说法,天道在幕后的谋划倒是已经显露出一个清晰的
轮廓。

  只是不知道,在春妮原本的计划中,最后能一口咬下暮剑阁阁主这个香饵的
人,到底是白天英还是白天勇。

  「若是白天英,白天勇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而且春妮要真的就是白思梅,
那她没道理不偏向自己的父亲,有这一层父女关系在其中,白天英怎么会如此放
心的参与进来?」冯破沉吟良久之后,缓缓道,「当真把他们可能到手的利益摆
上台面来看,反倒让我觉得,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算计。」

  「扰乱视线的事情办了不少,真刀真枪的下手却还一次都没有,」南宫星也
疑惑道,「孙秀怡的事情水落石出后,才发现真正出了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看守贺礼的弟子,九名无辜客人,春红,福伯,林虎,茗香夫人,你不觉得……
这谋划者的步调有些奇怪么?」

  「这么看,真正暴露杀机的,反倒只有对白若麟得那一次,而那次,还让白
若麟逃了。」白若云暗暗咬牙道。

  白若兰早就完全没了头绪,索性闭口不言,安安静静地站在哥哥身后,时不
时瞥南宫星一眼,顺便看一眼他身后站着的崔冰。

  白天武眉心紧皱,孙秀怡一事带来的压力虽已消散,天道的影子却已愈发浓
重,加上那个不知究竟有没有参与进来的如意楼,他的脸色实在谈不上好看,
「我也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惹出一桩桩的事,逼得我和云儿加强防范。想
要杀我,不是该在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最容易成功么?」

  冯破沉吟道:「毕竟还有阁主位子这么一层关系在内,起码想要抢下你们爷
俩这个位子的人,总不能背着凶手的嫌疑吧。」

  「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即使得手,之后不管是谁坐上阁主的位子,也都会
背上凶手的嫌疑。」南宫星接口道,「我还是觉得,他们似乎做了太多多余的事。」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若换了是我,唐门那边负责把暗器当成贺礼送来,
这边的内应设法把东西弄到手,之后就该找机会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嗯,」南宫星附和道,「最初还可以说是为了将视线引到白二爷父子身上,
之后却好像在那条道上走的停不下来,明明这嫁祸已经失败的一塌糊涂,却也没
见到什么新的招数,反倒把几个人的嫌疑暴露的如此明显。」

  冯破想了一会儿,笑道:「也许春妮终归还是个年轻姑娘,这世上,本也没
多少天衣无缝的计划。否则,咱们还在这里商量个屁,让他们父子俩提前准备后
事不就是了。」

  冯破虽这么说,白若云和南宫星却仍有些无法释怀,对望了一眼,倒是互相
认同了一下。

  毕竟事关自己与儿子的安危,白天武谨慎道:「不论如何,此前决定好的应
对不能松懈,对手越是大费周章,咱们越是要小心谨慎,峨嵋走后,这次的客人
必定还会有人跟着离去,这几个凶手既然已经开始着慌,多半也不会再有余暇去
拦截他们,那他们行动的时机很可能就在这两日内。既然你们都怀疑他们还另有
所图,那在这里的每个人就都要格外小心,他们的大搜魂针,说不定会用在谁的
身上。」

  众人又商量了几句,之后,外面有人敲门,里面的诸人也就一起停下了话头,
开门之后,进来的却是白若松。

  白若松是年纪仅次于白若麟的男丁,性格颇为老实,练武勤勤恳恳,天资虽
只是平平无奇,却靠着勤能补拙硬是在年轻一辈的一流水准站稳了脚跟,他前年
迎娶了并非武林人士的妻子进门,去年纳了一房小妾,如今妻妾都已有孕在身,
妻子怕他憋闷,年中又要替他纳一房妾室进门,说他是白家最安稳幸福的那个也
并不夸张。

  以他在白家的口碑,即便此刻他父亲身上已有不小的嫌疑,白天武父子也没
有怀疑他一分一毫,只是担忧他孝心太重,露了口风,才把他排除在外。

  此刻他突然找上门来,自然是有事要说,白若云立刻起身迎了过去,让他进
屋坐下。

  白若松神情颇为紧张,盯着冯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不安的侧目打量
着崔冰和南宫星。

  白若云立刻开口道:「松哥,这位南宫兄弟这些天鞍前马后的帮忙,你想必
也记在心里,你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

  白若松犹豫半晌,才道:「冯大人,也许……这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只是我
想多了。这种多事之秋,人人的脑子都有些乱,可我又怕要是不说,会害了我们
家的人。」

  冯破微微一笑,道:「你只管说,是不是你想多了,我自然会好好判断。不
过你只需要说事实就好,不需要加上你的意见。」

  白若松点了点头,开口道:「我……觉得四叔被偷袭的那天晚上的表现十分
奇怪。我想了很久,越想越不对劲。」

  「哦?都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从吃饭的时候起,四叔就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还发一会儿楞,
好像在想什么很为难的事。我当时没有在意,还当是家里出了事,四叔心里也在
着急。」白若松认真回想着道,「后来竹弟不胜酒力,身上燥热,坐到窗边想要
吹吹风,四叔就突然变了脸色,找了个莫名其妙的由头把他拽回了桌边。没多久,
他就拿了壶酒,和五叔单独坐到窗边那桌。」

  白若兰忍不住插言道:「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白若松摇了摇头,道:「从坐到那儿喝酒开始,四叔就一直显得有些心神不
宁。喝了没几杯,他突然嫌热,硬是和五叔换了位子。可他换了之后,又嫌风大,
把窗子还关的只留了条缝,自己也不坐凳子干脆坐在了桌上。再然后,四叔就突
然被大搜魂针射中。当时乱成一团,我也没往心里去,过后仔细想想,四叔怎么
……怎么好像事先就知道偷袭的人要从那扇窗子动手一样?」

  南宫星与冯破互望一眼,心中立刻都开始了又一轮算计。

  他们还在斟酌该不该开口,白若云却已说道:「这并非绝无可能,唐行杰当
时就在屋内,即便中了大搜魂针,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忧,反倒能先帮自己洗脱嫌
疑,绝对算不上昏招。」

  白若松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信,白天武道:「松儿,你这消息十分有用,
说不定,能救到不少人的性命。我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去做一下。我和
云儿如果去的话,恐怕对方会起疑心。」

  白若松立刻点头道:「阁主只管交代,为了白家上下安危,若松万死不辞。」

  白天武摆了摆手,道:「没那么严重。既然四弟的确有古怪之处,那就不能
排除他的嫌疑。昨天大张旗鼓的搜身,只是针对了下人,结果今天那个春妮就借
死逃的不知所踪,我想,那些丢失的东西会不会已经转到了她的合谋者手上。松
儿,我希望你能尽快上山,去家里探望一下你四叔,不必多说什么,只是看看他
最近气色如何,顺便留意一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器物。这些东西十分要
紧,他要是拿着就很可能随身带着,你如果有机会,试探一下也好。但一定要注
意不要露出破绽,免得他突下杀手。」

  「是,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白若松起身拱手告辞,看这架势,还真是
立刻就要上山探查,一刻也不愿耽误。

  等到白若松关上了房门,白天武才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冯大
人,南宫贤侄,松儿的话,可有什么有用之处?」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这些事情随便哪个在屋里的人都能看到,若松兄绝
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那很显然,白天勇的这些异常之处是确有其事。这就很有
意思了,咱们先前想的,就是白天勇牵扯其中,才会借大搜魂针来洗脱自身的嫌
疑。按那条路子去想,他中针的事本该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但有了白若松这一番
话,事情就变得有趣了许多。」

  冯破跟着说道:「这些描述的事要是不假,那其中的结论显而易见。中针躺
在家中卧床不起的那个,本该是你们家的老五才对。只是白老四不知为何,思来
想去之后,莫名其妙的改了主意。」

  白若云一皱眉头,问道:「为何会让五叔出来当目标?四叔又为何最后关头
改了主意换成自己?」

  南宫星沉吟道:「这么看,很可能白天猛对一切事情并不知情,白天勇兄弟
之间关系一向很好,被袭击的如果是白天猛,当时白天勇又就在他身边,一样也
能起到洗脱白天勇嫌疑的效果。唐行杰本就有非常大的嫌疑已入天道,帮白天勇
保下弟弟的性命并不算难。」

  「白老四最后关头突然反悔,宁愿去挨那一针,整天躺在床上等人送药,为
的恐怕并不是兄弟情深吧。」冯破挑了挑眉,沉声道,「要我说,他是想逃,逃
避一件本该由他去做的事。」

  「逃?」白天武不解道,「我四弟和五弟虽然脾气大不相同,但做事却都有
些人如其名,勇猛的有点过头,年轻时就被长辈教训过于莽撞。有什么事会让他
用这种法子逃避?」

  冯破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指指着白天武道:「有啊,比如说,杀你。」

  白家几人面色都是一变,白若兰更是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抬手掩住了嘴巴。

  「冯大人说的不错,」南宫星缓缓道,「最合理的推断是,他们原本的计划
中,遇袭并帮白天勇洗脱嫌疑的是白天猛,有了这一层铺垫之后,白天勇便可以
以照顾弟弟的名义回山上家中,非常方便的制造出下手的时机。而顺位靠前的白
家大伯二伯,便会成了众人怀疑的对象,届时阁主父子已死,白天英白天雄一旦
洗不清身上嫌疑,白若松为人敦厚与世无争,那两代人中最可能接下这一大摊子
的,岂不就是白天勇与白若竹这父子两个?」

  冯破点头道:「那么,他们谋划的这一切显得拖拖拉拉的原因也就很明显了,
白老四事到临头突然变卦,少了原本计划中下手的那个人,他们自然只好遮遮掩
掩再找机会。才弄出这许多事来。」

  白若兰迷惑道:「可……可四叔为什么突然反悔了?」

  南宫星思忖道:「反悔的原因不好直接判断,从白若松的描述来看,应该是
他深思熟虑之后,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与他原本预计的不太一样,单讲那兄弟两人
的性格,白天勇比他弟弟还是要谨慎得多。我也在想,他当时考虑到的究竟会是
什么。」

  「会不会是四叔突然发现这种洗脱嫌疑的法子并不难看穿,加上他又不想下
手杀我爹爹,所以干脆临阵脱逃?」白若兰眨了眨眼,小声道。

  「发现这法子不可靠还有可能,不想杀你爹爹?那他早该把所有的凶手都指
认出来,他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还说得过去一点。」冯破不屑道,「他直到那时侯
才想明白要反悔,可见原因一定与计划中的什么变故有关。咱们不妨想想,当时
已经发生的事情里,有什么是他们原本该做却没有做到的?」

  白若兰抿了抿嘴,低声道:「咱们又不是凶手,怎么知道他们该做什么。」

  白若云拍了拍妹妹手背权作安慰,口中也道:「咱们连凶手的目的也只能大
致猜测而已,直接去猜他们原本该做却没做到的事,有些强人所难吧?」

  南宫星目光闪动,道:「若是这样考虑呢?白天勇为何会参与到这件事中,
除了阁主这个位子之外,白思梅这女儿,只怕也是原因之一吧。白思梅忍辱负重
这么多年,改头换面回来报仇,那她该做却没做到的事,岂不是显而易见?」

  「白若麟!」白若云立刻醒悟过来,道,「他们想杀的白若麟并没杀掉!」

  白若兰疑惑道:「这也不对啊,要是杀了白若麟,二伯岂不是直接洗脱了嫌
疑?那我爹爹出了什么事后,四叔可就什么也捞不到了。」

  「不难解决,」南宫星道,「其实我原本就有些怀疑,手铐脚镣即使断了,
也没那么容易瞬间挣脱出去,凶手要是在石屋内突然出手,那两枚大搜魂针应该
能当场要了白若麟的命。他们原本的设计恐怕是让白若麟死在山中不知何处的角
落,只是没想到白若麟并未真疯的那么彻底,一进山中便再也找不出来。只不过
我暂且想不出,这变故和白天勇的反悔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不对,」白天武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这次说得不对。如
果是思梅回来设计帮他父亲和弟弟夺权,这我姑且可以相信。但你们说她非杀若
麟报仇,这个可全无道理。」

  他略一犹豫,又摇了摇头,道:「二哥没有说谎,若麟被抓的那个时候也确
实是清醒的,若麟走火入魔的事,的确是思梅的恶作剧所致。无论如何,这件事
中,思梅也不该是来报仇的那个。」

  白若兰满面惊愕,颤声道:「爹,你……你不是说笑吧?思梅姐姐她……她
……真的……害了那个疯子?」

  白天武点了点头,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再隐瞒。当初为何会网开
一面留下若麟的性命,就是因为最后还是证实了,归根结底思梅才是罪魁祸首,
她为了不让若麟出太多风头,往端去的酒里放了从她爹那里偷来的春药,她年纪
小不懂事,放得太多,才惹下了那件天大的祸事。此事关系重大,知情人并不太
多,就连大哥,我也没敢说明。毕竟当时受害的那个小妾,简直就是大哥的心头
肉,你们都不知道他有多难过。」

  「阁主,当年的春药,是否是青楼中用来调配迷春酒的药丸?」南宫星听完,
忍不住插言问道。

  白天武皱了皱眉,道:「你怎么知道?那时候四弟迷上了一个清倌,赎回家
后又嫌她不晓得闺中趣味,特地去富贵楼讨了一包春药助兴。思梅不知怎么知道
了,悄悄偷出几粒,还以为可以拿来作弄别人。没想到……唉。」

  「这就怪了……到底白老四当时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冯破皱眉道,
「难道,是咱们想多了?」

  南宫星也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道:「未必,他们这个计
划中有一个矛盾,被咱们忽略掉了。」

  「是什么?」

  「别忘了,暮剑阁的阁主只有一个,这计划中嫌疑最大的人,能染指这个位
子的,却有两个。」南宫星道,「白天勇若是亲自出手杀人,那万一计划出了什
么纰漏,笑到最后的人岂不成了白天英?」

  「那白老四先前为何会同意?这种事情总不会是临时安排出来的,他们一定
提前商量过。」冯破立刻追问道。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我猜,白天勇并不知道白天英也参与在其中,而到
了那晚用饭的时候,他苦思冥想想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开始担心会被白天英渔翁
得利,又不愿将女儿的计划破坏的太厉害,索性让自己成了受伤的那个,名正言
顺的退居幕后。」

  白若兰听得脑子发胀,忍不住小声道:「猜来猜去麻烦死了,要我说……还
不如直接去找四叔,黑黑白白,问个明白就是。」

  白若云在她手上轻轻敲了一记,道:「要是五叔还能这么办,四叔的话,恐
怕谁也休想问出什么来。从他们刚才的分析来看,五叔恐怕并不知情。」

  这结论似乎让白天武稍微感到些许安慰,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踱到窗边,
道:「我实在料想不到,就这么短短几天的功夫,我们兄弟几个之间,就已到了
这种地步。」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白四叔真是个颇有城
府的人,当年白若麟被害的事,未必就是白思梅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这么简单。白
若麟武功天赋如此之高,当年暮剑阁中一直看好的继位者,只怕还轮不到若云兄
吧?」

  白若云双手紧紧按住扶手,点了点头,道:「即便是如今的我,也比不上当
年的若麟大哥。他……的确是天赋奇才。如果他没疯,我们这一辈的人,十有八
九都会心甘情愿辅佐他左右,效犬马之劳。」

  尽管江湖门派未必会以武功高低决定领袖者的人选,但白若麟这种能自创剑
法内功的绝顶人物,即便掌舵的本事一塌糊涂,也会在旁人辅佐下成为一派宗主。

  这样的领袖,本就是门派自身的招牌。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想通,」屋中沉默片刻后,南宫星再度开口道,「按
你们的说法,春妮已经到了这里三年挂零,有白家大伯四叔这两条线可以帮忙,
按说她应该有大把的机会谋划动手,为何非要等到这时候才行动呢?」

  这问题冯破似乎也考虑过,他张了张嘴,不过还没问出口来,就被门外一声
满是慌张的叫喊打断。

  「阁主!阁主!出……出事了!」

  白天武面色一沉,大步过去打开房门,扬声道:「怎么了?」

  一个暮剑阁弟子疾奔而来,一身大汗满面通红,一路冲到白天武面前,才上
气不接下气的扶着墙壁喘息道:「四……四师叔……和……和五师叔……都……
都遇害了……若松师兄正在那边看护,你们、你们快过去吧!」

  第21章:白天英(上)

  惊涛骇浪。

  与这条突如其来的讯息一比,先前那些变故统统成了湖面微波。

  不要说白天武脸上顿时没了半点血色,就连南宫星的神情也变成了难得一见
的惊愕万分。

  白若云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惊问道:「你……你说什么?谁遇害了?」

  「师兄,是……是四师叔和五师叔。你们……你们快去看看吧。」那弟子显
然是竭尽全力飞奔而来,话刚说完,就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时也没人顾得上照看一个报讯的弟子,白天武领在最先冲了出去,屋中诸
人纷纷跟上,飞也似的向庄外赶去。

  崔冰功夫虽差,但跟着飞贼师父学了这些年,身法倒着实不差,快步急赶,
并不比白若兰慢上太多。

  南宫星唯恐有人趁乱下手,便不着痕迹的垫在最后,小心留意着周遭情形。

  既然对方已经开始动手,冯破也就不再装作中毒,几个起落,便追到了白天
武身边,他身形腾挪之间姿态颇为笨拙,速度却着实不慢,轻功显得极为实用。
白若云施展浑身解数,也没能拉近半分,心中这才对冯破生出了几分敬意。

  南宫星护着两名女子,自然而然被甩落在后,等到赶至白天猛尸身所在,冯
破已仔细查验了片刻。

  这兄弟二人并未死在一处,白天猛陈尸的地方,距离接近峰顶的白家住处还
有一段颇远的距离。

  五兄弟之中,白天猛的心性最为浮躁,武功修为甚至比不上年轻一代中顶尖
那几位,凶手根本没有用到大搜魂针,就拿了一条红绸腰带,便把他活活勒死,
吊在了山道边的歪脖树上。

  这应是白天猛上山给哥哥送药的时辰,他既然已死在这里,那本该送上山的
药,还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

  白若松赶去了山上,白天猛的尸身边守着的,是两个本家的护院弟子,应该
是被白若松紧急从山上叫了下来,这帮人都已赶到,那两个还都是一副惊魂未定
的模样,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尸体没有任何掩饰,就那么直挺挺的挂在上下必经之路旁,可见凶手根本没
去在意是否会被发现。

  白天武的双拳已经捏的发白,他盯着白天猛的尸身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
「你们两个,把五师叔放下来好好送到别庄里。冯大人,咱们赶紧上去看看四弟。」

  冯破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这次,没有人再急着用轻功赶路,白天武这一家人的脚步,都显得有些沉重。

  这后半段山路,他们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比起相当于门派所在的别庄,白家的家宅并不太大,也就是寻常富户的院落
大小,门庭修饰也颇为朴实。

  想来白若松还没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院落中还比较安静,只有几个丫鬟在
回廊出探头探脑,远远看着一脸戒备神情紧张的白若松。

  白若松就守在白天勇的卧房门口,白天勇的小妾都在别庄,正妻早已亡故,
并没什么需要避嫌之处。

  白天武一行正要过去,另一端却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灰衣妇人,模样尚能
看出几分秀气,只是形容颇为憔悴,双眸也没有多少神采,恍如一朵开过了季的
枯花。

  那妇人望着白若松径直走了过去,眉心越锁越深,面上自然而然升起一股责
怪之意,还有十余步远,就开口道:「松儿,你不在下面帮爹爹做事,在这里做
什么?」

  白天武连忙大步赶上前去,恭敬道:「大嫂,是我叫松儿上来帮忙办事,稍
稍占了他一些时间。」

  南宫星略感讶异,低声问白若兰道:「兰姑娘,这……就是当年的金针铁剑
周三娘?」

  白若兰点了点头,小声回答:「嗯,她就是我大伯母。」

  金针铁剑周三娘当年虽不是什么艳名远播的美人,名声全凭着一身功夫闯荡
出来,可容貌也绝不算差,只是脾气太过糟糕,才让不少男子望而却步,最后被
白天英娶回家中时,还着实羡煞了不少曾想一亲芳泽之人。

  南宫星虽未见过,但江湖传言总归知道一些,他微微摇了摇头,忍不住道:
「她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白若兰抿了抿嘴,小声道:「从大伯纳进第一房小妾,她就渐渐变成了这副
样子。不过脾气据说倒是比年轻时好了许多。」

  她看了白天武的背影一眼,忍不住把声音压得更低,补充道:「我早说了,
家里这些女人,只有跟了我二伯的才算是有点福气。」

  「包括令堂么?」南宫星皱了皱眉,问道。

  白若兰轻轻叹了口气,细声道:「我娘……总算比其他人强些。」

  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白天武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白若云站在
一旁,尽量不露痕迹的打量着这位大伯母的神情。

  听到白天勇已死,周三娘确实吃了一惊,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过
转眼之间,就已镇定下来,掩着嘴巴咳嗽了两声,道:「凶案已经波及到家里,
还盼阁主早点解决了这些事端,免得家中老小整日心神不宁。我一个妇道人家,
帮不上手,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松儿,过后你来我房里一趟,我看看这几日你的
武功有没有耽搁。」

  她轻声叮嘱完,连屋内的情形也不想看上一眼,就这么径自转身走了。

  「自家小叔都没了命,这婆娘就还只关心她儿子武功进境,」冯破忍不住皱
眉道,「她是就这副性子,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白天武叹了口气,低声道:「这已经好得多了,换成她刚进门那几年,恐怕
我死在她面前,她还要嫌我挡了她的路。我这大嫂,有儿子之前眼里只有自己,
有儿子之后眼里就只有儿子。冯大人,她就是这副性子,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白若松也连忙道:「我母亲平时也就是这样,她对我父亲都不太关心,冯大
人不必多想。」

  冯破看了白若松一眼,点头道:「咱们赶紧进去看看白老四吧。你说说,上
来时候是什么情形?」

  白若松推开房门,道:「我就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叫人下去报信了。」

  这多半是实话,因为实在没什么人愿意站在房中仔仔细细的看上半天。

  只是推开了屋门,一股刺鼻的恶臭便扑面而来。

  这味道并不陌生,林虎的尸体被带上来的时候,散发出的也是一样的味道,
只是不如此刻屋中飘荡的这般浓烈。

  白天勇的死状,也和林虎差不多的模样,通体青黑,肌肤遍布血点,唯一不
同的,是那张脸上凝固的垂死神情,除了因痛苦而造成的扭曲之外,竟还残留着
满心的惊骇,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何会如此吃惊。

  难道是不相信动手的人真的会杀他?

  这尸体并没什么查验的必要,依旧是唐门的毒药,想必是伪装成了调理补药
的样子,喂白天勇吃了下去,顷刻之间,毒发毙命。

  此前并没想到白天勇会成为凶手的目标,防备的主力几乎都在别庄,如果动
手的是白天英,躲开那几个武功平平的门丁实在易如反掌。

  而他们既是同谋又是兄弟,随便找个借口哄白天勇吃下送来的补药,也不是
什么难事。

  春妮借死遁走,以她的身份,也不太可能对白天勇下手,那被圈在疑凶线中
的人,便只剩下了一个白天英。

  这些想法不好当着白若松的面说,白天武便以请唐门的人过来帮一下忙的由
头将他支开。

  屋内的气味实在有些令人难以忍受,一行人只得出来关好房门,去了院中的
凉亭商议。

  五兄弟中已死了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坐等凶手出手,不论疑点和证据
是否足够,也到了去和白天英对证的时候。

  「只是我还没想通,为什么白大伯会在这么个时候动手做这么一件事?」南
宫星沉思良久,才缓缓问道。

  白若云点了点头,也道:「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四叔和五叔。按说,
他们要是同谋,我和我爹都还毫发无伤,应该不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才对。」

  冯破沉吟片刻,突然道:「阁主,你说,白老大有没有可能,其实早就已经
知道白思梅才是害死他最宠爱小妾的罪魁祸首?而幕后的谋划者,很可能就是白
天勇兄弟俩。」

  白天武神情一凛,喃喃道:「如果早些时候,我还能说他应该并不知情。可
……可先前二哥认罪的时候,不经意提起了这件事。如果大哥听到之后记在心里,
并不难推测出当年的真相。」

  「那……会不会从那时起,大伯就在心里悄悄将目标从爹和我转成了四叔五
叔?」白若云皱眉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大伯对当年自尽的那个小妾,可是宠
爱进了骨子里头。」

  南宫星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原来他配合白思梅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
将计就计。可能他原本的计划是顺着白思梅的安排行动,等到大事已定,再设法
杀掉白思梅父女,到时多半还会揭发他们的阴谋,顺水推舟的拿下阁主之位。如
今眼看计划无法进行下去,便干脆铤而走险,杀掉真正想杀的人,顺势灭口。」

  冯破叹道:「的确,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下
去找他吧。也许大牢那种地方,才能让白天英清醒过来。」

  众人一起站起来,往外走去,只有白天武仍坐在石凳上,神情哀伤,缓缓道:
「你们在门外等我,我……想静一静。」

  知道此刻白天武必定是心乱如麻,旁人也就依言先行走开。

  白若兰担心爹爹,走出两步,便忍不住回头望上一眼。

  南宫星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便紧紧跟在白若兰与崔冰身边,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无疑是他来此之后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就在白若兰回头看向父亲的同时,院墙外的茂密树冠之中,突然传出了极轻
微的几声动静。

  而十几道仿佛比声音还要快些的乌光,刹那间射向院中数人身上。

  正是阴阳透骨钉打出的大搜魂针!

  三十六种不同的组合手法,这一瞬间便打出了八种!

  十六根大搜魂针,几乎同时锁定了院中所有的人。机簧劲力之大,数十丈开
外的距离,连眼都来不及眨上一下,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器之王,就已到了众人
身前。

  冯破在六扇门中多年,早不知在鬼门关口来回走过多少遍,身上汗毛一竖,
那恍如野兽般的本能就已让他下意识的做出了行动,声音响起之时,他已飞身扑
向白若云,两人搂成一团,颇为狼狈的滚在地上。

  饶是如此,仍有一根大搜魂针钉上了白若云的袍角,毫厘之差,未能蹭到他
的油皮。

  南宫星并没有那种野兽一样的直觉,但他的反应却比任何人都快,声音响起
的同时,他身形一扭,双手同时向后一扯,毫不犹豫的拦在了白若兰与崔冰的身
前,射来的六根大搜魂针彼此呼应,角度极为刁钻,他若是躲开,身后两女必受
其害。

  千钧一发之际,他双手一扬,内息鼓荡向内一拢,施展情丝缠绵手的上乘功
法,硬是把六根大搜魂针齐齐逼到中央,双掌一合,紧紧拍在手心。

  白若兰俏脸登时没了半分血色,一把扯过南宫星手掌,怒道:「你不要命了!
大搜魂针怎么能用手去接!」

  六根细针掉在地上,而南宫星的掌心肌肤上,却留下了一线乌痕,顷刻便沁
透进皮肉之中。崔冰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的双手,大颗大颗的眼泪登时涌了出
来。

  南宫星却只是将双手握拳一挣,道:「不碍事,我可以用内功逼住毒素,快
去看你爹。」

  十根大搜魂针牵制住了走出凉亭的五人,而剩下的六根,却都打向了凉亭里
仍沉浸在悲伤中的白天武。

  暮剑阁的轻功至多不过沾到个武林一流的边,更不要说白天武的武功都还不
是暮剑阁中的顶尖。

  他的反应比南宫星其实并没慢出太多,也许只慢了一刹那而已。

  刹那之间,九百生灭。

  他的选择并没有错,意识到危险的那一刻,他已来不及转身去留意飞来的暗
器的线路。

  所以他向前冲了出去。

  不论对方瞄准的是他身体的哪个部位,只要他能及时冲过凉亭顶盖遮蔽的范
围,那什么样的飞针就都伤不到他。

  这一蹬一冲已用上了他毕生功力。

  可他还是慢了一刹那。

  他躲开了四针。

  剩下的两根大搜魂针,一根钉在他的臀下,一根刺入了他的左膝。

  在半空中感受到的刺痛一瞬间就化为弥散全身的麻木。

  他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无法形容的痛楚开始在四肢百骸流窜。

  眼前一黑,他的意识便被迅速拖入到燃烧着焚身业火的无间炼狱之中……

  翻过院墙,冯破轻易地找到了凶手出手的地方。

  那里的掩饰并不算太好,只要有稍大一些的风吹过,形迹就会败露在院内的
人眼前。

  而且在这种距离下,又有凉亭作为掩护,并不能算是狙杀白天武的绝好机会。

  可能正因如此,凶手才会不惜用上十六根宝贵的大搜魂针,铤而走险。

  只要距离再近一些,或者冯破和南宫星的反应再稍微慢些,白若云此刻恐怕
就已不能再满面怒气的站在树下。

  「若云兄,这种时候,你还是去陪陪兰姑娘的好。我和冯大人沿路追下去就
是了。」南宫星用衣袖撕下的布条缠住了手掌,向白若云说道。

  白若云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我不可能还呆在那边。」

  冯破纵身跃下,道:「下山的路应该不会太多。如果对方绕远,此刻可能还
未到别庄,咱们快些下去,看看沿路有没有什么线索。」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窜出,双足在树干上接连借力,瞬间便已冲下山坡十余
丈远。

  「事不宜迟,那就走吧。」南宫星点了点头,双臂一展,化作一只大鸟飞身
而下。

  白若云轻功比那两人略逊一筹,但仗着对山中地形熟悉,不走山道的情形下
怎么也不会被落下太多。

  不论怎么下山,白天猛陈尸之处都是绕不开的地方。

  那两位收拾尸体的弟子,说不定就有可能见到凶手的模样。

  他们料得不错,那两名弟子的确撞见了凶手。

  只不过,两人到死恐怕都没见到凶手的脸。

  一个弟子搂着白天猛的腰,一个弟子正在托白天猛的脚。

  两人就在这个准备放下尸体的姿势,被一人一剑,穿心而过。

  「看来咱们上去的时候,凶手就已经跟在咱们后面了。」冯破叹了口气,道,
「这也算是你们自家弟子,他下手倒真是毫不留情。」

  白若云咬牙道:「会对自己兄弟下手的人,区区几个弟子,他又怎么会放在
眼里。」

  来不及收拾,三人只好仍将三具尸体留在原处,接着飞身追了下去。

  快到别庄的时候,在路边的山壁旁,三人一眼望见了白若松。

  他并没有死,但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奇怪,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背靠着山
壁坐在烂草窝子里,面色苍白如纸,满脸冷汗涔涔,连手上拔出的长剑都掉在一
边的地上,看到他们三人赶到,想要说什么一样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白若云一个箭步冲到白若松身边,蹲下在他腕脉上按了一下,沉声道:「松
哥,怎么了?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白若松的手抖得十分厉害,连咽了三四口口水,却仍是说不出话来。

  南宫星和冯破大步走到他身前,互望一眼后,冯破开口道:「白若松,你是
不是看见凶手了!」

  白若松先是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最后却颤声道:
「我……我看见了……」

  白若云急切问道:「你们动手了么?看清那人是谁了没有!」

  白若松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一旁,小声道:「我们……没、没有动手,那人
轻功很好,我……我也看得不太清楚……」

  南宫星眉心微皱,问道:「你看到的那人是什么样子?」

  白若松沉默片刻,才踌躇道:「是……是个穿着红色喜服的男人,个……个
子很高,挺瘦。是……是个光头。」

  白若云顿时满面错愕,道:「你……你没有看错?」

  白若松咬了咬牙,道:「没有。」

  「那他往哪里去了?」冯破盯着白若松面上神情,问道。

  「他……他从那边翻过山壁,越过墙头进去庄里了。你们……你们快去追吧。」
白若松说罢,头颈好似突然失去力气一样垂了下去,埋在曲起的双膝之间,「我
……我只是突然身体不舒服,让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唐门的人恰好有点
事要处理,他们过后才能上去。」

  三人走出几步,南宫星突然回过头来,道:「若松兄,阁主刚才在山上被人
偷袭,中了大搜魂针。我再问一遍,你能确定方才撞见的那人,就是那副模样么?」

  白若松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一些,仿佛随
时可能晕厥过去一样,「你……你说什么?」

  「受害的已经不只是白老四兄弟俩,你们的阁主被两根大搜魂针射中,唐门
的人远在别庄,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么?」冯破转过身,冷冷的盯着白若松道。

  白若松双手突然抬起,紧紧抓住了有些散乱的鬓发,他的喘息变得更加急促,
足足长吸了七八口气,才轻声道:「我……我看到的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抱……
歉。」

  南宫星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柔声道:「若松兄,你身体看来确
实有些抱恙,我们也不好把你直接扔在这里,不如你告诉我,白大伯这会儿在哪
儿,我送你过去。有他看着你,我们也放心不是。」

  白若松猛地抬起头,颇为慌张的连连摆手道:「不、不必了!我……休息一
下就好。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爹在哪儿。我……真不知道。」

  冯破拍了拍白若云的肩膀,使了个眼色给他,两人一并往大门那边走去。

  南宫星站在原地,淡淡道:「若松兄,你家中娇妻美妾都已有孕在身,你可
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你这样的老实人,不该被卷这些事里。」

  白若松重又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攥着身边的草叶,不再说话。

  南宫星转过身,大步往冯破那边追去,留下一句:「若松兄,令堂身体不好,
今后好生尽孝吧。」

  白若松浑身一颤,向着南宫星的背影伸了伸手,开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
终却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发红的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刚一走进大门,一个站在门内的丫鬟就立刻迎了上来,道:「云少爷,大老
爷让我给您传个话,您要是想找他,他就在练武场旁的练功房里。」

  「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白若云微微一怔,立刻问道。

  「就刚才,大老爷好像很累的样子,还说您可能马上就到,叫我赶紧过来。」
那丫鬟被白若云眼中的杀气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三四步远。

  「看来,他也打算做个了断了。」冯破叹了口气,道,「咱们一起去吧。」

  练功房本就是天气不佳时室内练武所用,屋内极为广阔,墙边陈列着剑架、
木桩,地上画着练习基础身法的足印。

  休息时大多是席地而坐,因此屋内只有两张椅子,摆在最头,供指导者入座。

  白天英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则摆着两碟小菜,一
壶黄酒。

  白若云他们三个进来的时候,白天英刚刚喝完一杯,心满意足的咂了咂嘴,
笑了起来。

  白家的人都知道,白天英是这里所有人中最爱笑的那个,也是最和气的那个,
除了指导弟子武功的时候偶见严厉之外,大都像个白白胖胖的生意人一样。

  几天之前,若有人告诉白若云说他大伯要谋害他们家人的性命,他恐怕会连
嗤之以鼻都嫌浪费时间。

  而此刻,他却恨不得一剑捅进白天英笑眯眯的嘴里。

  白天英对面前杀气腾腾的侄子视若无睹,径自斟了杯酒,喝下一口,笑道:
「我本打算请各位陪我喝上一杯,你们这副样子,看来这酒,是喝不成了。」

  白若云冷冷的望着他道:「想喝酒,来年的今天我给你倒在坟头上。」

  白天英咧了咧嘴,将剩下半盅仰脖喝下,笑道:「你果然比我心好,来年我
可未必想的起你来。」

  南宫星微微一笑,踏上一步,道:「白大伯,江湖中一直讲究的是一不做二
不休,要么不做,做便做绝。你放白若松一马,没把他灭口,实在不应该啊。」

  白天英擦了擦嘴,笑道:「若是把他灭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可惜啊
可惜,松儿从小被母亲教导,我那夫人严格的有些过头,把我的好儿子活活教成
了迂腐老实的笨蛋,连撒谎这种小事都学不来。」

  南宫星盯着他道:「令郎已经尽力而为,他为了帮你掩饰,硬是又把穿喜服
的大汉搬了出来,只可惜,这么拙劣的谎话,和把你直接招供出来其实也没什么
分别。这会儿在别庄里的,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让他包庇到这种地步。」

  白天英将酒杯缓缓放下,道:「既然知道,你们竟还敢来?难道以为我身上
就带了那十六根大搜魂针么?」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在山上见到尊夫人,我才想起,旁人兴
许不那么容易藏下一整盒大搜魂针,对你来说却容易得很。尊夫人一手金针暗器
功夫也算是小有名气,从她那里拿一套布兜,一盒大搜魂针你尽可以贴身带着。
阴阳透骨钉满仓不过十六根,你等我们的功夫,只怕早已装好了吧。」

  白天英已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他稍稍抬起手腕,垂下的袖口中,露出一
双要命的筒口,「那你们三个是觉得,这么近的距离,也能躲过去我发的大搜魂
针么?」

  他冷笑一声,道:「即使你们两个能躲过去也不要紧,只要若云躲不开,对
我来说就已足够。」

  冯破看了白若云一眼,开口道:「白兄,你把我大老远叫上山来,就是为了
给你的阴谋陪葬么?」

  白天英哼了一声,道:「我与你的确有那么几分交情,可我也知道,单单是
我写的那么一封言语含糊的信,你不可能来的这么快。而且,要不是四弟突然变
卦,根本等不到你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我这时,也已该是暮剑阁的阁主。」

  南宫星突道:「这就是天道承诺给你的报酬么?一个你不惜杀死自己的兄弟
也要抢到手的位子?」

  白天英一怔,跟着冷笑道:「那种作伪的东西,到连你也骗过去了么。那和
如意楼一样,不过是我们借来的壳。谋划之前,我们就想好了退路,天道和如意
楼,随便哪个都好。」

  南宫星心念一动,道:「这退路,只怕是春妮帮你想出来的吧。」

  白天英眼神一闪,道:「是又如何,你们追在屁股后头查来查去,难道没查
出她其实才是一切的设计者么?」

  南宫星淡淡道:「这就有趣得很了,她要不是天道的人,又怎么能安排唐门
中的内线帮忙准备这一切呢?白大伯,都到了这种时候,你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了吧。」

  「这有什么可遮掩的,天道要是肯来帮我做这些,你当我不肯加入么?」白
天英绷起面孔,道,「至于春妮是不是天道的人,我才不关心。她能帮我弄到唐
门的暗器,能帮我谋划出这些事,就已经十分足够。只可惜,她最后也没想出法
子,赶跑你这个碍事的小子。」

  「她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才到白家,她就装的失魂落魄楚楚可怜,害得我怜
香惜玉安慰了她那么久,现在想想,难道那时候她就已经对我起疑了么?可我没
来之前,她听说若云兄大婚,在房中偷偷哭泣又是怎么回事?」南宫星皱眉思忖
道,神色颇为不解。

  白天英道:「我们为这件事谋划了许久,当然不愿意出现任何变数。来贺喜
的客人,只有你和碧姑娘两个不在预计之中,不先试探一番,怎么可能放心。至
于偷偷哭泣这种事,我可从没听她说过。」

  南宫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问道:「她能让你如此放心,只怕也是与你十
分亲近的人吧。若只是个天道派来的普通丫鬟,你绝不可能与她一起谋划出这种
事来。」

  白天英讥诮道:「你不是早就盯上了春妮么,我还道你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
了呢。」

  白若云怒道:「她就是白思梅!对不对!」

  南宫星叹道:「白大伯,当年被当成白思梅尸体的那个姑娘,恐怕是你和她
联手害死的穆紫裳吧?穆紫裳性情刚烈,你追去劝她,她不肯原谅不说,保不准
还要把白家的丑事公开到江湖上,为了保护白家的名誉,你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
离去。反正穆紫裳也只有个不怎么见面的妹妹,杀了她神不知鬼不觉,还能帮白
思梅假死脱身,不必再承受家中的压力。」

  白天英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说的有模有样,倒像是亲眼所见似的。」

  「离开之后,白思梅机缘巧合入了天道,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改头换面回到
白家,成了春妮。我猜,那时她应该就已经与白家的某人搭上了线,我只是猜不
出是你还是白四叔。按说应该是白四叔那边可能更大,可想到你们有着共同的秘
密,兴许她先找上的,是你。」

  白天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他点了点头,平平板板道:「不错,她回
来之后,的确是一直在靠我帮忙。」

  注意到白天英很自然的用上了「回来」这个词,南宫星心中一松,知道对春
妮的猜测应是八九不离十,口中道:「我先前一直在想,为何春妮会拖到今年若
云兄大婚才谋划动手,现在想想,原因应该是天道。今年年初天道来找过阁主,
谈的什么,自然不难猜到。阁主当时直言拒绝,我没料错的话,你们动手的计划,
就是从那时开始构想的吧?」

  白天英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

  「以你们两个的武功,就算拉来白四叔兄弟两个帮忙,想要顺利得手只怕也
不太容易。」南宫星一边在脑海中梳理,一边道,「春妮一定是找了什么借口,
让你相信唐门的人可以帮忙,所以你就暗中促成若云兄的婚事,好让唐门的助手
借机把必要的暗器送来。对么?」

  白天英这次却摇了摇头,道:「不对,促成若云婚事的是二弟,我们的计划
也是若云大婚定下之后,才真正开始的。春妮说她在唐门有很可靠的朋友,这次
大婚恰好是天赐良机。一旦成功,不光我能坐上阁主之位,松儿也不会再有碍事
的绊脚石。我当然不会拒绝。」

  「原来如此。」南宫星转了转眼珠,道,「可她再找上白四叔兄弟帮忙的时
候,显然会跟那边更加亲近,你就毫不担心自己是被利用的那个么?」

  白天英冷笑道:「只要唐门的宝物在我手上,是什么结果,你们不是已经看
到了。不管成败,该死的人,我当然一个也不会放过。被利用有什么关系,我本
也就是在利用他们。」

  南宫星皱眉道:「你们原本的计划,是趁着白若云大婚人多浑水摸鱼抢下唐
门贺礼,击伤白天猛帮白天勇洗脱嫌疑,之后由白天勇动手杀掉白天武父子,在
山中杀死白若麟造成他逃跑的假象嫁祸白天雄,对不对?如果是这样设计,大搜
魂针就该在白天勇手上,你岂不是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白天英悠然自得的又斟了杯酒,笑道:「四弟也不是傻子,我让春妮和他讲
好只给他一个阴阳透骨钉,他非要两个否则便不肯出手。我思来想去,的确有些
担心四弟杀的兴起连我一道收拾了。所以就卖了个破绽,故意让他看破我其实也
是同谋者。他这人生性多疑,即便是自己亲生骨肉也不会尽信,以我对他的了解,
他最后决不肯亲自动手。不出我所料,我那一枚针打过去,就知道中针的是他。
不要紧,这正合我意。」

  南宫星又问道:「可这计划一旦乱了节奏,你们夺位的目的,岂不是要被拖
延很久?」

  白天英抿了口酒,长出了口气,凄然道:「我说了,这正合我意。拖延的久
些,我才好找到合适的机会杀掉这些混账,祭奠我铃儿在天之灵!这阁主之位,
慢些又能怎样?这么多年,我不还是一样忍过来了?」

  冯破盯着他略带疯狂的双眼,道:「白兄,你莫非早就知道白思梅他们父女
才是罪魁祸首?」

  白天英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微笑,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本就一
个也不打算放过,这样送上门的机会,我真只能说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他的神情突然显得有些狰狞,一字字咬牙道:「只可惜形式所迫让他们死得
太便宜了,我本该将他们一个个抽筋扒皮,千刀万剐,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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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白天英(下)

  白若云已是怒极,握着剑柄的手掌不住颤抖,仿佛随时都可能不顾一切的拔
剑而上。

  但他不能动。

  白天英的一只手,始终冲着他的方向,那要命的阴阳透骨钉,就藏在那袖口
之中。

  南宫星的神情到并不太紧张,看着白天英咬牙切齿的模样,唇角浮现起一丝
讥诮的微笑,道:「白天英,你死了心爱的小妾,就满心怨恨的做出这些事来,
那这次因你而死的这些无辜的人呢?你可有半点愧疚?」

  白天英默然不语,片刻才道:「是我害了的,才轮的到我去愧疚。看守贺礼
的那两名弟子,是四弟的门下,动手的也是他。和我无关。」

  「可之后这几件东西就应该由春妮交到了你的手上。当晚九名贺客和福伯的
性命,你难道也想赖给白天勇么?」冯破的面色阴沉了许多,一双眼睛牢牢的锁
住白天英双掌,口气中也隐隐戴上了一股杀气。

  白天英的面颊跳动了两下,缓缓道:「不错,这些人是我下的手。江湖之中
弱肉强食,我即便愧疚,也不会后悔。」

  南宫星立刻扬声道:「春红算什么江湖人!一个可怜青楼女子,为了攒些赎
身银子在这里饱受一个疯子蹂躏,明明昏厥过去看不到你是谁,你还要为了混淆
视线这种区区小事夺她性命?你也算在江湖上闯荡过的一方人物,不觉得自己有
点太过心狠手辣了么!」

  白天英浑身一紧,手中的酒盅突然啪的一声碎裂开来,他哼了一声,道:
「我还当你们已经全都查出来了,原来也都只是猜测而已。」

  「春红可不是我下的手,是谁杀的,我也不清楚。」白天英坦然道,「这件
事里,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只有茗香一个。」

  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恼恨,仿佛带着些许自责,「春妮叫我安排一个听话
的小妾帮她,她特意说明要选对我不那么重要的,我没多想就选了茗香,若是早
知道……」

  「早知道会是这样你就不肯答应了么?你就愿意让这次的计划为了一个你并
不宠爱的小妾付诸东流?」南宫星毫不留情的讥刺道,「白天英,你恐怕不是这
么多情的人吧。」

  「她肯定能想出别的法子来掩饰,故意用了这种,根本就是对我有疑心,在
试探我!」白天英突然恶狠狠地瞪着南宫星道,「你这给我戴了绿帽子的,来理
直气壮的指责我,还真是可笑之极!」

  「林虎是什么人?」冯破及时插言道,「你们干吗安排这么一个小喽啰去山
下你表姐的地头送死?」

  白天英意犹未尽的横了南宫星一眼,才道:「我不知道。那本就和我无关。
兴许她真是想让林虎去嫁祸如意楼,兴许,如意楼真的来了也说不定。」

  南宫星道:「白二爷认罪的时候公开了白思梅的事,你应该就是从那时决定
要先对他们一家下手的吧?」

  白天英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他将手上残留的酒浆缓缓抹在衣服上,道:
「不错,他们迟早会想到我会因此而恨上他们,与其等他们察觉坏了大事,不如
干脆就由我先动手。」

  「契机是白思梅杀死茗香李代桃僵,对不对?」南宫星又追问道。

  白天英的气息骤然顿住,神情又一次变得有些奇怪,憋了一会儿,才道:
「对,明明可以留下一条命,装成失踪不就好了,却非要搭进一个茗香。我再不
动手,还不知要额外搭进多少条人命。」

  「所以你就勒死了送药的白天猛,拿着药去毒死了白天勇,绕回山下又跟着
我们上山,打算一次将我们统统除掉。是不是?」南宫星的眼神越发冷冽,屋内
的气氛也随着他的质问紧绷到了极限。

  白天英怒道:「是!人都已经杀了,不杀下去又能怎样!这时候了,我难道
还要去装成疼爱弟弟的好大哥等你们找上门来么!成王败寇,我有阴阳透骨钉在
手,把你们杀个干净,光凭若兰若竹几个小辈,能奈我何?」

  他双手一翻,阴阳透骨钉露在掌底,「四大剑奴就在外面,三弟已死,他们
遵照誓言必须听我号令,你们就算躲得过大搜魂针,难道还敌的过我们五人联手
不成!」

  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白若云,苦笑道:「若云兄,你们家的四大剑奴,难道
不分好坏是非的么?」

  白若云摇了摇头,道:「他们不分。只要是暮剑阁阁主的命令,他们便什么
也不在意。他们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四把凶器。」

  「可按道理,你爹死后,不该是你继任阁主的么?」冯破皱了皱眉,开口道。

  白若云又摇了摇头,道:「那是这次大婚之后该公布的事。未公布之前,一
切便只能按家中的规矩来办。」

  「那如果动起手来的时候,我一招就杀了白天英呢?」南宫星突然道。

  白若云道:「那在二伯脱困赶来下令阻止之前,四大剑奴都不会停手。」

  「不用再说那些废话了,」白天英似乎感到有些不安,不耐烦道,「南宫星,
冯大人,你们两个与此事并无干系,你们要是肯答应我就此离开,对暮剑阁的事
情不再过问,我便留你们一条生路。」

  南宫星讥诮一笑,道:「白大伯这会儿怎么突然变得好心起来了。」

  白天英眯起双眼,缓缓道:「因为死的人已经太多。」

  「既是为了兰姑娘的恩情,我也不可能离开。」南宫星淡淡道,「这里死的
人的确已经太多,只是,还少一个该死的人。」

  冯破沉声道:「白天英,你犯下多桩凶案,依律罪不容赦,你若是肯束手就
擒,我还可帮你向州府刑司求情,给你留个全尸。」

  「你们看来是不肯走了。」白天英缓缓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白若云将长剑拔在手中,冷冷道:「你可以叫四大剑奴进来了。」

  白天英深深吸了口气,扬声道:「剑奴听令,格杀堂下三人!」

  没有任何人进来,一前一后两道房门,都静静地敞着。

  屋内变得十分安静,静得能听到外面开始飘落的蒙蒙细雨,和白天英变得粗
拙沉重的呼吸。

  「剑奴何在!」白天英的脸色有些发青,这一声怒喝中气十足,足以传到远
远地练武场外。

  四大剑奴总算出现了。

  四张一贯木然的脸庞,两个出现在前门,两个出现在后门。

  但出现的不只是他们。

  白若兰和崔冰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腿脚还有些不便的身影,跟着后门的两
位剑奴一道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还有些发黑,嘴唇依旧是青中带紫,但任谁也看得出来,他已经吃
下了解药,大搜魂针,终究还是没能要了他的命。

  即便要承受搜魂蚀骨的痛苦,他也依旧活着。

  他活着,暮剑阁的阁主就还是他。

  白天英的脸色霎时由铁青转为煞白,冷汗不断从他额上冒出,「这……这不
可能……」

  南宫星淡淡道:「唐昕曾给过兰姑娘一份大搜魂针的解药,不巧,我之前恰
好让兰姑娘把那份解药交给了她爹。」

  冯破踏上一步,沉声道:「白天英,朋友一场,我先前说的依然有效。你束
手就擒,我保你全尸。」

  白天英圆圆的脸上不断浮现着细小的抽搐,额角的青筋恍如细虫暴起蠕动。

  他的手掌颤抖了两下,跟着突然攥紧,抬起,袖中黑黝黝的管口,瞬间锁住
了前面三人的身形。

  如此近的距离,他有十足的信心,那三人绝不可能全都躲开。

  除了深不可测的南宫星,剩下两人都要死在当场!

  他的小指已贴上了阴阳透骨钉的旋钮。

  十六根大搜魂针,八种互相配合的手法,即使死,他也要人陪葬!

  他的力道运向指尖,机簧早已打开,只要轻轻一扳,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他却没能扳下去。

  没有飞出的乌光,没有细小的破风之声,就像是原本就已在那里一样,四根
大搜魂针,两两刺入了他的双手小指。

  几乎是马上,那两根小指便已发黑、麻木。

  他惊讶的看着南宫星,仿佛不敢相信这年轻人仅靠双手,竟发出了比阴阳透
骨钉还要快得多的大搜魂针。

  这不是只有唐门绝学大搜魂手才能做到的事情么?

  南宫星看着白天英错愕的面孔,微笑道:「为了全尸,你连身上的解药也不
肯吃了么?」

  白天英这才恍然大悟,挣扎着抬起手掌,急忙从衣领内摸出一个小包,也顾
不上剥开,连着油纸一并塞进嘴里,拼命嚼碎,费尽力气咽了下去。

  就这么短短的霎那功夫,黑气便已弥漫到他的全身,连眼珠都泛起了骇人的
死灰色泽。

  南宫星将剩下的十二根大搜魂针收入腰带,紧了紧手掌上的绷带,走近到白
天英身前,扯下那对阴阳透骨钉,问道:「你还没告诉我,白思梅在哪儿?」

  毕竟是中了四根大搜魂针,即便已是第二次使用,毒性也没那么容易被马上
抑制,白天英扯动了一下僵硬的唇角,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含糊不清的反问道:
「你……难道觉得,知道……一切之后……我、我还会大发……慈悲……放过她
么?」

  南宫星将阴阳透骨钉连着腰间的大搜魂针一并卷入布中,交到白若云手上,
扭头问道:「那她的尸体呢?」

  白天英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他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你永
远不可能找到的,不管你有多聪明,你也永远都找不到她了。呵……呵呵……哈
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最高亢的时候突然中断,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卡住了脖子,
他惊讶的低下头,看着原本发黑的双手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个一个细小的血点。

  无法形容的惊讶和愤怒一瞬间充盈在他的面孔,他飞快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瓷
瓶,那正是装着大搜魂针解药的容器,他看着那个小小的瓶子,突然昂起头,犹
如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垂死山犬,发出了一声高亢刺耳的哀号。

  哀号和他的笑声一样瞬间中断。

  他肥胖的身子猛的挺了一下,软软从椅子上滑下,瘫倒在地上。

  刺鼻的恶臭,随着血点密集的出现而散发开来。

  毒死林虎、白天勇的那种毒药,终究也被用在了白天英的身上。

  冯破掩住鼻子,皱眉道:「果然,白思梅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白天英
并不擅长暗器毒药,只要一不小心皮肤直接碰到大搜魂针,为了稳妥他一定会吃
解药下去,必死无疑。」

  「可这样的心计,不也落得个死不见尸的下场。」白若云冷冷说道,转身向
父亲那边走去。

  南宫星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白天英的尸体默然不语,仿佛还在思考
他死前那挑衅一样的话。

  冯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还有些事没想通?」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他最后的话不像是在骗人。白思梅确实已死在他手
里,我只是想不明白,他要如何下手,才能让我绝对找不到尸体。」

  「兴许这附近有山民筑的砖窑,一把烈火烧成了灰,混进砖里,盖了哪家的
房子,那你就算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半点痕迹。」冯破微笑道。

  南宫星还想说些什么,白若兰却已经按捺不住,飞快的跑了过来,一把抓过
他的手掌按在腋下,扭头就往外走去,嘴里嚷嚷道:「你还磨蹭什么,说好了事
情一了你就跟我去找唐姐姐要解药,再磨蹭下去,毒性发了怎么办!你想我愧疚
一辈子么!」

  虽说手掌缠了绷带,白若兰穿的也不算单薄,可被往肋侧这么一放,还是能
清楚地感觉到女儿家绵软柔弹的肌肤曼妙,尤其是这自小练武的女孩,一身皮肉
都紧紧实实,让他忍不住便动了动胳膊,手背在她身上悄悄蹭了一蹭。

  「去,不要乱动。」白若兰小声斥骂了一句,拖着他一溜烟出了屋子,身后
的事一概不再去管。

  崔冰也快步跟在后面,对这两女而言,白天英已经伏诛,自然再没什么事比
南宫星那双手更重要。

  若不是怕加快毒性扩散,白若兰早就忍不住扯开他手上的绷带,看看那为她
硬接下大搜魂针的掌心此刻是怎样一番模样。

  问清门口的护院,唐门并未全部动身上山,只去了一个唐行简帮忙,白若兰
顿时松了口气,等不及走进院门,便高声道:「唐姐姐!快出来救命!唐姐姐!
唐姐姐!」

  进到院里,却见到八名唐门旁系弟子一字排开拦在小径当中,神情颇有几分
尴尬,当中一个上前一步道:「白姑娘,我家师兄师姐此刻不便见客。请回吧,
如有要事,我过后叫他们过去找你。」

  白若兰眉心一皱,道:「我当然是有要紧事才来的,片刻也容不得耽搁。」

  那人面上神情更加为难,拱手道:「可行杰师兄特地吩咐了,半个时辰内,
任何人也不准打扰他和师姐。」

  南宫星面色微变,突然问道:「唐行简什么时候走的?」

  那人楞了一下,犹豫道:「不到一刻功夫。」

  南宫星眼珠一转,侧耳凝神倾听了一霎,暗叫一声不好,将手一挣从白若兰
掌中抽开,口中低喝一声:「让开,唐姑娘有危险!」

  话音未落,他双足一错,灰蒙蒙的影子一晃,竟好似融入到迷蒙细雨之中一
样,无比诡异的一闪,便到了拦路八人的身后。

  那八人本就被喝出的那句吓得一怔,回神扭身过来之时,南宫星竟已迅捷如
电的冲过了院子,站定在房门之前,二话不说便是一掌劈下,咔嚓一响,门闩断
裂,门扇应声而开。

  那八人顿时也顾不得再拦余下二女,慌忙大步追了过去,可一看到门内情形,
便一个个呆若木鸡,连南宫星冲进门内也不再理会。

  只因那八个脑袋里绝没一个能想得到,此刻屋中竟是那般情形。

  桌边两张凳子歪倒在一旁,一条灰裤横在地上,屏风歪歪扭扭靠着床头摇摇
欲坠,一件女子中衣被扯得破破烂烂,盖着灰色外衣摊在床边。

  一条滑嫩如玉的修长美腿耷拉在床边,足尖还松松挂着几欲掉落的布袜。

  那是唐昕的腿,唐昕的袜子。

  而平时虽样貌妩媚穿着却一直干练利落的唐昕,此刻身上也只剩下了那一只
就要掉下去的袜子。

  那红晕密布的健美娇躯,几乎已一丝不挂。

  唐行杰就趴在床边,一手抚摸着唐昕垂在床边的嫩白大腿,一手将从她身上
脱下的水红抹胸攥成一团,按在鼻端陶醉不已,满面红潮简直犹如喝下了一坛陈
年佳酿。

  唐昕显然是被用什么法子制住,一双凤眼已满是热泪,却偏偏连眉毛也动弹
不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羞愤欲绝。

  南宫星可不是这种时候还要先别开脸的正人君子,一眼看清了屋内情景,二
话不说便劈空一掌推去,飞身而上。

  也不知是否色欲熏心,门被一掌劈开,唐行杰仍将大半张脸埋在妹妹的贴身
小衣之中,对那巨响置若罔闻,南宫星掌力已将及体,他才啊呀一声扭过身来,
右手依依不舍的松开滑腻雪股,疾向腰间探去。

  可他连裤子都已脱了,哪里还摸的到腰带上的皮囊,更不要说他手还未到胸
下,南宫星的掌力便到了他的肩头。

  唐行杰内力不弱,这一掌中的结结实实,他却只是闷哼了一声,顺势就地一
滚去抢丢在那边地上的皮囊。

  南宫星扭身一拂,真力到处,门扇啪的一声重又合拢,同时脚下一蹬,屈指
成爪凌厉一扣,将唐行杰肩头死死捏在手中。

  这一招力透筋骨,唐行杰一声惨嚎,与皮囊近在咫尺的手指却说什么也不能
再移动半分。

  南宫星冷哼一声,抬手将唐行杰猿猴一样的身子抛到半空,一脚踢了出去。

  唐行杰痛呼一声飞撞在墙上,不料他手腕一扬,竟打出了三根不知从哪里摸
出来的飞针。

  那针细如发丝,虽不是大搜魂针,但唐门暗器总不会抹蜜在上面,这三针去
势极快,竟丝毫不逊于阴阳透骨钉所射。

  不过三两步的距离,如此狭小的卧房之中,三根飞针已足以封死对手所有的
退路。

  唐行杰对自己的手法有充足的信心,他口中的血还未吐出来,便已忍不住想
要微笑。

  但紧接着,他的神情便僵在了脸上,变成了一个扭曲而怪异的样子。

  因为南宫星的手只是凌空抄了一下,划出了一条无法形容的弧线,那三根飞
针,便好象泥牛入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可……」惊呼还没出口,唐行杰就重新看到了那三根飞针。

  只不过,钉在了他的腿上,一根左腿,一根右腿,剩下一根,则正中了他方
才还雄姿英发趾高气昂的那条「腿」。

  看来这飞针正是他拿来对付唐昕的手段,他挣扎着爬向自己的上衣,只可惜
发春的时候丢的太远,才爬出两步,他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睁着一双满含惊骇
的眼睛,半点也动弹不得。

  南宫星哼了一声,扯过被单盖在唐昕身上,转身走到门口,开门叫进白若兰
崔冰和一个唐门弟子,让他看了看唐昕的样子,问道:「有解药么?」

  那弟子连连点头,忙从身上摸出一个油纸包,抖抖嗦嗦的打开,从里面挑出
一个写着「麻」字的小纸包,小心翼翼的放在南宫星手中,道:「拔出针后外敷
一些,和水吞服一些。」

  南宫星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搂着他向外走去,笑道:「找个这里的
人带路,赶紧上山把你们那位师兄叫回来。兰姑娘,碧姑娘,唐姑娘就拜托二位
了。」

  到了门外,两个唐门弟子匆匆离去,剩下六人则面色青红交错,神情极为尴
尬。

  里面两个都是本家弟子不说,还偏偏是兄妹二人。

  这么一桩丑事被他们几个撞破,保不准便是要命的祸事,想到此处,已有两
个心思机敏的流下了满脸冷汗。

  南宫星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有默默站在门边,悄悄解松手上绷带,向里看了
一眼,呼的出了口气,重又把绷带缠紧。

  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屋内白若兰啊哟惊叫一声,南宫星心中一凛,连忙推
门重又闯了进去,这次他怕重蹈覆辙,随手便把房门关上,将那六人挡在了门外。

  这次只有他看,却也没了多少眼福。

  唐昕看来已恢复了行动的能力,虽还未穿戴整齐,却也穿好了衬裤中衣,只
是仍有几处被撕开的破口,漏着些许春光。

  这当然不是白若兰惊叫的原因,她惊叫出来,只因为没想到唐昕才一能动,
就挣扎着从自己衣裤中摸出一个皮囊,连麂皮手套也顾不上戴,从中掏出一把毒
砂便尽数打在唐行杰身上。

  「唐姑娘……这……」南宫星看着唐行杰的面上迅速浮现一股黑气,想要开
口留他一条活路,却又觉得这要求有些不近人情,只好道,「这可就什么也问不
出了。」

  唐昕死死地盯着唐行杰,上前一脚把他踢翻过来,看着他充满哀求神情的双
目中渗出的乌黑血丝,咬紧牙关道:「问不出就问不出,我要他死!他死上一千
次一万次,我也嫌不够!」

  眼泪终于从眼角垂落下来,唐昕抬起胳膊擦了一把,这才坐到床边,一边压
抑着抽泣,一边找出随身的银质小刀,在方才抓毒砂的手掌中心切开十字血口,
将解药敷了上去。

  白若兰不忍见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眼前慢慢死去,低头小声道:「唐姐姐,
我方才说的,你可莫要忘记。我……我去给你找套合身的衣服。这些都破了,穿
不得了。」

  唐昕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小星才刚救了我,我怎么会不帮他解毒。」

  崔冰也不太情愿在这里看人变成尸体,这里又没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立刻跟
着站了起来,道:「我跟你去。」

  等那两女离开,唐昕挣扎站起来,走到屋外,冲着那六人道:「去院门守着,
除了行简大哥和兰姑娘她们两个直接放进来,其余都先知会我一声。」

  那六人连忙避开目光不敢看她衣衫不整的身子,躬身道:「是。」

  唐昕回身关好房门,看了一眼地上横着的唐行杰,恨恨踹了一脚上去。

  只是她这哥哥此刻已七窍流血,从唇角血沫来看,气息已是只出不进,只差
死透而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青天白日的,唐行杰发了失心疯么?」南宫星看唐昕
情绪好转少许,连忙开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唐昕愤愤道,「行简大哥说找到了唐行杰的破绽,看在同
门一场,想给他个机会改过自新。顺便也警告他,不要再打我的主意。我就在这
屋里等他们谈完。」

  「结果他们还没谈好,白若松就疯了似的跑来,说出事了,山上得去个唐门
的人帮忙。」唐昕顿了一顿,道,「大哥让白若松先走,自己犹豫了一会儿,说
白家今天乱的鸡犬不宁,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不能由我过去,还是他亲自走一
趟的好。那时我看唐行杰无精打采,还当大哥的教训有了作用。」

  「谁知道大哥刚走不久,唐行杰就跑来我的房里,我不好和他撕破脸,就应
付了几句,后来我想试探试探他有没有改过自新的心思,就绕着弯子提了提天道。」
唐昕羞愤的瞪了垂死的唐行杰一眼,道,「哪知道他突然就对我出手,一针扎在
我颈侧。我……我……」

  她抽了抽鼻子,不愿再说下去,紧了紧衣领,闷声道:「昨晚我主要想的的
确是试探你的身份,唐行杰这边,我和大哥其实并没打算让你插手。结果没想到,
竟真是你来救了我。」

  「只是事情败露而已,会让他疯狂至此么?难道就为了在被家规处置前一亲
芳泽?」南宫星皱了皱眉,看着终于不再动弹的唐行杰,道,「这人平时就这么
蠢么?」

  「这种人能聪明到哪里去。本来就是个整日叫春的公驴!」唐昕恨恨骂了一
句,扭头看向南宫星的手掌,放柔口气道,「不要再提这个混账东西了。来,赶
紧让我看看你的手,大搜魂针沾上皮肉也了不得,你可真是怜香惜玉的不要命了。」

  南宫星伸出手掌,笑道:「不打紧,其实没什么大碍,还不如你小手里那伤
口让人心疼。」

  唐昕面上一红,啐了一口道:「少来拿我调笑,这花有毒,摘不得。」

  她嘴上说着,手上已麻利的将绷带解开,可摊开一看掌心,登时愣在原处,
满面不解,「怎……怎么……没事?」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我内功过人,大搜魂针再怎么厉害,连层油皮都没
刮破,岂能伤到我。这绷带只是为了我出手用大搜魂针对付别人方便,才留在手
上的。」

  唐昕并未接话,拿着他的手掌左右端详,仔细看了好一阵子,秀目半眯,轻
声道:「你用内功逼出来了?」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兰姑娘匆匆忙忙硬拽我过来,我都没来
的及开口而已。」

  唐昕放开他手,挺直了脊背盯着南宫星,看了片刻,突道:「对了,小星,
你刚才反击唐行杰的那一手功夫很厉害啊,也是情丝缠绵手么?我怎么不记得痴
情剑骆前辈还用过暗器?」

  南宫星瞥她一眼,缓缓将手掌收回身侧,淡淡道:「只是寻常打暗器的法子,
平日多丢丢石头,也就练出来了。收针那一下,倒的确是情丝缠绵手的招数。不
然,万一惹到暗器高手,赤手空拳岂不是要命的很。」

  唐昕又盯着他看了半晌,莞尔一笑,柔声道:「原来如此。那你倒真是厉害
的很,我都忍不住有些仰慕了呢。」

  南宫星知道她所言并没几分诚意,也就不再搭话,只是静静看着地上唐行杰
的尸身,脑中依旧不住的思考着。

  这一场风波,就这样突兀的结束了么?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简单的错觉。

  只是一天的功夫,白天英、白天勇、白天猛、白思梅、唐行杰就纷纷殒命,
除了白天英算是有所交代,其余人都连只言片语也不曾留下,算上此前就已丢了
性命的茗香夫人,这桩为了暮剑阁阁主之位的谋划,竟没留下一个参与者的活口。

  唐行杰的死,难道真是意料之外的变数么?

  南宫星侧目打量了唐昕两眼,心底略觉疑惑。

  唐行杰要对唐昕下手显然毫无疑问,唐昕方才的愤恨也不像是做戏,可如果
唐昕其实才是天道中人呢?

  她若是以自身的贞洁为赌注诱惑唐行杰出手,此后以愤恨为名下手诛杀,不
一样可以将他灭口么?

  「你怎么了,一直偷偷看我?光明正大的看,我又不会说你什么。」唐昕捉
到他两次视线,忍不住开口笑道,「毒花摘不得,看两眼又无妨。」

  南宫星也笑了起来,道:「我这人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简单的事也偏偏要
想的太过复杂。以后我可得改改才行。」

  也许,真的是他想得太多。

  此后的一切,都平静而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唐行简回来后,责怪了唐昕几句,但毕竟是唐行杰有错在先,他也只有长叹
一声,将此事作结。一行人没等入夜,便带着尸首匆匆离去。

  白家五老转眼五去其三,加上此刻已真相大白,白天雄自然没道理还被关在
禁闭室中。

  白天武中毒过深,即使当时服下解药,唐行简又帮忙诊治一番,仍是行动不
便,连思虑也变得有些迟钝,据说余毒所致,此后也只能精心调理身体。暮剑阁
大小事务急需有人决断,白天武便将弟子召集一处,提前公布下一任阁主由白若
云担任,白若云二十五岁继任之前,白天雄暂代阁主全权处理。

  白家年轻一代的后人中白天勇兄弟二人的子女占绝大多数,他二人一死,白
若竹年纪尚小,主心骨便自然而然的转到白若云的身上。

  白若松本就与弟妹们相处极好,更因亲父所为倍感愧疚,白若云的将来,已
几乎没有半分阻碍。

  至于那个半疯不疯的白若麟,白天雄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由他自己亲自点选
人马,势必要将这不肖子再度捉回,听凭白若云发落。

  犯人皆已丧命,冯破也就不再久留,当晚饭也没吃,就连夜下山离去,临走
时也不知是否玩笑,说要去捉峨嵋派那几位女侠,至少也要办她们一个拐带良家
女子。

  这话倒提醒了白家,峨嵋派那边的事还并未解决。

  这场喜事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虽说峨嵋派并非罪魁祸首,但至少灵秀五娥应
该给白家一个交代。

  之后两天,白天雄抽调人手率队进山搜寻白若麟,白若云主持庄内事务,将
还耽搁在庄中的其余宾客好生安抚之后送下山去。

  虽是罪有应得,但白天英他们毕竟也是白家亲眷,简单的办完丧葬杂事,便
又过去了两天。

  知道有机会下山行走江湖,白若兰早早就强行占了一个出门的位子,硬要白
若云带着,而且也不知道是否早早就担心上了江湖险恶,还没等南宫星开口说要
跟去,就主动请他一道上路帮忙。

  南宫星本就还有事情尚未办妥,白若兰不开口,他也要找个由头跟在白若云
身边,当下欣然应允。

  没了后顾之忧,白天雄召集了庄中几乎所有好手,连同四大剑奴,带足干粮
在山里一连搜索了五天,从残留的星点人迹来看,白若麟好像也已逃出了蔽日山。

  白天雄返归之日,就是准备停当的年轻人们下山的时候。

  江湖辽阔,要找五女一男,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灵秀五娥还算小有名
气,凌崇这位穿花剑客的名号在蜀州也称的上响亮,总算不是无迹可寻。

  白若松与白若竹带着一位师弟一位师妹,动身前往峨嵋派,看看清心道长的
打算,白若云兄妹则和南宫星一道,以他们六人都不敢回峨嵋的前提出发寻找。

  「孙秀怡的下落,她那四个师姐必定知道。无论如何,也只能从那四人找起。」
白若云此时已对南宫星颇有敬意,上路之前自然还要商议一下目标行程。

  「找人其实不难,只是我下山后还有件事需要先跑一趟,若云兄还请不要怪
罪。」南宫星望了一眼白若兰,拍了拍身后崔冰的手背。

  白若兰显然并未忘记,立刻接口道:「嗯,哥,咱们先去一趟富贵楼,完成
春红的遗愿,之后上路也安心的多。」

  其实南宫星还想顺便安顿好崔冰,不过此时不便开口,只道:「春红姑娘的
嘱托对在下来说并非小事,如果若云兄急着赶路,你和兰姑娘先行一步也可。」

  白若兰还没开口抗议,白若云已摆了摆手道:「现下本也没什么头绪,春红
姑娘无辜丧命,完成她的遗愿也是白家分内之事。咱们先走一趟富贵楼就是。」

  「头绪还是有的,」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比如,云霄剑侠方语舟。」

  白若云先是一怔,跟着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对,先找他绝不会错。」

  云霄剑侠方语舟年少成名,游侠四方,师出黄山派一系,在江湖中沉浮多年,
二十八岁暂居蜀州,经武林大豪说媒,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到今年年底,儿子才
满两岁。

  而正因他儿子才不过一岁出头,那里才一定会有灵秀五娥的线索。

  再怎么下定决心藏匿起来躲避风头,做母亲的钟灵音,绝不可能对自己的亲
生儿子毫不挂怀。

  陆阳方家,便是他们启程后第一个目标。

  第23章:妻劫母难快马,竹笠,面纱飞扬。

  南宫星一行还未踏出蔽日山半步,钟灵音的身影已飞快的穿过了陆阳郡的高
大城门。

  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她略略平顺一下气息,快步走进了承泽客栈的敞亮大
门。

  将一块碎银甩给小二,她轻声道:「来些上好酒菜,够我一人就好。剩下的
算是打赏。」口中说着,脚下也不停步,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靠窗位子,将背后长
剑连着包袱一起解下放在桌上,长长出了口气,缓缓坐下。

  她并未将斗笠摘下,面纱仍垂在脸前,不愿抛头露面的女子本就爱做这种打
扮,她也不必担心引人注目。

  稍稍歇了一会儿后,她略略侧转脸颊,压抑着眼底的急切,将视线从窗棂中
投了出去。

  斜对面是座颇为朴素的宅院,既无牌匾,也没镇物,不是熟人,极难想到这
会是曾经的游侠方语舟现下的居所。

  钟灵音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就在那里嫁做人妇,在那里初为人母,在
那里从青涩无知的少女变为了成熟丰润的少妇。

  那里是她的家。

  可她却不敢直接回到那扇门内,对夫君道一声安好。

  不仅是因为自出门以来就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隐约不安,还因为无法抹消的愧
疚。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她只要闭上眼睛,眼前还会浮现出那个被白若麟带走
的丫鬟投向她们的绝望目光。

  为何……为何我们会沦落到做出这种事来?原本……不是仅仅为了帮小师妹
一把的么?

  钟灵音难过的低下头,手指缓缓地揉着额角。

  灵秀五娥之中钟灵音虽是老大,却并没拿过几次主意,她性子优柔寡断,为
人过于温和,因此五人之中,田灵筠才是常常做出决断的那个。

  这次在白家实施的那个如今看来糟糕透顶的计划,也是在田灵筠的一再劝说
下才得以确定。她最初因为田灵筠为此牺牲名节而感到惋惜,之后白家的连串命
案开始让她觉得有些惊惧,等到绑架两名丫鬟带路连夜出逃,她才恍然发现一切
竟已不知不觉的失去了控制,像一道汹涌洪流,卷着她随波而去。

  她不敢去见师父,一时也不敢回家,只有听田灵筠的安排一起逃向东南。

  一想到离儿子越来越远,她的心底就宛如刀绞。

  那时她就已萌生去意,后来与田灵筠的争吵,彻底坚定了她偷偷离开的决心。

  她当时想着既然已经逃了出来,又已经走出了这么远,没必要再带着那个吓
破了胆的丫鬟,不如放人回去少添罪孽。

  不料田灵筠却唯恐暴露行迹,硬是不肯,说的僵了,便要拔出剑来当下杀人
灭口。

  她望着田灵筠不似说笑的神情,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寒意,仿佛有条冷冰冰的
蛇,弯弯扭扭的爬过了她的脊梁。

  仿佛这位师妹,今日她才第一次认识一样。

  当夜,她买了一匹快马,带着自己的行李不辞而别。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去哪儿,对爱子的思念又愈发浓重,最终,
马头还是拨转到了家的方向。

  方语舟一贯嫉恶如仇,性子又颇为死板生硬,钟灵音此刻到了家门之外,心
中反倒起了怯意,不敢直接面对夫君。

  思来想去,反倒起了念头,干脆她就这么等着远远看孩儿一眼,知道一切安
好,再偷偷溜了吧。

  不然知道她嫁于此地的人不在少数,难保不会有人来这边打听她其余姐妹的
行踪。

  还没拿定主意,小二已把拌调好的头菜端上了桌,配着一壶清酒,钟灵音拨
开面纱,吃了口菜,嘴里慢慢嚼着,眼睛又忍不住飘向了窗外。

  此时已近傍晚,她夫君应已从授课的武馆回来,奶娘只有午后会带孩子出门
玩耍,今日应该见不到了。

  她心下有些失望,口中菜肴也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味同嚼蜡的吃了几口,钟灵音拿起酒壶满了一杯,举到唇边,余光却瞥到自
家宅院门内缓缓走出了一人。

  她连忙放下酒杯,垂好面纱看了过去。

  那人怀中抱着的,还恰恰就是她的儿子方汝望,一看到儿子白里透红的面颊,
她险些开口将「毡儿」这乳名喊出口来。

  旋即,她眼中的欣喜都变成了疑惑,并带上了无法压抑的恐惧。

  那个穿着她家奶娘衣服,抱着她的儿子的年轻女子,竟是个她完全没有见过
的陌生人!

  她请的奶娘就是隔两道巷子外的宋家大嫂,那是个矮胖敦实精明能干的寻常
妇女,而此刻家门外那个女人个头虽然差不多高矮,衣服却松垮垮的显然内里十
分苗条,看模样也年轻俊俏得多。

  难不成就走了这么些日子的功夫,夫君便纳了一房小妾进门?

  钟灵音心里有些慌神,虽说男子纳妾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她夫君此前没有半
点征兆,家中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一号人物。

  她盯着那女子仔细看了一会儿,越看,心里的惶恐就越是浓重。

  那女子看上去一直微笑垂头望着怀里的婴孩,显得十分疼爱,可只消看一眼
她的双目,就知道她其实根本没有一丝笑意,额前发丝下的双眼,分明就带着一
缕缕的杀气。

  钟灵音心里一紧,忙将身边长剑佩在腰侧,侧了侧脸扫了眼长街两头。

  并没什么异样之处。

  莫非是多心了?钟灵音皱了皱眉,低头拨开面纱小口吃了起来,继续留意查
看着家门口的动静。

  那女子抱着孩子在门口站了片刻,转身走了进去。

  钟灵音的饭快要吃完的时候,那女子竟又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依旧站在原处,
一模一样的姿势,好似特地做给人看一样。

  不对……毡儿在生人怀里,怎么不哭不闹,还一直闭着眼睛睡觉?

  方语舟年近三十才喜获麟儿,自然是宠溺无边,一岁出头的娃娃又正是一刻
也停不下来的时候,怎么会在这种时辰安安分分的缩在怀里睡觉。

  察觉到危险似乎已经无声无息的到了身边,钟灵音深深吐息两次定了定神,
匆匆将肚子填饱,不再去看家门口的情形,快步走出客栈,翻身上马,娇叱一声,
顺着原路骑出了城门。

  找了个僻静之处将马儿拴好,她趁着城门未关,又混在商贩之中折回城里。
在城中绕了一个大圈,到了巷内宋家门外,她侧耳听了片刻,仍不敢直接敲门,
只好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院墙之上。

  宋家不过是寻常民户,窄小院落中仅有两间瓦房,一览无余。

  屋内已燃起灯烛,灶房炊烟仅剩一线,显然一家人正在屋里吃饭。钟灵音略
一踌躇,扒着墙头缓缓放下身子,无声无息的落在院中。

  灵秀五娥之中,钟灵音的武功仅次于天赋极佳的宋秀涟,在峨嵋俗家弟子中
称得上出类拔萃,即便将这一辈弟子全都算上,生子之前能稳压她一头的也数不
过两只手去。

  提气踮脚,踩的又是软泥,即使产下毡儿之后身子笨了许多,她也有自信不
会被屋里的人听到任何动静。

  到了窗外,探头向里一看,屋中只有宋家夫妇带着三个娃娃,当家的正教训
着两个大点的孩子乖乖坐下,宋嫂正小心的给怀里的娃儿喂粥。

  她皱了皱眉,闪身过去推开屋门,径直走了进去,看着宋家夫妇面上颇为吃
惊的神情,道:「宋嫂,我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抱着我家毡儿的那个是谁?我
付了你银子请你当奶娘,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宋嫂楞了一下,满面不解,小声道:「这……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明明是你
家新来的亲戚给我结了银子,非不叫我接着干了,我家幺儿吃不下,涨的我奶子
生疼,一天要挤掉小半碗,我还觉得委屈呢。」

  「亲戚?什么亲戚?」钟灵音连忙追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快详细跟
我说说。」

  宋嫂看钟灵音神情极为严肃,察觉到干系重大,不禁缩了缩脖子,回想道:
「都快十天了吧,我就回家奶了奶幺儿,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去照顾你家毡儿,
你们家那么大方,咱也得对得起这份银子不是。可……可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你
家里来的亲戚就不让我干了,说他们请了个更好的。」

  她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见着那小娘们了,模样俊归俊,可一
看就不像个会奶孩子的,胸脯子没四两肉,能喂饱个啥啊。」

  「那……那我家当家的呢?」钟灵音一头雾水,「他什么也没说?」

  宋嫂点了点头,道:「没,你家老爷本来就不爱吭声,就在旁边坐着看了。
结银子都是你家亲戚拿的。」

  「什么我家亲戚!」钟灵音心中大乱,怒道,「我是峨嵋山脚不知道哪家不
要的弃儿,语舟不到十岁就没了爹娘,哪里来的亲戚。宋嫂,你那天都见了几个
人,是什么模样?」

  宋嫂吓得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发颤,「那……那难道那些人是你们的仇
家?」她哆哆嗦嗦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把被吓得哭起来的娃娃往怀里一按塞了个
奶头进去,回想道,「我就见着四个人。三男一女。女的就是他们说的新请的奶
娘,整天抱着毡儿在门口晃悠,不到天黑不消停,你只要在门口等会儿就能看见。
另外三个男人……和我说话的是个白白净净的伢崽,个头挺高,但笑起来让人看
了浑身不舒服。有个一直陪你家那口子坐着的,长的忒敦实,个也就我这么高,
不显胖,却比我还宽,感觉那拳头能给墙捣出个洞来。剩下那个是个黑大汉,脑
袋跟个鸡蛋似的没长毛,腮帮子上有半拉脸那么长的疤瘌,一看就是你们混江湖
的。」

  宋嫂说完顿了一顿,有些担心的说道:「妹子……他们不会是在等着对付你
呢吧?」

  夫君儿子都在人家手里,就算真是又能怎么样,钟灵音咬了咬牙,道:「我
家当家的仇家太多,兴许真是哪个找上门了。」

  她犹豫一下,要来纸笔,飞快的写了几句,掏出一块碎银放到宋嫂手里,道:
「这银子给你,你务必帮我个忙。我一会儿摸过去看看能不能救人,如果过了今
晚我还没回来找你,你就帮我托人把这封信送去峨嵋派交给清心道长。」

  宋嫂有些紧张的接过手中,道:「要……要不我去报官?」

  钟灵音摇了摇头,道:「六扇门的一闹起来,我家毡儿保不准就要没命。我
此去凶多吉少,宋嫂,这封信就拜托你了。」

  看宋嫂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钟灵音转身奔出门去,纵身翻过院墙,落在了
小巷之中。

  对方制住夫君挟持爱儿,摆明了就是要等她送上门去自投罗网,若是她冒冒
失失直接回家,此刻说不定已被捉住静等着别人斩草除根。

  幸好,此刻她还不到绝望的时候,至少那些人还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她并
不是全无机会。

  她先去客栈开了间房,从包袱中取了些暗器收在袖袋,将身上的无用杂物收
进去放好,跟着摆了几个茶杯在窗棂内侧防范,闩好屋门,躺在床上一口气睡了
两个多时辰,养足精神。

  起身随意洗了把脸,用夜壶解净了便溺,她喝了壶茶,静静的等到身体与精
神都恢复到最佳状态,这才换上深色外衣,拿开茶杯,从窗户翻了出去。

  陆阳并非大郡,也不是什么咽喉要地,巡夜的只有两个更夫,梆梆声外,万
籁俱寂。

  身上毕竟不是夜行衣,钟灵音沿着墙跟猫腰前行,并不敢直接上到屋檐,轻
手轻脚到了自家门外,才轻轻一跳扒住院墙,小心翼翼的从墙上探出头来。

  小院内并没旁人,西列厨房柴房一片漆黑,北面堂屋和两侧厢房倒都亮着灯
光,东列两间客房北间亮着南间黑着,门窗都关的很紧,远远看不出什么。

  她想了一想,从门檐后悄悄落进院内,把背后长剑调整了一下位置,缓缓摸
到了柴房门外。

  自家之中地形毕竟比较熟悉,她反手一提,将柴房的门慢慢打开,侧头听了
一会儿,里面并没有呼吸响动,看来方语舟并没被关在这里。

  钟灵音只盼着夫君是被绑着单独放置,要是有人看护,想要强行救人可是难
如登天,抱着一线希望,她又摸向东列黑着灯的南间客房。

  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她伏在窗外听得手心都快急出汗来的时候,总算叫她
听到了微弱促乱的气息。

  她伸手轻轻一推,门并没闩着,开了半扇,她屏住气息闪身进去,反手关好
屋门,门轴吱呀一响,又将她吓出一身冷汗,停在原处等了半晌,没有什么异动,
她才宽了宽心,抬腿走到了床边。

  听得出屋中只有一人,抬手一摸,身上还有绳子,应是她夫君无疑,她心中
一松,险些连眼泪都掉出来,忙掏出火折,用身子挡住轻轻一晃,照亮了身前情
形。

  床上被捆成一团的果然是她的夫君方语舟,她伸手推了推他,压低声音在他
耳边唤了两声。

  他喉中一阵细小的咕哝,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见是妻子归来,方语舟先是一惊,忙将钟灵音上下打量一番,看她没事,
这才眼神稍安,唔唔哼了两声,将手侧身举高。

  钟灵音挥剑将绳索斩断,跟着掏出方语舟口中塞着的破布,熄掉火折,急匆
匆低声问道:「语舟,到底怎么回事?是你的仇家?还是我的?厉害得很么?毡
儿有没有事?你呢?」

  方语舟低低喘了两口,才小声答道:「是张芙的妹妹张蓉,其余的都是她的
帮手,家里的这几个武功不如我,但他们来的时候有个戴了面具的怪人,武功简
直深不可测,你我联手,恐怕也撑不到百招之外。毡儿应该没事,我也还好,只
是一直被捆着,每天就一碗粥,气血有些不畅。」

  钟灵音心中一颤,她知道自家夫君颇有傲气,既然会这么说,可见那戴面具
的怪人武功只怕不在她师父之下。

  张芙是她婚前出手对付的一个江湖女子,行事颇为邪气,她本想将其武功废
掉,不料两人武功差距比她预计的小了不少,最终收招不及将其置于死地。张蓉
颇有姿色,想必是靠色相找了靠山,这才赶来为姐姐报仇。

  可按说武功高强到如此程度的人,不该会为了这种代价向他们一家出手。

  难道是张蓉找的靠山里,有人背后另有高人助阵?

  儿子还在对手手中,钟灵音无论如何也不肯就此罢手,她看方语舟气色虽差,
却并未伤到元气,便道:「你大概多久能恢复功力?」

  方语舟摇了摇手腕,道:「我只是气血不畅,片刻就好。」

  钟灵音咬了咬牙,道:「那……你一能行动就来找我,我先去看看毡儿在哪
儿,有没有机会把他抢下来。一旦毡儿回到咱们手上,那几个人咱们联手对付就
是。」

  方语舟显然觉得有些冒险,可他也不舍得将亲生儿子留在这里,只有闭上双
目,急催真气冲活手足血脉,口中叮嘱道:「你不要贸然行动,千万多加小心。」

  钟灵音点了点头,原路摸回到门外,蹲在窗下一点点挪到东列北屋,小心翼
翼用唾沫蘸开了窗纸,往里看去。

  这边虽燃着灯烛,屋内的人却早已躺下,只能看到一个对着床外的背影,被
子只是随便搭了个角,不难看出里面躺的是宋嫂口中那个面上带疤的光头黑大汉。

  这壮汉个头着实惊人,钟灵音家的床绝不算小,那人躺在上面,竟还要微微
屈膝才能容下,看那一身油光水亮的黑皮,多半是外门硬功的行家。

  毡儿并不在屋里,钟灵音小心退开,往北列靠东的厢房挪去。

  才靠到窗沿下,就听到屋里陡然传出一声细长婉转的娇哼,跟着便是一句又
酥又软的「不成不成……再泄就要晕过去咯」,钟灵音当然听得出那话音中满盈
欲溢的倦懒满足,面上登时一阵火热,在心里骂了一句好不要脸。

  知道屋内的人正在颠鸾倒凤,她也就快了几分,赶忙破开窗纸,悄悄看向里
面。

  这次总算没有扑空,床边被挪开的屏风旁,踏脚凳外放着她亲自买回家的提
篮,篮中她的毡儿也不知是否睡了,闭着双目一动不动,不过倒是能看出气息颇
为平顺,应该是并未受到什么创伤。

  她这才放下心来,视线转到床上,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破窗而入抢下孩儿。

  哪知道床上恰好是鏖战方歇,那应是张蓉的年轻女子往床边挪了挪身子,伸
出白生生的臂膀便把毡儿连着篮子往床根挪了一挪,还顺手摸了摸嫩乎乎的脸蛋,
咯咯笑道:「这小娃娃模样随他娘亲,生的真是喜人,过后干脆带回去,咱们当
儿子养着如何?」

  床上躺着的男人正是宋嫂口中那个矮子,他似乎还没尽兴,双手绕过张蓉腋
下,搓着那对小巧奶子粗喘道:「带个鸟,儿子咱们自己也能生,就是你这身子
忒虚,老子放了一泡还没尽兴,你就不中用了。」

  张蓉浑身上下就剩了个没系绳的肚兜搭在半边屁股上,四处肌肤汗津津红酥
酥好像刚泡了个热水澡一样,胯下那块地方更是湿漉漉一片污痕,钟灵音瞧上一
眼,就看出必定是快活的酥了骨头,不歇上一会儿真会被弄昏过去。

  她夫君虽然为人严肃,床笫之间却也称得上骁勇善战,有了毡儿之后久未享
受雨露滋润,她此刻看着屋内春光,竟禁不住有些怀念起那股销魂蚀骨的滋味。

  她连忙拧了自己大腿一把,收摄住迷乱心神,心里算计起来。看那矮子的模
样,等张蓉回过气来还要大干一场,方语舟很快就能恢复行动,那只要等上片刻,
里面两人盘肠大战之际,他们夫妇突然出手抢下孩子,破窗而逃,另外两人必定
来不及帮忙。

  她这边盘算着,屋里的矮子已经按捺不住,捏着张蓉的乳头把她扯到自己身
上,双掌一按便把她脑袋压在胯下,哑声道:「嘬着点,别让老子等软了。」

  张蓉哪里敢嫌弃什么,乖乖张开小口,伸出红嫩嫩的舌头,嘶溜嘶溜将整条
肉柱上的淫汁浪液舔进嘴里吃了个干干净净,跟着啊呜一口吞下大半根进去,起
起伏伏晃着脑袋伺候起来。

  这矮子个头不大,老二却着实不小,看张蓉年纪并不算大,保不准就是被这
么条巨物开了嫩苞,为了报仇,也算是牺牲不小。

  钟灵音想了一想,先原路返回到客房之中,跟方语舟讲明了那边情形,说了
说自己的打算。

  方语舟略一思忖,点头应允,等到他手脚都已不再麻木,夫妻二人商定好动
手讯号,一起摸出门外,轻手轻脚到了厢房墙根,一个贴住屋门,一个等在窗下。

  张蓉在床上又吸又舔费了半天功夫,下巴酸沉难耐,只好吐出阳具,娇声道:
「姚郎,人家没劲儿了,下头……下头这会儿好点,还是你来弄吧。」

  那矮子哼了一声,爬起身来拍了拍她肉滚滚的屁股,一按腰肢让她跪伏下去,
马步一开噗滋一声便整条塞了进去。

  张蓉啊呀叫了一声,被捅的连一双小脚都翘了起来,忙将屁股一撅,顺着那
矮子的动作扭腰迎合。

  「你姐那个朋友到底什么时候才到?钟灵音万一带着她们姐妹一道回来,光
靠我们仨可有点悬。」那矮子心里似乎有些不安,一边用拇指挖着张蓉的臀眼,
一边小声问道。

  「咱……咱们有这娃娃在手上,怕……怕什么。」张蓉被挖的浑身酸软,说
话都有气无力,哼哼唧唧道,「再说了,戴面具的那个……那个大哥说不定还在
附近,我看……他保不准比我姐的朋友厉害。」

  「哼,那家伙连面具也不肯摘,不能太信他。」矮子皱了皱眉,猛撞了两下,
道。

  张蓉媚眼如丝的往后瞥他一眼,柔声道:「咱们能制住姓方的就全靠……靠
人家帮忙,我姐的朋友也是……人家给联系上的,你……哎、哎呀,慢、慢点,
要戳透人家了,讨厌。你就别老防着人家了。」

  「你懂个屁,走江湖不随时防着点,命早没了。」矮子咬了咬牙,拇指一加
劲儿,挤进张蓉肛口一节。

  张蓉被抠的浑身一软,唯有会阴方圆的肌肉顿时缩紧,滑腻柔嫩的蜜穴立刻
抱死了进进出出的粗棒,被菇头带的连内里的嫩红媚肉都翻了出来。

  看他们两个在床上越战越酣,钟灵音红着脸冲方语舟点了点头,将手一抬,
轻轻一摆,跟着娇叱一声,飞身破窗而入,两支飞镖脱手而出,直取床上二人。

  那矮子反应极快,一个翻身将床上被子抡起挡下暗器,顺势一搂把张蓉丢到
床里护住。

  方语舟号称云霄剑侠,轻功自然了得,破窗之声未落,他已踢开房门身形一
晃冲到床边。此时那矮子还被被子挡着视线,自然全无应对。

  眨眼间方语舟已将提篮拎出门外,钟灵音不敢恋战,再打出两支飞镖后,腰
身一拧穿窗而出,向方语舟那边冲去。

  方语舟将手中提篮交给钟灵音,从她腰间抽出长剑,道:「走!」

  钟灵音知道夫君武功远胜自己,立刻将提篮紧紧护在怀中,提气一纵,跃向
院墙。

  人到半空,突然听到阴恻恻一声冷笑,一个瘦长影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院墙
之上,冷冰冰道:「走不得。」

  钟灵音此时无处借力,一见对方面上带着一副青惨惨的血口鬼面,心中顿时
一沉,连忙将手中提篮向身后丢去,一掌劈向那面具鼻梁之处,喝道:「带孩子
走!」

  哪知道鬼面人根本没有理会钟灵音绵里藏针的一掌,灰袍一抖,直直往墙里
坠下,坠到半途双足在墙上一蹬,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钟灵音唯恐摔到孩儿,这一下抛得颇高,方语舟没料到有此变故,转身过来
已经慢了一霎,刚刚跳起想要迎向提篮,鬼面人已飞身而过,将提篮紧紧抓在手
中,凌空一翻,稳稳落在厢房门前。

  这时那矮子才冲了出来,身上只匆匆套了条裤子,宋嫂说的那白白净净的年
轻人也匆匆忙忙从另一间厢房里跑到院中,只有客房里那个黑铁塔动作颇慢,还
在房中没有赶到。

  鬼面人将提篮递给那矮子,冷冷道:「你们这几个废物,两个人质握在手里,
竟还险些被他们逃了。不夹到嘴边,就连口肉也不会吃么?」

  方语舟面颊一阵抽搐,突然回身冲上墙头,一拉妻子手掌往外跳去,道:
「咱们先走!快!」

  「可、可毡儿……」尽管明知一家人要都落在对方手里,毡儿才真是没了活
路,可做母亲的,哪那么容易丢下亲生儿子不管,钟灵音被拖下墙头,硬被扯到
了街心,仍扭头望着自家的院墙,脚下说什么也提不起劲。

  「灵音!先走!」

  方语舟又是一声怒喝,钟灵音虽仍心乱如麻,但对夫君乖顺惯了,总算知道
运起轻功,跟着纵起身形。

  但才一个起落,面前阴沉沉的街道中央,竟又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修长苗条的年轻女人。

  月色朦胧,街上的景致本不是那么容易看清。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形下,钟灵
音仍能看的出,那是个样貌极佳的美人。

  钟灵音的模样绝对称得上端庄秀丽,若不是肤色略深,评价在灵秀五娥中本
应仅次于孙秀怡一人而已,可在这名女子面前,她竟感到有些自惭形秽。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相貌,方语舟却在注意别的,一眼打量过去,他握着妻子
的手掌一紧,情不自禁道了声:「糟!」

  那女子悠然踱近两步,脚下卡塔卡塔一阵脆响,穿的竟是一双短齿木屐。那
木屐并未包帛,仅有两条红色夹脚绸带,而蹬在这双木屐上的脚掌,竟连布袜也
没穿一只。

  嫩白如新剥煮蛋一般的娇美雪足,竟就这么赤裸裸的呈在世人眼前,趾甲抹
就十片艳红,脚踝挂着两串细珠,骨肉均匀,纤巧秀美,好似温玉精雕,一眼便
能吸住男人的视线。

  她身上穿的到不算花哨,只是裙摆削去一截,刻意将一段光滑紧实的小腿,
连着那两只欺霜玉足,大大方方的露了出来。

  「阁下就是方大侠吧,那位就是尊夫人钟灵音钟姐姐么?」那女子妩媚一笑,
款款走近,右手抬起在鬓边一抹,将一柄血红玉钗捏在指尖,柔声道,「妹妹姓
雍,是专门来寻二位晦气的,不必客气,赶紧出手吧。」

  「血钗……雍素锦?」莫非……这就是张蓉所说的帮手?钟灵音眼前一阵昏
眩,直觉双脚好似踏入了一片泥沼之中,整个身体都在向着无边的黑暗之中陷没。

  方语舟额上浮现一层细密汗珠,他在钟灵音胳膊上一推,道:「你走,你不
被捉,我和毡儿都不会有事,快走!我来拖住这个妖女!」

  说罢,方语舟长剑一挺,分光三路,疾刺雍素锦双肩喉头。

  钟灵音知道别无他法,只得飞身跃起,跳上一旁屋顶,折向逃走。

  她最后扭头看到的情景,是她夫君挥出的一片凌厉剑光之中,雍素锦犹如鬼
魅般轻易欺近,殷红如血的发钗,快如闪电刺向她夫君剑招中最要命的一处破绽
……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拼命地纵起落下,双腿都被震得发痛,可她
不敢停下。功败垂成,往往能带来更加沉重的绝望,如今,这绝望已快压得她喘
不过气。

  脸颊感到一阵凉意,她抬手擦了擦,才发觉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难道……从答允了田师妹起,就已注定了此后的劫难么?心中莫名闪过了这
个念头,一连串的狐疑也跟着冒出了脑海。

  一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推动着什么。

  身上的寒意更重,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往栓着她来时坐骑的城门外冲去。

  值夜门卒早睡在不知何处,她打开小门,扶着城墙大喘了几口,一边想着该
往何处求助,一边跌跌撞撞跑向马匹那边。

  绕了几个弯子,马还拴在原来的地方,正在树影下默默啃着脚下的杂草。

  她又擦了擦泪,下定决心乘夜赶回峨嵋山,任凭师父责罚,只求同门中人能
出力来救她夫君儿子。

  走到马儿旁边,她伸手正要去解缰绳,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哭。

  不要说此刻夜深人静,就是在闹市喧嚣之中,她也绝不会听错那熟悉万分的
声音。

  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每一个毛孔都一瞬间缩紧。

  她缓缓转过身来,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她儿子小小的身影,
和悬在上方不远处那一张青惨惨的鬼面。

  鬼面上,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冷冷的望着她。就像被猫儿盯住的老鼠,她突然
间觉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跟着,她看到那个矮子,依旧精赤着上身,气喘吁吁的向她走了过来。

  她想捏紧拳头,飞起一脚蹬在那矮子的鼻尖上。

  但她不敢,因为一只带着惨青涩手套的手掌,正冷冰冰的压在毡儿细小的脖
颈上,把哭号压制成了憋涨的青紫。

  「求求你……放、放开他……」牙关在颤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钟灵音
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连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句子。

  死灰色的眼睛里似乎泛起了一丝笑意,青色的手指稍微抬起了一些,毡儿深
深透了口气,一边咳嗽,一边小声的哭了起来。

  「刚才扰了老子的好兴致,看老子不干裂了你。」

  身后传来一声伴着淫笑的嘟囔,钟灵音浑身抖了一下,捏了捏拳头,却没有
再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一双手压在她的肩上,按着她趴了下去,跪伏在布满夜露的草丛里。

  她抬起头,盯着那张鬼面下方哭喊的儿子,什么都不愿再去想。

  长裙被翻卷到背上,被汗水染得有些发潮的衬裤也被粗暴的扯到大腿下方,
剩下毡儿后丰满了许多却依然紧凑而富有弹性的臀部赤裸裸的暴露在清凉的夜风
之中。

  她咽了口唾沫,细小的鸡皮疙瘩布满了她裸露出的肌肤,她盯着儿子,想要
忽视从心底升起的那股恶心。

  娇嫩的入口被坚硬炽热的硬物抵住,冲撞了两次后,后方传来一声略带恼恨
的呸。

  硬物撤走,跟着,带着湿漉漉的口水重新抵回到原处。

  那死灰色的眼睛又浮现了一丝笑意,青色的手掌离开了毡儿的脖子,向着另
一个方向摆了摆手。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然后,她就看到了她的夫君,脸色灰败,想一口没
装满的麻袋,被那黑铁塔一样的巨汉拎小鸡一样提在手里。

  方语舟说不出话,但那双充满惊讶愤恨羞恼与不敢相信的眸子,却无疑已说
出了所有。

  恍如噩梦初醒,她悲愤的大叫了一声,挺身就要站起,仿佛想用最后的力气
殊死一搏。

  但身后的矮子,已经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腰眼,不要说起来,就连已被阳具兵
临城下的丰臀,都只是无力的撅了一撅。

  一阵热辣辣的刺痛猛然从胯下冲向脑海,犹如新婚破瓜般的裂痛清楚的提醒
着她在夫君面前失身旁人的惨痛事实。

  「啊!啊啊啊啊啊——」凄楚高亢的悲鸣声中,赤身裸体的矮子发出亢奋的
喘息,一口气将巨大的阳物插入到钟灵音柔软丰腴的蜜丘之中。

  远远地一棵树上,雍素锦嗤的轻笑了一声,蜷起一条玉腿,伸出发钗,将上
面的一滴鲜血缓缓滴在纤长的足趾顶端,用指肚轻轻推抹匀称。

  那片已有些斑驳的趾甲,又再度变成了妖艳的猩红……

  第24章:淫音「啧,竟然这么紧,方大侠这是把老婆晾了多久啊?哟嗬,
里头还一抽一抽的,起码半年没尝过肉味儿了吧?哈哈哈……」

  淫亵的笑声在身后得意洋洋的响起,钟灵音羞愤欲绝,死命又是往上一挺,
无奈那矮子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臀背之上,两只粗糙手掌犹如铁钳,捏死了她肩头
关节。胳膊使不上力,光是双腿出了劲,结果屁股向上一顶,反而让那又粗又长
的老二狠狠往里撞了两下,直戳的她穴窝子都凹进几寸,五脏六腑仿佛挪了位子,
酸胀的她眼前发花,呜唔闷哼出来。

  毡儿出生至今一年挂零,自从知道有孕,方语舟便不再与她亲近,前后累积,
她这身子已有将近两年不曾被男人进过,今夜窥到张蓉淫态之前,几乎都快忘了
那绝美欲泣的汹涌快活。

  这么一个久旷少妇,当然既有容人之量,又是紧致非常,爽的那矮子满脸通
红,一身筋肉盘结外凸,狂抽猛送恨不得把两颗肉丸都塞进那条窄缝里头,小腹
噼噼啪啪撞上钟灵音丰美臀肉,简直好似一连串的响亮耳光。

  「你……到底是谁……为何……为何要如此……对我……」颈后被捏住,上
身几乎被按在泥里,钟灵音费尽力气抬起头来,满腔愤恨的盯着鬼面人死灰色的
双眼。

  鬼面人并没回答,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她被奸的前摇后晃的耻辱模样,眼中甚
至看不到一丝情欲的热度,仿佛那正被矮子卖力开垦的丰臀,不过是块圆滚滚分
了瓣的肉。

  矮子不满的哼了一声,手从腋下一穿,嘶啦一声将钟灵音领口扯开,大掌一
掏,从肚兜边上塞了进去,「问你奶奶个腿,挨操的时候给老子专心点!」

  钟灵音虽请了奶娘,却只是因为奶水不足且不通育儿之道,并非干涸无物,
这一趟走的时间颇久,奶包儿早就积满了乳浆,涨的发硬,那只大手没有半点怜
香惜玉之心,挤到里头握住便是一攥,腥香奶水登时便喷了满满一掌。

  涨奶乳房最不禁痛,这一握就算是平常女子也要痛哼出来,钟灵音更是好像
被捏断了一魂一魄,疼的她一声惨叫,双手扳着矮子的胳膊拼命挣扎起来。

  上面疼得厉害,下面却早已过了最难受的阶段,那粗长阳具入的又快又狠,
抽的又急又重,抹在上面那点口水还没用完,就已在穴眼里挖出了一股一股的淫
蜜,越动越是顺畅。这会儿酥胸吃痛,浑身一紧,下面那张小嘴猛地收了收口,
那被磨来蹭去的感觉顿时强烈了许多,让她的惨叫尾音还没落净,就牵出了一声
气若游丝的呻吟。

  「骚婆娘,闹得挺像模像样,这才多会儿,小屄眼子里可到流汁儿了。奶头
流了老子一手,下面再流老子一胯,真他娘是个淫妇!」矮子抽回手掌,伸出舌
头舔了一把掌心的奶水,哈哈大笑着垂下另一只手,抽出半根阳具,从上面揩了
层阴津下来,一把抹在钟灵音嘴上。

  钟灵音连日奔波,哪里有空沐浴净身,一嘴黏乎乎东西抹将上来,未及反应
就已吃进不少,顿时满口腥咸鼻端尽是酸骚味道,喉头一紧,哇的一声呕了出来。

  那矮子淫笑着嗅了嗅手指,将她往起一搂拽开,离开了那滩污物,一边扯掉
长裙将她把尿般抱起,一边道:「娘的,老子都没嫌你臭,你自己到吐了。这要
让你含会儿鸡巴,不得连肠子都呕出来。」

  已被狂奸了一刻有余,儿子又就在眼前被人挟持,钟灵音再没半点反抗的心
思,只是不甘心的扭动了两下,便被那矮子托在身前,双股大开,噗滋一下将高
昂巨棒坐进体内。

  她个子高挑,生子之后丰满了许多,身量远称不上轻盈,奈何那矮子臂力过
人,把着她半裸娇躯犹如操弄木偶毫不费力,一边上下颠着,一边迈步走到月光
盛处,将那红艳艳湿淋淋的蜜缝毫无遮挡的亮在方语舟眼前。

  钟灵音私处芳草浓密,此刻乌毛如遭水泼,贴在隆起的牝户周遭,玉门关口
左右的细长毛发沾湿垂下,竟有几缕粘在进出阳具之上,一道上下挪动,好似那
淫汁四溢的嫣红穴眼伸出几根触须,依依不舍的抱住那根肉棒一样。

  知晓闺房之乐的成熟少妇再怎么强行压抑,身子的变化却骗不得人,那张开
的丰美大腿尽根之处,不觉已湿成一片泽国,两片蜜唇被阳具捅的上下翻飞,染
满淫液早被浸得发亮,微黑肌肤此刻也已掩不住泛起的红晕,连蜜穴顶上那颗娇
怯怯的嫩豆儿,也悄悄顶开了外皮,露出嫩红的一个小头儿在外。

  方语舟又不是十三四岁的懵懂少年,哪会看不出爱妻正被仇家奸的骨酥肉紧,
要不是死咬着嘴唇硬抗,只怕刚才就已泄了,他本就受伤在身,此刻急火攻心,
眼前一阵发黑,哇的一口污血吐到面前,直挺挺厥了过去。

  「语舟……语舟!」钟灵音心下大急,惊叫出声。

  那矮子仿佛早就在等这一刻,一听她开口出声,立时便将她高高端稳,一挺
雄腰,自下而上一气便耸了近百下,一时间浊沫四溅,恍若踏入泥浆般的咕唧之
声几乎响成一线。

  脑中轰然一响,眼前一阵发白,钟灵音的苦苦压抑反而让情欲积蓄到非同寻
常的程度,此刻堤坝崩裂,巨浪汹涌而出,一股奇酸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她连重
新咬住嘴唇都做不到,羞愤交加之下,竟哇的一声孩子般大哭起来,浑身抖如筛
糠,就这样哭叫着丢了阴精。

  身子毕竟老实,许久未尝过如此滋味,蕊芯那块嫩肉畅快的一口口嘬着顶上
来的龟头,把那矮子美的咧嘴急喘,又狂送了三五十下,一身肌肉骤然一绷,将
她丰臀一压,埋在里面低吼一声,喘息道:「真……真他娘的会嘬……这一泡,
全给你了,将来你可得一样心疼咱俩的儿子,不能偏心啊。」

  那有力精浆几乎冲透了钟灵音花芯,她被射的浑身一软,又小小泄了一次,
只觉体内热流涌动,不知被灌了多少进来,泄身的愧疚连着失贞悲痛一道随着眼
泪奔涌而出,她颤抖着看向鬼面人怀中的毡儿,一时悲从中来,抽噎着险些背过
气去。

  那矮子抱着钟灵音喘了一阵,心满意足的将她一把丢在地上,抄起裤子穿好,
瞄了一眼鬼面人,道:「鬼脸兄弟,这娘们等也等到了,捉也捉回来了,该怎么
处置他们一家子?」

  钟灵音裸着屁股坐在地上正在发愣,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来,哀求道:「是
我不对,是我当年下手太重害了张芙姑娘性命,你们有仇有怨,冲我来就是,让
张蓉把我千刀万剐,我也没话好说。只是……只是我夫君和毡儿都是无辜的,你
们放过他俩吧……求求你们……你们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放过他俩吧。」

  也顾不得下身还赤条条露着羞处,钟灵音倒头就伏在地上,一下一下磕起头
来,身子摆的急了,连逆流出来的精水都甩飞出去,黏嗒嗒糊在腿上。

  鬼面人冷冰冰的看她一眼,缓缓道:「你的命不归我管,但你要肯乖乖听话,
方大侠父子的命,我到可以保下。你要再逃,就独个活着好了。」

  贞洁已失,仇家多半又会要命,钟灵音哪里还有什么顾忌,立刻跪在地上泣
道:「我什么都肯……只要……只要饶过他俩……我什么都肯。」

  「好啊。」鬼面人抱着毡儿转过身去,淡淡道,「先跟我们回你家去。荒郊
野外的,什么都不方便。」

  那黑大汉二话不说,拎起方语舟扛在肩上,似乎对这鬼面人十分服气,那矮
子嘿嘿一笑,迈步跟上。

  钟灵音抽噎着爬起来,刚捡起被扯在地上的衬裤长裙,那鬼面人却脑后长眼
一般远远道:「不许穿那些,就这么跟过来,快点。」

  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磨磨蹭蹭了大半天,才终于咬了咬牙,将上衣往下扯
了扯,勉强挡住大半个屁股,踉踉跄跄的追了过去。

  回去时候特地绕了个远,走的是另一头的城门,门里的两个值夜兵丁虽然醒
着,却对走在最前的鬼面人毕恭毕敬,也不知收了多少好处。对昏迷不醒的方语
舟,他们当然更是不闻不问,不仅如此,看见裸着一双长腿跟在最后的钟灵音,
还淫笑着上来摸了一把,道:「这么标致的娘们,什么时候也轮到我们玩玩啊?」

  那矮子咧嘴笑了笑,在钟灵音屁股上拧了一把,「她归蓉妞处置,蓉妞要是
打算让她活着受罪,保管请二位去先过过瘾。」

  一个卒子立刻笑道:「活着受罪好,活着受罪才好,啧啧,瞧这屁股,真他
娘的圆。」

  钟灵音几乎咬碎了牙,才忍下一掌劈死那两人的念头,低着头默不作声继续
挪着步子。

  平时与夫君散步显得并不太远的路程,此刻对她而言却好似千万里一样遥不
可及,脚下有些发软,腿上赤裸的肌肤,甚至都开始感到麻木。

  到了家里,张蓉正颇为焦急的等在院子里,一看他们推门进来,先是神情一
黯,跟着看到赤着双腿慢慢走进来的钟灵音,顿时喜出望外的迎了上来。

  钟灵音横下条心,只当自己已经死了,任他们随意摆布就是。

  张蓉果然是愤恨难平,上来便先是一串耳光扇了上去,噼噼啪啪打的钟灵音
头发都散落开来,口中骂道:「姓钟的,终于叫你落在我的手里了!你这贱人,
还我姐姐!」

  女子臂上力气原本天生就小,张蓉没有武功,钟灵音又并未被制住内力,这
些巴掌打得虽响,却并不太痛,钟灵音本就面红耳赤,倒也看不出是不是被打红
了脸颊。

  「张芙作恶多端,本就该死,让我重来一次,我一样一剑杀了她!」钟灵音
有了求死之心,猜出自己的性命多半要交给张蓉发落,索性出言相激,斥道,
「你为了报仇委身给这种三教九流的下作人物,自甘堕落不知羞耻,你们姐妹根
本就是一路货色,若不是今夜栽在你们手上,我连你也要铲除!」

  张蓉气的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刷的一下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一把揪住钟灵
音松垮垮的领口,横在颈上道:「信不信我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那矮子立刻横过手臂将张蓉拦开,探头过去耳语了几句,指了指鬼面人怀中
的毡儿。

  钟灵音登时大感后悔,心想刚才还不如顺势一挺脖子,主动被张蓉手刃的好,
被那矮子提醒之后,还不知要有一番怎样的折磨蹂躏。

  张蓉斜着眼睛看了看钟灵音紧并裸腿,冷笑道:「哟,真没想到,咱们的钟
女侠嘴巴喊得漂亮,其实竟是个被三教九流的下作人物在野地里强奸,都能操到
泄身的骚货啊。」

  钟灵音无话可说,只有羞耻的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鞋尖,这双腿上只剩鞋
袜,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可笑。

  鬼面人将毡儿递给张蓉,缓缓道:「钟灵音的命是你的,但这父子俩不是。
她若是不听话,这个娃娃你们就一刀杀了,她若是乖乖任你们摆布,你们就把这
条小命留下,懂么?」

  张蓉楞了一下,动了动嘴,似乎有些不甘,但没敢说出口来。那矮子在旁抢
着道:「好,都听你的。我们就只管炮制这个骚货。」

  他跟着扯了张蓉一把,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保管在这个娘们身上让你
出够气,这不就成了。」

  张蓉咬了咬牙,恨恨道:「好,我绝不让这贱人死的太过痛快!」

  那矮子淫笑道:「不不,咱们最好让她觉得死反而是件好事。只要她敢自尽,
咱们就杀了她的儿子,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

  张蓉白了矮子一眼,啐道:「呸,你根本就是还没操够她。」

  矮子嘿嘿一笑,摸了一把她的脸蛋,道:「怎么,这就吃醋了?」

  这时那白净后生从另一间厢房里晃悠了出来,嘻嘻笑着走到那黑大汉身边,
抬手接过方语舟,道:「鬼大哥,之前你不许我们动这俩,这会儿钟灵音也捉到
了,能让我碰碰方大侠了么?」

  他嘴里说着,眼睛往方语舟的臀后瞄了过去,那神情,竟比那矮子看向钟灵
音屁股的时候还要灼热。

  钟灵音浑身一阵发寒,忙道:「不成,你……你答应了我的,我可以随他们
摆布,你……你不能让他碰语舟。」

  鬼面人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向那后生道:「你还是忍了吧,我说了只要
这女人听话,就保住这父子二人。我说过的话,就绝对有效。」

  那后生咂了咂嘴,颇为遗憾的转过脸来,双眼扫着钟灵音的屁股,看的她后
背阵阵发麻,莫名感到臀眼一阵发紧。

  「走,自己去弄点水洗洗,洗干净了来屋里,别太磨蹭了。衣服就脱到井边
吧,别穿着了,碍事。」矮子摸了摸下巴,揽着张蓉往堂屋走去,那黑大汉咽了
口唾沫,也跟了过去,只有那后生颇为遗憾的拍了拍方语舟的屁股,把他依旧扛
去客房,用绳子绑紧捆上。

  鬼面人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并没要离开的意思,似乎还不太放心这边的情
形,但也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兴趣不大,只是守在当场以防万一。

  钟灵音捏紧双拳,浑身发抖的站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一步步走到井边,一
件件脱下身上最后的遮蔽物,打了桶水,一点点洗去身上的尘泥污秽。

  井水寒凉,刺得她的心头也是一片冰冷。

  如果不是还有毡儿,她真想就这么一头栽进井里,一了百了,到了阴曹地府,
再向夫君请罪就是。

  毡儿……她抹了抹泪,忍下心中刀绞般的痛楚,拾起脱下的衣服擦净了身上
的水。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鬼面人看上去言出必践,她再怎么遭屈受辱,总还有
保住儿子一条命在的希望。

  不敢在外磨蹭太久,匆匆擦干之后,她便转身走向堂屋。

  兴许是这一路裸露了太久,一丝不挂的走在冰凉的石板小道上,她心里的羞
耻反而减少了许多。直到踏过门槛,屋内的眼睛齐刷刷聚在身上,好似数把蘸了
油的刷子,在她胸口胯下扫来扫去,这才重又浑身发热,耻辱的低下头去。

  生下毡儿后,钟灵音的身子有了不少变化,以前的偏黑肤色浅了些许,看上
去更显健美而非粗糙,臀股连着纤腰都涨了一圈,肚脐下头崩出的纹路犹在,让
那段小腹显得格外松软,满含着少妇风情。一双乳瓜自然是大了不止一点,涨鼓
鼓的半球之上,隐约能看到浮现的青色血脉,通向醒目的浅褐乳晕。乳晕中央的
两颗奶头凸如葡萄,根本不需挑逗便微微上翘着立在顶端,不知是见了孩儿还是
被方才的凉水刺激,左边那颗略小一些的乳豆竟颤巍巍渗出一丝奶水,羞得她连
忙抬手捂住,眼泪又险些掉下。

  那后生还没过来,屋里只有矮子大汉连着张蓉三人,张蓉抱着毡儿握着匕首
远远坐在角落,身上穿戴得倒还算整齐,那黑铁塔已经打了赤膊,矮子则干脆脱
了个精光,盘腿坐在椅子上。

  屋里的地上铺了几张草席,多半既是怕钟灵音再弄脏了身子,也是方便他们
尽兴亵玩。

  足足看了一刻出头,看的钟灵音已经恨不得掰开个地缝钻进去,矮子才得意
洋洋的将双腿放下叉开,淫笑道:「钟女侠,站那么远多见外啊,过来,到爷身
边来,让我们兄弟好好欣赏欣赏。」

  钟灵音咬紧牙关,迈开步子走了过去,直挺挺站在矮子身前,视线偏到一边,
不敢再低头免得看到他胯下那已经涨大了不少的半软肉蛇。

  矮子抬手在她身上来回摸索了两遍,东捏捏西揉揉,摸到胯下还用指头往蜜
眼儿里抠了两抠,猥亵罢了,那条阳具也高高昂了起来,这才道:「跪下,站那
么挺,嫌老子矮么?」

  钟灵音哪里还敢抗拒,立刻膝窝一软坐在了自己的足跟上,这下视线避无可
避,除非转开脸去,不然怎么也要看到那一根高高竖起的冲天大棒。一眼过去,
便觉得肚中某处骤然轻轻一抽,吓得她连忙扭脸看向一边,说什么也不敢再瞄。

  矮子伸手抓住她散乱长发,道:「你洗干净了,也该来帮老子洗洗了吧?」

  钟灵音楞了一下,忙一抬腰想要起身,口中道:「我、我这就去生火烧水。」

  矮子嘿嘿一笑,猛地一扯又把她拽跪回来,大掌一转将她乌发缠在手上,按
着她后脑猛地便往自己胯下一压,「免了,你嘴里不就有现成的水么。舌头洗起
来,可比手舒服多了。」

  那根巨物直冲口唇而来,钟灵音心里一惊,下意识的闭上嘴巴,那腥臭扑鼻
的龟头压在唇外,她才突然醒悟过来,连忙将下巴拼命垂开。

  矮子手上压的毫不留情,将近两掌长的阳具长驱直入,贴着舌头一下便塞满
了她的嘴巴,龟头更是碾过上腭直接戳在嗓子眼儿外。

  听到她口中一阵喉头紧缩的干呕之声,矮子冷笑道:「你给我忍好了,敢吐
的话,你呕出多少东西,我就给你儿子放多少血。」

  钟灵音闻言,连忙用鼻孔猛吸了两口长气,硬生生把胸口的恶心压了下去。

  「看来钟女侠没怎么含过鸡巴,舌头都不会动,」矮子哈哈笑了起来,一扯
头发把她脑袋拽开几寸,跟着又狠狠按了回去,一边如此重复,一边道,「不过
无妨,老子大人有大量,你只管小心你的牙别碰上了我就好。」

  一条巨棒把小口塞的满满当当,前后戳刺连口水都挤了出来,钟灵音哪里有
答话的余力,只能勉强用嘴唇垫在压上,任凭他抓着自己脑袋一下一下狠插。

  几次冲得狠了,连咽饭食管都被撑开入口一段,仿佛硬吞了一截儿臂下去卡
在喉咙,还刚一拔走就重戳进来,噎的她脸色涨红透紫,口水都从鼻孔里喷出一
片。

  矮子一边揪着她头发上下摇晃,一边扭头瞥了一眼黑汉,向着自己的身前使
了个眼色,口中道:「钟女侠,你还是站起来吧,这样脖子扭着劲儿,我再操深
点保不准要呛死你。我们可不想你死的那么轻松。」

  钟灵音已经被口中那根腥臭肉棒搅和的头晕目眩,喉头被戳的胀痛难忍,她
还当真是自己姿势有误,忙扶着矮子双腿站了起来,双手撑在膝上勉强维持着脑
袋仍在原处上下起伏。

  那黑铁塔咧了咧嘴,扯开裤带往下一褪,露出一根比矮子还要粗上一圈长上
一截的狰狞巨物,黑黝黝平平伸出毛丛,好似一根熟铁短棍。

  他握着外皮捋动两下,将手上一个弹性颇强的皮环套在龟头棱后,那皮环周
围连着一圈细长软毛,好像是什么牲畜的眼圈一样,他在毛上拨弄了两下,舔了
舔嘴唇,悄悄站定在钟灵音身后,分开双腿沉下腰杆,扶着手中长矛对准了前方
轻轻摇晃的湿润穴口。

  矮子看黑汉已经就位,一声淫笑,道:「乖乖给大爷含住了,蓉妞得听我的,
伺候的我过了瘾,我兴许能饶你不死,将来玩厌了你,说不定还能给你个机会与
儿子团圆。」矮子每说一段,就把钟灵音的头向下压低几寸,等到说完,已经几
乎把整根巨物都捅入钟灵音口中,紫蛋一样的龟头硬是挤进脖颈之中,喉管里本
能的吞咽动作此时反倒变得犹如卖力吸吮,一个爽的尾骨发麻,一个苦的几乎吸
不进气。

  黑汉看钟灵音正稳住身子竭力保住气息通畅,肉滚滚的屁股总算是不再晃荡,
立刻毫不犹豫的上前张开双手将那丰臀紧紧握住,早已就位的阳具破关而入,带
着那毛茸茸的皮环一起没入钟灵音体内。

  嫩蛤早先被矮子奸的略有红肿,穴缝自然窄了一些,黑汉那根东西又更加粗
大,这一下仗着残精润滑直探到底,钟灵音顿时感到胀痛欲裂,简直重新经历了
一遭昔日破瓜之苦,疼的她呜咽连声浑身发颤,只无奈上面这张嘴里仍塞着一根
阳具,多少惨叫也都只能憋在肚中。

  那黑汉也一样是压根不知道温柔俩字怎么写的莽夫,一捅到头,便毫不客气
的抽出送入,尽情享受起来。

  他给龟头后带的那个毛圈是自西域商贾手中抢来,当场便在那商贾的小妾身
上试了一试,的确与他合衬无比,勒着龟头既能让前面更加敏感快活,也能让他
云雨更久,不仅如此,周遭长毛进出之间恰能搔到女子蜜户痒处,即使是被他巨
物撑的死去活来的稚嫩少女,强行搔上七八十合,也能淌出一股股清浆蜜露,润
滑那进出小径。

  对上钟灵音这种练过武的成熟少妇,这才当真是天生克星大显神威。

  肚子里那根硬棒才一开始动弹,钟灵音就发觉到异样之处,明明胀痛的好像
要从中裂开,可偏偏最要命的肉壁上一被磨过,就扩开一股连如此痛楚也无法掩
饰的剧烈酸痒,身后的黑汉往前后摇晃一个回合,那痒到心尖儿的感觉便里外里
的游走一圈,惊得她双目圆瞪,慌里慌张的向后伸出双手想要推开。

  那黑汉狞笑着顺势抓住她手腕,猛然一提,矮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和他这样配
合,非常默契的顺势一站,两人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央。

  黑汉骑马一样拽着钟灵音的胳膊噼啪抽送,干的她足跟离地踮着脚尖几乎悬
到空中,矮子按着她的脑袋压在胯下,揪住头发顺着黑汉的动作在她口中卖力奸
淫,两边一高一低,硬把她扭成了浑身上下没一处使得上力的姿势。

  这副丰美肉体,倒像是被两根阳具一前一后硬叉起来似的。

  姿态苦楚尚且能忍,练武本就是吃苦的行当,真只是痛上一痛,钟灵音如今
的境地,自然也只能随他去了。

  可偏偏现在难以忍耐的,是背后黑汉一下一下硬给她奸出来的透骨骚痒。

  她越想着别去想它,意识就反而更加集中,痒的几乎化掉的肉壁这会儿要是
突然抽走了里头的巨棒,她都怕自己会忍不住马上塞进几根指头,狠狠抠上几把。

  痒的通体酥麻,痒的双腿发软,痒的胸中好似憋了一口大气,非要敞开嗓子
叫唤一阵才能舒坦,此时矮子的肉棒反倒成了她的救星,恰好堵住了她嘴里含含
糊糊的婉转呻吟。

  被两人夹着玩弄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软的连脚尖都点不起来,身上淌
了一层大汗,水光晶亮,穴心子早软成一滩烂泥,蜜穴破了堤坝一样泄了又泄,
粘糊糊的阴津随着黑汉奸淫带出牝户之外,顺腿而下都流到了地上,比起失禁也
差不太多。

  张蓉抱着毡儿走到矮子身边,故意弯腰凑到钟灵音眼前,笑眯眯的说道:
「钟女侠,你这样风骚到骨子里的婊子,怎么有脸说我和姐姐不知羞耻呢?你骂
我姐姐妖女,可我姐姐也没像你这样,被两个爷们一前一后操着,都能操出这么
多水儿来啊。你比我这种下贱的女人,好像也强不到哪儿去啊。」

  「她可比你骚多了,我第一回干进去,里面的肉就一口给我嘬的死紧,老子
都他娘的不知道是谁在强奸谁了。」矮子嘿嘿淫笑,揪着钟灵音的头发强让她抬
起头,露出带满泪痕却浮现着风骚媚态的脸庞,低头道,「啧啧,比起你们这帮
道貌岸然的家伙,我们可厚道多了吧。没把你千刀万剐,还让你爽的尿了一地,
这叫什么来着……以德报怨。对不对?」

  钟灵音听在耳中简直好似一刀一刀戳在心窝,可此刻下身那根巨物还在进进
出出,那极致的快活让她几乎昏死过去,哪里还有本事装出受苦受难的模样,只
有万分不甘的微微摇了摇头。

  「她不认呢。」张蓉哼了一声,娇声道。

  矮子已在钟灵音口中弄得差不多到了,喘息着淫笑一声,道:「好办。」说
着胯下一撤,粗长阳具从钟灵音唇中滑开大半。

  本就一直在靠这根棒儿塞着嘴里的淫叫春鸣,钟灵音心中一急,竟下意识的
一伸脖子,追着那根后撤阳具往里吸了起来。

  矮子舒畅的哈哈大笑,口中哦哦一阵低吼,还是将肉棒抽在外面,对着钟灵
音猝不及防的脸庞便是一通喷射,粘糊糊的白浆登时便糊了她满头满面,连嘴里
也进去不少。

  还来不及对此感到恶心,少了这根塞子的嘴巴终于败给了猛烈到快要承受不
住的酣畅,她头颈一昂,一双丰股抖入筛糠,下面那张嘴巴泄着大股淫露,上面
这张嘴巴吐出了尖细高亢的鸣叫。

  「啊、嗯啊……不、不行,啊啊啊……啊!痒……好痒……酸、酸死我了…
…啊啊啊!嗯啊啊——!」

  张蓉得意的抱直了毡儿的身子,故意让他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娘亲羞耻
淫乱的姿态,笑道:「好毡儿,可千万记住你娘亲这会儿的德性,将来娶妻的时
候,千万莫要找这样的淫妇。」

  早被吓得萎靡不振的毡儿哪里懂得回答,只是本能的叫了一声:「呜呜……
娘……」

  这细小一声却恍如晴天霹雳炸在钟灵音耳中,她凄楚的一声惨号,哀求道:
「不要……啊、啊啊啊啊……不要让……毡儿……看我……哦啊、啊嗯——!」

  「你们弄得到尽兴,啧,就我一个好生没趣。」那后生溜达着走了进来,神
态颇有些不满,道,「方大侠不能动,我在那边摸了半天,还是不敢下手。你们
可快活喽。」

  矮子咧嘴笑道:「方大侠不能动,方大侠的老婆可以随便干,是你口味和我
们不一道,怨不得我吧。」

  张蓉盯着钟灵音已近崩溃的神情,冷笑道:「腚眼子又不是只有方大侠有,
你对付对付,操这个不是一样。这个屁股这么肥,不比干巴巴的男人带劲。」

  后生抿了抿嘴,揉着胯下硬梆梆的老二道:「嫂子说得也对,不出出火憋着
也不好,只好委屈委屈方夫人了。」

  钟灵音正快活的失魂落魄,对身边的对话根本没听进心里,垂首一边哀求着
不要让毡儿看,一边嗯嗯啊啊的呻吟不绝。

  「等老三弄完?还是你们直接一起?」矮子往后撤了两步,坐回到椅子上,
将毡儿抱住,张蓉略一思索,转身走了出去。

  后生脱下裤子,露出总算是只比常人长上一些的普通阳具,笑道:「不等,
他肯定套了圈儿,没半个时辰出不来,直接一起来吧,小兄弟在里头隔着肉还能
打个招呼,不然我看着这身肉都提不起兴致。」

  矮子哈哈一笑,道:「不行你就隔一会儿看老三一眼,那身硬梆梆的肉,保
管让你上头。」

  黑汉颇为嫌恶的瞪了后生一眼,松开钟灵音将她转过来面对面抱起,顺手将
湿淋淋的毛圈正了正位子,重新塞了进去。

  钟灵音早泄的没了力气,只能任人摆布,连番泄身之下,穴肉敏感不堪,光
是龟头连着毛圈往里一插,就又夹紧屁股丢了一次。

  迷迷糊糊中,突然臀肉被人掰开,她这才隐约醒觉过来,可一想到自己若是
有不从之意,反倒要轮到夫君受辱,以夫君的性子,难保不自绝性命。

  肛穴之外早染满了滑腻淫汁,后生让黑汉稍微放低一些两人找齐了高度,用
一根手指随便开了开路,便径直捅了进去。

  谷道遭淫,两根肉棒隔着一层肉壁同时翻搅进出,钟灵音哪里受过如此奇耻
大辱,即便心里不住强行压抑,仍忍不住悲愤欲绝,若不是矮子那边穿来毡儿一
声啼哭,她当下便想要硬提一口真气自行了断。

  这一闪念间的决心一散,便再难凝聚起什么有力的抵抗之心,后庭臀眼被人
开苞奸淫,蜜户蛤口泄的淫荡至极,这一身皮囊,不已成了这几人的玩物了么,
闭上双目,钟灵音抽泣了两下,但转眼,这哭声便被淹没在她随即发出的销魂浪
叫之中。

  鬼面人仍站在院中,静静的听着,张蓉从他身边快步走过,向堂屋返了回去,
他也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她拿的小篮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并未开口。

  那里面放了几根绣花针,一串辣椒,一碗仍发着红光的木炭,一条马鞭和许
多看起来一样风马牛不相及的杂物。

  但只要想想,就知道这些东西只要善加利用,都会是很好的刑具。

  「你其实不用守着了,钟灵音已经是个玩物,那身武功,和在母狗身上已没
什么分别。」娇脆脆的话音中,院墙上垂下一双秀美绝伦的赤足,拇趾挂着木屐,
轻轻来回摇晃。

  鬼面人淡淡道:「若不是等你,我刚才就已走了。」

  雍素锦一声娇笑,摸着鬓上发钗道:「看样子你已经有准信儿了,是么?」

  鬼面人点了点头,缓缓道:「比我预计的糟糕一些,不过还不算太糟,大事
初定,就是旁枝末节出了些问题。」

  雍素锦垂首玩弄着纤细脚趾,道:「我不关心你那些神神秘秘的事儿,你只
管说,要我帮你杀谁?早日清了欠你的帐,我心里也舒坦。」

  鬼面人沉默片刻,突道:「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雍素锦咯咯娇笑道:「要劝我和你们一道,还是找个更厉害些的人来试试的
好,凭你的功夫既杀不了我也捉不到我,我凭什么做你的部下?」

  「这江湖中,武功并不能决定一切。」鬼面人似乎有些遗憾,「罢了,随你。
既然你不想欠我的,那就在陆阳耽搁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凡是来找钟灵音的武
林人士,你都杀了就是。」

  雍素锦细长的眉毛皱了一皱,道:「你这人到真会做生意,万一来上百八十
个的,岂不亏死我?」

  鬼面人淡淡道:「其余人随你高兴想杀就杀,但只要有姓白的在里面,那群
人你就绝不能放过。我不限你时间,哪怕追杀上一年半载也无妨。」

  雍素锦抱着膝盖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笑道:「好,你接着帮我找崔碧春,
我杀完了,你就给我她的下落。」

  看鬼面人点了点头,雍素锦身子一晃,翻身落在墙外,跟着飞身而起,几个
纵跃,白生生的双足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鬼面人叹了口气,也不见屈膝抬腿,就这么平平一滑,也跳出到院墙之外。

  那幽灵一样的身影还没走远,方才还淫叫连连的堂屋之中,便响起了张蓉亢
奋的笑声,和钟灵音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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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钱庄的少东家

  与先后十几条人命,折了暮剑阁过半主事者的风波相比,追查灵秀五娥的行
踪不过是为了了结与峨嵋之间的事端,紧张与急迫自然少了许多。

  一离开山腰别庄,崔冰的身份也不再需要刻意隐瞒,一并上路的诸人,除了
南宫星依然偶尔露出在思忖什么的神情之外,其余各人都显得轻松了不少。

  白若兰生平第一次被允许行走江湖,办了几场白事的晦气顿时一扫而光,连
山道周围早已看腻了的景色都变得顺眼得很,连装出一副英气利落的模样也忘得
干干净净,眉开眼笑简直像个被塞了一嘴糖的娃娃。

  直到山脚「巧」遇早等在这边的唐昕,二男二女的队伍硬是被挤进一人,白
若兰才想起应有一副女侠的样子,总算又回了常态。

  在白家的时候唐昕出力不少,她借宿农家苦等良久只为结伴随行,白若兰当
然不会拒绝,白若云虽然觉得不妥,但不愿影响与唐门的关系,也只好点头应允。

  只是唐昕嘴上虽然说着是为了调查清楚峨嵋派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好对得起
自身搜集情报的责任,可上路才一会儿,一行几人就都感觉到她的心思显然更多
放在了南宫星身上。

  倒并非是会让崔冰吃醋的那种在意,而是鲜明到近乎不加掩饰的探秘意图。

  上路不久,白若兰就忍不住扯着唐昕快走了几步赶在前面,偷偷问道:「唐
姐姐,小星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你感兴趣的东西啊?」

  唐昕摇了摇头,扭脸看了一眼南宫星眼底的戒备,轻笑道:「不是东西,是
他这个人。你就不想知道他更多事情么?」

  白若兰转了转眼珠,抿嘴笑道:「说实话,想。别看我和他小时候是过命的
交情,可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她拉了拉唐昕衣袖,小声道,「其实我前天还
偷摸问过崔冰,结果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还这么放心?也不找他好好问问?」唐昕似笑非笑的瞄着她道。

  白若兰立刻摇了摇头,笑道:「等我想知道的不得了的时候,自然就去问他
了。这么不知道着,其实也挺有趣。对他我可没什么不放心的,他要是也想害我,
我早死了七八百回了。」

  唐昕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他想要的万一不是你的命呢?」

  白若兰一愣,马上道:「他本事那么大,难不成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在我身
上,他拿不去的?」

  唐昕呵呵一笑,拉着她道:「没有没有,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他真要想要,
绝对都拿的走。」

  白若兰挠了挠鬓角,觉得唐昕似乎话里有话,可偏偏听不出来,索性问道:
「唐姐姐,你呢?你不是比我更想知道他的事么,那怎么不直接去问?」

  我可不是没问过,只不过碰了个大钉子罢了。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唐昕微笑
道:「我没那本事,你救过他,我又没救过,你问他肯说,我问啊……肯定是自
找没趣。」

  白若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突然道:「唐姐姐,你想问什么,要不你告诉我,
我帮你问?」

  唐昕张口欲答,突然醒觉过来,话到嘴边又改口道:「我想……呃……其实
也没什么要紧的,说不定我多帮帮你的忙,他就肯告诉我了。」

  险些被套出话来,唐昕这下记住了,白若兰兴许江湖经验不足,情窦未开显
得天真迟钝,但绝对不是个蠢货。

  那份救了白天英的解药,显然并没有有效到可以让这位白家千金对她完全放
下戒心。

  这两人没聊几句,崔冰便掺了进来。她不用再假扮碧姑娘之后,恨不得把之
前憋在肚里没说的话统统补回来,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似个树梢盘旋的小
雀儿。白若云话少的要命,南宫星也比平时沉默了不少,她自然只能加入到白若
兰与唐昕这边。

  唐昕对崔冰本就刻意讨好,白崔二女也已经交上了朋友,三人聊的倒也融洽,
闲谈之间,不觉把话题扯远,不再绕着南宫星打转。

  虽说行程不赶,却也不能靠两条腿一路走去陆阳,过了官道最近的驿站不远,
便有一家小小马场。

  里面的马匹量少质差,价格反而比附近阳梁镇中还要贵上不少,就是仗着地
利,赚那些在驿站附近不得不换乘之人的油水。

  不过白若云兄妹盘缠带的很足,唐昕也随手就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引得
马场老板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南宫星并不缺钱,无奈白若兰和唐昕都不肯叫他付
账,一番争执后,还是由唐昕矮子里挑了个将军,选了匹好歹像模像样的黄鬃送
他。

  五个人买了四匹,最好的那匹胭脂马由白若兰带着崔冰共乘,十六只马蹄随
着他们一声轻叱,扬尘卷土便往阳梁镇而去。

  阳梁与陆阳并不在一个方向,但一来灵秀五娥来时曾在阳梁落脚,不知会不
会有什么蛛丝马迹,二来富贵楼的春红后事还等着了结,无论如何也要先走一遭。

  巴遗郡是蜀州北部第一大郡,阳梁县则是郡中第一大县,繁华甚至远胜郡城,
而阳梁镇,又是该县几乎所有规模较大的集市所在,前些年县令索性将衙门搬到
了镇中,往来商旅说起阳梁,指的便反倒成了市镇所在。

  富贵楼的主人,同时也掌管着县内官妓乐户,算是半公半私的地头大豪,虽
顶的是不入品级的虚衔,寻常佐官县丞见了却都要点头哈腰。

  白家商贾一脉与富贵楼关系极好,而暮剑阁这一系尽管在江湖上称得上一方
豪强,在富贵楼眼中却不过是个舍得出钱的豪客而已,看在另一系白家面上,往
来之间多有照顾,可要论交情,就相去甚远了。

  光是每月一次从富贵楼里要去个小姐折腾三天这一桩事,就足够让老鸨龟公
头疼不已。

  结果这次竟连人都没送回来,也亏得出事之后白家正闹得不可开交,便飞鸽
传书交代给白家商号的人帮忙,那边的主事知道人命案子不可怠慢,早早上下打
点安抚了一番,所幸死的不过是个贱籍妓女,倒没掀起太大波澜。

  因此,他们一行费了一番力气才见到的那位老鸨,脸上的神情可着实谈不上
好看,那双刀子一样的眼,也只有在唐昕和崔冰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的时候还称得
上和气。

  「春红的遗物?你们是在说笑么?」听南宫星寒暄之后讲明来意,那老鸨脸
上更是几乎结出冰渣滓来,「她存的那点银子,加上客人平日打赏的珠宝首饰,
往大了算也够不上她赎身价的一半,少说还差八百两,让她走这一遭丢了命,我
亏得都要吐血,你们还有脸来问我要遗物?」

  这种场合下白若云实在不知如何开口,白若兰也只能压着脾气闷不做声,场
面上反倒只有南宫星和唐昕一搭一档好声好气沟通。

  「其实银子不是问题,这次的事本就是我们不对在先,不光春红姑娘差的赎
身银子,就是再加几百两赔偿也是理所当然。」南宫星略一思忖,陪笑道,「我
们过问遗物,只是想看看春红姑娘有什么值得纪念的物件,过后我们带上山去,
与她葬在一起。」

  找了个由头将这一桩事带过,南宫星看老鸨脸色好了一些,便又提起了春红
打算骗过赵敬一事,到时赵敬必定会来富贵楼询问,两边总要对好口风。

  老鸨眉心一皱,道:「春红蠢,你们怎么也跟着蠢?不妨告诉你们,我老早
就从中京的朋友那边听到了信儿,这次高中状元的考生,就叫赵敬。他不光在登
龙殿见过了皇上,还被封疆大吏看上收了女婿,哪儿还用的到我去骗他。」

  白若兰脸上登时一暗,忍不住道:「这……这是真的么?」

  老鸨哼了一声,道:「痴心女子负心汉,寡情薄幸的读书人,千百年来多如
牛毛,要不是怕伤了春红的心,我早就该断了她这个盼头。瞧瞧她,为了存这点
破烂银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客人都来者不拒,最后……最后还把自己一条贱命搭
了进去,那赵敬要是敢来,我……我非一鞋底子抽死他不可!」

  不知道触及了什么伤心往事,老鸨说到最后,竟落下几滴眼泪,她自觉失态,
拿起手帕擦了擦,起身道:「我们这里入夜才开张,没什么别的事,就都请回吧。
记得把该赔我们的银子送来,否则我可要去你们家的商号要账。」

  看她要走,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若云突道:「我们该赔多少银子?」

  老鸨扭头看他一眼,道:「听说你们家最近也很晦气,看在老主顾的份上,
我不多要你们的,凑个整,一千两。怎么样?」

  白若云点了点头,起身就往外走。白若兰也是满心不悦,立刻跟了出去。

  才一出了大门,白若兰就忍不住道:「这……这也太可恶了。春红姑娘人都
不在了,凭什么她存下的银子还不能按她的遗愿安排?那……那个赵敬,怎么能
这样辜负春红的一片心意啊!」

  听崔冰唐昕在旁附和了两句,南宫星插言道:「不要急着下定论,流言蜚语
未必可信。最好还是见到赵敬本人或是他的家人再说吧。」

  白若云扭头看了一眼富贵楼的招牌,道:「反正今天也打算在这里过夜,你
们先回客栈,我骑马赶回去拿银票过来,先把这里的钱赔上。欠着这种地方的帐,
我睡觉都睡不安稳。」

  南宫星皱眉一想,左右张望了一下,拍了拍白若云的肩膀,道:「不必,犯
不着为这种小事单枪匹马赶回去一趟。不然,我都不知道是该陪你回去还是在这
里陪兰姑娘等你。」

  白若云若有所思的看向南宫星,片刻后才点了点头,问道:「可咱们身上的
盘缠凑起来也不够,难道欠到咱们再回来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这好办,若云兄,欠富贵楼的你不愿意,那要是欠
我的呢?」

  白若云一怔,道:「你身上带了这么多?」

  南宫星笑道:「身上没有,但去提一下,也就有了。」

  提现银要靠银票,兑银票要靠现银,不管哪种,身上都得先有才行。这下其
余四人都是一头雾水,可看南宫星颇为笃定,只好将信将疑的跟着一路走了过去。

  绕了几个街角,在东市北市交接的交叉路口,南宫星径直走进一家店里,身
后众人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牌匾挂着「朗珲钱庄」四个大字。

  白若兰一愣,忙赶上两步扯了扯南宫星的衣袖,小声道:「喂,你……你该
不会是来抢钱来了吧?即使人家开钱庄有为富不仁的地方,你也不能劫人家的富,
济咱们的贫啊。」

  南宫星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想哪儿去了,我有银子在这儿,
凭我的暗记可以直接提钱。」

  白若兰微张小口,目瞪口呆道:「还能这么办么?我……我怎么从没听过?」

  看剩下几人也颇为惊讶的看了过来,南宫星只好解释道:「我是这钱庄东家
之一,当然跟寻常商户不同。」

  这时迎到门口的杂役恰好听到这句,皱了皱眉陪笑道:「哟,客官,您是来
兑票还是存钱呐?」

  南宫星转身走到柜前,往里张望了一眼,道:「你们大掌柜不在?」

  那杂役恭敬道:「大掌柜在后院清帐,帐房先生在,您办什么找他也是一样。」

  南宫星想了想,道:「你给我拿纸笔来。」

  那杂役虽然眼神颇有疑虑,但还是快步进了内屋,拿了纸笔出来。

  南宫星挥手在纸上涂了一个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古怪图案,跟着在图案角上
写了一个小小的「独」字,对折两下,递到杂役手上,道:「你去交给你们大掌
柜。就说少东家来了。」

  唐昕伸长脖子也没看清纸上是什么,反被白若兰瞪了一眼,讨了个没趣。

  进去没一会儿,那杂役就飞快的跑了出来,掀开帘子弯腰伸手,毕恭毕敬道:
「您往里走,大掌柜有请。」

  「那我朋友……」南宫星一边迈开步子,一边随口道。

  那杂役立刻点头道:「小的一定招呼好。」

  白若兰好奇的看了一眼帘子里面,小声道:「我们不能跟去么?」

  那杂役立刻将帘子放下,陪笑道:「对不住,大掌柜点名只见那客官一个。
您几位坐,小的给列位上茶。」

  沿着走廊进到后院,穿过一条蜿蜒小路,南宫星也不敲门,直接推开门扇走
了进去。

  屋里一张摆满了账册的黑色木桌后,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正皱眉紧盯着打开的一本账册,南宫星敲了敲桌面,他才回过神来一样啊了一声,
抬起头来,笑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是替风老板来查帐么?」

  「吕掌柜,我哪儿看的懂这些账本,别取笑我了。」南宫星道,「我也到了
能出来办事的年纪,当然该出来历练历练不是。」

  「您从生下来就跟老江湖打交道,给您接生的稳婆都是江湖排的上号的高手,
哪儿用得着历练呐。」吕掌柜把账本合上,笑道,「没事您可不会来这儿,既然
到了就别客气了。只管吩咐就是。」

  南宫星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林虎身上搜出的那朵银芙蓉,交到吕掌柜手上,
道:「帮我看看,这一个是真的假的。我记得咱们的这些花,挺难仿造的啊。」

  吕掌柜收起笑容,接过那朵银芙蓉,仔细端详了一阵,又拨开花蕊打量了几
眼,略一思忖,取过砚台,磨了些墨,在纸上印出了白思梅的名字,将纸张举起,
逆光看了片刻,这才开口答道:「是真的。」

  「可花托下的暗纹我怎么摸不到?」南宫星立刻追问道。

  吕掌柜摸索着银芙蓉的周围,慎重道:「发出这朵银芙蓉的人不想让人知道
是从哪一堂口出的手,所以暗纹的地方,是故意磨平了的。」

  看南宫星面色有些凝重,吕掌柜接道:「不过并非查不出来,只要让十八名
堂主一起从上往下追究,有白思梅这名字在,绝不会跑了这内鬼。」他看着南宫
星的眼睛,淡淡道,「这种事别人做不到,您和楼主可是轻而易举。」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没你说的那么容易。不过你说的也是个办法,这银
芙蓉就交给你,你帮我捎去总舵,交给楼主定夺吧。我还没想好接不接这大摊子,
下令的事,我还是不管的好。」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这桩事就这么定了。另一桩我还要考虑考虑,我身
边有个姑娘,带着上路觉得有些危险,她恰好和我一个任务有关,我要是想好了,
明天你就帮我把她送到总舵,让她在那儿等我。」

  吕掌柜点了点头,道:「是先前满蜀州的分舵都动员起来找寻下落的那位崔
姑娘?」

  南宫星笑道:「我没领多少任务出门,还能有谁。」

  吕掌柜也笑了起来,道:「您这性子,谁知道会不会多接一串小姑娘的任务。
问一句总没错。听说白家的事闹得挺狠,您还要跟一阵子么?」

  「是啊,少说也还要一两个月,」南宫星苦笑道,「要不我也不用先来找吕
掌柜支点盘缠不是。」

  既然说到了银子,他顺势将富贵楼的事也匆匆讲了一遍,道:「这一千两银
子倒不是大事,关键我想让你帮我通知一下这边分舵的人,帮我打听一下赵敬这
人的下落。春红的遗愿,我既然接下来了,就也算是任务一件,总不好虎头蛇尾
就这么草草交代。我随行的朋友太多,不好自己去分舵那边找人。」

  「好,既然是家住在这附近村子的人,一定给您查出来,明日您出发前,保
准给您消息。」吕掌柜说着,从桌下的抽屉里掏出厚厚一摞银票,数了半叠,放
在桌上一推,道,「这是五千两散票,只要不在太偏的地方,三大钱庄都能通兑。
您看够么?」

  南宫星笑着点出一小叠,道:「用不了这么多,两千两足够。现银再给我些,
就差不多了。」

  吕掌柜笑了笑,把剩下那些银票揣进自己怀中,起身道:「富贵楼的老板与
我也有些交情,干脆赔偿的事就由我去解决好了。」

  南宫星只得道:「那就劳烦吕掌柜辛苦一趟了。」

  「能给楼里出点力,我心里可高兴得很。」吕掌柜呵呵一笑,与他一起出到
门外,回身将房门上的三道大锁锁好,跟着一并走了出来。

  与吕掌柜见面之后,听他一口一个少东的叫着,剩下四人总算知道南宫星所
言非虚,一个个都极为惊讶,白若兰口快,当场就问道:「这可是三大钱庄之一,
你都做到他们家少东了,还……还走什么江湖啊。」

  吕掌柜在旁接口答道:「白姑娘有所不知,正因为是钱庄的生意,才必定要
和江湖人士搞好关系,否则光是镖银托运,就有数不清的麻烦。实际上我们在阳
梁这边的产业,还有你们另一房白家的一份。我们背后的大老板里,也着实有几
个绝顶高手。」

  将店面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吕掌柜便跟着他们再走了一趟富贵楼。

  同样的事,同样的那个老鸨,这边不过是多了个吕掌柜,那张能结出冰凌子
的脸就变得堆满笑容,简直能暖融了面皮上的白粉。

  一番笑语闲谈,那老鸨不光一口答应下来若是赵敬找来一定帮忙圆谎,连此
前非要白家赔的银子也一口免去,说了一番春红如何如何命苦,掉了几滴眼泪之
后,还将春红遗下的木匣交给了南宫星他们,只是春红攒下的那些赎身银子,就
决不肯再吐出来了。

  这已是极好的结果,好到让南宫星都有些懊悔还不如一开始就叫吕掌柜来谈。

  与吕掌柜分别之前,南宫星带着崔冰与他单独聊了片刻,崔冰一听要把她送
去安全的地方等着,脸上顿时便满是不情不愿,任凭南宫星说破嘴皮,也只是闷
声不吭的抿着嘴连连摇头,直到南宫星搬出她姐姐,道:「冰儿,你也不想想,
万一你真要有个好歹,我将来就算帮你找到姐姐,她也只能对着你的牌位伤心欲
绝。这一趟真没你想的那么安全,我只是不好明说,其实按我推测,这一趟出去,
很可能比在白家得时候还要凶险几倍。」

  崔冰这才满心不甘的眨了眨眼,道:「那……容我再考虑考虑。」

  吕掌柜走后,日头都已偏西,他们一行本就赶路耽搁了一顿,此时了了一桩
事情,心中一松,一个个都开始感到饥肠辘辘。

  去客栈定下房间的时候白若云就已表明态度,既然都是为了帮白家的忙,一
路上的吃住自然应由他来付账。既然他是付银子的那个,吃饭的地方索性就也交
给他来决定。

  客栈里还没开灶,不过对面就是一家酒楼,背临富贵楼后巷,装潢颇为铺张,
白若云打量一圈,周围也没什么早早开张的铺子,干脆就选在了酒楼大堂。

  白家本就是大户,这一趟又九成九是个远门,白若云身上带的盘缠自然十分
充足,天天这样吃喝当然不够,但偶尔吃上一顿也是绰绰有余。

  这酒楼的厨子手艺极佳,他们五个又都饿的腹中连连作响,这一餐简直吃的
犹如风卷残云,连三位姑娘都吃得樱唇闪亮,口角沾腥,真应了江湖人不拘小节
的风评。

  一个娇美,一个俏丽,一个妩媚,酒楼里本就只有两桌坐了人,这三女初一
落座,还引得旁人侧目偷瞄,后来一顾不得吃相,反倒把另外桌上的男人吓退了
眼。看的南宫星暗暗发笑。

  吃饱喝足,他们也不急着离开,坐在远处一边喝茶一边商量还要不要在阳梁
镇找一找当初灵秀五娥落脚的地方。毕竟是抬着一顶花轿赶路,如此显眼应该不
难打听。

  白若云兄妹觉得没什么太大用处,那四人逃走的路线未必就和来时一致,而
且就算这里打听到她们来过,住的也必定是客栈,客房每天都要收拾,哪里留得
下什么蛛丝马迹。

  南宫星思忖一番,觉得好像确实有些浪费时间,不如回客栈里好生休息一晚,
明日买好快马,早早赶路。

  唐昕在唐门负责情报一系,此时也显得极为大方,主动帮诸人分析了一下灵
秀五娥的各自情况,方便一起推演若是陆阳扑空后该往何去。

  钟灵音与南宫星所说并无二致,唐昕也赞成最先从这位大姐身上入手,只是
她也提出,既然大家都能想到这一点,难保他人也会想到,因此对于陆阳之行,
应该加倍小心提防,并做好钟灵音已被设法处理,不能再开口的准备。

  白若兰心中一惊,忍不住道:「她们毕竟是同门师姐妹,应该不会下杀手灭
口吧?」

  唐昕摇了摇头,微笑道:「仔细想想就知道,单凭她们四个峨嵋弟子,当真
就敢谋划下这种几乎必定会导致暮剑阁与峨嵋派交恶的事来?这其中未必就没有
阴谋,若是想得远些,甚至可以猜测,很可能天道在这一方向上也使了力,为了
帮暮剑阁中的那些人造就方便出手的混乱环境。而钟灵音性格优柔寡断远不如田
灵筠果敢决绝,一定不会是这四人中的主谋,她思念孩子,其余三人可不会冒险
陪她回去,而若是她一人返回陆阳落了单,要换我是幕后主使之人,肯定会给她
挖个大大的坑等着,让她再没机会多嘴。」

  田灵筠是灵秀五娥实际上的首领,与孙秀怡关系极好,犹如亲生姐妹,至今
尚未婚配,也没许下人家,单说找她,绝对是最无头绪的一个。

  行三的齐秀清,新婚不过半年,嫁的是同门师兄,有父母兄弟在老家补山郡,
若是能确定他们逃走的路线向西,就很可能在齐秀清老家找到一些线索。此人不
似钟灵音那么软弱,决定了帮孙秀怡的忙,就不会半途而废。

  宋秀涟年纪虽比孙秀怡长些,但性子更加稚嫩,既有小孩一样的天真,也有
小孩一样的狠辣,她一贯对田灵筠言听计从,家中也是和武林沾边的镖局行当,
若是她们逃亡的路线朝向东南,说不定就会在宋家落脚。

  至于孙秀怡,早先曾有传言是清心道长的私生女儿,只是没有真凭实据足以
佐证。她样貌在峨嵋派首屈一指,年纪尚轻,并没太大主见,传与师兄凌崇私下
相恋,只是还不及定下终身,就被掌门许给了白家。

  而凌崇这位穿花剑客,算是峨嵋派俗家弟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是天绝师太
退位归隐那年被峨嵋收养的弃婴,天资根骨都是上乘,师父死后过到清心道长门
下,不两年便仗剑江湖闯下不小的名气。传说此次孙秀怡婚期方定,凌崇便赶回
峨嵋山大闹了一场,之后告病休养,再不见其出现,有人称其早已离开峨眉山,
不知所踪。

  六个目标的大致情形说完,唯一可能的路线也就基本确定,先往陆阳寻找钟
灵音的下落,如果不成,便去补山郡看看齐秀清的老家,再然后是东南宋家的镖
局。这几人身上盘缠都不算多,找可靠的地方先藏起来应是最可能的行动,这样
追踪下来,总会找到一些她们留下的线索。

  大体商定了行程,他们正要回客栈休息,刚才钱庄的那个杂役却匆匆跑了过
来,将一张纸塞进南宫星的手中,道:「少东,大掌柜叫我给您的。」

  南宫星皱了皱眉,到亮处展开一扫了一遍,抬头苦笑道:「看来春红的事,
倒是能彻底了结了。」

  白若兰对此较为关心,忙道:「什么意思?是赵敬找到了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缓缓道:「他六天之前就已回家,打算卖掉家中田地老屋,
只是家中老娘身体抱恙,才耽搁未成。」

  白若兰柳眉一竖,眼底等时便露出一股怒气,白若云皱了皱眉,道:「看来
无论如何,咱们还是去与他见上一见的好。」

  白若兰抿紧嘴唇恨恨道:「我……我非给他两记耳光不可!」

  南宫星只有劝道:「一切见了再说。兴许其中有什么苦衷,或是有什么误会。」

  反正要往附近的村子走一遭,他们便先去将来时的劣马卖掉,换了五匹耐力
绝佳的蜀州良驹。

  去客栈整理了一下春红的遗物,挑了一根颇不值钱的木钗出来,那东西极不
值钱,却偏偏用丝帕层层包着,八九不离十应该是赵敬所送的信物,用来骗他刚
好合适。

  将要出发之际,饭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崔冰突然开口,说想要留在客栈休息,
不想跟着跑这一趟。南宫星猜她可能还在纠结要被留下的事,只好叮嘱她锁好房
门,不要独个出去。

  唐昕略一斟酌,主动请缨留下陪在崔冰身边,这种狭小斗室里有个唐门弟子
守着身边,当然是安全了许多。

  事不宜迟,南宫星也就不再磨蹭,与白家兄妹一道纵马上路,向着赵家绝尘
而去。

  西赵村的位置颇为偏僻,三人问了几次路,才七折八绕的找到村口,里面的
土路坑洼难行,他们不愿伤到马儿,便将坐骑拴在村外,一脚一脚低的快步走了
进去。

  进去的地方便是东头,没走出几步,就能远远望见那棵已近枯死的歪脖柳树。

  柳树边上有两三户人家,南宫星看了一眼,径直往屋后田地已荒草丛生的那
家走去,口中扬声叫道:「赵敬赵公子是否在家?」

  破布帘子里传来一阵咳嗽,跟着一个颇为瘦削的年轻书生撩开门帘,端着一
个缺了口的瓷碗走了出来,手里捏着半张硬饼,指缝里还夹着一段腌菜。

  他眯着眼睛走近两步,看了看面前三人,迷惑道:「小生便是赵敬,列位有
何贵干?」

  白若兰原本满腔怒气,可一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奇道:「你……你不是中了
状元么?怎么……怎么还是这副穷酸样子?」

  赵敬瞪圆了眼睛,道:「不要乱讲,小生穷尽所能,也不过中了探花而已。
状元郎是小生同宗,向来是以讹传讹有了误会。三位,找小生究竟所为何事?」

  南宫星一拦白若兰的话头,拱手道:「我们是春红姑娘的朋友,受她所托来
找你交代些事情。不过说之前,有些传言我们想要问个清楚。听人说赵公子被一
个封疆大吏招作了女婿,可有此事?」

  赵敬楞了一下,立刻道:「你们是说翼州的许大人?他确是跟我提过家中有
两位千金尚未婚配,可小生早就下定了决心,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如何讥嘲,春
红都一定会是小生的结发妻子。没有她,怎会有如今的小生。上赐诰命,她也受
之无愧。」

  白若兰目瞪口呆,问道:「那……那你为何不去找她。」

  赵敬又是一愣,道:「小生一回阳梁,便去了富贵楼,可听说她恰有贵客,
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只好先来处理家中琐事。」

  白若兰急道:「富贵楼的老鸨怎么都不知道?」

  赵敬面上一红,露出几分羞赧之色,道:「不瞒姑娘,小生去找春红,通常
是从后门靠她一个相熟的姐妹传信,怎敢让鸨母知晓。」

  白若兰有些心慌,又问道:「我怎么听人说你还卖了田地房产,准备带着老
娘搬走?」

  赵敬展颜一笑,道:「小生托那位同宗状元美言相助,恰好许大人治下有个
从六品的文缺,早早得了外放,下月便要走马上任,俸禄不多,小生算了算,连
春红的积蓄一并算上,最多半年,就能为她赎身,接她过去与小生成亲。你们既
然是她的朋友,到时一定要来吃我二人的喜酒。」

  白若兰眼眶一酸,忙扭开头去,道:「你……她……我……」

  南宫星手里早已攥住了那根木钗,却不知该如何交给面前这位形容憔悴却喜
形于色的青年。

  这时,白若云突然从南宫星手中拿过那支木钗,沉声道:「这事本就是白家
的不对,也没什么必要再作隐瞒。赵公子,就由我来原原本本告诉你吧。希望你
……节哀顺变。」

  赵敬脸上的微笑登时凝结,跟着,随着白若云的讲述,崩塌成紧抿的弧线。

  也许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吧,赵敬红透了的眼圈中,始终没有掉下泪来,只是
他面上先前的喜悦,却在转眼间被抽干,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他们三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的老柳树下,才传来了
压抑不住的、苦闷到令人不忍细听的抽噎……

  「我宁愿他是个负心薄幸的混蛋,真的。」到了客栈门口,白若兰的鼻尖才
算是没那么发红,她揉了揉眼,将马缰交给小二,低低咕哝了这么一句,快步上
楼去了。

  阳梁往来商旅众多,宽敞的上房他们只要要到一间,留给三位女子合住,南
宫星和白若云则各自要了一个单间,虽说空间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着
也不算难过。

  听小二说崔冰和唐昕出门了一趟,回来时拎着几包下酒菜,要了一坛酒上去,
南宫星思忖片刻,打消了上楼劝劝崔冰的念头,直接回了房间。

  草草擦洗一遍,他吁了口气,躺在床上一边行功,一边想着白天英死前所说
春红并非是他所杀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思来想去,若是严合凭据,就再没其余凶嫌,若是单凭内伤状况贸然猜测,
又一下多出一串疑犯。

  还没理清,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他皱了皱眉,刚一侧头,门扇便吱呀一声
缓缓打开。

  一阵诱人的浴后清香,登时便随着穿堂微风吹了进来。

  第26章:冰花初绽不必起身,南宫星也知道来的是谁。

  崔冰对他的安排满眼尽是不甘不愿,不趁夜来与他讲清了决断,明早哪里还
有机会。

  嗅到她身上淡淡花香,南宫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扭头看过去,正看到她把
门闩小心挂好,转身走了过来。

  看样子崔冰似乎喝了些酒,双颊染着略不自然的晕红,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也
显得颇为迷离,修长的颈子下面,不知是否故意松了两粒盘扣,露出一小片细腻
如玉的脖窝。

  南宫星向里让了让,床虽不大,空出一个崔冰的地方却也并不太难。早享受
过她的檀口嫩唇,此时又何须假惺惺的客气,他笑着拍了拍床板,道:「过来说
吧。」

  崔冰也不扭捏,坐在床边轻轻一勾脱掉了脚上的鞋子,内里竟未着袜,赤着
白生生的小脚一个翻身躺了上来,将头一偏,自然而然的枕在南宫星肩上,道:
「你老实告诉我,你想将我送走去别处等你,到底是嫌我累赘,还是怕我碍了你
和兰姑娘的好事?」

  她口中酒气并不太浓,似乎并未真的醉了,南宫星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
「我不是说了,这一趟行程不太安全,让你伪装成碧姑娘也无济于事,想想白天
英对咱们出手那次,真要遇上比那还危险的情形,我可只能豁出命去了。」

  崔冰身子一颤,忙摇了摇头,咬唇道:「好吧,我……知道了。你想把我送
到哪儿,我都认了。」

  南宫星听出她语气中的隐隐寂寞,想了一想,柔声道:「其实,让你去和一
群生人待在一起等我回来是有些不好,不如这样,明日我让吕掌柜改一下行程,
送你去我娘那里,如何?」

  「你……你娘?」崔冰双目顿时一亮,「我、我能去见她吗?」

  南宫星笑道:「当然能,她平时一个人住也挺没趣,你去陪陪她,帮她浇浇
花儿种种菜,怎么样?」

  崔冰喜滋滋的点了点头,道:「那当然好,你说什么这舵那舵的,我可不爱
去。我去陪伯母,保管让她开开心心的。」

  南宫星在她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你哄好了她,到时候她怪我一出
江湖就往家里带漂亮姑娘,指着鼻子骂我的时候,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

  一想到自己多半也被算在他口中的漂亮姑娘之内,崔冰脸色更显红润,突的
趴到他肩头,张嘴便在他耳朵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娇嗔道:「你要是带上十
个八个来接我,伯母骂你的时候,我可只会帮她递水润嗓子。」

  崔冰早先对梳妆打扮几乎是一窍不通,扮碧姑娘的时候为了搭配那些首饰闷
在客房里自学成才,也不过是勉强有个不那么邋遢的样子,可今夜不知是谁好心
出手帮了一把,为她描目画眉,点唇抹粉,虽不过是出浴后的简单妆点,却恰到
好处的凸显出她本就精秀细致的五官,眉梢眼角,尽是江南佳人的水样风情。

  南宫星虽早就知道这是个美人坯子,却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雕琢,就有人代
劳出了诱人光华,如此距离,险些便忍不住一口吻将上去。

  他定了定神,道:「好了,既然你也没什么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下吧。你
还有事么?没有的话,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然对同房的另外两位不好交代。」

  虽然猜到她还有别的打算,但他总要提醒一下,当真彻夜不归,可绝瞒不过
她另外两名同屋。

  崔冰抿了抿嘴,贼兮兮的笑了一笑,道:「反正我明儿个就走了,兰姑娘知
道就知道呗,我羞也羞不到哪儿去。至于唐姐姐,她可一早就知道我要来,也知
道我今晚没打算回去,这会儿,多半已经闩好房门睡了吧。」

  南宫星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口,打趣道:「我这里可没有绳子。难不
成又要辛苦你的小嘴儿么?」

  「不成,」崔冰的气息因紧张而变得有些急促,「我……我可是豁出脸去求
唐姐姐帮忙想招来着,今晚……今晚说什么也要让你欠我的帐,不然……不然我
去傻呵呵的等着,你不回来接我该怎么办?」

  「我答应的事,绝不会忘。」南宫星认真答道,「你可不用担心这个。」

  「才不是,」崔冰神情一黯,小声道,「你……你都说了此去凶险万分,我
……我怕……你和我师父一样,一去……就再见不到了。」

  南宫星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不用担心,我保命的本事不说天下第一也
是登峰造极,想要我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他又在她唇上一沾,这次轻轻吻了片
刻,才道,「你找唐昕帮忙想办法了?」

  崔冰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我……我心里闷,唐姐姐陪我聊天,不知不觉,
我就都说给她了。」

  「那她给你想了什么办法?」南宫星心中颇有几分好奇,看崔冰的模样,倒
的确和平时不太一样,只是窝在他怀中,娇小身躯便好似在渴求什么一样轻轻的
来回扭动,勾的他腹下一阵发紧。

  崔冰抬眼望着他道:「她说酒……酒是色媒人,酒浓……春心动。硬拉着我
去富贵楼那边买了几个下酒菜,还说帮我去找富贵楼的人打听打听……有什么办
法。」

  「结果呢?」忍住肚里的笑意,南宫星轻声问道。

  「结果也没问到什么,唐姐姐自己都是黄花闺女,懂得都是纸上谈兵的本事,
恐怕还不如我呢。最后就在屋里吃吃喝喝,她让我喝了半壶酒,说保准没问题,
就让我来了。」她醉眼朦胧的抬手摸着南宫星的面颊,吃吃笑道,「不过……好
像真的有点用处呢,我……我身上热腾腾的,好……好想摸你。」

  毕竟已有过亲密行为,她当下便毫不客气的伸出双手,摸摸索索钻进南宫星
的衣襟之中,循着肌肉纹理用汗津津的掌心上下轻抚,口中细声道:「奇怪……
心里头痒丝丝的……热的,都要出汗了。」

  光是酒醉,恐怕不会有这么强的效果,南宫星微微皱了皱眉,将鼻子凑到她
嘴旁,除了酒气之外,果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香气,「冰儿,你喝的酒,唐昕
喝了没有?」

  听他问的认真,崔冰认真想了一想,道:「唐姐姐说她吃的解毒药一个月都
不能沾酒,光我一个人喝了。我……我其实本来想喝的更醉一点的,到时候躺下
任你摆布,和被绑上也不差多少。可唐姐姐只让我喝了半壶就不肯再倒了,说…
…说我要是真醉得像条死狗,你说不定就没兴致了。我、我只好就这么来了。我
……我好像真没那么怕了呢,小星,你……要不要摸摸看?」

  看来唐昕多半是去富贵楼弄了些药丸调了壶迷春酒,崔冰这丫头就真喝了半
壶下去,这要是管用还好,要是不管用,他恐怕还真的用上绳子才行。

  「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主意,你不要乱听。」南宫星苦笑说道,双手一揽轻
轻抱住崔冰臀尖,轻柔搓弄着往中央缓缓滑去。

  崔冰轻轻嗯了一声,往他怀里拱了一拱,小声道:「我……我这次也是急了,
以后一定不这么冒失。」她已发觉自己身体有异,不过还巴望着多少能有些效力,
便只是等着,任腹中那团暖洋洋的感觉四处流窜,凡其所经之处,筋络便是一阵
酥痒。

  她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裙,内里并无衬裤,南宫星的双掌罩上,和直接摸在她
紧致臀肉上也没什么太大分别,那手掌越往中央那一道凹裂滑近,她的气息就越
发急促,紧张的连那双小手都死死攥住。

  掌沿将将要碰到那俏美桃儿下的柔嫩溪谷之时,崔冰突然身子一抖,脸色又
变得有些难看,原本强撑着分开的双腿也忍不住重又夹紧,虽比上次惊声尖叫好
了一些,但还是浑身绷的死紧,好似拉满了的弓弦一般。

  南宫星略一犹豫,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柔声道:「冰儿,实在不成,就还是
算了吧。」

  崔冰喝了半壶迷春药酒,当然不能真就这么算了,只是南宫星料准了崔冰今
夜必定是豁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适当以退为进,总好过徒惹反感。

  果然崔冰心中一急,十指一握将南宫星的手腕紧紧抓住,一咬银牙,硬是分
开双腿将他的手掌放了进去,跟着浑身猛地一颤,唔的闷哼一声,双股齐收,把
那只手死死夹在了自己腿心,颤声道:「你……你别急,我……我适应一下,适
应一下……就好了……」

  想必唐昕没敢下太大分量的药,虽然崔冰已是一副春情萌动的模样,隔着一
层裙布,手背隐约贴上的那处蜜裂却不过是微微湿润而已,仅有一股温热潮气,
一点点沁透过来。

  南宫星于床笫之间一贯喜好仔细品味女伴极乐之时妩媚入骨的娇态,能让心
仪的女子因他而骨酥神迷,比叫他出一次阳精都更心满意足。崔冰这副强要给自
己上刑一样的架势,当下便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用力一挣,抽出了手。

  崔冰眼圈一红,忙道:「小星,你……你容我再试试看嘛……」

  南宫星捧起她脸颊,在她唇上吻了片刻,才道:「这样硬来不成,我心疼。」

  「可、可我刚才不只是害怕,真的,还……还觉得挺舒服,夹着你手那块地
方,痒丝丝的好像有热气在爬一样。」崔冰有些慌神,连忙开口解释。

  南宫星双臂一撑,翻身罩在她身上,从上而下盯着她道:「唐昕已经帮了你
不少,剩下的,你就听我吩咐好了。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崔冰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乖乖的等他开口。

  「先闭上眼睛。没我允许不准睁开。」南宫星随口下令,同时抬手解开衣扣,
将身上衣裤脱下放到一旁,「深深吸气,慢慢吐出,重复十次。」

  看她比方才平静了不少,南宫星侧身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左手放在自己胯
下,柔声道:「来,帮我握住,先来回动一动。」

  崔冰红着脸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立刻缠住了已胀大不少的阳具,小心捋动。

  「好,跟着不要用手,把裙子脱了。」他笑眯眯的向桌上油灯弹了弹手指,
气劲拨动灯芯,屋里登时亮了不少,让崔冰的羞红娇颜更显妩媚。

  她皱了皱眉,扭了两下身子,不禁道:「你……你作弄人家,这……怎么脱
的掉。」

  看她确实全数照办,南宫星微微一笑,手指一勾解开了她的裙带,道:「怪
我,忘了帮你松开。你再试试。」

  崔冰咬住嘴唇,纤腰一拱,在床单上将裙腰向下一蹭,一段雪白细腻的腰肢
便赤裸裸露在南宫星眼底,她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不用手来帮忙,一时都忘了害羞,
将那翘挺挺的臀尖上下好一番折腾,总算让裙子褪到了大腿之上,她吁了口气,
又是一阵屈膝蹬腿,一双嫩白脚掌交替用力,这才算是将自己下身脱得精光。

  才得意的邀功般微微一笑,她立即醒觉过来,赤条条的双腿已然一丝不挂,
当下心中大窘,忙将右手一挪,紧紧捂在雪腻如玉的大腿尽根之处。

  南宫星拨了拨她左腕提醒她不要停下这边动作,跟着手指一伸,轻轻巧巧点
在她隆起酥胸顶端,隔着布料绕着那颗乳蕾缓缓划圈,口中道:「双膝屈起,双
脚打开,没我允许不准合上。」

  乳尖被他划得一阵发酸,崔冰忍不住嘤了一声,心里既要顾着左手不能停下,
又要想着奶头周围那一股股欢畅,还惦记着右手牢牢捂紧,那还有心思细想他的
指令是什么意思,直接一曲双腿,便乖乖照做。

  只是她还迷糊的不算彻底,右手紧接着就往下一伸,把险些露出的蜜户蛤口
一并挡住。

  顾此失彼,她手掌本就娇小,再怎么卖力,也少不得露出一些。她身形虽透
着一股稚气,除了臀肉丰弹合手,其余各处均稍显单薄,但腿心那处却大不一样,
一只柔荑挡在上面,仍能轻易看出耻丘丰腴饱满,柔嫩鼓胀,犹如半颗多肉蜜桃,
白里透红的扣在她胯下羞处。

  她还是个天生白虎,胯下方圆细腻光滑不见丝缕芳草,唯有一层几不可见的
纤短绒毛,如此被她捂在掌下,真好似藏了个新出笼的白面包子。

  南宫星不信那些江湖相术,对这无毛阴阜反而觉得格外喜爱,恰好崔冰手指
捋的快了两下,叫他险些忍不住便一手掏摸上去。

  他压了压心中欲火,柔声道:「冰儿,你手掌压的稍稍用力一些。」

  崔冰已经羞的连大腿都有些发红,只觉张开的双股之间好像多了无数只眼睛,
每一只都在拼命的盯着她最见不得人的地方,看的她浑身一阵更比一阵火热,额
头竟蒸出汗来。

  「手掌不要松劲儿,上下左右动一动,揉一揉。」南宫星低声呢喃般说到,
手指加重力气,按住了已经变硬翘起的乳头。

  崔冰颇为疑惑的嗯了一声,手上却已按他的要求动了起来。方才她那半颗蜜
桃之中就已蓄足了憋在里头的酸痒翘麻,手掌刚一压下就觉得一阵舒畅,这会儿
才一揉动,只觉手掌笼罩之处说不出的快活,比起那日被他揉奶捏乳竟还要强猛
几分。

  「嗯……嗯嗯……小星……嗯嗯……这、这是怎么了……呜——好酸……」
上次尝的滋味远不如这次直接,崔冰越揉越是停不下来,连上衣被南宫星悄悄解
开也浑然不觉,握着阳具的左手不知不觉停了动作,只剩下右掌捂着顷刻间流满
馋涎的蛤口搓的不亦乐乎。

  南宫星微微一笑,将身子抽开,蜷起一缩,趴在了崔冰双腿之间,盯着她转
动手掌,细细打量。

  崔冰陡然失了南宫星的方位,胯下一紧,惊慌道:「小星,你……你去哪儿
了?」

  南宫星双手一伸,握住她汗津津的滑嫩淑乳,柔声道:「我就在这儿,莫慌。」

  知道他双手都在,哪怕摸的是胸前双乳,她也稍稍松弛了紧张,揉着蜜户的
手掌又再动了起来。

  南宫星默默看着,双手布好真气,配合着她右掌的动作不住刺激着敏感乳尖,
不一会儿,便听得娇声连连吟哦不断,第一遭泄身顷刻就已近在眼前。

  看她不自觉地连腰臀都抬起了几寸,水光都已染到股后,南宫星突然双手停
在她胸前不动,道:「将手拿开,放到一边。快!」

  这一道命令口气颇为严肃,崔冰吓得一颤,下意识的将手挪远。

  那遮遮掩掩不肯见人的蜜包儿,总算是彻底露在南宫星眼前。

  当真犹如开了道缝的熟透蜜桃,丰美外唇将嫩红蛤口紧紧裹在中央,内里两
片花瓣极为娇小,软软合在玉门关外,纵裂之中显出一抹鲜艳桃红,正是流着香
津蜜液的销魂洞口,粉莹莹的嫩肉在那处攒成一团,只有一个小孔留在中央,随
着崔冰急促的喘息微微开合。

  「小星……求、求你再让我……让我揉揉吧……」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初
尝这种滋味的崔冰几乎带上了哭腔,要不是心里仍有些害怕,真要抓着胸前南宫
星的手掌往股间送去。

  知道她正是最为渴求的时候,也知道自己双手仍在她胸前,最易失了戒心,
南宫星微微一笑,身子向前一压,唇舌到处,将她毫无防备的多汁花房一口牢牢
吻住。

  手指抠摸崔冰曾经见过,阳具侵犯她更是亲眼目睹,可这唇舌来袭,她却从
未有机会装进心里,心中没有,又何谈恐惧,只觉得浑身一麻,新奇惊慌一股脑
涌上心头,一声不行还没喊出口来,就被腿根阵阵奇酸彻骨融在了肚里,化成一
句娇媚如丝的呻吟,「啊啊……嗯啊啊啊……」

  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南宫星双手一捏,将一对奶头来回拨弄,同时口唇一
压,舌尖已挤入到丰腴蜜裂中央,先是在膣口媚肉附近转了几圈,跟着一路上行,
毫不犹豫的舔上了女儿家最为要命的阴核嫩豆,舌尖一顶推开那层薄皮,旋即便
是一串狂猛拨弄。

  「诶……哎呀——嗯!小、小星……停!停啊……啊啊啊——」这下也顾不
得南宫星还未下令,崔冰双眼一睁弓腰抬起半截身子,手连忙推向他头顶,又羞
又急道,「那儿……那儿怎么可以下嘴……啊……嗯、嗯呜——呜啊啊啊……」

  双乳连上蜜核,三颗小豆加起来还不及一根小指大小,带来的绝顶快活,却
是抚遍全身其余各处累加起来也远远不及其万一。

  奶尖儿上两根指头一拨一压,便有一股纤细如丝的酸涩直透心窝,从胸腔子
里漾开一阵令人慌张的滋味,层层叠叠垒在一起,却成了说不出的爽心,美的连
身上的肉都一下子一下子的发紧。

  下面那颗相思红豆更加要命,平日里她连擦身也不敢碰,自长大后,股心方
圆就再没被布巾之外的东西如此贴近,这回头一遭失守,就遇上了灵活有力,滑
溜溜又带着细微糙磨之感的舌头,双唇夹住一吸,蚌珠便乖乖突起到他口中,舌
尖抵住豆儿,舔上两下,吸上一口,那一小块被罩在嘴唇里的嫩肉登时就涌出汹
涌猛烈的麻软酸酥。

  胸乳还只是叫她浑身肉紧,阴核上这一番玩弄,则让她四肢百骸窜了火一样,
仿佛不让每一处都狠狠使劲,不张嘴叫出声来,便会被那无法形容的快活撑炸了
魂儿。

  「小星!啊啊……来、有什么……来……了……出、出来……了啊啊啊——」
身上流窜的所有愉悦骤然汇聚一处,烟花般轰然爆开,崔冰梦一昂头,涨红的颈
子里泄出细长高亢的婉转春鸣。

  那汗津津的俏臀猛地往上拱了两下,湿淋淋的媚肉几乎贴上了南宫星的下巴,
紧接着,那肥美白嫩的穴包儿畅快淋漓的抖了几下,臀沟一夹,几股清津凉丝丝
的喷了出来,染了他满满一胸。

  他笑吟吟的伸展身躯,拍了拍崔冰仍在不住颤动的双腿,道:「好了,可以
伸直了。」

  崔冰仍有些失神,恍恍惚惚的轻哼了片刻,才将身子慢慢放平,双手一抽从
袖子里撤了出来,将上衣留在原处,扭身钻进了南宫星怀中,娇喘道:「刚才…
…美的我连魂儿都要飞了。你、你怎么连那里都上嘴啊,也、也不嫌脏。」

  南宫星指了指自己胸前,笑道:「你不是洗过么,挺干净的,这儿也是你的
味道,不信你自己尝尝。」

  崔冰抬头看了一眼,将信将疑的吐出舌尖,在他湿了一片的地方轻轻舔了一
口,皱了皱眉,道:「你又哄我,明明有些涩嘴,还……有点咸。」

  「我吃着觉得好吃就行,」南宫星拉着她的手仍放在自己阳物上,笑道,
「你吃我这东西的时候,不也没嫌味道腥气么。」

  崔冰红着脸咬他一口,小声道:「是你的,我才不嫌。」

  南宫星低头望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也一样,是你的,我就不嫌。」看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开头去,他又道,「对了,方才你怕的很么?」

  崔冰愣了一下,思忖道:「开始……应该是有些怕的,可、可我压根没想到
男人也能亲那种地方,握着你的手还正放心的,就被你、被你给咬住了。后来…
…后来就顾不上怕了。」

  「那我这会儿再用手去摸呢?」

  崔冰抿了抿嘴,将一条腿抬起搭在他腰上,低下头,脸红到了耳根,轻轻道:
「我……我觉得,今后只要是你,我怎么都不会再怕了。」

  南宫星微微一笑,手掌顺着她纤柔腰线缓缓抚摸下去。她肌肤微微沁着细汗,
掌心抚过似乎要被吸住,让他禁不住便来回多摸了一阵。

  手腕一转,五指渐渐逼近崔冰开敞门户,他低下头,在近处留意着他的神情。

  她果然还是残存着些许心结,方才还尽是泄身后慵懒松弛的神情此刻情不自
禁的再度紧绷起来,只是比起此前,倒是少了那股无法克制的惊骇。

  他先在肚脐周遭轻轻转了一圈,跟着指肚一寸寸探到耻丘顶上,虽没有卷曲
芳草可供拨弄,这一片光溜溜的肌肤却格外娇嫩滑腴,兴许是格外丰隆的缘故,
指尖轻触都觉察不到耻骨,当真要把胯下阳物陷入进去的话,不知会是怎生销魂
的桃源秘乡。

  崔冰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搭在南宫星身上的玉腿也忍不住曲了起来,脚趾不
知是否紧张所致,仿佛想要握拳一样紧紧蜷起。

  不过看她面上表情,虽说红潮褪了一些,也不自觉地咬住了唇瓣,却并没害
怕到如狼口白兔一样。

  心里稍稍有了些底气,南宫星另一手从她身下一挤,将她腰肢搂住,手掌轻
轻一滑,和她不久前捂住自己的架势一样,将她饱满柔软的蜜户直接罩在了掌下。

  「呃——」崔冰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跟着,她用力在自己
唇上咬了一口,深吸缓吐,双手紧紧握着南宫星的手臂,总算是硬忍下来,没有
飞身逃下床去。

  南宫星一直留意着她每一丝变化,此时才算是松了口气,低头附在她耳边,
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吮,柔声道:「冰儿,这种两情相悦的美事,在爱侣之间天经
地义,不要再想着曾欺辱你姐姐的恶人了,只想着我,好么?」

  崔冰迎向他的视线,心中一阵酥软,整个人都仿佛陷入到他眼底的怜爱之中,
跟着,那只覆盖在她胯下的手掌挪到了一边,抚过她挺直的脊背,轻柔的罩住了
她肩后的那块丑陋疤痕。

  「不管是哪里的伤,都由我来为你抚平。」

  她噙着眼泪绽出一个娇美的笑容,火热光滑的娇躯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她抬起头,用力吻住了他的嘴,一边献上自己柔滑的丁香小舌,一边抓住了他的
手腕,带着他的手从臀后放到自己的股间。

  这次,她颤抖的双腿没有再夹紧,口中流泻出的也不再是紧张的闷哼,当指
尖试探着摸到她细嫩的膣口时,交错贴合的唇瓣之中溢出的呻吟里,惊惧与惶恐
终于被喜悦与期冀彻底掩盖。

  如痴如醉的亲吻了许久,崔冰将头向后一仰,躲开了他追来的口唇,娇喘道:
「我、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再顾虑那么多了。」

  「你当真准备好了么?」看她娇羞的撤开距离,凭着不知何时的模糊记忆将
枕头连着一块白巾垫在自己腰下,南宫星润了润发干的唇角,柔声问道。

  崔冰红着脸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担心自己还是害怕,主动闭上了眼睛,小声
道:「你……你来吧。」

  若说润滑,有唇舌挑逗在前,手指玩弄在后,那处子蜜穴之外到早已是一片
泽国,指尖轻轻一压,便滑的溜向一边,再继续下去过了兴头,反而不美,他略
一犹豫,挺身而起,伏在她双股之间,道:「刚开始可有些痛。」

  崔冰抿着嘴点了点头,等了一下,又开口道:「我知道的,不过……没事,
是你,我不怕。」

  南宫星嗯了一声,捧过她一只脚掌轻轻吻了一下,另一手压下高高翘起的硬
涨怒龙,向前抵住了已从粉嫩变为嫣红的微开蜜泉。

  先试着向里进了进,垫高后的穴眼高低朝向都恰恰合适,他并未怎么用力,
硬梆梆的菇头就挤开最外那一圈皱缩在一起的嫩肉,浅浅没入一个指节。

  「唔嗯……」身子最娇嫩的地方一阵胀痛,崔冰低低哼了一声,双足情不自
禁的向内一收,在南宫星颈后勾住了脚尖。

  知道破瓜之时讲究的就是长痛不如短痛,南宫星爱怜的抚摸着她滑嫩雪股,
在玉门关内那层阻碍之外前后抽送了十余下,叫她慢慢适应异物侵入体内的感觉。

  亏得唐昕的药酒帮忙,崔冰虽然紧张的每一处肌肉都在用力,那小小嫩穴之
中的胀痛却还是很快过了劲头,只剩下让她腰眼发酸的酥麻一股接着一股涌来,
若不是还能隐约想起姐姐胯下血淋林的惨景,只怕这会儿她已忍不住开口去催那
根硬梆梆的怪物快些进来。

  最深处那痒的一跳一跳的蕊芯儿,仿佛只有叫这根又长又粗的棍子狠狠捣上
两下才能快活。

  看她双颊重又布满桃红,起伏的娇乳比方才更加圆润了些,南宫星心下安定
了许多,双手略微加力,顺着她大腿内侧细腻肌肤一路摸向股根。

  崔冰懵懂不知,顺着他的抚弄便将双脚张开到两边,他微微一笑,先是停下
腰杆伸出食指,带着内息在蜜核上冷不丁揉了几下,接着趁她欢畅正浓,双掌卡
住纤凹腰侧,俯身便是一耸。

  「呃——」崔冰一声闷哼,直觉一阵火烧火燎的撕裂痛楚刹那间直沁心脾,
屁股中央仿佛夹了一根带刺的木棍,即便先前的浓情仍在,那棒尖儿也顶的花芯
十分快活,仍痛的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惨叫出来。

  倒不是蜜露不足,只能怪她胯下那无毛粉桃天生如此,丰厚外唇裹挟之下,
内里那条蜜径比寻常处子还要紧上三分,且内壁细嫩多褶,落红之时,自然是格
外痛楚。与之相对,陷入其中的阳具却是通体舒泰,被这样的丰美穴丘紧紧吸住,
就连定力强如南宫星也是背后一阵发麻,险些当场便忍不住狂抽猛送一番。

  此等蜜户,恐怕也只有风月场上流传许久的销魂十景那种名器才能胜过一筹
了。

  玉茎周遭裹吮的这般紧密,南宫星自然猜得到崔冰会有多疼,他按捺着将阳
物埋在深处不动,跪稳了身躯,一手伸去拨弄她胸前翘起乳头,一手垂下轻巧揉
搓她那颗红润鼓胀的蜜核。

  「你……你不用动弹的么?」崔冰被弄的浑身发软,下面那根东西戳着不动,
反倒让她莫名焦躁起来,连痛也顾不得,忍不住微睁双目问道。

  南宫星将她鼻尖的汗珠轻轻一揩,用指尖抹在她颤巍巍的奶尖儿上,笑道:
「我不舍得你痛,暂且缓缓也无妨。」

  崔冰却觉得比起这胀痛,嫩眼儿里头那股酸痒更加难捱,她羞于开口,索性
自己拱了拱腰,这一动之下,阳具在身子里又擦出一阵热辣,让那狠痒平息了八
分不算,还磨出一股说酸不酸说麻不麻,比憋了一夜的尿泡一股脑撒出去还要爽
利数倍的快活劲儿,险些一个哆嗦,就这么疼着小泄一遭。

  尝了滋味,她当然更不肯停,仗着腰下垫了枕头,双脚踩紧了床板,扭动腰
肢自己动了起来。

  「我心疼你,你反倒忍不住了。」南宫星舒服的吁了口气,低头看向她臀下
那块布巾,原本落在上面的星点红梅若再不管,多半会被之后滴下的清透阴津冲
染开来。

  他笑着将那布巾一抽丢到一边,双手一分抓住她纤细足踝提起打开,一字字
道:「要是疼的受不住,可赶紧开口。」

  这一句一共说了十二个字,十二个字的功夫,他胯下那条怒龙,已在她的嫩
桃儿蜜缝之中驰骋了二十余下。

  「我……哎……啊、你……不……不是……呀……啊啊啊……」崔冰本想开
口答一句没事,没想到一条棒儿猛然杀将进来一通翻江倒海,疼固然是还疼,可
那股快活却不知强了几倍,一时间只觉嫩穴之中尽是痒处,阳具所及无不酣畅淋
漓,脑海里想说的话登时被冲的七零八落,嘴里在叫些什么连她自己也是稀里糊
涂,但却绝不能闭住嘴巴,否则定要被身子里满满胀开的喜悦顶昏过去。

  迷春酒这种用来败坏女子贞洁的淫物,用在此处到恰好消减了开苞破瓜的痛
楚,南宫星心中暗笑一声,握住崔冰一双玉乳一边把玩,一边加紧抽送。毕竟再
怎么有淫药助兴,女子头一遭行房仍会对身子亏损极大,他若按平时惯常的耐性
行云布雨,只怕明早崔冰决计下不来床,正好崔冰阴户肥美窄嫩,给他的愉悦也
十分强烈,干脆快马加鞭,顺势一道早些去了吧。

  他这边还有余暇考量,崔冰却早已干脆利落的丢盔弃甲一败涂地,本就已被
他连番挑逗蓄满了情潮,这会儿阴阳交泰又有药性激发,身上的痛楚都还没过,
便蹬着床单弓腰耸臀的泄了一次。泄身之后娇躯加倍敏感,棒头一下下开凿进来,
简直好似戳在她心窝子里,直入的她浑身发抖咿咿呀呀欢叫不休。

  股心桃瓣含死了那条阳物,一口一口吐着淫汁儿,顷刻便让臀下硬枕都湿了
一片,在这滑津津肥嫩嫩紧如肉箍的蜜穴之中进出,南宫星也格外畅美,菇头被
穴心一下一下嘬在顶上,舒服的连毛孔都好似通了气。

  堪堪一刻过去,赤身相拥的二人都已汗水淋漓,南宫星最后猛送了几下,嘴
里长出一口浊气,精关一松,浓稠精流猛的向崔冰酥软如泥的蕊芯射了过去。

  崔冰如哀泣般长吟一声,双手紧搂着南宫星的脖颈,双脚缠在他的腰上,雪
白臀肉一夹一夹的向里收紧,嫩红蛤口死死咂住了那根棒儿,恍恍惚惚的被丢上
了极乐之境,连唇角的津唾,都晶亮亮垂出一缕,舌尖冰凉香汗如浆,几乎失了
魂儿去。

  足足歇了比交欢还久的功夫,崔冰才渐渐缓过气来,看他把那方沾血布巾放
在枕边,满面羞红的钻进他怀中不肯抬头。

  经了雨露滋润,两人间立刻便少了许多忌惮,崔冰更是伸出小手,在他赤裸
身上来回摸索起来,连那半软阳物,也捏在手里轻轻掐了一把,娇嗔道:「这东
西方才那么凶,这会儿倒装的乖巧。」

  两人调笑了几句,崔冰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低低啊哟了一声,跟着抬头道:
「小星,能叫我按按你的肚皮么?」

  南宫星哑然失笑,道:「你掐小兄弟的时候怎么不打招呼呢?」

  崔冰摇了摇头,正色道:「不一样,这是唐姐姐求我帮的忙。」

  南宫星一怔,皱眉道:「她让你帮的忙?」

  崔冰点头道:「嗯,她说最好不叫你知道。那可不行,她再怎么帮我,我也
不能瞒着你。」

  她顿了一顿,摸到南宫星肚脐下方不远,那里有道并不显眼的横疤,她抿了
抿嘴,道:「她说,如果在这里摸到一道疤,就偷偷按一按,帮她看看里面是不
是有个硬疙瘩。」

  第27章:陆阳城外的老板娘崔冰瞪大了眼睛,几乎贴在他肚腹上看了又看,
还是忍不住道:「你……你这里竟然真的有道疤,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难
道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弟不成?」

  南宫星双手枕在头后,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道:「真是找弟弟,
她大可直接来问我不是。」

  崔冰眼中满是好奇,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道疤痕,轻声道:「我不告诉她,你
……叫我摁摁行么?」

  南宫星看她那谨小慎微唯恐得罪了他的神情,忍不住笑道:「告不告诉她其
实也没太大分别,她已经猜到这一层,那从你这里得不到答案,也会另想办法。
你想摁就摁吧。」

  崔冰轻轻用了用力,果然指尖稍微陷入一点,就感觉到里面有颗硬邦邦的东
西,好像是个圆球,不仅讶然道:「真……真的有个硬疙瘩。这……小星,你、
你不会是病了吧?」

  南宫星笑着将她一把搂过,道:「这要是病,江湖上该不知有多少人想得。
唐昕都已经猜测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我之后的麻烦,也少不了了。」

  崔冰有些惊慌的看着他道:「她打探这个是要害你?那、那我帮你骗她,我
其实还挺会骗人的,一定给你骗过她去。我就不信我说什么都没摸到,她还能亲
自来验证一下。」

  南宫星轻轻揉着她的酥胸,笑道:「这可难讲,这事儿对旁人兴许只是个贪
心,可对唐门中的弟子就大不相同。信不信我要是用这个秘密做饵,不费太大功
夫就能把她钓到我的床上。」

  胸前又被揉得有些发胀,崔冰扭了扭身子,脸上一红,在他胯下捏了一把,
娇嗔道:「咱们一块过来的一共才五个人,你干脆连白若云也一并勾引了算了。」

  「哈哈哈,那可不成,就算是旱路后庭花,我也只肯进像你这样的可爱姑娘。」
南宫星笑着将她一把抱起,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双手抚摸着她仍有些汗津津的光
滑脊背,既未刻意躲开那块伤疤,也没特别关照,便好似那里的凹凸粗糙并不存
在一样。

  崔冰毕竟曾在花街柳巷挣扎生存许久,不似寻常少女那么懵懂无知,当下便
红着脸在他胸前咬了一口,嗔道:「才不给你进,又脏又臭。你这色鬼,连那边
也想要么。」

  她心里还是好奇,接着又问道:「呐,这秘密……很重要么?真能让唐姐姐
连身子都肯豁出去?」

  南宫星故意一抿嘴巴,道:「你这话说的,到我床上走一遭,原来是豁出去
么?看来你为了找姐姐,还真是委屈了啊。」

  崔冰心中一慌,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是
说唐姐姐,不是说我。你……你就算帮我找不到姐姐,我也一定缠你一辈子,你
就算甩也甩不掉我。人家……今晚真只是想着你而已,交易什么的,就是觉得不
好意思,拿来当借口的。我的意思是,唐姐姐看起来不是那么喜欢你,哎呀,我
……我……」

  看她越说越是情急,南宫星忙展开笑颜,一口封住她的樱唇,吮着舌尖咂吸
一阵,这才放开她道:「我逗你的。别当真。其实我最初找你也有别的原因,不
过到了如今,我必定是想把你长留身边,才会送你去我娘那里。」

  他拉起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小腹上,轻声道:「这的确不是什么适合公诸于众
的秘密。要知道江湖之上怀璧其罪,这里头埋得那颗东西,不知多少人拼了命的
想要。」

  崔冰愣愣的看着他,不解道:「这么秘密的东西,唐姐姐为什么会知道?你
不小心被她看到了?」

  南宫星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了保护你和兰姑娘,迫不
得已赤手空拳接下了大搜魂针。」

  崔冰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感动,「当然记得,那么厉害的毒,你还能用内功
逼出来,我看唐姐姐说起来的时候,脸上全是不信呢。」

  南宫星缓缓道:「她当然不信,因为大搜魂针的毒,是不可能单靠内功逼出
来的。近百年前有位中原大侠,屡有奇遇,年纪轻轻就身负数甲子的深厚内功,
快意恩仇仗剑江湖七年未遭一败。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崔冰望着他,问道:「难道……是大搜魂针?」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当年这里还不叫蜀州,唐门也远不如此时出名。那
位中原大侠游历至此,竟与唐门门主的未婚妻一见钟情,大抵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身陷情网不可自拔,带着那位女子私奔而去。唐门不甘受辱,高手倾巢而出,
中原大侠自知理亏,便一躲再躲,虽也杀了些唐门的人,但退让的姿态却摆的还
算分明。」

  「半年后经人出面调解,两方约定一场酒席,准备消解这段仇恨。被夺了未
婚妻的那位唐门门主追击中受了内伤,不得不退位让贤,权力大不如前,自然也
无从反对。」南宫星顿了一顿,道,「那场酒席上大家都喝的很痛快,就在他们
一笑泯恩仇后,那位前门主拖着残躯进来,要给中原大侠夫妇敬酒。然后,就在
他抬起手来的时候,列席的江湖人第一次见识到了大搜魂针。」

  「那些针打的不再是中原大侠,而是他身边已有五个月身孕的妻子。」南宫
星摩挲着崔冰的脸颊,继续讲述道,「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和我之前一样,
他的手上也沾上了毒素。」

  「后……后来呢?」崔冰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掌,来回摸着他的掌心。

  「就如我所说,大搜魂针的毒性是不可能靠内功逼出来的。中原大侠内力大
半用来压住毒性,武功大打折扣,那位前门主又找来了许多大侠从前的仇家,许
多人一拥而上,车轮围攻。有唐门暗器掠阵,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敢帮忙,一场剧
斗打了将近一个日夜,中原大侠气力衰竭,毒性发作,倒地身亡。他那已有身孕
的妻子被曾经的未婚夫带走,从此不知所踪,江湖传闻她生下了一个女儿,母女
二人皆被养为畜奴,终日被蹂躏羞辱。只可惜那位杀伐决断绝不容旁人轻侮爱侣
半点的大侠,再没有持剑而起的那天了。」

  崔冰听得出神,听到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才想起问道:「诶,那……那你
是怎么没事的?」

  南宫星拉着她的手在肚脐下的伤疤上按了一下,笑道:「就是因为这个硬疙
瘩。这其中缘由,我若是告诉你,你就绝不能透露给旁人知道,否则,我屁股后
面转眼就会多出无数追杀的人,就像当年那位中原大侠一样,我这种老实巴交就
是有点好色的好人,你忍心么?」

  崔冰扑哧笑了出来,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那……还是算了。论心计,
我在江湖上只怕排不上号。知道你这里有个疙瘩,能让你不怕大搜魂针的毒,我
也就知足了。知道太多,万一被谁套去了话儿,害了你的性命,那我可不活了。」

  她顿了一下,突然发觉不对,忙又抬头道:「等等,你绕了一大圈,还讲了
个故事,可就是没告诉我,唐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星歇了这么久,又一直把崔冰赤条条滑嫩嫩香喷喷的娇躯搂在身上,胯
下那根东西不免有些蠢蠢欲动,他微微一笑,挺了挺腰,让略微翘起的半软阳物
在她腿上蹭了一蹭,笑道:「看你净是聊天也不睡觉,拖了这么久,我那小兄弟
都精神起来了。」

  崔冰抿嘴一笑,稍稍分了分腿,一跨将那根半硬棒儿夹在双股之间,跟着收
腿一夹,娇嫩滑腻的大腿内侧便紧紧挤住了当中那条半睡半醒的倦龙,口中撒娇
道:「哪有话说一半吊人家胃口的,你说嘛,那……那个东西精神起来,我帮你
弄弄就是。」

  破去那层心障之后,崔冰倒还真是变得大胆了许多,阳物其实已贴住她润湿
穴口,她也只是稍稍颤了一颤,并未再有害怕的神情。她双腿本就笔直结实,平
日并拢站定,当中便是毫无罅隙的直直一线,阳具夹在其中,虽不如颠鸾倒凤那
般实在,却也颇有几分舒畅。

  南宫星双手托着她尖尖淑乳,笑道:「打破砂锅问到底,是怕唐姑娘和我有
什么旧情么。」

  此前交欢那妙不可言的愉悦让崔冰也十分受用,乳包儿被揉了几下,揉的她
忍不住扭了扭腰,夹着阳具的双股挑逗般上下动了一动,口中道:「我要是那么
大醋劲儿,一看你对兰姑娘那副样子,就早跑没影儿了。我就是想不明白,她跟
你非亲非故,此前也素不相识,怎么就能猜得这么准呢?」

  南宫星对此无意隐瞒,便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大搜魂针之所以能成为唐
门三绝之一,除大搜魂手这暗器手法深不可测外,其毒性猛烈也几乎可称天下无
双,是极少数用内功不能逼出体外的剧毒之一。武林之中可以解掉大搜魂针毒性
的法子,就连唐门弟子,也只知道两种。而这两种,全都在唐门掌握之中。」

  「一种是解药,那……你就是另一种?」

  南宫星嗯了一声,道:「所以她发现我没用解药却安然无恙之后,应该就在
怀疑了。只不过她年纪轻,多半不敢断定天下就真没人能用内功逼出毒来,所以
才会设法来验证我用的是不是第二种法子。」

  「可那两种法子不都在唐门掌握之中么?」崔冰更加不解,迷茫的看着他问
道。

  南宫星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看来我只能告诉你另一个秘密了。
这秘密虽不那么要紧,可还是不能让唐昕知道。其实,我娘也姓唐,我要是翻翻
唐昕的家谱,说不定还能认她个表姐。」

  「啊?」崔冰掩住嘴巴惊讶的看着他,压低声音道,「那……那你岂不也是
唐门的后人?」

  「我可不想和那边攀上什么关系。」南宫星亲了亲她的小嘴,笑道,「我这
种喜欢逍遥自在的性子,可受不了什么拘束。好了,反正你不过几天就见到我娘
了,有什么好奇的,哄高兴了她,随便你问就是。我的事,她和我师父比我自己
都了解的多。绝对能满足你这满肚子的好奇心。」

  崔冰怕他嫌自己多嘴,忙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小声道:「我知道了。」

  明日就要送走这娇俏可喜的小佳人,此后江湖险恶,下次再有这种艳福,恐
怕还不知要隔上多久,南宫星本来颇怜惜她初尝云雨,但看她精神着实不错,身
子也痛的并不那么厉害,打好的主意便从她的樱桃小口又转到了股间蜜缝儿之中。

  「那,是不是该你满足一下我了?」他小声提醒了一句,雄腰微抬,在她紧
并的大腿中央抽送了两下,他那根阳具本就微弯上翘,向后一撤,菇头便在她滑
腻不堪的穴眼外不轻不重的刮了一下,刮得她浑身一紧,情不自禁的缩了一下。

  眼珠转了转,她稍稍抬了抬臀,道:「人家下面还有些痛,你可不能像刚才
那么猛。不然……不然我可吃不住了。」

  看出她其实也在跃跃欲试,一副尝到甜头的孩子模样,南宫星微微一笑,双
手骤然将她臀尖抱高,向后一挪,高高竖起的棒儿便直愣愣顶在了她的胯下。

  她啊哟一声,慌忙分开双腿半蹲半跪,把身子稳住。她对这姿势也感到有些
新奇,不禁低头看了两眼,颇有些好奇的用手扶了扶棒儿,小声道:「转眼就涨
得这么大,真是个怪物。」

  南宫星笑道:「再大些你也吃得下去,莫忘了娃儿都是从哪里生出来的。你
不是怕我不够温柔弄痛你么,不妨你自己动动试试。」

  「自己?」崔冰楞了一下,旋即心领神会,长长哦了一声,喜滋滋的便去摆
开架势,她先是试着跪在他身上,结果身量太过娇小,硬是跪坐下去,只怕非要
吞到根上膝盖才能着地,只好又换回蹲姿,可这样一蹲简直就像骑在他身上撒尿
一样,登时觉得有些丢人,红霞满面说了句,「我……我能转过去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笑道:「我不动,这次随你喜欢。不过早都被我看光了,
你还扭捏个什么。」

  崔冰横了他一眼,嗔道:「不一样,这样好丑。」说着转过身去,双手扶住
了他的膝盖,两只小脚来回挪了挪,总算找到个合适的位子,蹲下的粉臀恰好罩
住了那根阳物,动作起来应该不太别扭。

  她此前多半只是知道这么个法子,从没亲眼见过,用手扶着找了半天,才算
是对准了穴眼儿,不想双腿用力太过,下面也跟着夹紧,第一下愣是没塞进去。
她咬了咬唇,终于还是豁出去打开双膝,细长的腿儿一张,双手往近处挪了挪位
子,恰似蛙儿欲跳一般。

  吸了吸气,她再次扶准了菇头,缓缓坐了下去。

  入口的细嫩皮肉层层包裹上来,南宫星舒畅的出了口气,享受着青涩少女将
自己最娇嫩的地方主动献上的满足,这种架势下女子双腿用力,本就会比平常紧
些,崔冰又是芽苞初绽,仗着残精黏滑才能顺畅挤入,进了才不过半截,内里就
一阵阵蠕动吸吮,嘬的他腰后发麻,果真爽快。

  女子欲念最受爱恋驱使,崔冰本就已经情动,再加上迷春药酒余威犹在,这
大半根慢慢纳进身子里头,虽热辣辣的还是有些胀痛,阳物所及之处却无不酸麻
舒爽,心里一贪,往下坐的狠了,硬热龟头结结实实在花芯那团媚肉上捣了一下,
登时快活的浑身发抖,险些一口叫出声来,忙把嘴唇一咬,稳住臀尖不敢再吞,
娇喘吁吁的往上提起。

  起落提坐不几个回合,她便寻到了其中妙处,为了追逐身子里那团暖洋洋的
酸痒,纤细腰肢忙不迭扭动起来,粉白娇俏的屁股一会儿前后摇晃,一会儿左右
摇摆,时而坐到最低缓缓研磨,时而退到只叼了个头儿在穴中,来回旋转吸吮。
若不是那片胎记颇为显眼,倒真似个顽皮孩子,将一颗粉球颠来颠去。

  「嗯……唔……嗯嗯……怎么……怎么会……这么……这么快活的……嗯嗯
……啊、啊啊啊——!」全盘掌控,本就最容易取悦自己,不多时,崔冰便越动
越急,桃臀将湿淋淋的棒儿飞快吞吐,十几下大起大落后,周身一颤猛然直直挺
了起来,伴着一声细长娇吟,嫩穴一阵痉挛,美滋滋的泄了一遭。

  南宫星才刚起了兴头,一见她先自顾自快活了一回,眼见着爽透了心尖儿,
估计那小蛮腰也没了力气,当机立断挺腰坐了起来,双腿一分从背后将她搂住,
让她坐在他的怀中,手掌抱紧了滑嫩臀股,托起放下。

  崔冰身轻如燕,南宫星这么动作起来简直易如反掌,可他那根阳具弯翘如刀,
他这么坐起抱住,棒儿前移,反倒让龟头次次正中花心,撞的是又快又狠。

  别说崔冰刚刚才泄得一塌糊涂,就是情潮初动,也受不住这招招直取要害的
奸弄,三五十合未过,她就啊的尖叫一声,满面通红的又丢了一次。

  阴津横流把两人的股间染的一片狼藉,南宫星怕她禁受不住,强压欲火让她
歇了片刻,跟着向前一挺,将她压趴在床上,放松精关隔着臀肉猛地一通掏弄。

  崔冰把小脸埋在被褥之中,仍掩不住口中嗯嗯啊啊的淫叫,阳具从臀后斜刺
进来,又换了一种美法,让她舒服的都有些恍惚,一双小手情不自禁的放在胸前,
捏住饱胀倒有些刺痛的乳头便搓了起来。

  雪白的肌肤泄满了潮红,光滑的娇躯在身下不住扭动,柔嫩的蜜穴抱紧阳具
不住吸吮,此等媚态,终于把南宫星也退到了亢奋的巅峰,他低头舔吻着崔冰肩
背肌肤,壮硕的身躯几乎把她完全盖住,装脚蹬紧床板,开始做最后的冲刺。

  「啊啊……啊!嗯——啊啊……小星……小星……我、我要死了……死了,
啊啊……要死了……飞、飞起来了……呜呜……呜唔——嗯啊啊啊……」

  南宫星猛一用力,深埋在花芯中的棒儿剧烈的跳动起来,崔冰螓首高昂,在
阳精炽热的冲击下花芯剧颤,泄的几乎昏死过去,那一声欢愉至极的叫唤,真不
知要穿过几道墙外。

  抱着她翻身躺好,两人拥在一起,半晌,崔冰才缓过气来,软软道:「我…
…我刚才是不是喊得声音很大啊?」

  南宫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抚摸着她光润的肩头。

  崔冰皱了皱眉,扁了扁嘴,小声道:「好羞人,算了,反正明天也走了,爱
听听去。」

  她应是倦的狠了,嘴上说着,眼皮就已沉了下来,此时时候已经不早,南宫
星也只好就此罢手,将她搂在怀中盖好被子,闭上双目挥手拂灭了灯火,如往常
一样行功入眠。

  贪欢报来的极快,次日一早,其余人都精神抖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唯有崔
冰,不光睡眼朦胧困得抬不起头,还浑身酸痛好似骨头都已散了,好不容易让南
宫星用凉水抹了一把清醒了许多,一爬下床,便哎哟一声岔开了马步,双手捂着
胯下哼哼唉唉道:「怎……怎么这么痛啊。」

  初试云雨就盘肠大战了半个多时辰,一夜过去,那娇嫩牝户怎可能完好如初,
她双腿只要并的稍微近些,里面就一阵刺痛,迈起步子,也犹如戳了根木棍在里
头,只能碎步前行。

  唐昕早早送她替换衣服下来,一见她那走路的模样,登时捂着嘴笑了起来,
斜了南宫星一眼道:「真没想到小星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

  南宫星笑而不语,崔冰却抢着道:「才不是,是我……贪那快活贪得多了。」

  她说话没加掩饰,反叫唐昕脸上有些发红,忙道:「好好好,是我多嘴,不
该说你家的情郎。」

  他们三女本该同居一室,崔冰离去,白若兰自然知道,更不要说白若云就住
在隔壁,崔冰那些响动,十成十全被听了去,崔冰多半是怕南宫星生气,不停地
打量他的神情,逼得他低头附耳道:「你不用担心成这样,我不怕兰姑娘知道。
我本就是这种风流好色的人,她早知道,也不是坏事。她就算因此疏远了我,我
也绝不会迁怒到你的头上。傻丫头。」

  崔冰这才松了口气,颇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略显神不守舍的白若兰,高高兴
兴的挽住了南宫星的臂膀,再不避讳旁人。

  吕掌柜一早便亲自带人到了客栈外候着,不仅给崔冰备下了马车车夫,还安
排了两名女子随行,看她们举手投足,显然也是武林好手。南宫星的母亲目前正
在隐居,不便让太多人知道住处,南宫星就只单独交代了崔冰到了地方之后该如
何去找,并拿了一枚蜡丸给她做为信物。

  虽还有些依依不舍,崔冰却也没再磨蹭,看唐昕一直想要跟她私下说话却苦
无机会,索性主动过去一道走去一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南宫星并未刻意去听,不过看唐昕将信将疑满面不解的神情,也知道崔冰必
定没说实话。

  上车前崔冰又拉着白若兰的手,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跟着也不等白若
兰反应,回身就跳到了车上,撩起布帘摆了摆手,随着滚滚车轮而去。

  南宫星侧头一看,才发现白若兰面带羞红,又显得有些气恼,瞪着远去的马
车狠狠跺了跺脚,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冰儿惹到你了么?」

  白若兰扭头便瞪了他一眼,愤愤道:「没有,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才惹不到
我。」说罢,转身就往后院马厩走去。

  南宫星追在后面笑道:「那她说了什么?方便告诉我么?」

  白若兰头也不回道:「什、么、也、没、说!」

  白若云抱肘在旁看着,那两人走的远了,唇边才挤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唐昕在旁瞥他一眼,笑道:「你打算就这么安安静静当你的便宜大舅子?昨晚发
生了什么,你不会没听到吧?」

  白若云默然片刻,才道:「兰儿不小了,不用我替她拿主意。倒是唐姑娘你,
费了一番心思,结果什么也没打探到,接下来,是打算亲自上阵,还是要转成哄
我妹妹帮你?」

  唐昕知道自己的目的有些太过明显,只得讪讪道:「我只是可怜崔冰即将分
别还不能得偿所愿而已,别把我说的好象满心算计一样。」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白若云淡淡答道,看那两人牵马出来,便不再理
会唐昕,径直走了过去。

  南宫星把马缰交给白若云牵住,自己则走到吕掌柜身边,低声安排了几句,
跟着又摸出两颗蜡丸,道:「送信的事,还是钱庄这边比较稳妥。吕掌柜,劳驾
你再费费神,这一颗,你帮我送回总舵,这一颗,你帮我送去眠月山庄,务必交
到何夫人手中。」

  「何夫人?这一趟有这么凶险么?」吕掌柜皱了皱眉,小声道,「既然如此,
为何不知会你师兄一声?」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师兄有事在身,赶不过来。家里的好手大都不得空,
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好为此调用堂口的人。年前才听何夫人夸了薛师姐,趁
机和她叙叙旧也好。」他回头看了一眼白若兰,跟着缓缓道,「再说,若真是那
条百足之虫重新爬了起来,早一日让何夫人知道总没什么坏处。既然他们先不守
约定重又冒了头,那何夫人他们也有了兴致,重新出山斗上一场,自然也算不得
破誓不是。」

  吕掌柜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而是将一张字条递给南宫星,沉声道:「去陆
阳的话,这应该用得到。」

  南宫星低头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二指一搓,已将纸条搓为粉末,笑道:
「那,就此别过。多出的那匹马还栓在客栈后院,你记得过后替我卖了。后会有
期。」

  四匹良驹不再耽搁,马鞭一扬,绝尘而去。

  尽管白家兄妹觉得无妨,但在南宫星的坚持下,他们四人还是放弃了穿山越
岭的打算,沿着官道坦途绕了一个大弯,平添了一日半的行程。

  不过实际到达陆阳郡所辖范围之内,比预计还要慢了一天。

  倒不是为了什么大事,而是路上在一座县城落脚,用饭时听到旁边吃喝的人
说起当地有个恶霸,仗着与县丞沾亲带故,为祸一方颇为可恨。

  白若兰当即就按捺不住,饭也不吃便要去教训那人。南宫星强压着让她吃饱
喝足,最后四人只好往那恶霸家里走了一遭。

  传言中让人恨不得抽筋拔皮,实际亲眼见了,才发现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寻
常流氓,身子比普通百姓壮些,给衙门当差学过三招两式拳脚,欺男霸女的恶行
真没做过,也就是喜好吹吹牛皮,带着泼皮兄弟从街头摊上顺个三瓜两枣,瞅见
哪家抛头露面的小媳妇水灵,也就是围过去起个哄讨个嘴上便宜,有次酒后壮了
壮胆,才捏了捏小手,还被人夫家召集人手堵着院子打了一顿,三天没敢出门。

  他也的确不似撒谎,白若兰气势汹汹冲进门去就要杀他,他别说还手抵抗,
当即就双腿一软摊在地上尿了一裤裆,还把家里的老娘惊起了床,一把鼻涕一把
泪的跪求饶命。

  这种人白若兰总不能一剑杀了,要是扭送县衙,连个拘起来的由头都找不到。

  最后不光没能行了侠仗了义,还把那「恶霸」老母亲吓得翻了白眼,四人不
得不赶忙去找郎中,取药煎药一番折腾,灰头土脸的离开时,天都已经擦黑。

  白若兰气得要去找那几个乱嚼舌根的家伙,要不是南宫星费了一番口舌劝住,
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直到进了陆阳地界,白若兰在马上还忍不住抱怨道:「你说那些一点真凭实
据都没有的事,怎么就有人可以煞有其事的讲出来啊?」

  「三人成虎,这世上的流言蜚语本就如此。不会分辨真假,起码也要学会不
去轻易相信。不然行走江湖,还有你忙的在后头。」

  南宫星这答案显然并不太让白若兰满意,她神情依旧略显不忿,不过单看这
几日旅途中白若兰对南宫星的态度,也不好说究竟是答案她不肯接受,还是因为
从南宫星口中说出来,她才不愿直接承认。

  这一路上白若兰与南宫星之间的话少了八成,不仅远不如唐昕,甚至连白若
云,都和南宫星聊的更多一些。

  南宫星一时也猜不透究竟她是在吃崔冰的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好随机应
变,好言好语哄着。

  唐昕一直是那副不甘心的模样,白天没机会直接开口,晚上住店,白若云又
都和南宫星一间,她想学崔冰夜访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白若兰还和南宫星闹着
性子,让她当真是一筹莫展,无可奈何。

  陆阳郡郡城虽小,所辖范围却也不输其余几郡,次日四人鸡还未叫便起身赶
路,连饭都在马背上颠着吃了两口,这才抢在日落西山之前看见了郡城高大厚重
的城墙。

  都是满身疲态,当然不愿在城外多做耽搁,正要策马前行,南宫星却勒马在
前一横手臂,道:「先等等,咱们不直接进去,先跟我去找另一个人。」

  余下三人都是一愣,白若云皱眉道:「南宫兄,时候已经不早,我和兰儿身
上都有兵器,晚了的话进城遇上搜身,我还好说,兰儿恐怕会有些不便。是什么
人,很要紧么?」

  南宫星张望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紧,不过有人教过我,新到一
处陌生地界,若是觉得可能有危险,最好先去拜访一下当地的地头蛇。」

  白若云盯着他道:「咱们进去找钟灵音,会遇上什么危险么?」

  南宫星微笑道:「先前不就说过,会想到来找钟灵音的,未必只有咱们一拨。
说好了小心提防,当然要做好功夫才行。」

  「那你要找的是那个地头蛇?」唐昕扬了扬眉,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南宫星笑了笑,指向远处一个坐了没几人的茶水棚,道,「不
过去喝杯茶,就能认识了。」

  毕竟有之前的种种表现作保,三人虽然将信将疑,却还是依言调转马头,往
茶棚那边过去。

  「客官,喝茶还是喝酒?要不要些小菜,我们这里的小菜很有名的咧。」

  招呼的伙计满口浓重乡音,语速还快,白若兰一个恍神,下意识问了句:
「什么?」

  南宫星忙道:「先来四碗清水。不要太热。多谢。」

  「好嘞——」那伙计长长应了一声,转身用彻底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喊了一
串,另一个小个子立刻提着大铜壶小跑过来。

  南宫星看他们一个放碗一个倒水,从怀中摸出一张百两银票,递了过去,道:
「会账,不必找了。」

  那伙计吓了一跳,啊哟一声连连摆手,操着蹩脚官话道:「那里要得这么多,
莫吓我,莫吓我,您肯打赏,多给几个大钱也就是咯。」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不光是打赏,还为了买一样东西。」

  「买啥子?」那伙计战战兢兢接过银票,看了看上面的印戳,眼睛都亮了起
来。

  「买老板娘的酒。」

  这六个字刚一说完,桌边的两个伙计的表情都变了。

  原本的笑容到都还挂在脸上,只是都变得更加虚伪客套,还略带一丝僵硬。

  后来的矮个伙计嘟囔了一句听不懂的乡音,道:「客官,这里就俺们俩光棍,
哪里有啥子老板娘咯。酒倒是有,可使不完这么多银子诶。」

  南宫星淡淡道:「喝老板娘的酒,这些银子莫非不够么?我们来陆阳办事,
不愿多生枝节,老板娘的酒多贵,我们也喝的起。」

  两个伙计的笑容顿时消失,矮个子的二话不说拎着铜壶转身就走,骂骂咧咧
不知说了些什么。先前的伙计面无表情的收起那张银票,道:「马留在这里,跟
我走。」

  白若兰看着桌上还有些烫的热水,舔了舔嘴唇道:「可我们水还没喝呢……」

  那伙计迈步就往后面的荒地走去,道:「你们既然要喝老板娘的酒,那还喝
什么水。」

  南宫星向众人点了点头,起身跟了过去。三人互望一眼,只有跟上。

  荒野里走出约莫两三里,陡然出现一条小路,弯弯折折绕向一座小小村落,
四散的农户都是些破旧小屋,唯有当中一间大宅崭新敞亮,挂着灯笼的大门外挑
着一杆青旗,写着个歪七扭八的酒字。

  白若兰眨了眨眼,不解道:「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卖酒啊?」

  那伙计也不回头,道:「这里的酒不卖散客,城里酒楼客栈,用的都是这里
的酒。」

  「因为这里的酒好?」唐昕插言问道。

  那伙计也不扭头,阴森森的嘿嘿一笑,道:「他们不敢不用。」

  转眼到了大宅门前,那伙计进去通报了一声,便自顾离开。跟着出来两个穿
着扎脚黑裤白布背心的高壮大汉,一左一右将四人带了进去。

  院中说是酒坊,反倒更像是镖局武馆,空地摆着木人石锁,靠近院墙还有一
架兵器,长短俱全,酒坛子却只有地窖口外才垒着几个。

  到了堂屋,两个大汉左右站在门边,道了句请,四人便一起走了进去。

  与门外两人装束类似的大汉屋内还有四名,两左两右站定两旁,护着当中一
张宽大座椅,座椅上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媚眼如丝风韵犹存的娇美妇人,穿
着碎花对襟小褂,腿上铺着一张毯子,盖住了整个下身。

  想必是已经休息又匆匆起来,她脸上未施脂粉,面色也略显苍白,一双水汪
汪的细长凤眼将四人打量了一遍,口中懒洋洋道:「前几日染了风寒,腿脚不便,
恕不起身迎客。」

  她举起酒杯在手中把玩一圈,抿了一口下去,才道:「我便是你们要找的老
板娘。不知几位特意到访,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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