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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暮霭凝香】(全本)【作者:snow_xefd(雪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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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表姐

  既然是南宫星主张来的这里,到了发话的时候,其他人自然也就乖乖的看向
他,等他开口。

  「我们几人远道而来,可能要在陆阳城中盘桓几日。行走江湖,每到一处总
不好失了礼数。特地来向老板娘拜会一下,在陆阳城中,还望多少行个方便。」
南宫星垂头抬目,看着老板娘的脸四平八稳的说道。

  老板娘沉默片刻,微微一笑,道:「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寡妇,腿都动不利索,
看得起我这酒坊的,叫我一声老板娘,讨我一杯酒喝,我仗着有些人脉,保他们
在城里绝不会没处喝酒。可真碰上硬茬子,还是不如去六扇门拜一张帖子的好。」

  「我们不是来杀人放火,不必打点官家。」南宫星抬眼打量着老板娘身边的
四人,道,「只是来处理些江湖恩怨,事毕就走。」

  老板娘的腿脚似乎确实有些不太舒服,她伸了个懒腰,双手抱着左腿挪了挪
位置,颇有些疲倦的说道:「这种小事,不必特地知会我一声。不耽误我卖酒的
生意,我养腿都还来不及,哪里有空找你们的麻烦。」

  南宫星扬了扬眉,笑道:「可我担心,有别人在等着找我们的麻烦。」

  老板娘的动作一顿,侧目扫了一眼他们四个,挺了挺腰,盯住了南宫星,笑
道:「有别人找你们的麻烦,你们找我也没用啊。我手下都是些搬酒坛子的糙汉,
可比不了你们这种整天走江湖的好手。你看我这腿,他们都毫无办法,你还能指
望他们帮你么?」

  白若云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这女人为何反复提到自己的腿疾,正想开口发问,
衣袖却被南宫星暗暗扯了一下。

  「老板娘,其实我对岐黄之术略通一二,要是寒湿之症伤及筋脉,在下给你
略施按摩,说不定会有奇效。」南宫星看着老板娘的眼睛,突然向前走了两步。

  那四名大汉神色顿时一变,肩背一紧,立刻便往中间近了几寸。

  老板娘咯咯娇笑起来,一摆玉手,道:「不必,不过是四处走动的时候麻烦
一些。伤不到性命,怎么好劳驾少侠费心。」

  南宫星随即停下脚步,双手抱肘,与她对望着道:「老板娘看我是外人,信
不过我么?」

  老板娘唇角一勾,笑道:「莫非不是外人,就信得过了么?再说,即便我信
得过,我兄弟们信不过,那该怎么办?」

  南宫星微笑道:「实不相瞒,在下看老板娘你面色不佳,是气血不继之相,
这腿脚上的隐疾,似乎不可小觑啊。」

  老板娘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娇笑道:「我一个寡妇孤苦伶仃,再大的隐疾,
也没人能帮忙不是。」

  「可我要说我能帮你呢?」南宫星笑容忽的一敛,沉声问道。

  老板娘一愣,跟着咯咯笑道:「男人说漂亮话的我见得多了,可惜,一看我
腿不能动,就只剩喝杯酒的交情咯。你也喝上一杯,赶快走吧。」

  南宫星大步走上前去,淡淡道:「喝也可以,不过,我要喝你手上这杯。」

  那四个大汉顿时紧张起来,双拳一捏,八只手臂一起噼啪作响,竟都是外门
硬功的好手。

  老板娘仿佛被吓到一样,纤手一抖,酒杯登时滑落下去,她似乎颇不舍得这
杯酒,弯腰向前便是一抄,这一下探的急了,她双腿又动弹不得,啊哟惊叫一声,
竟向前摔了出去。

  四个大汉面色一变,八只手齐齐伸出,向老板娘身子抓了过去。而就在这时,
他们眼前青影一晃,南宫星竟犹如鬼魅般闪到了面前,双手一抓,便拧住了两人
手腕,一扭一送,两个颇为壮硕的汉子便如草人一般飞了出去,将剩下两人撞倒
在地,滚成两团。

  南宫星弯腰一抄,已将老板娘夹在腋下,返身一纵,已跃回另外三人面前,
他也不避讳,放下老板娘的身子,一掌便按在了老板娘腰侧。

  白若兰大惊失色,道:「小星,你、你这是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门口守着的两名大汉已拔出腰刀冲了进来,被打倒的四人也站
起拉开架势,挥拳便上。

  南宫星也不抬头,自顾自用另一手按上老板娘大腿,喝道:「别让这几个走
脱了!」

  白若云余光一瞥,看那老板娘面上露出的竟是倍感安心的神情,当下拔剑在
手,扭身刺出,将两名持刀汉子逼住。

  白若兰虽说满面不解,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一边拔剑,一边狠狠瞪了南
宫星放在老板娘腿上的手掌一眼,飞身迎向那四个外家好手。

  唐昕倒是原地未动,莞尔一笑道:「不许走脱,那许不许杀了?」

  老板娘面上忽红忽白,额头也冒出一层细汗,似乎正在什么要紧关头,尽管
如此,她仍强撑着开口道:「杀就杀了!都不冤!」这话音中满是愤恨,杀气四
溢丝毫不见作伪。

  唐昕双手一分戴好了麂皮手套,笑道:「那再好不过,我只会杀人,不会捉
人。」伴着她最后四字,四道乌光应手而发,闪电般射向围向白若兰的四个大汉。

  那四人外功扎实,脚下却并不太快,错步闪避,只有远端两人堪堪闪过,近
处二人眼见躲避不开,竟仗着硬功所致皮肉结实,抬手用胳膊挡下。

  唐门暗器如此硬挨无异于自寻死路,那两人胳膊还没放下,整条臂膀就已发
麻,眼光所及,伤口还未冒血,周围一片皮肉就已散开一片乌黑,一条黑线转眼
就沿着血脉爬过肩头。

  中毒二人惨叫着跌倒在地同时,白若云已转身纵向白若兰身边,留下身后被
伤了双膝的两名持刀汉子疼的满地打滚。

  白若兰身法轻灵,剑势虽远不如白若云,但一招一式也是娴熟精纯,对付这
种半吊子的硬功莽汉,简直是招招见血。那两人中毒倒下,剩下两人自然慌了手
脚,一看白若云赶到,彻底没了战意,转身就想逃走。

  这一下破绽百出,白若兰自然不会放过,剑尖疾点,左右分刺,正中两人膝
窝。

  六人全部倒下之时,南宫星长出了口气,挺身站了起来,笑道:「老板娘,
感觉如何了?」

  老板娘笑靥如花,双手一撑,竟轻轻松松站了起来,双足一蹬旋身而起,凌
空一翻,轻轻巧巧落在原地,这才道:「果然通畅,少侠好吓人的内功。我闷头
冲了七八天,可是一点儿用也没管。」

  南宫星看她下身只穿了件衬裙,此前全靠毯子遮挡,便脱下外袍挡在她腰下,
道:「你冲不开也是正常,伤你的人用的不是点穴手法,而是截脉。这两条经脉
一旦闭塞超过十天,你这双腿就算能救得回来,也免不了落下残疾。」

  老板娘将他外袍一披,愤愤道:「好狠的手段。」

  说话的功夫,门外呼啦啦跑来十七八个精壮汉子,有几个衣扣都没扣好,领
头的慌里慌张看了一眼屋内,惊道:「老板娘,这……这是怎么了?你的腿……
好了?你请的保镖……怎么都躺下了?」

  「我请你奶奶个腿!」老板娘细眉倒竖,扭头一掐纤腰,大步迈到门边,怒
道,「老娘被人下了暗手,六个煞星成天盯着我,我挤眉弄眼给你们这帮废物暗
示了三四天,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还不如人家新来的后生懂眼色!还不快拿绳
子过来,把这六个王八蛋绑结实了,通宵给我审!」

  外面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老板娘这些天不是身体不适而是被人暗中控制,登时
都变了颜色,马上有人指挥道:「去,拿六根绳子!要结实的!」

  南宫星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只剩下抽搐力气、嘴角已喷出黑色血沫的两人,淡
淡道:「四条绳子,两口棺材。」

  老板娘在门口飞快的交代了一串,口中尽是此地乡音,白家兄妹是完全不懂,
唐昕似乎略懂一二,唯有南宫星神色自若,好像全不在意。

  她匆匆说罢,转身向着四人施了一礼,道:「四位贵客稍待片刻,我这副邋
遢样子实在见不得人,容我去略略收拾一下。」说着,她便躬身退了出去。

  老板娘的手下紧接着冲了进来,绑紧了四个活口,连着两具尸体一并抬走,
跟着抬来桌椅,上了两坛好酒,略带歉意的说道:「准备得匆忙,下酒菜过会儿
才能好,几位先喝着。」

  白若兰一头雾水,眼见着身边旁人都忙完出了屋子,赶紧问道:「小星,这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白若云也眉心微皱,低声道:「南宫兄,我确实也留意到那老板娘的神情有
些奇怪,可你只是和她交换了几个眼色,就有十足信心出手了么?」

  唐昕微微一笑,道:「这人的眼睛会说话,那老板娘的眼睛也会说话,俩人
光是互相瞪着,可能就跟咱们张嘴聊天一样咯。」

  南宫星等他们说完,才笑道:「用眼色向我求救只是其一,你们就没注意到,
老板娘的身边其实很不对劲么?」

  看三人都是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他倒了杯酒,在鼻端嗅了嗅,道:「她一
个寡妇,双腿又因病不便行动,这种情况下,身边怎么能只有几个五大三粗的莽
汉?」

  他放下酒杯,又道:「一个盘踞一方的地头蛇,不过是招待四个异乡客,何
至于门里门外把守如此森严?别忘了,咱们只用了一百两银子,就到了这儿。里
外之间的差异,大的有些过于反常。」

  白若云若有所思道:「仅凭这些异样之处,你就决定出手了么?」

  南宫星看了一眼四周,突然压低声音笑道:「其实即便猜错也无妨,万一这
老板娘是个荡妇就喜欢让男人抱着,为人就是小心谨慎非要让保镖守着,和我交
换的眼色全是我自作多情,那也没关系。我出手制住她,还是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不是。」

  白若云一怔,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唐昕倒是颇为赞许的笑了笑,倒了杯
酒一口喝下。

  白若兰藏不住话,登时便道:「你……原来不是有十成把握才出手救人的啊。」

  南宫星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道:「我这人做事,通常都没有十成把握的。
所以每一层变数,才都要考量进去。」

  不管几成把握,这次出手的结果毕竟不坏。

  不多时,就有人陆续上了不少菜肴,又过了片刻,老板娘才换好装束,略施
脂粉姗姗来迟。稍微梳洗打扮一下后,这风韵犹存的妇人登时又明艳了八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东拉西扯之间,彼此到也大致交了交底。

  老板娘姓夏,此前的村名儿早早罢用,习武略有小成后,师父帮起了个闺名
叫做初荷。十六岁出师进了江湖,十九岁嫁做人妇,夫妻并肩闯荡。不到一年,
夫君受了重伤,两人只好携手归隐,靠着半吊子的酿酒手艺接管了这边一处半荒
废的酒坊。

  夏夫人性子辣,城里的酒坊雇人找了他们几次麻烦后,她便再也按捺不住,
带了几个旧时的好友,在那家酒坊肆意大闹了一夜。

  此后数次麻烦,都被她针锋相对的顶了回去,恰恰年底她夫君过世,叫她守
了寡,她一怒之下,将城中的旧帐尽数清算了一遍。

  自那时起,陆阳城中的酒家客栈,就再没用过别家一滴酒。

  大抵是几杯酒下肚,她人也大胆了许多,说到酣处,竟大大咧咧的直接挽起
袖子,露出一条雪白莹润的臂膀,让他们四个人看了看自己当年几次火拼留下的
伤疤。

  白若兰偷偷吐了吐舌尖,这才有些钦佩,相信了起码这位老板娘手下的兄弟,
不是看她漂亮才帮她做事。

  闲话说了个七七八八,老板娘凤目一侧,斜斜瞥了南宫星一眼,道:「好了,
拉拉杂杂唠叨了这许多,咱们也算是朋友了。陆阳城的人都知道,朋友有事,在
老板娘这里尽管开口。你们说吧。」

  南宫星与白若云交换了一下眼色,犹豫着并未开口。

  老板娘抿唇一笑,道:「说吧,再不说,我可要醉了。我一醉,明天可不知
什么时候才醒。」

  南宫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说了。我们四个过来,是为找住
在城中的方语舟方大侠的妻子,钟灵音钟夫人。但出于一些顾虑,想借老板娘的
本事,问问那一家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老板娘面色微变,皱眉道:「这城中定居的武林高手不多,姓方的一住进来,
我们的人就一直小心留意着。说实话……看在你们救了我的份上,我真希望你们
不是来找他们家人的。」

  「此话怎讲?」

  老板娘的脸上竟微微浮现几分惊惧,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最近这半个多
月,总共有三批武林中人来找方语舟。一帮是方语舟的好友来找他叙旧,另外两
拨不知道是要找谁,反正往方家那边敲了敲门,打听了几句。」

  「哦,那些人出什么事了么?」南宫星听出她口气中的异样,立刻追问道。

  老板娘愣愣的看着桌上的酒菜,又沉默片刻,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前后
三批一共十七人,看上去都是武林有头有脸的好手,可这十七人,没有一个好端
端的待到第二天的。十五个男人全都死于非命,官府直接收了尸,按仵作的说法,
每人喉头都是一个血洞,再没别的伤痕。剩下两个女的,至今也再没人见过。劝
你们一句,那方家不是中了邪闹了鬼,就是被什么绝顶高手盯在了眼里,要是没
什么要紧事,你们还是打道回府吧。」

  白若云心中一惊,看了南宫星一眼,道:「南宫兄,看来……好像真被你说
准了。」

  白若兰眨了眨眼,不解道:「要是冲着咱们来的,干什么要伤及无辜啊?」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可能是对方不想让其他人坏了他们的计划。也可能
……负责下手的人并不认识咱们,只好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杀无赦。」他转头看
向老板娘,道,「老板娘,你说,这些在方家惹是生非的人,会不会和偷偷来制
住你的那个戴面具的人是一伙的?」

  老板娘楞了一下,细细回想片刻,才道:「你这么一说,倒不是没有可能。
那个带鬼脸的混帐来无影去无踪,武功高的吓人,要是他下的手,倒也说得过去。
诶……他围绕着方家做文章,我和方语舟井水不犯河水,特地跑来对付我做什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恐怕就是因为你们的人一直小心留意着方家,碍了
他们的事吧。出了这么多条人命,六扇门就没有半点动静么?」

  老板娘皱了皱眉,道:「怪得很,死了十五个,却跟往水里丢了块石头一样,
就收尸的时候起了点浪花,过后也没下文了。连询查疑凶的告示都没出一张。」

  南宫星苦笑道:「看来对手倒是早早打点好了官府。老板娘,方家近些天究
竟是什么情形,能详细跟我们说说么?既然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布置,还特地
跑来封你的口,那边的异常之处应该不少才对。」

  老板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起身走向门口,「等我一下,这几日我什
么也没过问,有什么动静我也不太清楚。我去叫个人来。」

  不多时,老板娘便带来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在方家斜对面的酒楼跑堂,
与另一个伙计共同留意着方家的异动,一旦有什么特殊情况,便记录下来交到老
板娘这边。今日他恰好在这边,便索性叫来直接询问。

  这少年看着虽然憨头憨脑,但口齿颇为伶俐,记心也好,一盏茶工夫不到,
就把方家发生的奇怪变化尽数讲了一遍。

  最早的异常之处,是方家突然来了几个此前从没见过面的亲戚,三男一女,
到方家的头一天,就把一直照看方家小少爷的奶娘辞回了家。

  那之后,方语舟就一病不起,十几天没在众人面前露过脸。

  方语舟见不到人的前些天里,方家来的亲戚中的那个女的频繁带着方汝望在
门前放风,足足放了七八天,才突然打住。

  而就从那女的不再在门口出现起,方家隔壁的邻居每晚都能听到隐隐约约的
惨叫,好像闹了鬼一样,听得仔细些,好像还是女鬼。

  期间并没有人看到钟灵音回来,但方家以前的奶娘有次漏嘴说起钟灵音其实
已经回了家,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几个街坊心里好奇,便上门打听了一下。

  结果那几个亲戚说,方大侠新纳了两个小妾,钟夫人半夜回来,两人大吵了
一架,不欢而散。

  街坊也确实见到了那两个新欢,一个就是此前来的亲戚里的那个女人,另一
个则是个更加年轻也更加美貌的女子,光是眼神一勾,就叫去的男人忘了该问什
么。

  之后,便是陆陆续续葬送在城里的三批人。三匹人里的两个女的失踪后,街
坊晚上听到的女鬼叫声仿佛又响亮了些。方家奶娘一家大小五口,也突然消失的
无影无踪,灶台上的锅都被烧穿了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于是人人都察觉到方家出了什么大事,再没人敢登门拜访,连有事路过,也
宁愿绕过他家门口。

  众人细细听完,老板娘道:「怎么样,对你们有帮助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感激不尽,要是不往这里来一遭,径直奔去方家,
这会儿只怕已经和那里埋伏的人交上手了。」

  他看向白若云,沉声道:「如果老板娘这边的消息不假,那事情其实很清楚
了。」

  「钟灵音肯定偷偷回了家。那个女人先前抱着孩子在门口徘徊,就是为了引
她上钩,既然后来不再继续,显然是已经得手。钟灵音此时九成九已经落在他们
手中,生死姑且不论,咱们想问的事,只怕是不太可能遂愿了。」南宫星缓缓道,
「以亲戚之名进驻方家的四人里只有一个女子,可后来街坊看到的却是两名假冒
的小妾。悄无声息多出的这一个,多半是方家那些人中最该在意的人物。」

  「那个带鬼脸面具的人不辞劳苦赶来偷袭了老板娘,按我猜测,不可能与方
家的事端毫无关系,他很可能是在外接应的关键杀招。」他看了一眼老板娘,道,
「老板娘武功不弱,说明那鬼面人武功更加深不可测,对手早早布置好一切,里
应外合,咱们要是这么跑去跳坑,恐怕是凶多吉少。」

  白若兰眉头紧锁,不自觉又在南宫星面前流露出依赖的口气,道:「小星,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南宫星想了一想,道:「若要我说,上策当然是在老板娘这里借宿一宿,明
天一早便上马走人,现下情形十分明显,灵秀五娥只有钟灵音一个来了这里。而
咱们从她口中只怕已经问不出任何事来,不如就此转向补山郡,去看看齐秀清的
老家有什么线索。」

  没想到上来就是退堂鼓,白若云不禁开口道:「难道就这样放着方家的事不
管了么?方语舟也算是行侠仗义多年,咱们既然知道他身陷囹圄,怎么能见死不
救。」

  南宫星喝了口酒,淡淡道:「既然踏足江湖就该有所觉悟,磨出一嘴尖牙进
了林子,被咬死的时候就不要喊疼。比起方大侠夫妻,我即便不走,要先救的也
是无辜被牵连进去的奶娘一家。只可惜在这帮人手里,那一家五口只怕已死无葬
身之地了。」

  唐昕察觉到南宫星说到最后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突然饶有兴致的盯住他
的脸,微微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白若兰看哥哥和南宫星似乎眼看就要说僵,忙道:「那另外还有什么办法么?
咱们大老远过来,难不成就为喝老板娘一顿酒啊?」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中策,就是你们三个都在这里呆着,好好护住
了自己。我去城里看看,有没有机会救出方语舟夫妇。」

  白若云眉心皱得更深,道:「南宫兄,在下武功的确尚不及你,可也不至于
到了累赘的地步吧?兰儿和唐姑娘留在这里也就罢了,连我也不能跟你去么?」

  南宫星看他一眼,笑道:「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你跟我去了,难道靠老板
娘和她手下那些搬酒坛子的来保护两位姑娘么?」

  白若云顿时一怔,虽心里明知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却偏偏找不出话来反驳。

  唐昕看气氛有些尴尬,忙插言道:「如此看来,下策就是咱们几个一起进城
找死咯?」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快马加鞭,飞鸽传书,这世上有的是办法,让消息
比咱们的脚程快。这次灵秀五娥的事情已经验证了有旁人在幕后捣鬼,那这些布
置,并不是没可能专为针对咱们而设。」

  「如果先前猜测的属实,孙秀怡的逃婚本就有帮助白天英制造混乱的目的在
内,那暮剑阁的事情,兴许并未结束。」南宫星盯着白若云的眼睛,道,「不论
如何,小心为上。我一介浪子,与哪门哪派都没什么关系,初出江湖,也没几人
认得,逃命的功夫比你们几个都好,你们要是不打算走,那该去城里探路的,自
然非我莫属。」

  「出来办事,就不要太想着面子问题。江湖上是有不少觉得脸比命重要的人,
可惜……那样的人啊,多半是活不长的。」老板娘笑嘻嘻的打量着南宫星,随口
说道。看她眼波朦胧,显然已有了几分醉意,对面白若兰一见她的模样,立刻瞪
了过来,她哧的一声轻笑,举杯喝了一口。

  白若兰心里也担心哥哥出事,便帮着说了两句,白若云只好应下安排,商定
了明日一早,南宫星就去城里设法救人。

  大概是看南宫星救方家夫妇的热情实在不高,白若兰忍不住道:「小星,你
就当是帮我的忙好不好,方大侠儿子才满一岁,就算不看她们夫妻,也该看在孩
子的份上帮一把不是。」

  南宫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道:「若他们真的是为了你们兄妹,那只要
你们不被他们捉到,就算是救了方大侠父子的命了。」

  白若云并不太信幕后还有人在针对白家,只是种种迹象确实可疑,妹妹武功
又不是一流,他也确实不能贸然犯险,便听从了南宫星的安排。

  酒足饭饱,四人自然就在老板娘这里住下,这酒坊着实不小,即使再多来四
个八个,也尽住得下。

  地方充足,也就没了两人同床的必要,四间客房一字排开,除了屋里酒味大
些,怎么住着也比客栈舒服许多。

  白若云兄妹住在中央比邻两间,南宫星则和唐昕各占一端。

  知道唐昕恐怕会忍不住偷偷过来,南宫星刻意在白若云房中多留了许久,东
拉西扯的闲聊不停。

  说到最后,白若云忍不住苦笑道:「南宫兄,我知道你不愿让唐姑娘打探你
的秘密,可时候确实不早了。有这么多房间你还要和我睡在一起的话,你就不怕
兰儿胡思乱想么?」

  南宫星一路过来,倒是难得听白若云开上一句玩笑,当下笑着拱手告辞。

  果不其然,院中回廊柱侧,唐昕压根就没回房,而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一见
他出来,便微微一笑,径直走了过来。

  南宫星不由得叹了口气,笑道:「我先前还对冰儿说过,要是用我手上的秘
密钓你上床,你兴许都肯。」

  唐昕黑幽幽的眼眸锁住他的脸庞,轻声道:「你的秘密要是和我想的一样,
你肯给我,我就肯用一切来换。若只是贞洁,那你今晚就可拿去。」

  南宫星敛去笑容,道:「可惜呐,我不肯。」

  「我问几句也不行么?」

  「你问我也未必会说真话,何苦白费功夫。」

  唐昕皱了皱眉,道:「是真是假,我自会判断。事关唐门,你若是一味回避,
我只好按自己的猜测上报门主,到时精英尽出,问起来,可就不会像我这么温柔
了。」

  南宫星勾起唇角,道:「等你唐门的精英倾巢出动,可未必还找得到我。」

  夜风清凉,唐昕紧了紧领口,道:「你不让我问个清楚明白,我是绝不可能
死心的。其余的事情我都可以慢慢观察,唯有这件事,我一定要尽快知道。为此,
我可以不择手段。你要不想回答,不如干脆就在这儿把我灭口的好。」

  南宫星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还是长叹口气,缓缓道:「算了,进屋谈吧。」

  他转身走到自己房前,刚一打开屋门,就听背后一阵细微风声疾速而来,直
扑后心。

  双手一分在两边门框一扳,他也不回头,俯身便向里冲了几步,堪堪避开唐
昕偷袭一掌。

  唐昕一招扑空,唯恐惊动旁人,向屋里踏入两步,一掌挥出同时顺势用脚跟
勾上房门。

  南宫星头也不回,斜身后撤半步,抬肘一夹,恰把唐昕小臂紧紧束在腋下。
这一招犹如脑后长眼,反倒似是唐昕自己把手臂送去让他捉住一样。

  唐昕丝毫不见慌张,运力一送,被夹住的手臂竟又向前伸了一截,跟着手肘
一曲,一掌按向南宫星腹下。

  早料到她存的是这门心思,南宫星长吸口气,下腹猛然向后缩了几寸,沉臂
便去抓她手腕。

  掌后乃腕脉所在,南宫星又身负情丝缠绵手这种一流擒拿功夫,唐昕当然知
道厉害,左掌一推便要撤开。

  不料南宫星竟是虚晃一招,这一抓到了半途,他的人竟滴溜溜转了个圈子向
后绕去。

  唐昕掌力已老收势不及,脚下根基登时虚了六成,娇躯一晃一个踉跄险些向
前扑倒。她心中一急,另一手连忙摸向腰侧皮袋。

  但对付唐门中人,又有谁会不去留意她身上可能有暗器的地方。

  她的手还未触到袋口,纤细嫩滑的腕子就已被铁钳一样的大掌紧紧握住。她
心中不甘,手肘疾向后顶,想赶在脉门被制之前挣脱。

  南宫星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凝力一攥一扭,一股阴寒内劲迸发开来,登时
便让她半身酸麻,跟着顺势一扯,就将她拉入怀中,横臂勒住脖颈,将她彻底制
住。

  虽说两人都没用上真力,唐昕的偷袭也以按到他小腹为目的,并不是真刀真
枪的厮杀搏命,但南宫星的应对处理,无一不是妙至毫厘,即便你死我活的动起
手来,唐昕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她喘了几口,索性放软了身子,靠在他身上,道:「这么搂搂抱抱,不怕你
家兰姑娘吃醋么。」

  南宫星笑道:「你撺掇冰儿半夜来找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好心?」

  唐昕轻轻一笑,娇声道:「那……你是想像对付崔冰那样对付我么?」

  南宫星低头在她颈窝里嗅了一下,道:「不。一想到你就算爬上我的床,也
只是为了按按我的肚皮,我就没了兴致。」

  「既然没兴致,还不把我放开。」唐昕语调骤然一冷,道,「难道你还盼着
我强奸你不成?」

  南宫星皱了皱眉,松开力道,向后退开两步,道:「你问不出什么的,还是
回去早些休息吧。」

  唐昕背对着他低下头去,略显凌乱的发丝从鬓边垂下,不知是否伤心难过,
她双肩不住耸动,竟像是哭了起来。

  南宫星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道:「唐姑娘,你大半夜在我房里这副
样子,对你自己名节有损,还请自重。」

  唐昕豁然转过脸来,愤愤道:「好!」

  这一声好说的中气十足,就见她嫣红小口猛然一张,唇齿之间骤然飞出一道
细如发丝的银光,直射南宫星喉头!

  几乎同时,她双手袖中也射出两枚细小暗器,三方呼应,瞬间便锁死了南宫
星每一条退路。

  南宫星眼中寒光一闪,右手疾扬,凌空轻描淡写的一圈,画了一个并不太弯
的弧。

  而就是这么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招,三发暗器就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
不过两步开外的距离下!

  唐昕脸色猛然大变,急道:「停!」

  这一字喊出的同时,她耳边传来细小的一声轻响,她缓缓扭头看过去,方才
的三发暗器,竟已钉在了她身后数尺外的墙上。

  自幼苦修暗器手法的她,却完全没看到这三发暗器是如何飞过自己身边的。

  她转回头,盯着南宫星宽厚的手掌和长长的手指,缓缓退后两步,一屁股坐
倒在椅子上,浑身像是虚脱一样,一瞬间瘫软下来。

  她低下头,捂住脸,足足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仍在原地站着的南宫
星。

  此刻,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就像是一个哭闹了半天才要到一
口糖吃的孩子。

  跟着,她用斩钉截铁的口气缓缓说道:「没想到唐月依不仅没有死,还和南
宫熙生了孩子。呵呵,算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表姐呐。」

  第29章:毒花的刺南宫星的脸上霎时间没了一点表情,五官仿佛罩在了一
张无形的面具之下,连唇角翘起的弧度,也丝毫联想不到半分笑意。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唐姑娘,信口开河,在江湖上可是很危险的行
为。你又不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不会这么不懂规矩吧?」

  唐昕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她心里清楚得很,方才那一下若不是南宫星手下留
情,背后墙上的三发暗器如今就已在她的皮肉之中,即便无毒,也不是什么好受
的事。

  「其实早在白若兰告诉我你用一双肉掌帮她和崔冰接下了大搜魂针的时候,
我就在怀疑你的身份了。」她平顺了一下呼吸,一双黑眸闪动着异样的神采,上
上下下从头到脚反反复复的打量着南宫星,口中道,「你不是也知道,阴阳透骨
钉打出的暗器,单单每发就有阴六阳六十二种劲力变化,而且机簧力大无穷。那
若有人靠一双肉掌硬是接了下来,便无非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个对十二种
变化都了然于胸并能一瞬间判断出来的绝顶高手,要么,就是他会一门可以化解
任何一种暗器变化的手法。」

  「不过那时我还不敢断定,毕竟你一来眼力过人,二来也确实了解阴阳透骨
钉的十二种变化。说是个对唐门十分了解的高人所教出来的徒儿,也不无可能。」
唐昕的语速渐渐变快,随着脑中思维的运转,嫣红的唇角浮现了一丝兴奋的微笑,
「而你对付唐行杰的那一次,却叫我亲眼看到了你的手法。只是当时我心里正乱
作一团,并没仔细看清。事后回想,才骤然发觉,你竟在不足一丈之处接住了唐
门高手的『三阴锁』。我刚才也用了同样的手法,也算确认了我并没看错。」

  「最可怕的是,你不仅从容接下,还能一瞬间反打回去。即使是行简大哥,
也绝做不到这种事。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而已。」唐昕的鼻翼翕张,连
气息都变得有几分急促,「那就是大搜魂手。放眼武林几百年间,只有大搜魂手
这一种武功,同为暗器功夫中的攻守之王。若没有大搜魂手,大搜魂针根本不配
出现在唐门三绝之中。」

  南宫星负手而立,听到此处,才淡淡道:「不错,我的确懂得大搜魂手。那
又如何?这门武功并非是什么稀世珍宝,会的人少,只不过是因为天资够格的人
实在不多而已。」

  「是,唐门此代弟子光本家嫡系便有一百七十余人,可被长辈允许练习大搜
魂手的不过三人,即便再过五年,这数字也不会超过十个。」唐昕平缓了一下语
速,舒了口气,道,「不过正因如此,大搜魂手的秘笈也并未流出过一本,非我
唐门中人修习大搜魂手的,皆为唐门弟子亲传,百年间有据可考的三十五名练成
之人,九十三名失败之人,无一例外。」

  她微微一笑,无比笃定的接道:「近三十年间,习得大搜魂手又下落不明的
唐门弟子,仅有一人。那便是险些当上唐门首位女门主的唐月依。」

  看南宫星似乎要开口辩驳,她又道:「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你那见了鬼的
体质。」

  她指向南宫星的下腹,道:「我知道那里面肯定有个硬疙瘩,崔冰肯为你撒
谎,你也一样瞒不过我。大搜魂针的毒性绝不可能用内力逼迫出来,要么你吃了
解药,要么,就是有人用唐门的单传密法,在你丹田外埋了一颗农皇珠。」

  「农皇珠贵为唐门三绝之首,可吸纳百毒融于其内,缓缓消解。炼制一颗,
需要至少五年工夫,无数精贵药材,九鼎齐炼,能得其一已是不易。而且此物极
为娇贵,稍有不慎,便会毁于一旦。如今唐门秘室里的那个九重金匣之内,也不
过还有三颗而已。」唐昕深吸口气,微笑道,「巧的很,唐门近五十年里只丢了
一颗农皇珠,盗走它的嫌犯中最有可能得手的,也是唐月依。若将农皇珠埋入体
内,那只要不在短时间内吸收大量毒性,就可保百毒不侵。而这法子,在那一代
本该只有一人知道,可那人恰恰是唐月依最亲近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堂叔。我这
位堂叔,为了姐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呢。」

  南宫星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可爱,甚至有点孩子气,「还有么?」

  唐昕戒备的将双手伸向腰侧,但转念一想,又大大方方的放在了扶手上,空
门大开的坐在那里,道:「至此,我九成九可以确定,你是唐月依的儿子。我这
位下落不明的堂姑,看来不仅没有死,反而活得十分滋润。那剩下要考虑的,就
是你父亲的身份。」

  「你既然姓南宫,那这问题的答案至少对我来说实在并不难猜。」唐昕目光
闪动,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似乎略有遗憾,又带着一点点伤感,「我那堂姑在唐
门最后经手的任务,就是诛杀当时在蜀州闹得翻天覆地的几匹狼。而当时名头最
响亮的,反倒是那个并非继任前代,带着一身南宫家的绝学半路出家,最后还将
南宫世家亲手毁掉的银狼南宫熙。此人贪花好色,自称银狼,本就有自嘲之意。
我堂姑当年风华绝代,即便是比江湖四绝色那样的美人,也不会逊色太多,所以
她还没有出击,南宫熙反倒先找上门来,潜进唐门大闹了一场。那时他们第一次
交手,不分胜负,但南宫熙坏了几个唐门女子的名节,重伤了数位元老,最后还
避过大搜魂针全身而退。实在是让本门上下颜面无光。」

  「之后我堂姑率领唐门精英,在蜀州追杀南宫熙,两人又交手了两次,记录
的结果依然是不分胜负。但说实话,我是不太信的。」唐昕歇了口气,缓缓道,
「我断定南宫熙三次决斗一定都手下留了余地,我堂姑虽然天赋奇高,论修为,
却不可能甩开门中长老太多。而她失踪后,先后有三名长老动身去寻找她的下落,
其中两人都被南宫熙突然出现拦下,不足百招,便一败涂地。」

  「第三次决斗时,两人曾一起坠下山崖,唐月依从那次得救回来之后,就一
直表现异常,直到最后农皇珠不翼而飞,她的人也和看守农皇珠的几个长老一起
消失的无影无踪,成了唐门近三十年来的第一悬案。」唐昕低声叹道,「现如今,
我总算知道了答案。我堂姑多半是和南宫熙两情相悦私奔而去,返回唐门,说不
定就是为了偷一颗农皇珠。那几位看守长老,想必是追着她离开唐门,最后在他
夫妻联手之下,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南宫星依然面带笑容站在门边,似乎在挡着唐昕的退路,「你费尽心思手段,
就是想知道我爹娘是谁?现下你知道了,是否该去回报唐门,让他们派人来追杀
我娘这叛徒了?」

  「要是只想到这些,还有什么资格坐在唐门情报一系的第三把交椅上。」唐
昕颇为自得的微微一笑,道:「我可还没有忘记,你另一个身份。银狼南宫熙的
儿子,同时又是痴情剑骆严的徒弟,这就很有趣了。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为了风
绝尘,骆前辈可是和南宫熙有过一场很出名的约战来着。旁人也许不知道,我们
可是清楚得很,骆严就是因为那一招之败,才沉剑于无名湖底。要是没有其他的
关系,骆严怎么可能收你为徒?」

  看南宫星默然不语,唐昕接道:「所以我上次的猜测,其实就是事实。与你
关系紧密的人,必定还有昔日狼魂的领袖,独狼风绝尘。风绝尘与南宫熙关系极
好,情同姐弟,你这种惊世骇俗的资质根骨,她绝不可能只让骆严这种她看不上
眼的高手来做你的师父。这位痴情剑,只怕不过是你行走江湖的障眼法。你真正
的师父,应该就是风绝尘本人。破冥道人创下的阴阳隔心诀乃是惊世神技,只不
过必须自幼练起,并靠大量药物辅助,一旦功成,体内阴阳内力随意流转变换,
比起阴阳调和的内功都要更胜一筹,若有阴阳隔心诀作为内功根基,天下武功几
乎没有什么修炼不得。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小小年纪就把大搜魂手练到如此地步?」

  南宫星并未否认,而是离开门边,坐到了窗下桌旁,倒了杯水,轻轻一抛,
道:「说这么多,喝点水吧。」

  那水杯犹如被一只无形手掌托在半空,平平飞到唐昕面前,稳稳落在她掌中,
她吃了一惊,看他一眼,略一犹豫,还是接着说道:「唐门这几年多方调查,根
据现有的情报揣测,那突然之间兴起于江湖的如意楼,有八成可能是由风绝尘一
手主持。别人不说,西山独侠金雁北,丐王纪九袋这两个绝顶高手,除了风绝尘
的孤烟掌,只怕还没什么功夫能把他二人伤成那样。这次的连串事端中,我一直
在留心观察你。你对武林人士间的阴谋算计基本算是冷眼旁观,只是涉及到白若
兰你才出手帮忙,也不会因为某个江湖人的死而现出义愤填膺的神情。反倒是春
红殒命,翠巧遭劫之后,你眼中才能看到一些杀气。」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不敢太过确定,直到今晚,你第一个想到的
上策,竟是就此离去,还表明了救人的话优先奶娘一家的态度。你的愤怒既不是
因为方家夫妇惨遭挟持,也不是因为线索很可能就此中断,而是这事情牵连了许
多无辜百姓进去。」唐昕笑了笑,刻意在此停顿了一下,道,「就我所知,武林
中近百年间只有两批人的行事准则如此特异。一批,是当年搅得整个江湖鸡犬不
宁的狼魂。另一批,便是已经暗暗影响着武林走向的如意楼。这两批人很可能彼
此之间有所传承,比如他们的共通之处,独狼风绝尘。」

  她盯着南宫星的双眼,沉声道:「那作为风绝尘弟子的你,恐怕也和如意楼
脱不开干系吧?朗珲钱庄一直没有与大镖局有过合作,可经营至今也没有出过什
么大乱子,他们背后的大股东,想必就是早年的狼魂,如今的如意楼,对不对?
他们敬你一声少东家,依我看,你很可能就是如意楼的少主!」

  南宫星侧目看了唐昕一眼,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道:「唐姑娘,你说的这些
事,都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要是让我承认,我依旧只会说,我是痴情剑骆严
的弟子,有情丝缠绵手为证。不错,我母亲的确是你们唐门的叛徒唐月依,但你
们要想从我这里得到她的下落,只怕也太瞧不起我了。至于你其他猜测,我只能
说,你不去说书,反而在唐门那种地方整理情报,当真是可惜了。」

  「南宫星,我的猜测有理有据,你想只靠几句话就脱身,没那么容易。」唐
昕似乎显得有些焦急,语速又变快了许多,「我从头到尾都在看着你的眼神,要
是我说的话并非事实,你绝不会是那种强作镇定的模样。你难道敢斩钉截铁告诉
我,你绝对不是如意搂中的人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正要开口,突然面色一变,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跟
着闪身靠到了门后。

  晚了一霎,唐昕才听到有个轻轻的脚步声正在由远及近,一路走到了门前。

  接着,门外传来当当两声轻响,伴着一声略带醉意的低唤,「南宫兄弟,你
睡下了么?」

  屋内还燃着灯烛,明晃晃的骗不过人,南宫星只好清了清嗓子,道:「还没,
怎么,老板娘有事?」

  毕竟是主人到访,南宫星不好闭门不见,只得一边应声,一边打开了房门。

  唐昕下意识的一闪,转坐到门口见不到的地方。

  老板娘换下了碎花小褂,穿了一身鹅黄襦裙,披了件翠绿半臂,面上妆容似
乎精心修补了一番,当真是妩媚动人。她斜倚门框之上,纤白玉手提着一个酒坛,
吃吃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夜深人静心里烦闷的紧,想来寻兄弟陪我再喝两
杯。」

  南宫星眼中登时闪过一丝笑意,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位醉妇,怕也不是单纯
为了多喝几杯而来,早知道有这艳福,方才就该早早打发了唐昕才对。

  他还没答话,老板娘却已微蹙眉心,探头左右嗅了一嗅,低声道:「咦,好
香的味道,是方才吃饭时的哪个姑娘身上的?」

  唐昕虽然装束干练,不似寻常女儿家的打扮,但身上也一样装着亲手绣出的
小巧香囊,碰上鼻子灵的,的确是瞒不过去。她一听老板娘在门口闻了出来,只
好讪讪走到南宫星背后,道:「是我,我跟小星说点事情,这……这就准备回去
休息了。」

  方才交手一番,衣衫虽未受影响,唐昕的鬓发却多少有些散乱,加上酒意仍
残留不少,她的面颊也是和老板娘一样微呈晕红,这副模样站在一个高壮少年房
内,让人想不误会也难。

  果不其然,老板娘先略略一怔,跟着掩口笑道:「啊哟,真对不住,是我来
的不巧了。没想到南宫兄弟年少有为,竟连唐家的千金都……」她向后退开半步,
一扭纤腰,道,「先来后到,我可不想坏人好事。南宫兄弟,你可得多住几天,
姐姐改日再来找你喝酒。」

  她一边说着,一边碎步离去,檐下灯笼一照,才看出她单薄襦裙中竟既无中
裤也没衬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双修美玉腿的诱人轮廓。

  「诶……」南宫星轻轻唤了一声,却并没真叫出口,看老板娘头也不回的径
直走远,只好搓了搓手,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回身关好房门,瞪了唐昕一眼,
道:「唐姑娘,你看看你,跟我胡搅蛮缠个没完,结果黄了我的飞来艳福。」

  唐昕看他颇为生气的样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我怎么想到这小
寡妇头晚上就会来找你,论俊可是白公子俊的多。」

  南宫星嘿嘿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若云兄模样俊俏,讨得是你们这种
年轻姑娘喜欢。我身子壮实,人高马大,老板娘这种知晓风流快活的俏寡妇,当
然会选我。」

  唐昕面上微微一红,道:「那她走也走了,反正明天也未必要离开,明晚你
再等她就是。我不也是为了不让你的秘密泄露,才选没人的时候找你谈么。我对
自己的猜测一向很有信心,小星,明人不说暗话,你就直截了当告诉我一句,你
到底是不是如意搂的人?」

  南宫星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听出他比起刚才口气有所松动,唐昕立刻道:「我想求你们和我们唐门一起
对付天道!」

  「什么?」南宫星着实怔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唐昕咬了咬牙,道:「上次唐门受天道所累,成了别人掌中的一把好刀,折
损许多高手,平白为萧落华做了走狗。如今天道死灰复燃,其实早在我们赶来白
家之前,唐门中就也一样有了异动。行简大哥暗中联络了我们信得过的十几个小
辈,让我们加倍小心,千万不能让当年的悲剧重演。依我看,不论是当年的狼魂
还是如今的如意楼,虽说手段激烈作风骇人,却从没有过侵夺他人门派势力称雄
武林的野心,所以我想,与其被天道渗透操纵,不如求你们如意楼帮忙,咱们一
起将这只百足之虫重新碾死在泥里。」

  南宫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照说,如意楼从不参与帮派之间
的阴谋争斗。也不会主动涉入江湖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任何想求如意楼办事的人,
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就算我是如意楼的人,那你、或是唐门,能给出什么
报酬?」

  唐昕楞了一下,喃喃道:「唐门……唐门的大事,我做不了主。可天道崛起,
必定会对如意楼不利,你我本就该尽力合作不是么?」

  「不是。」南宫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真想联系如意楼,凭你们百
年唐门的人脉讯息,绝不可能联系不到,这种帮派之间的合作交易,本就该是当
家作主的人去谈。你一个唐门情报线上的第三把交椅,抓住我这么个闲云野鹤就
死攥着不放,只代表一种情况。那就是唐门中那些主事者,你已经没几个信得过
的。也就是说,唐门的情形恐怕远比你说的要糟糕的多,说不定,又要像从前那
样,做了天道的傀儡。这么大的事,别说我不是如意楼的少主,就算是,也只会
立刻拍板拒绝,早早做出安排,等你们唐门自己出来受死。」

  「那……那我以我的名义求你呢?任何代价我都肯付,决不食言。」唐昕一
咬下唇,抬头说道,「只求你帮我查出唐门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被天道渗透了
多少!即使要壮士断腕,我们唐门总得知道该切哪只手吧!」

  「你情报这么灵通,我劝你还是找真正的如意楼,去要朵银芙蓉吧。」南宫
星叹了口气,道,「只要你给的代价让他们满意,一朵银芙蓉,一个心愿,他们
不会吝啬的。」

  唐昕心中不甘,霍然站起,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全都讲出去么?南
宫熙和风绝尘都是欠下血债无数的人物,唐月依更是唐门的窃宝叛徒,我保证会
有无数人乐于知道他们的消息。你武功高,但总会有不择手段的人,把主意动到
你身边的人身上。」

  南宫星苦笑道:「唐姑娘,你这又是何必。」

  唐昕缓缓道:「没办法,我一直负责的都是情报一系,情报就是我的武器。
为了唐门安危,我可以不择手段。」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笑道:「你就不怕我也像你一样不择手段么。」

  唐昕身子一颤,脚下不自觉地往门边挪了半步,强撑道:「除非你杀人灭口,
否则,休想堵住我的嘴。」

  「哦?」南宫星长身而起,眉梢一挑,突然一晃到了唐昕身前,呼的一拳打
向唐昕面门。

  这一招平平无奇,拳速却快如闪电,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面孔,唐昕登时面
如土色,双臂一错便护在脸前。

  南宫星拳锋一侧,化握为抓,一把捏住了她的左腕。她这才醒觉过来,左臂
运力后撤同时,上路右掌横切直斩南宫星颈窝,下路提膝便顶向南宫星胯下要害。

  武林女子赤手空拳时多仰仗轻灵游斗,一旦贴身相搏,便不能忌惮太多,戳
眼掏裆决不客气,否则便会被武功相若的男子以力硬降。

  唐昕的选择,作为并不擅长小巧擒拿的唐门弟子来说已是上佳。

  可惜她碰上的是南宫星。

  南宫星早已料到这反击路数,左掌一抬随随便便就将她斩来的手刀拿住,双
腿一分一夹,把她膝弯也牢牢锁在胯下。他本就高出唐昕将近一头,此刻屈膝把
她制住,到恰恰与她相视齐平。

  唐昕情急,连运数道真力,无奈情丝缠绵手的力道连死物落叶都能缠在当中
如蝶起舞,又怎么会被内息远远不如南宫星的她轻易挣脱开来,她猛撤了两下,
反被他乘机一送,将她双手卡到背后,双臂如箍把她勒在当中,彻底动弹不得。

  「你……你要做什么?」唐昕花容失色,连额上都冒出了冷汗。

  南宫星浮浪一笑,道:「我这人怜香惜玉,不舍得灭你的口,只好试试堵住
你的嘴巴咯。可惜堵女人嘴的法子,我只知道两种,一种怕咬,只有另一种还能
用用。」

  唐昕先是一愣,跟着就见眼前南宫星那张略带孩子气的笑脸陡然欺近,她心
里一慌,还不及扭头躲开,就觉唇上一热,竟已被南宫星牢牢吻住。

  本以为性命不保,哪知道却被偷香樱唇。唐昕如遭惊雷轰顶,浑身登时一僵,
一双美目圆瞪如铃,脑海纷乱嘈杂犹如春秋五霸各率雄兵斗在一处,一时间满肚
子都是念头,却又一个主意也蹦不出来。

  她这厢傻成了木雕泥塑,南宫星理所当然乘虚而入,先是在软嫩唇瓣上吸吮
轻啃,恣意赏玩一番后,干脆一吐舌尖,钻入她小口之中,大肆探索不休。

  被他拨弄到丁香小舌,唐昕才恍然惊醒一样闷哼出声,下巴一紧,闭口便往
南宫星舌上咬下。

  南宫星听到她怒极哼声,当下便向后撤开,她狠狠一口咬了个空,反而震得
牙根生疼。

  将手一放,南宫星微微一笑,退开半步,意犹未尽般的舔了舔嘴唇,道:
「唐姑娘,你这朵毒花,花蜜的味道也着实不错么。」

  唐昕浑身都在微微发抖,颤了一会儿,她突然扬起右手,一掌扇向南宫星脸
颊,怒道:「你这混蛋!」

  啪的一声脆响,南宫星面颊上顿时泛起一阵红光,唐昕反倒呆在原地,愣愣
道:「你、你怎么……怎么不躲……」

  「毒花有刺,我强要吃上一口,本就该挨扎不是。」南宫星抚着脸颊,笑道,
「再说唐姑娘你总是半夜三更到访,又生的格外妩媚,我总想着当日唐行杰对你
轻薄非礼,强要占你的身子,到底会不会把你气到出手杀人?刚才一试,唐姑娘
果然只是装的一副老辣样子而已,只是香你一口,就把你气得暴跳如雷。这么看,
你肯把自己当作代价,还真是豁了出去啊。」

  唐昕脸上忽红忽白,交错半晌,才道:「我既然是江湖中人,那找如意楼谈
条件,本就该有豁出去的决心,不是么?」她偷偷瞄了一眼南宫星脸上的红印,
道,「这……这一巴掌,是、是我本能反应,不……不是有心。你可不要生气。
谁叫你……连说也不说一声就要强来。」

  「我不也是为了堵你的嘴巴么。」南宫星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你那些
推测,愿意说,就只管去说。我不管帮人还是不帮人,都从不怕人胁迫。你把我
的家世挖的再深,对你也没有半点助益。时候不早,回去休息吧。再不走,我想
堵住的,可就不是你上面这张嘴了。」

  这话已说的极为露骨,唐昕泪痣一颤,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羞怒道:「我…
…我若是肯让你堵呢?是不是成了你的女人,再求你帮忙,你就会变得好说话些?」

  南宫星笑道:「我好色,但并不蠢。事实上,崔冰的忙,我也并不是因为她
上了我的床才肯帮她。兰姑娘最近都快从眼里丢出冰块来了,我不也依旧任劳任
怨的跟着。我这人办事随心所欲,说不定哪天,我就突然想帮你了呢。」

  「你这话算是为了先稳住我么?」唐昕退到门边,反手抓住门闩,道。

  「有什么必要呢。」南宫星坐到桌边不再看她,淡淡道,「有些事我的确不
想让人知道。但这并不代表,我怕人知道。我讨厌麻烦,但我相信,这世上没什
么麻烦,是解决不了的。」

  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唐昕不甘心的跺了跺脚,扭身拉开房门,迈了出去。

  泄愤一样,她猛地合上门扇,留下砰得一声巨响。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喝了杯凉水,自语道:「若是这会儿,老板娘再来找
我喝上一杯该有多好。」

  可惜的是,老板娘并未再来。

  次日一早,南宫星就收拾停当,准备往城中打探打探。

  这本是昨日就商定好的行动,哪知道唐昕变了卦,非要让白家兄妹留在老板
娘这边,她跟着南宫星一道同去。

  「我一向负责情报搜集,打探消息正是我的本行,我的轻功也不太差,有我
的暗器在旁策应,万一有了什么危险,小星脱身也更加容易。白公子和兰姑娘互
相照应,有老板娘帮忙藏身,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一番说辞她多半昨夜回
去就已想好,此刻说出,衬着脸上坚定神情,倒颇有几分不容拒绝的气势。

  南宫星略一思忖,心底对唐昕这个变数也不是十分放心,索性点了点头,拉
过白若兰到一旁僻静处,低声交代道:「你和你哥留在这里,记住提醒一下他,
也不要对老板娘太过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有十足把握,不要轻信旁人。」

  白若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别别扭扭的说道:「你……去城里也小心些,
即使救不出人,也、也别伤了自己。」

  南宫星心中一喜,笑道:「那是自然,你生辰就在不远,我可不敢出事错过。」

  白若兰脸上一红,推了他一把,道:「你这人,没轻没重的。谁在意那个了。
留心些,赶紧去吧。」

  上马前看到唐昕偷偷瞄了白若兰两眼,骑出一段后,南宫星直接便道:「唐
姑娘,我这人平时也算和气,对姑娘通常也算怜香惜玉。但那都是在我没有动气
的时候。」他一捏马缰,缓缓道,「你最好莫要有真惹火我的打算,否则,我保
证你会后悔生到这世上来。」

  唐昕心下不乱的时候何等机敏,立刻便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即便咱们
有什么纠葛,我也不会牵扯无关旁人进来。我本就是求你帮忙,你不用防我到这
种地步。」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是最好。毒花的刺扎我一下也就罢了,要是扎了
旁人,我就只好动手帮这花拔一拔了。」

  唐昕抿了抿嘴,小声道了句:「有你这位金刚罗刹护着,什么刺也扎不动那
位兰姑娘。」

  她停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吃吃笑了起来。

  南宫星颇为好奇,道:「你笑什么?」

  「我想了半天,最后那位兰姑娘,还不是要被你扎。」似乎也知道这玩笑颇
为下流,唐昕才一说完,便脸上一红,一声娇叱催马赶向前面。

  南宫星怔怔望着那马上颠簸的苗条背影,心底着实有些分不清楚,究竟什么
模样,才是最真实的她。

  两匹好马转眼就把两人带进城内,他们心里有底,自然也不急着去方家开口
询问。而是按老板娘手下的建议,径直进了方家斜对面的承泽客栈。

  这客栈虽比旁边的酒楼更偏一些,但窗户的位置更加隐蔽,装作喝酒吃菜的
样子,观察一阵方家门前的情形,也不容易被人发现企图。

  他们来的尚早,客栈里的住客大都未起,只有两三桌客人正在匆匆吃着早点,
想必过会儿就要赶路。

  靠窗那一列桌子都空着,只在角落里那张有一个人。

  那人身在客栈,却好像并没要房间住下,面前摆着两碟小菜一坛好酒,却并
没动筷子,酒也还剩半杯,他就那么靠着身后的墙,双脚搭在桌上,正自呼呼大
睡。

  唐昕早已养成习惯,一踏进门,屋内所有的人就都已被她打量过一遍,这个
在饭桌边鼾声如雷的男人,她自然也不可能放过。

  那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灰褂灰裤,束袖扎脚,上下各打了一个补
丁,衣料早已洗得发白,裤脚和脚上的软底布鞋都沾满了尘土,像是不知赶了多
久路的旅人。

  他面色颇深,黑里透着隐约赤红,面方口阔,浓眉入鬓,一头乱发并未扎起,
乱蓬蓬散成一团,与络腮胡子连成一片。若是单看这副长相,简直像是个从山林
里跑出来的野人。

  即使是野人,也一定是个不好惹的野人。

  那上衣穿在与他差不多身材的男子身上,一定会十分宽松,可在他身上,却
紧的仿佛随时会裂成数片,衣衫紧裹的强韧筋肉,即便在熟睡之中,也隆突如丘
不知蕴含着多少力量。

  而且,他的面前还放着一把刀。

  刀横在桌上,放在酒菜之前,好像这桌酒菜,其实是给这把刀上供的祭品。

  刀柄十分普通,比寻常的刀把略长,缠着的白布已被攥得发黄,末端的铁环
崩了一个豁口,也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刀刃却比寻常单刀短些,刀背颇厚,前端平平无尖,不知是本就未铸,还是
被什么神兵利器削去了一截。

  整把刀看着都颇为朴素,那崩了个缺口的铁环上,却偏偏栓了条既干净又漂
亮的丝带,光泽闪亮,一望便知道是上品货色。

  透窗而入的阳光照在那条丝带上,透出柳叶一样的绿色,绿的刺眼。

  唐昕显然已经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她带着一股令人玩味的笑意看了南宫星一
眼,小声道:「骆严一定对你提过这个人吧?」

  南宫星苦笑道:「我只希望他莫要是那个人。我师父并不喜欢他。」

  唐昕低低笑了一声,道:「痴情的人,总是不喜欢离别的。」

  离别刀,碎梦枪,痴情一剑成绝响。

  悲歌当泣离别意,刀断魂,人断肠。

  他的名号,本就是当年那三人之中最响亮的一个。

  离别刀。

  柳悲歌。

  第30章:小捕快「有没有可能是冒充的?」南宫星低声问了一句,略一犹
豫,往最远的另一边角落走去。

  唐昕多瞄了几眼,也压低声音道:「应该不是。柳悲歌并不是什么人人敬仰
的大侠,反而仇家不少,冒充他没什么好处。要不……我用暗器帮你试探一下?」

  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免了,是真是假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那可未必,」唐昕跟着他落座之后,把声音压得更低,道,「柳悲歌初出
江湖那阵子,一直都有传言,说他是柳家庄少庄主与方家幺女的私生子。」

  「方家?」南宫星挑了挑眉,道,「方语舟的方?」

  唐昕点了点头,道:「方家早被仇家灭门,方语舟是远房亲戚的后人,不过
当年父母在方家做客,一并受累身亡。如果传闻不假,方语舟可以算是柳悲歌的
远房表侄。」

  「这门亲戚,方语舟自己都未必会认。」南宫星,摆了摆手,唤了一声,叫
来了正在打盹偷闲的小二,拈出一块碎银搁在他手心,低声问道,「角落里那人
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在饭桌边睡了啊?」

  那小二看他好奇,笑着低头小声答道:「累的呗。他来时骑得那匹马,满口
吐得都是白沫,牵到后院还没到晚上就抽抽着倒下断了气,老板还正发愁怎么跟
那位大爷说呢。」

  「累得这么狠么?」

  「要我说啊,起码赶了两三天的路,估计都没合眼。一进门就丢了一锭银子
说不知道住多久,先开间房随便上点酒菜,完了直奔茅房差不多两刻工夫才出来,
到了桌边把那把刀一放,没吃两口眼皮子就开始打架,结果把腿一翘,让我们不
要吵他,直接睡到了这会儿。再过会儿太阳上来,可就睡了快一个对时了。」小
二偷偷扭头看了一眼那边,补充道,「反正在那儿也碍不着别人,爱那么睡就睡
呗。一把刀横在那儿,连个鞘都没有,又长着一张土匪脸,谁敢打扰他啊。」

  「多谢,帮我们随意上些早点,剩下算是打赏。」打发走小二,南宫星沉吟
道,「这么一个远房表侄,值不值得他这样千里奔波而来?」

  唐昕想了一想,道:「这不好说,他这人办事无从揣测。为了抢个青楼歌妓,
都会单枪匹马杀进中京皇亲府邸,惹出大内高手,险些丢了性命。」

  「没这么简单。」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别忘了,这次的事情下手的人既
打点了官府,又钳制了老板娘,分明是不想消息外泄,免得以此做饵钓上太多不
相干的鱼儿。那柳悲歌如此辛苦的连日赶路,必定是有人特意要让他来。但他到
底是来做什么,只怕还不好断定。」

  唐昕微微一笑,道:「不是来救人,就是来帮忙杀人。不管哪一样,都和咱
们脱不开干系。」

  南宫星看了窗外方家门前一眼,淡淡道:「他最好是来救人,那就省了咱们
的事。」

  这种时候往方家看过去,一切与平时似乎也没什么分别。依旧是寻常的宅院,
寻常的街巷,人来人往,小贩货郎。

  不多时,小二上了一壶热茶,两碗清汤面,配着四碟小菜,两人举起筷子吃
了几口,继续留意着方家情形。

  南宫星特意坐在了唐昕左手侧桌,乍一看似是小情侣爱意正浓不肯对桌隔开,
既不会引人注意,也能方便观察。

  不过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吃干喝净,四碟小菜也全都见底,两人仍没看出方家
周围有什么埋伏。

  唯一固定不动的小贩是街角生意正旺的馄饨摊,摊主是个直不起腰的老妪,
两人特地留心看了一阵,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婆子,看手上动作和顾客的口
气神情,起码也在这儿卖了多年,并没什么可疑。

  「要是埋伏都在家中,周围没有接应,是不是也太瞧不起人了?」南宫星皱
了皱眉,思忖道,「还是说,他们在家里埋伏的人是个让他们十分放心的高手?」

  唐昕撇了撇嘴,道:「那这高手可要十分擅长追杀才行。江湖这么大,万一
发觉不对分头逃命,一两个高手怎么追得过来。」

  南宫星笑道:「这可不好说,江湖上可真有不少高手格外擅长这种事,六扇
门里也不缺这种人才,得罪了他们,你就是上天入地钻山进海,他们也能穷追不
舍。」

  「不过按老板娘所说,方家埋伏下的人是否擅长追杀暂且不论,起码暗杀的
本事绝对一流。」南宫星沉吟一下,又道,「武林中人行走江湖在外入睡本就格
外警惕,这人竟能用同样的手法无声无息取走十五条性命,绝不是光功夫好就能
做到的。」

  唐昕仔细想了一会儿,浑身一个哆嗦,小声道:「还真是,你让我用暗器还
行,让我趁夜黑风高摸进房里用兵器一个一个挨个捅穿脖子,还得让他们不发出
声响来,这可得有股杀人如切菜的狠劲儿才行。」

  「看来,咱们得先找出这个人来。不然就算救了方家夫妇,也是被这么个怪
物如影随形的盯着,这个险,冒得就忒大了。」南宫星又观察了一下街道两端,
道,「想直接找出这人,好像还真是只有一个法子好用。」

  唐昕抽了一口凉气,道:「你……不是打算登门拜访吧?」

  南宫星点了点头,笑道:「这才是最容易的法子。我去上门问问方家的情况,
说要找钟夫人,跟着在这客栈里开个房间,坐等对手上钩。等除去这个杀手,咱
们再去想办法救那位方大侠一家。」

  「你就那么有自信对方杀不了你?到时你没除了他,反被他除了,我们剩下
几个人要怎么办?」唐昕眉心微蹙,毫不客气的问道。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说实话,要是我被偷袭杀了,你就马上收拾收拾回
去通知白家兄妹,你回你的唐门,他们回他们的暮剑阁,再也不要掺和峨嵋派的
事了,以后,也不要再想着天道啊如意楼啊之类的事,不行就退出江湖,明哲保
身吧。」

  「你在说笑吧?」唐昕瞠目结舌,有些慌张的问道。

  南宫星起身向外走去,笑道:「你猜。」

  他们两人起身之时,客栈门口匆匆走进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三十来岁年
纪,气质沧桑面无表情,一看步履,便知道是轻功不错的好手。他往客栈中扫视
了一遍,径直走向角落里仍在打鼾的柳悲歌,还不等走到,就唤道:「柳兄,柳
兄!你、你怎么睡在这儿了。醒醒,醒醒。」

  南宫星带着唐昕走出门外,侧头道:「往方家走一遭的话,你还是不要跟去
的好。柳悲歌在这儿待着,我多少有点在意,不如你留在客栈,拿出你打探情报
的本事,看看刚才那人是什么来路,他们两个打算做什么。」

  唐昕颇有些不愿,但在心底权衡一番后,还是道:「好,那你去。我在这里
开两间房,都用你的名字,你到时直接来这里找我就是。」

  南宫星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回头看了唐昕一眼,柔声道:「那两人都不好
惹,你也多加小心才好。」

  唐昕笑道:「我是毒花,没那么容易被人摘走。你去吧。」

  南宫星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却并不十分放心,唐昕再怎么目的不纯,也是他
同行女伴,绕到方家门前那条街上后,他故意来回趟了两遍,反过来往客栈里边
打量了几眼。

  后来的那个瘦高个叫醒了柳悲歌,絮絮叨叨正在聊着。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
南宫星聚精会神去听,也只听到了几个模模糊糊的片段,能听清的词只有「堂弟」
「不对劲」「仇家」「峨嵋」几个而已。柳悲歌开头几句没压住声音,到让他听
到了那个瘦高个的名字,好似叫做方群黎。

  这么一联系,莫非这是方语舟的远方堂兄,柳悲歌的正宗表侄?

  倘若如此,那唐昕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两人,说不定真是来救方家夫妇
的。

  南宫星略一斟酌,此时的上策当然是作壁上观,让这两人打个头阵,一样能
找出谁是那位杀手。

  可若是这两人武功高强救人得手,只怕没谁会再关心那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一
家五口。

  权衡一番后,他决定先按老板娘给的情报往那位奶娘家去看看,若是能找到
什么线索直接救人或是可以断定人已没救,方家这边,他就决定让给柳悲歌和方
群黎。

  反正他本就更在意宋家五口的生死,若不是白若兰求情,他才不愿明知这里
是个挖好的坑,还巴巴赶来跳进去试试深浅。

  宋家离方家并不太远,南宫星装着信步闲游的样子,不一会儿便逛到了宋家
门前。

  破旧的木门敞开在两边,门内空无一人。

  大小五口平平常常的百姓,除了关系不错的街坊邻居,只怕再也没人关心他
们的下落,就连六扇门,多半也只会在年关清理无头案底的时候往纸上记下一笔,
某年某月某日,某巷中户宋家一门五人,失踪。

  迈进院中,他四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没见到什么明显的痕迹,不过即便是
寻常武林高手,来对付几个平民百姓也不会闹出什么动静。

  看一眼厨房,灶台上摆着烧穿了底的锅,应该是来例行公事的捕快帮忙拿开
的。

  门框窗棂都完好无损,他轻轻一推,屋门应手而开,屋里桌上还摆着碗碟,
只是其中的饭菜早已发霉。

  筷子整整齐齐的摆在碗边,只在地上掉了一根,也不知是宋家的人碰掉的还
是哪个不小心的捕快所致。

  光看屋内情形,宋家人应该是在等粥熬好的时候被人胁迫住,屋内看不到半
点血迹,也丝毫不乱,可见至少离开这屋子的时候,那一家五口应该都还活着。

  家中有三个小孩,只要拿住孩子作为人质,带走整家人实在是轻而易举,按
老板娘的说法,谋划的人早已提前打点好了官府,那只要在夜里下手,即使有守
门兵丁在,带出城外也不是什么难事。

  将屋里屋外各处逐寸打量一番,并没找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毕竟隔了数
天,又有捕快衙役来踩乱了足迹,即便是冯破到此,应该也是束手无策。

  南宫星叹了口气,盘算着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着手调查,正想着,忽听门外一
个声音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扭头看过去,门外站着的,竟是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少年捕快,一手扶着腰
刀,怒目而视过来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气势。

  南宫星皱了皱眉,心道这陆阳城的六扇门莫非是骗了空饷,怎么连这么个半
大娃娃也凑了人头。

  看那少年身上皂衣官帽、腰刀腰牌一应俱全,不似冒充,南宫星只得先拱了
拱手,道:「回官爷,我是宋家的远房亲戚,办事途径此处,听说表姑表姑父他
们突然失踪不见,连忙急着过来看上一眼。敢问您是?」

  少年捕快面色一寒,呛的一声将刀抽出半截,冷冷道:「你要是冒充宋家的
族亲,兴许还真能被你蒙混过去。表姑?宋家嫂子是落难流民遗下的孤儿,哪里
来的你这么个好表侄?我三天几乎不曾合眼,就是在查看所有和宋家有关的底档,
你最好说实话。」

  看他带着七分稚嫩的脸上硬要板出逼人气势的样子,南宫星忍不住微微一笑,
道:「果然人不可貌相,敢问官爷今年贵庚?是不是和我一样只是面相显小呢?」

  那捕快冷着一张脸答道:「这与你无关。你只要老实交待,你是谁,来这里
做什么,宋家的失踪案,与你有什么干系?」

  南宫星摇了摇头,诈道:「我上次来陆阳城还没听说过六扇门有你这位年少
有为的捕快,连名字职位也不报一下,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是假,是不是冒充官爷
行骗。」

  那捕快果然年纪尚轻,脸上一僵,朗声道:「在下慕容极,是陆阳城新晋三
等捕快,你若存疑,大可与我走一趟府衙,有公文为证。」

  南宫星一怔,道:「慕容?慕容世家的那个慕容?」

  慕容本就不是大姓,天璧朝一统天下之后,先后曾有两位皇帝尊汉逐异,连
累异族汉姓的慕容一支近乎绝迹中原,较大宗族仅剩慕容世家一系。

  南宫星的父亲正是当年慕容世家分崩离析毁于一旦的主导,不知多少慕容家
的子孙因此流落江湖,因此一听到这个姓氏,他便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一问出口,他才发觉这几乎等于表明了自己江湖人的身份。

  果然,慕容极双眼一亮,道:「寻常百姓,怎么会先关心慕容世家这种旁枝
末节!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做什么!再不说实话,休怪我出手拿人!」

  南宫星眉心一皱,没想到在这儿惹上这么一出麻烦,他心底略一衡量,开口
道:「好好,官爷莫恼,我……我叫南宫星,受人之托,来查探方语舟方大侠的
近况。可听说方家奶娘一家五口也被卷进事端之中,所以特地赶来看看,能不能
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慕容极眯起双眼,看着南宫星道:「南宫?南宫世家的那个南宫?」

  南宫星忙道:「我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不过是个苦哈哈的江湖新丁,可担
不起南宫世家这么大的名头。」

  慕容极眼中的敌意这才稍微退却,板起脸问道:「你是来找方语舟一家的?」

  「是,官爷有什么指点?」南宫星笑道。

  慕容极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意,冷冷道:「有。别去送死。」

  南宫星眼珠一转,装作吓到的模样道:「此话怎讲?我听人说方大侠只是身
体不适不便见客,难道不是么?」

  慕容极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巷子两端,踏进院内将房门关好,道:「信这
说法的,已经死了十五个,没了两个。看你还知道关心一下宋家五口的下落份上,
劝你一句,不要去方家问任何事。你要是已经问过,就快些找匹好马,有多远跑
多远。」

  他嘴里说着,弯腰低头在院中又仔仔细细地查探起来,看来他在府衙文书中
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又回来勘察现场。

  南宫星见他查的仔细,忍不住道:「死了十五个,这么大的案子,你怎么不
急着去查,反倒只来盯着这一家五口的失踪案?」

  慕容极抬头看他一眼,板起脸道:「第一,那些命案现由我们捕头带人负责,
我不在其列,不能越权。第二,案无大小,即便有轻重缓急之分,也都该有人来
查。第三,比起那些整日以武犯禁自称侠义之辈,我更不希望宋家这种无辜百姓
被牵扯进去。」

  「堂堂郡城之内,一家五口一夜之间不知所踪,竟只有个乳臭未干的三等捕
快在费心查案。十五条人命案子压在堂下,街头巷尾连为此四下打探的衙役都没
见一个。看来这次的对手,把六扇门打点的很好啊。」

  慕容极双眼一瞪,道:「你什么意思?」

  南宫星撇了撇嘴,微笑道:「这位小官爷,你是装糊涂么?你要是真查了这
些天,会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慕容极眯起眼睛,面颊上的肌肉隐隐抽动了两下,咬牙道:「那也与你无关。
你既然是受人所托来找方语舟,就别在这里碍事。」

  南宫星目光闪动,笑道:「不,比起手上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的方大侠,我
也更在乎宋家这五口的死活。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我?帮你?怎么帮?」慕容极挺身站直,神情略显戒备。

  「这一家五口的案子除你之外再没旁人关心,我昨晚才到了陆阳城外,很多
事情我都不知道,你不帮我,我便什么也做不到。」南宫星将双手背到身后,带
着坦然而亲切的神情缓缓说道。

  慕容极瞪他一眼,后退了半步,道:「这案子不需要你费心,我既然决心要
查下去,就一定能查到水落石出。玉捕头曾说过,查案的时候,不能轻易相信任
何人的任何说法。你这就离开,我姑且当你没有嫌疑。若是命案,你无缘无故到
现场查看,我可就不会放你轻易离去了。」

  南宫星眉头一皱,笑道:「我并未要你信我。你提供信息给我,我便能提供
你查案的路子,说实话,这些信息,对宋家五口不感兴趣的人即便拿了也毫无用
处。而显然此刻这城中还关心他们全家生死的不过你我而已。这种合作,还不至
于要以多么诚挚的信任为基础吧?」他略略一顿,看慕容极面色依旧犹豫不决,
便又道,「你难道不知道玉捕头还说过,查案的时候,要敢于借助有用处的力量
么?」

  慕容极一愣,道:「这……这句我还真没听过。她……她真这么说过?可我
没听说她查案的时候靠过哪位江湖人士帮忙啊?」

  南宫星故作神秘道:「这种事毕竟对官府面上不太好看,当然不会轻易传出
去。这次你我合作查清了宋家五口的案子,我既不会闲着四处去说我和六扇门的
人有过合作,你想必也不会去跟人讲这次破案还有我的功劳吧?」

  慕容极似乎有些动心,踌躇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南宫星立刻又道:「慕容兄弟,你再想想,现下城中暗流涌动,看你年纪,
武功肯定也算不上一流高手。万一惹到了幕后凶手,你独个一人,当真能全身而
退么?」

  这话反倒让慕容极神情一变,沉声道:「你这是在小瞧我么?我自懂事起就
在不停练武,一日不敢懈怠,慕容家的逆七星刀在我手上固然不如当年世家中的
前辈高人,但也尽够我与凶手一较高下,如若技不如人,虽死无憾!」

  这少年练得是逆七星刀而非七星引天掌,可见还尚未摸到慕容家核心武功的
边,南宫星皱了皱眉,忙道:「你舍身赴死固然可敬,可宋家大小五口呢?官府
中只有你一个还在努力,你一死,没人帮我,他们五个即便还活着,也只能坐以
待毙,你又怎么忍心?」

  慕容极毕竟年纪还小,不觉便被南宫星引入若是独个查下去不仅查不出来还
必定会死的假设之中,他面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压下被伤到的傲气,勉强道:
「你先说说看,我该怎么帮你?」

  「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好。」南宫星心中一喜,思忖着问道,「这一家五口消
失不见的具体时间是?」

  慕容极略一犹豫,道:「五天前,三月廿七。乍一看会以为是傍晚用饭时就
被带走,但我在柴房里看到了有人呆过的痕迹,那些柴火垛也被人为地移动过,
以当时巷子出口两端的情形来看,不可能有人在那时大摇大摆带着两个大人三个
小孩离开。所以他们真正被带走的时辰,应该是夜半无人之后。」

  南宫星又问道:「四门入夜后是否都会封闭?」

  看慕容极点了点头,南宫星接着问道:「最近四门守夜的兵卒是否有固定的
一批人轮值?」

  慕容极怔了一下,道:「北西两门是守城兵卒抽签值夜,并不固定。东门旁
是更夫住处,两个更夫巡夜时会将城门锁上。南门紧邻府衙,候补待升的新来差
役都要在城门口值三个月夜。没有新人的时候,有两个伤了脚的衙役专职负责。
你问这做什么?」

  南宫星心中飞快思索,口中答道:「这次在城中捣鬼的人费了一番心思打点
好了官府上下,显然是不想闹出什么大乱子。连十五条人命,都是偷偷摸摸杀在
客栈里,很快就有六扇门的人收尸,没掀起多大波澜,只传出了一些流言而已。
若是要咱们去找出谁被打点过,城中为府衙做事的恐怕数以百计,就算是身在其
中的你,也未必能直接断定谁的嫌疑,对么?」

  慕容极想了一想,点头道:「没错。虽然最近有些同僚的表现不太对劲,但
挑不出什么可以指责的大毛病。我一个三等捕快,人微言轻,更是无能为力。」

  「但咱们可以猜测,哪些人是一定要收买的。」南宫星双眼发亮,道,「假
如要在城中谋划什么,如果只是要让官府装聋作哑,其实并不需要打通所有关节。
而且府衙之中各方关系盘根错节,要去分辨个目标出来,实在不够容易。」

  「但,城中入夜之后还不能休息的这批人,却一定要打点妥当才行。」南宫
星看着慕容极脸上的了然神情,微笑道,「他们犯的这些事,无疑都在夜半无人
的时候才会动手。不管是杀人还是掳人,都难免有失手的时候。陆阳并无宵禁,
没有巡夜差役,只要能保证入夜后还在岗上的城门守卫与巡夜更夫都被买通,那
这一晚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

  「可人多嘴杂,既然不愿意消息外泄,就一定要尽可能减少知情人的数量。」
南宫星道,「所以最近这些日子,夜间值守的人应该比此前固定才对。这些人,
去问,一定能问出什么。」

  慕容极仔细思索一番,道:「你说的有理,好,你跟我走,我这就去府衙,
托人帮我看看最近值夜的记录。」

  南宫星心想从这边入手其实也不错,不过另一边不能放着唐昕干等,便道:
「我还有个同伴,你和我去接上她,咱们一道过去。」

  「你去接她。我这就回衙门,你尽快过来,咱们在衙门西边巷口碰头。」慕
容极嘴里说着,人已大步走到了门口,开门出去,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道,「我
并不十分信你,若是半个时辰后你还不到,我就自己去查,不再等你。」

  南宫星微笑道:「不必那么久,我一会儿就到。」

  其实南宫星也并未太过信任慕容极,只不过比起毫无头绪的闯进陷阱中诱敌,
有了别的突破口自然是一桩好事。既然换了策略,那唐昕也就没必要再冒险留在
客栈那边,虽说一直对她有所提防,但这种情形下,他也不希望她出事,既然同
来,就要同去。

  回到承泽客栈,柳悲歌和方群黎已经不在,角落那张桌上杯盘还未收拾,可
见走了也并不太久。

  隔了两张桌子之外的地方,唐昕竟坐在那儿脸朝下枕臂趴着,桌上摆着一坛
开了封的酒,一个酒碗斜斜倒在桌上,里头还剩着一点酒浆。

  南宫星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

  四周并无异样,只有看他进来的小二不知为何没有迎来,反而用颇为鄙夷的
眼神一直瞪他。

  他心中纳罕,连忙快步走到唐昕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道:「唐姑娘,
你这是怎么了?」

  他这话刚说出口,唐昕猛地站起身来,转过一张涕泪交错的花脸,带着哭腔
怒道:「你、你还有脸回来!」

  这一声喊罢,她手臂一横将酒碗连着酒坛扫到地上,一副气煞了的模样扭身
便往外跑。

  南宫星一愣,也顾不得周围旁人投来的责难目光,拔腿追了过去。

  出了店门,唐昕也未曾停步,一溜烟拐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南宫星眉头紧锁,想不出她在闹什么玄虚,只得大步流星追赶过去。

  哪知道他刚一追进巷子,就见唐昕好端端的站定在阴凉处,正用手指细细梳
理着乱了的鬓发,脸上的泪痕也早已擦净,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气定神闲的看
着他。

  「你在玩什么花招?」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路人,小声问道。

  唐昕嘻嘻一笑,道:「你不是让我去探消息么?事情这么急,不拿出点非常
手段怎么行。」

  她探了探头,看巷口附近无人,才道:「之前我和你在里面用饭,看起来不
是像一对江湖情侣么。你走后,我自己回去,就装作了被你始乱终弃的可怜女子,
哭哭啼啼的要了一坛酒,一边喝,一边痛骂你这负心薄幸的人。反正你本来就透
着一股花心好色的气质,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我不光把柳悲歌聊天的话听了个
遍,最后走的时候,柳悲歌还好心的安慰了我两句,说以后碰见你,一定为我出
气。」

  「喂喂,你不会真答应了吧。他那把刀出手不是断肠就是离别,我可得罪不
起。」南宫星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唐昕摇了摇头,唇角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道:「我可是帮你说情了的,我
哭哭啼啼的说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够端庄贤淑,没本事做你的正妻,又不甘心
做侧室小妾,弃如敝履也是人之常情。哎呀,不知怎的柳悲歌好像更生气了呢。
是我说的哪里不对么?」

  南宫星苦笑道:「对对对,你说的哪里都对。将来我接不住那一招离别刀,
我也绝不怪你。好了,你都听到什么了?」

  唐昕原原本本讲了一通,连她的猜测一并说了出来。果然与南宫星所料的相
去不远,那位方群黎的确是方语舟的堂兄,也是柳悲歌的正统表侄。

  柳悲歌此次不眠不休两天三夜赶路而来,就是接了这位表侄的传讯,求他帮
忙救人。

  这位方群黎在城中隐藏身份待了数日,大体情形也摸的差不多了,他们碰头
之后匆匆聊了个大略,决定了晚上动手,就往客栈房间里详谈去了。

  唐昕估摸了一下,跟去偷听被柳悲歌发现的几率过大,只好接着在大堂里装
模作样,等一会儿再找机会看能不能开了柳悲歌隔壁的房间,隔墙探听一下。

  哪知道还没等到,南宫星就匆匆回来了,她只好顺水推舟再表演一番,免得
客栈里有人起疑。

  她用的法子虽说不错,但南宫星怎么想似乎都有一丝恶作剧的影子在内,万
一将来带着白家兄妹过来住店,保不准白若兰就要被这里的小二认作横刀夺爱的
正房,又要出一顿丑。

  「你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找我了?方家的杀手露面了么?」唐昕兴致勃勃
的讲完,转而问他道。

  他便把方才的事匆匆说了一遍,道:「……这样怎么也比贸然犯险要强,走,
咱们这就去衙门那边。说不定顺藤摸瓜,能轻轻松松了结了这一堆事。」

  唐昕抿唇一笑,道:「那当然再好不过。问话的时候我可以帮忙,唐门的毒
药虽不是那么五花八门,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小捕快是个急性子,咱们还是快去吧。我觉得他等不到半个时辰,就会
自己调查去了。」南宫星想了想,指着巷子另一头道,「从那边走,别从客栈门
口过了。」

  「你还是怕会挨一刀么?」唐昕吃吃笑道,转身走在前面。

  南宫星跟在后面,玩笑道:「不光如此。也怕柳悲歌看见你和我走在一起,
心想怎么转眼的功夫这丫头又不知好歹的贴上这种下流混帐,干脆,一人一刀都
宰了吧。」

  出了巷子,沿着中心大道往南,不久便见到了气派的郡府衙门。

  但衙门西边的巷口并无人等着。

  他们两个在那里等了许久,慕容极才怒气冲冲的从侧门走出,看了这边一眼,
大步过来,愤愤道:「那主簿,先是不准我查阅记录。说巡守驻防事务,我一个
三等捕快,无权经手。」

  「为了办案也不成么?」南宫星插言问道。

  「不成。」慕容极道,「他说办案的话,先去领太守大人的文书,才可随意
浏览。我想了半天,找了个借口去向大人禀报,太守大人不在,还好郡丞平日对
我还算器重,我软磨硬泡,总算是求了一封书信,说明特事特办,允许我调阅值
守记录。」

  慕容极咽了口唾沫,一副怒气难平的样子道:「结果、结果竟然什么也查不
到!本该放着的地方,竟然只写了个已佚。我问主簿,他说这种小事一贯由文书
负责,丢失也并不要紧,下月补上就是。」

  南宫星思忖道:「负责这一职责的文书是谁?」

  慕容极立刻道:「我也问了,主簿说此类记录五日一报,由文书张大人负责。」

  「那位张大人呢?」

  「身体抱恙,已在家休养了两天,要到明日该报文的时候才来。」慕容极颇
有几分不甘,道,「这下该怎么办?等到半夜亲自去看一眼各门的守卫么?」

  南宫星略一思索,道:「这倒也不必。不知道这位张大人,是不是住在城内
呢?」

  慕容极一愣,跟着双眼一亮,口中却道:「他家倒确实是在城内。只是……
我与他没有私交,无公务在身的情况下,不太方便登门拜访啊。」

  南宫星微微一笑,淡淡道:「你只要方便带路就好。拜访这种事,我和唐姑
娘都方便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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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群氓

  陆阳城东南区域最为繁华,外地官员到此赴任的居处,也大都集中于此。

  负责收理文书的那位张大人是随郡城府尊一道来此就职,算是门下故吏,住
处也只隔了一道街口。

  慕容极办事颇为麻利,带路之前不过抽了一盏茶工夫,便在同僚口中将张大
人的大体情况探了个通透。

  一个典型的末品小官,已近中年仍看不到仕途升迁之望,仰仗着与府尊的同
乡情谊混口饭吃,职位几无油水可言,平日也总把清廉挂在嘴边,住处比起城中
小户商贩犹有不及。

  早年他结发妻子回娘家探亲路上被江湖风波牵连,平白丢了性命死无全尸,
此后一直未曾续弦,家中只有一个忠心老仆照顾饮食起居。

  站到张大人家院墙之外,南宫星还在思忖,低声道:「按你的说法,这位张
大人似乎并不容易收买啊。这种带着酸腐气的老书生,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为了些
银钱玩忽职守。」

  慕容极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也有些怀疑,是张大人受了胁迫,还是另有
旁人嫁祸。」

  唐昕不屑的抿唇一笑,道:「收买人的法子未必只有银子,有人好色,有人
好宝,有人好酒,有人好吃,收买不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对他不够了解,
要么是价码给的不够高。」

  慕容极皱了皱眉,看向南宫星道:「不论如何,先问过再说。不过我丑话说
在前面,如今咱们手上并无证据,你们去问也不过是私人探询,他要是不说,咱
们就想别的法子。我朝律例不得私动刑罚,更何况是那是有品级的官员,你们切
莫有逾矩之举。」

  南宫星盯着他的神情看了一会儿,微笑道:「小官爷,你还是选个地方,慢
慢喝壶茶水去吧。我们问话,肯定比六扇门的杀威棒温柔的多。」

  慕容极双眼微眯,正要开口,却听不远处院门吱呀一响,缓缓打开。

  一个颇为瘦削的中年男人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面色苍白里透着一股潮红,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袍,他看了看天,低低叹了口气,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慕容极楞了一下,道:「那就是张大人。走,咱们悄悄跟上。看他到底要去
哪儿。」

  南宫星上下了扫一眼慕容极身上的捕快装束,笑道:「你如果不换身行头,
这样盯梢的傻事儿,我可不奉陪。」

  慕容极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一身官服,左右看了一眼,道:「你们先去盯着,
我随后就到。」说着一把扯过一个货郎进了巷子,花了一串铜钱租了那人身上的
粗布衣裳,让他保管好自己的外衣,把腰刀用衣摆勉强遮住,匆匆跑出来追了过
去。

  幸好张大人走得并不太快,看上去腰似乎受了什么损伤,磨磨蹭蹭半天才走
到城门下,慕容极追上南宫星唐昕的时候,恰看到张大人向城门的守卫说了两句
什么,跟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走出城外。

  白昼四门守城的都是驻守此郡的兵卒,南门那两个跛脚衙役,此刻应该是交
了班正自补眠才对。

  可张大人出门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那两个跛子。

  慕容极当然认得,低声提醒道:「这两个是南门值夜的。他们和张大人没什
么交情才对,看起来……这次果然勾结在一处了。」

  南宫星并不急着断定,而是看着那三个有说有笑的人道:「看样子他们要去
的是同一个地方。这倒省了咱们的事。」

  沿着大路走出不远,张大人三个就转进了一条羊肠小道之中,再直接跟在后
面不免有些太过显眼,南宫星他们只好闪身钻进道旁的稀疏树林,仰仗丛生灌木
隐藏行迹在十余丈后远远跟着。

  「你当捕快的,这附近应该熟,你看他们这是往哪儿去呢?」跟出一段,唐
昕理了理被勾乱的发鬓,低声问道。

  慕容极想了想,道:「不好说。这条路通着附近好几座村子,往哪儿都有可
能。不过……要是和守城兵卒有关,前边不远倒是有一座废弃宅院,守夜的人有
时会轮班过去赌钱喝酒,有次被营地的巡查逮到两个,都打了好一顿军棍。」

  「应该就是那儿吧。」南宫星探头望了一眼,前方那三人果然离开小道走进
了荒草坡中,破底便是那座破败院子,围墙到还完好,只是门板仅剩下半扇,院
子里也是杂草丛生,若不是守夜兵卒这样的人,只怕还不够胆子趁夜来这种鬼地
方赌钱喝酒。

  这地方白日里也是阴森森的,难怪破落如斯,南宫星他们才一下坡,周围就
阴凉了几分,唐昕更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脚下荒草及腰,地上又随处是断枝枯叶,三人不敢跟的过紧,直到张大人他
们进去好一阵,才摸索着到了院墙外。

  跟踪当然不会去走正门,南宫星左右打量一眼,选了段有歪脖老树掩护的围
墙,贴在墙边轻轻一跳,拉高身体爬了上去,蹲在墙头枝叶后小心张望了一阵,
才摆了摆手,低声道:「直接上来吧,都没在院子里。」

  唐昕提气一纵,足尖在墙头一点,稳稳落在粗大枝丫上,屏息蹲下,只有梢
头如被风吹般晃了两晃。

  慕容极则正了正刀柄,挑起扒住墙头,学着南宫星的样子攀了上去。

  墙上铺着瓦檐,又长满了青苔,立足着实不稳,慕容极强撑着半蹲下去,脚
下一滑险些滑进院内,只好红着脸又挪去了树上。

  「听声音,应该就在这一列屋子里。不过人似乎比想象的多啊。」南宫星侧
耳听了一会儿,小声道,「现在至少也有七八人在里头,里面应该有两个已经醉
了。」

  慕容极瞪大眼睛,道:「你……你怎么听到的?我为何听不见?」

  唐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和这人比,他长了顺风耳千里眼,看着
不大,其实是个八百多岁的老妖怪。」

  南宫星看慕容极将信将疑的神色,低低笑了一声,道:「他们说话声音不大,
可见也是提防着外面的,咱们过去时侯还是小心一些。毕竟真有高手在里面的话,
可未必会让我听见。」

  墙根的泥土极为松软,三人无声无息下来,小心盯着脚下,转眼就到了那列
破屋廊下。

  这条走廊连顶盖都破了大洞,护栏更是腐朽不堪,所幸脚下的石板铺的还算
精细,只从缝里长出些草叶,下脚还算稳妥。

  离得近了,其他二人也听得到他们嬉笑闲聊的声音,说是压着嗓子,其实也
并未压得太低,只不过比平日闲谈时小心一些罢了。

  内容尽是些闲扯,到也听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那些带着些许醉意的笑声,
不知为何显得颇为下流。

  南宫星耳力极佳,早早听到了剩下二人还未听到的东西,他突然扭过头来,
传音给唐昕道:「里头的情形听起来不太雅观,你要不要退到外面去等?」

  唐昕一愣,旋即想起城中受害的十七名江湖人中还有两个女子至今下落不明,
而女人比男人值得活下来的理由,实在不难想到是什么。

  她略一踌躇,果断往后退去,她不会传音入密的法子,便只是冲南宫星点了
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慕容极本还一头雾水,但唐昕才刚退开,他就也听到里面有人淫笑道:「好
几天了,那小娘们还是紧的很,不愧是练过武的,要我说,那俩瘸子弄不了多久,
谁打算续下一摊?」

  「掷骰子,掷骰子,还没上过的都来掷骰子,直接比大小。」

  男人扎堆的地方,一旦开了黄腔的头,话题便自然而然的转了过去。慕容极
和南宫星已经猫到了窗外墙根,里面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隔屋中叽叽嘎嘎
的破床摇晃声也是清晰可闻。

  听上一阵,外头两人心里就都有了数,里面确实关着一个女人,八九不离十
就是城中失踪的两个之一,至于为何会被关在这儿供这群粗人泄欲,想来是当作
了贿赂的添头。

  「刘哥,咱们啥时候能解开绳子好好玩玩啊?老这么绑着胳膊腿怪没意思的。」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没听人鬼面大哥说么,这妞可是个小有名气的女侠,
要不是受了内伤,光这几根绳子都不保险。别抱怨了,这种妞,这辈子能操上的
机会不多,绑着就绑着吧。看看人那俩瘸子,从不挑剔,脱裤子就干,连他娘的
洗都不先洗一下。」

  内室里传来嘶哑的一声笑骂:「去你娘的,老子不在乎,就着你们的浪浆子,
捣起来滑溜!」

  先前的声音又道:「还女侠呢,昨晚上为了喝口稀粥,就帮老子嘬了大半天,
最后忍着恶心往下吞精水的模样,嘿,绝了。」

  「哟,那我一会儿得试试,看用个鸡腿能不能勾着她让我开了屁眼。哈哈哈
哈……」

  「四儿,那地方又脏又臭你也不嫌恶心啊。」

  「我早先也以为恶心,可上次去方家玩的那次,钟夫人的大白腚就已经被开
了,我也试了试,别说,跟小屄眼子还真不是一个滋味。」

  「嘿,那咱们一会儿可得试试,用什么鸡腿,直接强来得了。」

  「不成不成,这妞夹得紧,我上次抹了香油都挤不进去,得拿鸡腿跟她换换。」

  慕容极越听越怒,手掌一伸,已紧紧握住刀柄。南宫星忙在他肩头一按,传
音道:「别急,等我绕过另一头,听我声音一起动手,前后夹击,免得跑脱了人。」

  慕容极咬着牙点了点头,把捕快腰牌在掌心攥的死紧,一副想要丢了它冲进
去杀个痛快的样子。

  南宫星伏低身子,狸猫般窜了出去,一路绕到了屋后。

  内室的窗户开在这边,他稍稍探了探头,便将里面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有个年轻女子被绑成一团按在破床板上,身上除了交错绳索一丝不挂,
微黄肌肤上布满了指印污痕。手脚被绑在一起的缘故,面朝下趴着的时候,便不
得不跪的好像个谷堆,膝盖与头面撑着身体,只高高昂着浑圆紧凑的屁股。

  一个瘸衙役似乎刚刚完事,正心满意足的站在床边把阳具上的污秽抹在女人
的脸上。另一个跛子则褪了裤子,正按着女人的腰骑在上面噼噼啪啪的操弄。

  那位张大人就站在屋里,却并没靠近床,而是远远站着,双眼带着异样的神
情,死死盯着床上被奸的泪眼婆娑的女子。

  床上的跛子甩着腰干了几十下,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擦了把汗,扭脸道:
「张大人,你都当了这些年鳏夫,干嘛还光看啊?不要钱的小妞,又嫩又紧,你
就光过过眼瘾?」

  张大人摇了摇头,道:「欺辱妇女,律法不容。包庇纵容,已大悖圣贤之道,
我岂能一错再错。」

  那跛子缩了缩头,嘿嘿一笑,往肿的发亮的阴户里狠命捣了两下,道:「天
天跑来看,却不肯自己下场。搞不懂你,明明裤裆都鼓了,嘴巴却比鸡巴还硬。
随你的便吧,憋出病来我可不管。」

  南宫星确认了一下内室中的三人腿脚都不太利索,便转到外室窗下,从窗角
确认了一下屋中情形,有六人盘膝围坐在一小堆火旁,火上烤着三只剥了皮的兔
子,旁边的地上放着酒壶酒碗,屋角还躺着两个已经睡着的。

  外八里三共十一人,看上去并没有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定了定神,突然一掌
劈开窗棂,飞身纵入,喝道:「动手!」

  慕容极早已被屋内诸人口中的淫言秽语激的怒不可遏,一听讯号,握刀在手
飞身一撞,哐啷一声冲进屋内。

  这种远离边关之地的守城兵卒本就称不上精干,又灌了一肚子黄汤,一见有
人闯入,其中两个先干脆利索的一头撞在一起,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另外四个还
没摸到兵器,就先被慕容极连着刀鞘放倒了一半。

  最后两人也只是摸到了刀柄而已,南宫星踏步上前抬腿一踢,就把他们蹬倒
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向官军动手!不要命了么!」受的都不是什么大伤,
立刻就有人挣扎着想爬起反抗。

  另一人看得分明,向着慕容极怒道:「你不是城里新招的捕快么!好大的胆
子,动到我们头上来了?」

  慕容极呛的一声将刀抽出半截,露出寒光闪闪的刀锋,道:「你们强掳良家
妇女,行苟且奸淫恶事,被我抓了现行,还有什么话说!」

  他说话间,已有两人挣扎站起,挥拳扑向南宫星。南宫星手起爪落,将两人
肩膀扭脱,脚下一扫,让他们惨叫着滚倒在地,跟着笑道:「诸位军爷,你们还
是识相些好,这位小官爷起码是想着把你们送进大牢,惹恼了我,我要送你们去
的地方,可就是阴曹地府了。」

  话音未落,他抬臂一推,掌心阴劲凝成一股遥遥击出,砰的一声闷响,将五
六尺外的墙壁震出一个半臂宽窄的圆坑。

  碎砖泥屑簌簌而落,屋中六人登时都睁圆了眼睛,再不敢妄动。反倒是先前
睡着的两个醉汉被扰了好梦,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的骂了两句。

  南宫星看已经震慑住这边,便大步冲进内室,道:「你看住他们,我进去救
人。」

  一撩门帘,两道刀光便当头劈了下来。

  两个瘸腿衙役走路不便,办事到很利索,一听外面动静不对,立刻便抄刀在
手准备偷袭,正干的兴起的那位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胯下晃着黑黝黝的棍子,
颇有几分滑稽。

  这种水平的刀法,南宫星画上个齐肩宽的圆,不出圈子让两人砍上一年也砍
不中一刀。

  他双手一分,各出二指一捏,已将两柄刀都牢牢定在掌中,腕上真力一运,
已震开了两名衙役的手掌,跟着向前一送,两把刀柄便齐齐顶入二人腹中,当下
便把他们打成虾子一样蜷做一团,呻吟着倒下。

  张大人仍站在原处,面色虽有些发白,却丝毫不见恐惧之色,背负双手道:
「你是何人?」

  南宫星微微一笑,走到破床边上,抬手一扯,绑在那女子身上的绳索应声而
断,「一个帮你们慕容捕快捉贼的闲人。张大人,我看你也不像是和这帮九流货
色同流合污的人,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来?」

  张大人哼了一声,道:「莫要血口喷人,你可以问问这位姑娘,我可曾对她
做过什么?」

  「我可没说奸淫妇女的事,我说的是城门夜岗的值守记录不翼而飞的事。」
南宫星一边灌入一股真气帮那女子疏通血脉,一边淡淡道,「最近这一阵子,原
本该轮流值守的夜岗固定成了外面那八个,这安排,太守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
连上那两个更夫,这十几个人都收了好处,对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装聋作哑,不
知道,你张大人拿了多少呢?」

  张大人脸色一阵青红交错,怒道:「本官分文未取!这种江湖女子,抛头露
面寡廉鲜耻,在这里遭人凌辱也是咎由自取,我至多算是见死不救知情不报,这
罪名,我心甘情愿。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反正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人命又算得
了什么!」

  「那对你张大人来说,人命又算是什么?」南宫星看那女子血脉渐渐通畅,
便扯断剩下几根绳子,为她彻底推宫活血,冷笑道,「就算城中十五条人命是江
湖械斗咎由自取,两个失踪女子被人凌辱囚禁是咎由自取,那下落不明的宋家五
口呢?难不成也是咎由自取?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的圣贤书,怕是都读到狗肚
子里去了吧!」

  张大人双手攥紧,微微颤抖,连气息都急促了几分,「那些事……我一概不
知。切莫怪到我的头上。」

  「那你到底知道什么?人命关天,失踪的还有三个孩子,你难道真忍心见死
不救?」

  张大人一个踉跄后退了半步,一手扶住身后墙壁,擦了擦额上冷汗,道:
「我……我当真不知道宋家的事。最先我是发现上报过来的值夜班次不比寻常,
才去找主簿王大人询问。王大人却当我的面将当次的文书置于烛台上烧了个干净,
并下了密令,此后夜岗的班次记录,在他有新的指示之前,全部销毁即可。我犹
豫了几天,心中觉得不对,便称病在家休养,结果刘三找到我家,说有……有让
我觉得解气的东西让我看。我……我才知道了这里。」

  看他神情,确实不似说谎,南宫星正在思索,突的手下一颤,却是那女子终
于复苏过来,肢体不再僵麻。

  才一能动,她便霍然起身,双目赤红一片,也不理会身上精赤条条,一个箭
步迈到地上衙役身边,抬手一掌便向一人头顶劈下。

  南宫星面色微变,忙闪身过去一托,制住她手肘,道:「姑娘,这些人并非
元凶首恶,你与其泄愤杀人,不如先静静心,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好
帮你报仇雪恨。」

  那女子愤恨难平,被南宫星强搀到床边坐下,披上外袍按住,抽噎了一会儿,
才将事情草草讲了个大概。她情绪激荡,讲的颠三倒四,南宫星只得从旁柔声引
导,才算大致了解清楚。

  他们一行九人是方语舟的旧相识,途径陆阳,自然要来登门拜会一下,结果
不光没有见到方语舟本人,只见到了几个他家的亲戚,连客套一下的招待也没有。
他们愤愤不平的在酒楼用了便饭,只好去客栈找地方对付一晚。

  结果,等她醒来,就已经被捆成粽子一样丢在这破落宅院里,成了十来个粗
莽男人的泄欲工具。而从每日来奸淫她的人口中,她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连着
同伴其余七人,都已在那一晚命丧黄泉。

  而直到此刻,她也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才落得如此下场。满腔羞
怒,自然便只能落在这些轮流奸淫她的男人身上。

  她讲的声音并不算小,慕容极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持刀逼住其中一个,
让那人把周围同伴挨个用绳索绑住双手,压着怒气道:「你们收受贿赂,逼奸妇
女,玩忽职守,我就算在这儿把你们一刀一个杀了,也不算冤枉。快说,到底是
什么人给你们定下的夜岗?」

  那个先前被称作刘大哥的兵卒硬挺着伸直了脖子,道:「你一个三等捕快,
凭什么过问?我们犯了事,自有军法处置,你把我们扭送回营,不管是挨军棍还
是砍脑袋,我们都认了。」

  「你……」慕容极怒瞪双目,挥刀横在那人颈间,刀锋微颤,却无法狠狠斩
下。

  这时张大人从内室走了出来,叹了口气,道:「郡尉李卓李大人,城中守备
军力,尽是由他调度。」

  「你胡说!这……这和……李老大没关系!」

  慕容极收刀回鞘,狠狠抽在那人脸上,跟着看向张大人道:「郡尉李卓此时
在哪儿?」

  张大人靠在墙上,浑身都好似没了力气,颓然道:「这时辰,李大人应该正
在营中督练,之后会在军中处理公务,午前才会返回城中住处。」

  南宫星带着内室三人一道出来,道:「小官爷,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凭你一
个不入品的三等捕快,别说是主簿郡尉,就是你上面的捕头,只怕也能反将你丢
进牢里。」

  慕容极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事实。

  十五条命的大案至今没人认真查访,失踪的宋家只有他一个不肯放弃追查,
主簿直接下令文书销毁值守记录,郡尉直接调整防务固定了夜岗人选……真闹到
太守面前,他一个小小的捕快新丁能有什么办法?就算玉捕头带着镇南王府的腰
牌从天而降,也没那么容易让这些人一起伏法。

  南宫星捡起绳索,将两个跛脚衙役双手绑住,推进那堆兵卒中倒成一团,道:
「我给你个建议,先别急着去想什么一网打尽。这里这些欺辱妇女收受贿赂的走
狗,可是被咱们抓了个正着。你不妨把这些人,该押回衙门的押回衙门,该送交
军营的送交军营,让他们写下供状签字画押,不仅乱了他们的苦心布置,也能试
探一下除了捕头主簿郡尉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府衙要员已被收买。」

  慕容极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还有这两个更夫,你也一并带上吧。」话音中,唐昕一手一个拎进二人,
一把丢在地上,「算他们运气不好,来时正碰上我。」

  两个更夫应该是中了暗器,半身僵麻倒在那里,挣扎动作,还不如身边被绑
着的那些灵活。

  慕容极扫视了一圈倒下诸人,扭头看向仍站在墙边的张大人,道:「张大人,
你是否能如实做出证供?有你这位人证在,他们便不好抵赖了。」

  张大人略带愧疚的看了一眼南宫星身边仅有一件布袍蔽体的女子,缓缓道:
「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宫星留意到身边那位女子眼底仍尽是止不住的怨恨,只好道:「这位姑娘,
如今陆阳已是是非之地,幕后之人不惜收买官府要员来布下动手的环境,就算是
一流高手只怕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我劝你还是忍下一时激愤,离开陆阳吧。」

  慕容极弯腰从几人身上剥凑了一身衣服,丢给那女子,道:「他说的对。你
还是走吧。城中那些违法乱纪之徒,自会有人对付,绝不可能一直逍遥法外。」

  那女子抽抽搭搭的穿好了衣服,唐昕过去帮她理了理鬓发,悄声道:「我知
道你受了这样的罪,一定恨得要命,你放心,若是这个小捕快没本事把这些人送
进大牢,我就替你把这些人送去阎罗王那儿受审。我是唐门的弟子,我说的话,
一定算数。」

  那女子这才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盈盈拜了一拜,道:「诸位恩公,小女子
……」

  南宫星却打断道:「好了,不必问我们的名号,也不必说你的姓名。如果你
以后退出江湖,咱们只怕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如果你还在江湖走动,那再见面的
时候不妨记住,我们没在这里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们。」

  那女子一愣,跟着感激万分的深深一躬,扭身而去,足下虽有些踉跄,但直
到离开屋内诸人的视线,也不曾回过一次头。

  「这么一大帮人,你打算怎么押送?」到屋外透了口气,南宫星看了一眼屋
中倒成一团还在哼哼唧唧的人堆,问道。

  慕容极道:「找条长绳子,牵成一串就是。不过之前我得先找来纸笔,给张
大人录了口供。免得离开这里后事情有变。」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好,干脆咱们把这些人手脚捆上后一起回城,留张
大人在这儿看守,看看他是不是诚心悔过。你拿了纸笔,就来录你的口供。顺便
帮我指指路,看看该去哪儿找那位王主簿。」

  慕容极眯起双眼,问道:「你打算做什么?主簿可不比文书,那是太守的佐
吏,在郡中颇有实权,要是不小心行事,可是会弄出惊动六扇门高手的大案子。」

  南宫星笑道:「放心,我不会做出刺杀朝廷命官的事。问话的手段,又不是
只有严刑拷打。对了,宋家五口的事,你问了么?」

  慕容极点头道:「问过了,看他们的样子,确实是不知道。如此看来,要么
是毁尸灭迹,要么,就是把他们藏匿在了城中什么地方,并没出城。」

  唐昕不愿在屋内和一群臭男人待着,也走了出来,道:「说好了没?咱们接
下来去哪儿?这方家的事还没摸出半点头绪,反倒稀里糊涂的兜了个大圈子。小
星,你就不怕办不好兰姑娘嘱托的事惹她生气么?」

  「不救出宋家五口,我没什么精神去管方大侠的家务事,怎么办?」南宫星
随口笑道,迈步走出廊下,「这荒院子阴森森的,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慕容极道:「好,我去叮嘱一下张大人。」

  他还没返身进屋,张大人却匆匆忙忙走了出来,险些和他撞个满怀,口中喃
喃道:「跑……跑了……刘三跑了。」

  慕容极一愣,旋即将张大人拨到一边,进去一看,果然方才带头说话的那个
兵卒不知让谁帮他解开了绳子,顺着南宫星破开的窗子悄悄翻了出去。

  「不知悔改的混帐!」慕容极怒火中烧,冲到窗边探头左右看了一圈,可那
家伙身手颇为矫健,竟似乎已翻出墙外,逃之夭夭。

  「不用慌,逃他一个,至多是打草惊蛇。可别忘了,咱们本就打算好好把这
草丛拨拉一番不是。他真跑去提醒,也没什么。」南宫星并不十分在意,拍了拍
慕容极的肩头,淡淡道,「而且,万一上头打算丢卒保车,他可就连蹲大牢挨军
棍的机会都没了。」

  「可这边的事,这么早就让城里知道,难道不会有什么不妥么?」慕容极扶
住窗框,一副跃跃欲追的样子。

  南宫星道:「方才张大人说毁掉记录的是谁,你可还记得?」

  慕容极一愣,道:「郡城主簿王大人。」话音落处,他才猛然醒觉,道,
「对,我……我先前去问的就是他。你是说,城里的人其实已经知道了?」

  南宫星点头道:「如果他们不是傻子,看到你去调查值夜记录,就该知道你
在追查哪一条线。这会儿,恐怕幕后的操控者已经商量出对策了吧。」

  「哼,我按律法办案,不管他们有什么对策,我也不怕。」慕容极握住腰刀,
咬牙说道。

  他这话才刚说完,墙外竟远远传来一声惊恐万分的女子尖叫,那叫声凄楚短
促,好似才一被人袭击,就被堵住了嘴巴。

  「不是刚才走的那个姑娘,方向不对。走,去看看!」南宫星扭头对唐昕使
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穿窗而出,提气一跃,跳过院墙向着声音发出之处疾赶
而去。

  慕容极轻功不佳,匆匆忙忙交代了张大人一句,爬过墙头后玩了命的追了一
阵,才算是看到了前面两人的背影。

  「应该就是这附近,四下看看。都小心些。」南宫星凝神留意着周遭,指挥
其他两人散开四下搜索。

  人没找到,却看到了一滩血迹,余温仍在,粘稠未干,显然是才喷溅到树干
草叶之上。

  这血流的着实不少,倒是清晰地标出了流血之人离开此处的方向。

  南宫星领在最前,顺着血迹找去,慕容极居中,抽刀在手提防左右,唐昕垫
在最后,提前带好了麂皮手套,捏紧了一把毒砂。

  走出几十丈外,血迹陡然停住,在堆满腐叶的地上积下圆圆一滩,几人神色
一凛,自然抬头往旁边树上望去。果不其然,一冠翠绿春叶之中,粗大枝丫之间,
架着软绵绵一个人影,光看这一路上流过来的血,也知道多半是有死无生。

  南宫星微一皱眉,突然看出有些不对,飞身一纵跳上树去,拨开枝叶一看,
面色登时一变,也不理会那尸身还在树上挂着,扭头便跳了下来,道:「上当了!
上面死的那个是刘三!不是女人!」

  「那……那刚才的……」慕容极瞠目结舌,愣愣问道。

  还没说完,唐昕已打断道:「调虎离山,快回去!」

  手上已捏到了主簿和郡尉两条线索,南宫星倒并不着慌,只是想着与对手碰
个面也好,跟在慕容极后面赶回了那间院子。

  才刚翻过院墙,三人就都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血腥气。

  慕容极曾在城中的屠户家帮过几个月的工,他以为自己早已对这种味道麻木。

  可当他走近窗子的时候,竟还是忍不住弯腰想要呕吐,一股股的酸水,烫的
他喉头阵阵涩苦。

  唐昕站在窗外,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道:「没想到
真让我说中了,这人杀起人来,竟真好像切菜一样利索。」

  他们的脚力都不算差,这一来一回,恐怕都不够一个半大小子往嘴里拨拉一
碗白饭。

  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就已只剩下一个活人。

  浑身溅满了血浆的张大人像块木头一样坐在墙边,裤裆下一片水痕,嘴角垂
着口水,双眼发直,显然已被吓得失了魂儿。

  他就是唯一的那个活人,除他之外,屋中其余被绑起来的兵卒衙役更夫,一
个不剩,全都死得干干净净。

  每人的喉头,都多了一个小指粗细的血洞,有的血已流尽,有的却还在随着
尸身的抽搐喷出粘糊糊的血沫。

  南宫星皱着眉跳进窗内,避开血污小心翼翼走到张大人身边,蹲下用真气强
行镇住他的虚浮心脉,柔声问道:「张大人,刚才是谁来过了?」

  张大人的双眼依旧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的尸堆,沾染着口水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嘟囔着说了句什么。

  南宫星皱起了眉,神情凝重的站了起来。

  唐昕走到他身边,看他面色有异,小声问道:「小星,怎么了,他说了什么?」

  南宫星苦笑了一下,将张大人梦呓一样的句子惟妙惟肖的复述了一下。

  唐昕的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难看。

  「脚……赤脚……好白的……一双赤脚……」

  第32章:屐上足如霜慕容极进来最慢,捂着嘴巴压下胸口欲呕烦闷,才开
口道:「张大人吓疯了么?他说的这叫什么话?」

  唐昕缓缓退到背倚死角之处,双手攥紧毒砂,幽黑双眸带着几分紧张留意着
门窗,道:「没猜错的话,他说的是一个人。一个……不太好惹的人。」

  南宫星苦笑着摸了摸下巴,道:「我倒希望张大人确实是吓疯了,而不是真
看到了一双好白的脚。」

  这时窗外传来一串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娇笑,一个甜脆动听的女声紧随其后飘
来,「真可惜,他就是看到了,不是吓疯了说胡话。」

  南宫星平平挪开两步,视线穿窗而出,远远几十丈外,对面院墙后的树上,
一个年轻女子正笑盈盈的坐在枝杈之间,薄衫黄裙,乌鬓如云。

  而一眼望去便不自觉被吸引过目光的,却是她裙摆下的微翘双足。

  足趾勾着短齿木屐,松松挂在脚上,两条带铃珠串,套着纤巧柔润的足踝,
膝下五寸除此之外,再无半点遮掩。

  一双娇美白嫩,如精工玉雕般的天足,就这么赤裸裸的垂在那里,趾尖上翘,
前后微晃,好似正在临水浣洗。

  她手上捻着一根血玉发钗,轻轻一晃,便有一滴嫣红从末端坠下,足趾一抬,
从下方恰恰接住,那朱红血滴,便化作了足头蔻丹。

  仿佛怕隔得太远这边看不真切,她伸手摘下一只木屐,挺直一腿,将那小巧
细嫩的玉足左右晃了一晃,笑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慕容极年纪虽小,却也不自觉地将目光定在那只脚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前,
还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那是谁?这些人……都是她杀的?」

  那女子微微一笑,将木屐重又穿好,道:「我就在这儿,你这办案的不来问
我,反倒先问别人去了。这是什么道理?」

  她双股一挺,也未见双手借力,娇躯硬是轻轻巧巧拔高数尺,稳稳站在了枝
头,那树枝也并不见有多粗,她飞身站上,梢儿却只是轻轻一颤,「我姓雍,叫
雍素锦。屋里那些废物,都是我杀的。这位查案的要是捉人,可千万记准了我的
模样哟。」

  南宫星四下扫了一眼,朗声道:「雍姑娘来的倒真是快。我刚才才听说了主
簿王大人是你们的人,料到你们要有动作,没想到你这就到了,还用的一套好手
段调虎离山。只是不知道,这杀人灭口的事儿,为何还留了张大人一个活口。这
种人证,有一个也很要命吧。」

  一串娇笑飞扬而来,雍素锦捂住樱唇前仰后合笑了一阵,才道:「灭口?官
府一个老杂碎也配指使我么?我只是听说衙门里仍有人在查宋家的案子,竟还查
到了点上,好奇过来看看罢了。没想到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诺大一个郡城,这
良心剩的也忒少了。」

  慕容极鼻端尽是周遭的腥臭味道,他双目一瞪,怒道:「那你为何杀了这么
多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雍素锦扑哧一声又笑了起来,笑得连脚下的树
枝都上下摇晃起来,配着她娇美容貌到真称得上是花枝乱颤,她擦了擦眼角笑出
的泪,道:「王法眼里又没有我,我眼里为何要有它?至于这些下流货色,哪个
算是好东西?我帮你们大牢省了地方,还不快谢谢我。」

  「他们……他们罪不至死!」慕容极似乎是想到不久前自己也曾起过杀心,
喝出口的话便不免有些底气不足。

  雍素锦娇笑道:「罪不至死是按你的规矩,不是我的。明明都到了事情败露
的紧要关头,这帮臭男人还有心思盯着我的脚调戏两句,要不是绳子捆着,非得
爬过来摸摸看不可。这样的人有什么悔改的可能,不如送下去早死早投胎。」

  她望了一眼窗内仍是双目发直的张大人,语调也柔和了不少,「反观这个老
鳏夫,人家看归看,哪怕脑袋里动了什么歪心思,起码没有任何过分的举止,好
歹算个君子。你瞧,我不是留了他一命么。」

  慕容极满心错愕,道:「这……这算什么理由。你……你穿成那样,也不能
全怪他们啊!」

  雍素锦俏脸登时一寒,冷冷道:「呸,我有几两金子,我高兴在怀里揣着就
揣着,高兴放在手上亮着就亮着,再值钱,那也是我的,你不能抢。我这双脚就
是我的金子,我高兴亮出来给人看,谁夸我的脚好看,我还要说声谢谢,但你要
是想打歪主意,就别怪我的规矩无情。」

  她展颜一笑,抬起脚掌晃了两下,道:「可惜男人大都是臭色胚,有这么双
脚可看仍不知足,非要沾点别的什么便宜才行。一个个得寸进尺,最后想的,都
是怎么把人拐到床上,捏着你的脚,弄了你的人。」

  南宫星微微皱眉,不愿看他们把话题越扯越远,便开口道:「雍姑娘,你既
然只是为了自己的规矩,不是特地来包庇王大人他们一伙,那不知可否冒昧问上
一句,城中消失不见的宋家五口,如今究竟人在何处?」

  雍素锦眨了眨眼,微笑道:「不知道。我这人懂得事情少,太复杂的弯弯绕
绕一想就头痛,玩点小花招杀个人才是我擅长的活儿。我没记得杀过那五个。」

  南宫星还没开口,她又道:「我答了你,该你答我了。你和那边那个姑娘,
是不是姓白?」

  唐昕微微一笑,抬起双臂亮了亮掌中的手套毒砂,道:「你要是再近上几丈,
我就让你知道我姓什么。」

  雍素锦啊哟一声故作吃惊的掩住小口,笑道:「原来是唐门的高足,来日方
长,今后有机会再讨教。那这位小兄弟你呢?」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在下姓南宫,不姓白。我答了你,那现下该你答我
了。是什么人托你在这城里杀人的?」

  雍素锦瞥他一眼,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托我?我不能高兴在这里杀人
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以血钗平素行事的作风,怕是不会费这么大功夫上
下打点买通官吏来布局诱杀。你想杀人的时候,奔行千里穷追不舍,闹市街头毫
不在意,如此随心所欲的性子,肯耐下心来蹲守此地,必定是受人所托。所以我
才好奇,到底谁才有本事请到你这样四海漂泊又喜怒无常的人。」

  「你这问题太重要,我得再问一个才不亏本。」雍素锦螓首微偏,笑眯眯道,
「你们找完了宋家五口,是不是还要找方语舟那夫妻俩?」

  「不,」南宫星立刻斩钉截铁道,「我和方大侠素无交往,江湖人的事,自
然有江湖人去解决。我只是同情宋家五口被无辜牵连,恰好路过此地忍不住插手
帮忙而已。」

  「你们不找方家人,那就和我无关了。」雍素锦莞尔一笑,道,「既然如此,
你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那主簿手脚也不老实,我看人面子暂且放他条狗命,你
们查完案子要是不舍得杀,就留给我,我保他决活不过端午。」

  「那……那是朝廷命官!即便玩忽职守也自有王法处置,轮不到你管!」慕
容极走到窗边,一副怒气冲冲想要冲上去的样子喝道。

  雍素锦哈哈大笑起来,轻蔑道:「朝廷命官又如何?是多长了一个脑袋还是
多长了两条腿?不想我杀他,那你问完话,可千万记得调来大内高手把他好好护
起来,吃饭睡觉上茅厕都别离了人哟。我还有事,少陪了。」

  南宫星忙道:「雍姑娘,你还没答我的话呢。」

  雍素锦咯咯娇笑起来,笑声中纤腰一拧,扭身没入枝叶之中,远远留下一句,
「你答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应承过你一定会说么?」

  看雍素锦的轻身功夫,这种距离下穿窗越墙强行追过去,没有不逊于昔年凌
波妖女的绝世轻功,可以说绝无可能。

  南宫星修习的轻功更偏纵跃扑击闪转腾挪,不擅长程追袭奔走赶路,屋中余
下二人尚不如他,自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雍素锦一抹倩影转眼消失不见。

  这稀奇古怪的女子,也难怪张大人吓失神后就记住了一双赤脚。

  大概是强忍了许多时候,雍素锦一走,慕容极再也压不住胸中苦闷,猛地推
门跑了出去,扶住一棵枯树垂头哇哇大呕起来,看那架势,简直要将胃袋吐出底
来。

  南宫星也不愿在屋中多待,向唐昕使了个眼色,便拎着张大人一起走了出来,
道:「小官爷,这里的烂摊子我帮不上你多大的忙,王主簿那边,我倒是可以代
劳,就是得你帮我指个路。」

  慕容极擦了擦嘴,勉强道:「我……我也去。这边还收拾什么。回去知会一
声,臭了之前有人来收尸就是。只是没有这些人的证供,光一个吓傻了的张大人,
咱们能问出什么?」

  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我们去问话,并不是过堂审案。相信我,
这个血淋林的张大人,比什么供词都管用的多。」

  唐昕将毒砂收回袋中,担心道:「咱们还是快些吧。雍素锦并不一定就是主
谋,她不动手,不代表别人就会对咱们坐视不理。能指使血钗的人物,绝对不好
对付。」

  「咱们是该快些。」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不过看刚才雍素锦的神情语气,
她未必是受人指使命令,倒像是做了什么交易。而且看起来他们关系也未必有多
牢固,那人费了这么大劲买通的值夜人被查到,杀了这位小官爷显然才是最佳的
应对,一劳永逸。可雍素锦却把这帮人杀了个干净,还随心所欲的留了个张大人
的活口。所以那人选雍素锦坐镇城中,多半是为了利用血钗的一技之长。」

  唐昕皱了皱眉,道:「刺杀?雍素锦这人下杀手的时候的确不择手段,若非
不肯易容改扮,倒颇有几分当年风狼沈离秋的感觉。」

  「光是刺杀,七星门岂不专业的多,门下刺客无数,七位门主也都是一等一
的高手,拿钱办事绝无后患,也不会旁生枝节惹是生非。」南宫星叹了口气,道,
「雍素锦真正可怕的,应该是她的追杀。莫忘了她成名一战,便是追越七州之境,
旁若无人的将宗恒毙于市集街心。」

  唐昕双目微瞪,讶然道:「方才……她特意问了咱们是不是姓白。」

  南宫星神情凝重,道:「看来如果来的是白家的人,那就算逃到天涯海角,
雍素锦也会追杀过去。」

  唐昕道:「其实峨嵋的事也没那么要紧,这幕后指使之人如何就能断定白家
的人一定会来找钟灵音?看这布局,可是咱们动身前就开始了的。」

  南宫星沉吟道:「如果……暮剑阁中仍有内应呢?毕竟是悔婚闹剧这种可以
算得上是笑料的丑事,只要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一下,完全可以让白家派出人手
追查灵秀五娥的行踪。」

  唐昕皱眉道:「也就是说这布置其实并不只是针对白若云?白家换谁来也是
一样?」

  白若云毕竟是下任阁主,身份特殊,武功又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当真是
为了吞下暮剑阁,这个障碍不可不除,唐昕一直将天道作为假想敌,自然也就将
白若云当作了对手默认的目标看待。

  南宫星并未点头,而是道:「峨嵋派是名门大派,去那边直接查问的人风险
要小的多,以白若云的性子,本就九成九会把那任务让给别人。而且,万一白若
云没按他们的设想行动,他们多半也还有后手。只是不知道他们传讯的手段如何,
要是飞鸽密文,只怕我这碍事的人,也要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唐昕微微一笑,道:「你这人滑不留手,满脑子主意,就算是眼中钉,也是
拔不出来只能让你刺瞎了的那种。」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幸好飞鸽传书信息不会太过繁复,白若云兄妹两个
的样貌没那么容易过来,有雍素锦今日这一问提了醒,回去可要叮嘱他们俩各起
个假名,小心为上。」

  说了这么多,慕容极总算缓过劲儿来,颇有些惭愧的抓住张大人的胳膊,问
道:「咱们就这样回城里?」

  「这样可进不了城。」南宫星看着张大人满身满脸的血,道,「让唐姑娘带
着他沿来路往回走,你和我先赶回去租辆马车,你换回你的衣服,出城接人。进
城的时候有你在,应该不会有人查验吧?」

  慕容极咬牙道:「我说是查案,他们自然会放行。这里总有江湖人来来往往,
门卡本就很松。」

  张大人虽然吓得三魂丢了六魄,但总算还能走动,唐昕推他一把,他就跌跌
撞撞走出几丈,推着肩膀转向,也能乖乖调头。

  依言而行,南宫星和慕容极一道赶回城内,租车费了些时候,慕容极找回衣
服又费了些时候,等到马车接上摇摇晃晃的张大人时,足下人影已成扁扁一团,
城门外的茶肆都坐满了歇脚的疲惫旅人。

  慕容极把马车驾进城中,道:「这时辰,王大人应该已经在家里,咱们直接
过去吧。」

  南宫星说了声好,钻回车中,看向唐昕道:「这种吓傻了的,有什么法子治
治么?」

  「这种癔症,能有什么法子,等他自己回神呗。」唐昕颇为无奈的抿了抿嘴,
跟着扑哧一笑,道,「一个老鳏夫,被吓得满口念叨女人的脚,也真是有趣。」

  南宫星沉吟道:「你想想办法,治不好,让他闭嘴也行。总之别让人看出来
他其实傻了。但也别弄昏过去。」

  唐昕微微一笑,道:「这还不容易。」说着,她从腰侧摸出一根细针,往怀
里一摸拿出个小小的胭脂盒,开盖用针尖在里面轻轻沾了一沾,跟着往张大人面
颊左右各刺了一下。

  张大人脑袋一颤,嘴里仍在喋喋不休,但眼看着他的下巴就渐渐不受控制,
最后僵在那里,半张口唇好似被定住了面庞。

  唐昕随手一托,把他嘴巴合上,道:「成了,不尝到解药,三四个时辰他的
嘴巴动不了。」

  除了嘴巴附近,其余的地方都行动自如,比点穴好用的多,南宫星满意的点
了点头,笑道:「唐门的毒,看来也不光是涂在暗器上杀人才好用。」

  唐昕颇为自得的接道:「那是自然,唐门苦心钻研毒物多年,虽及不上那几
个用毒用的出神入化的怪物,门派之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僵麻的、发痒的、
钻心疼的、慢慢烂掉的,应有尽有。暗器上用、空气里用、饭菜水酒里用、血脉
里用,也是五花八门。不要说用来杀人、防身、审讯,就连拿来庇护我们年轻女
弟子清白之身的用法也有。怕不怕?」

  南宫星调侃道:「难怪你敢半夜上门找我谈天,却怕你哥哥怕得要命。原来
这毒花,真的有刺。」

  唐昕脸上微微一红,道:「我才不稀罕用那种守贞药,我的刺,可不想等人
家都摘到手才扎人。」

  南宫星听她这么一说,略一思索,猜测这毒药应该是融于血脉,靠女子失贞
时的落红毒沁肌肤发作,与其说是守贞,不如说是复仇更恰当,按唐昕的性子,
的确不会用那种东西。

  唐昕看他不语,以为是对这药有了兴趣,便笑道:「怎么?想弄点给兰姑娘
帮忙护身?这东西其实哪儿都挺好,喝下去就进了血脉,对本人毫无影响,基本
察觉不到。服上一颗,就能有三四个月效力,除了你这样有宝贝傍身的,谁敢窃
玉偷香,就要丢了小命。可惜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得让血混了女儿家身子里的东
西再沾了皮肉才起效,我们唐门的姑娘自己都爱开玩笑说,这玩意就是生米成了
熟饭后,给人撒气掀锅的。」

  南宫星笑了笑,摇头道:「这本就是其他办法都没了用,不得已失身时候的
报复,而且这药一旦威名在外,唐门的姑娘不就没人敢贸然下手了么。要当采花
贼,起码也得学会了分辨的法子才行。」

  唐昕笑道:「这个不用个特别复杂的法子可分辨不出来,」跟着神情略略一
黯,道,「否则这次出门过来前,唐行杰也不用费尽口舌说动了大娘,在上路时
找个由头收走我的药囊检查一通,还硬给我查了血,看我没偷偷吃那东西,才放
了心。不过也亏得他企图太过明显,不然行简大哥未必会硬要跟来。」

  她不愿多提那已经死了的兄长,转而笑道:「其实你才是我们唐门姑娘的大
敌,不怕毒,不怕暗器,功夫又好,还和你爹一般的好色,我求你去唐门帮忙的
话,说不定要坑了我家里不少姐妹呢。当年南宫熙……」

  南宫星打断道:「第一,我还没答应去唐门帮你。第二,我也没承认过那是
我父亲。」

  唐昕察言观色,立刻转而微笑调侃道:「果然,你倒是不否认好色这事呢。」

  南宫星故意板起脸道:「没错,我就是个大色鬼,下次你再敢晚上过来,我
就剥了你的裤子狠狠打你的屁股。」

  唐昕毕竟不是崔冰那种青涩丫头,虽颊生霞晕,却仍能眼波流转,妩媚笑道:
「想剥我裤子的不知有多少,可剥了后想打屁股的,你还是头一个。说的……

  我都想试试了呢。「

  知道这一口鲜汤里保不准就是一肚子唐门的麻烦,南宫星忙定了定神,苦笑
道:「唐姑娘,干脆咱们做个约定如何。你要是能在白家这些事解决之前不勾引
我,我就考虑处理好这边后去唐门帮你一把。」

  「只是考虑而已?」

  「总比压根不考虑的要好吧。」

  唐昕眨了眨眼,神情似乎显得有些不甘,突然凑近他耳边狠狠咬了他一口,
道:「你明明好色的很,难道我长的这么丑么?我不敢说比你那兰姑娘标致多少,
但除了年纪,总没有哪处输给她吧?」

  南宫星笑着揉了揉耳朵,道:「你要是当真丑胜无盐,我不就不用怕你勾引
了么。你这人这么聪明,怎么在这种事上也和一般女子一样发昏。」

  唐昕白他一眼,嗔道:「这是女人的要害,你们男人不懂。」

  这时慕容极撩开布帘,道:「聊完了么?咱们到了。」

  大概是知道南宫星打算把王大人带出来,慕容极径直把马车停到了侧巷中,
车屁股对着外面,正是午饭的时辰,并不太需要担心被人看见。

  慕容极还有些犹豫,看了看院墙,道:「我是不是不跟进去的好?」

  南宫星笑道:「按说你一个捕快,没有公文就来捉一个朝廷命官是不太好。

  可你不去,我怎么知道哪个是王主簿?「

  慕容极笑了起来,道:「那我还真不必进去了,你绝捉不错人,这院子里哪
个男的大小能顶三个丫鬟的,你想办法带出来就是了。」

  南宫星道:「要是你说的没错,那你就更要一起进去。否则我一个人带着那
么一大坨肉,轻功再好也跳不回来。」

  「你既然捉住他了,押着他从侧门出来就是了。前面不远拐角就是,你进去,
我就把马车驾过去等你。」

  「好好好,」南宫星只好道,「我自己去就是。你要是还怕有什么后患,马
车驾过去后不妨躲起来避避嫌。」

  慕容极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我只是不想让他家其他人看到我,毕竟
里面不少下人平时在街上见过我,人多嘴杂会给我惹出不少后患。至于王大人,
他都已经去那女人那里告了我的密,我还有什么好躲得。」

  南宫星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巷口无人,提气越过院墙,轻轻落在地上。

  先前与慕容极来租车路上,他已听说了这位主簿大人的身家。此人也算是官
宦世家出身,祖上最为风光之时曾官至二品封疆,此后改朝换代家道中落,却也
没丢了根基,王大人的祖父发奋苦读凭借榜眼佳绩重耀门楣,虽卷入朝廷风波骤
然一蹶不振,仍在陆阳城为家眷留下了颇为厚实的家底。光是此刻王大人住的这
座祖宅,便比太守府邸还要多出一进,张大人的卧室放在这园中,顶天也就做个
柴房。

  太守佐吏品级虽然不高,各项事务却颇有实权,这位主簿大人住着这样的庭
院,光是日常开销,怕也不是他那些俸禄供养的起,慕容极早就知道这些却不愿
早早断定王大人被收买的事,可见他在朝廷律法之事上,实在有些偏执。

  宅院虽大,找人倒也不难,只不过白日里丫鬟仆役人来人往,让南宫星费了
不少避人耳目的工夫。

  慕容极说的果然不错,就是略显保守,这位王主簿的体格,要顶三个的话,
非得是人高马大的丫鬟才行,换成他身边给他喂饭那个娇小玲珑的如夫人,起码
也要顶上四个半。

  南宫星一眼望过去,就忍不住想这两人到了床笫之间,若是女的在下面被这
肉球压上一下,只怕连胆汁都要从嘴里喷出来。

  青天白日,事不宜迟,南宫星四下打量一下,一个箭步冲进门内,二话不说
一掌切在那如夫人颈侧将她击晕过去,跟着一掌推出印在王主簿胸口,靠一股阴
劲去压他嗓子里的叫声。

  哪知道这人实在太胖,真气透胸而入竟没能完全压住喉头那口浊气,仍让这
王主簿压着声音叫了一句:「你、你是什么人!」

  南宫星不愿赘言,捏着王主簿颈上肥肉一提将他拎起立在地上,身子往后一
缩掐着他道:「要命的就跟我走,不许做声。」

  这庞然大物登时筛糠一样抖了起来,颤声道:「莫、莫杀我……我依你,全
依你。」

  果然着这种货色都是极为惜命,多半用不到张大人那一身血,就能掏个干净,
不过反过来想,这么个贪生怕死东西,也不会有人让他去保什么太重要的秘密。

  就是不知道宋家五口的下落,在对头眼里算是什么级别的秘密。

  往偏门走的路上,不可避免的撞见了几个下人,南宫星存心炫技,真气外放
凌空遥遥挨个点住,惊得王主簿目瞪口呆,脚下都快了几分。

  到了偏门外,马车倒是早等在那儿,只可惜,王主簿这体型想要塞进这种大
小的马车里面,就得连里头的座位都拆下来才行。

  慕容极只好撩开帘子,让他从外面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张大人。

  这一眼确实已经足够,甚至险些就过了头,他看的双眼发直,双腿一抖,竟
流了一裤裆的尿,要不是南宫星在背后及时送了股真气进去镇住心脉,只怕当场
就要多出一个疯子。

  「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许多话,更不许反问。明白了,你就点点头。」

  这种事毕竟不好官差来做,南宫星便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瞪着王主簿
道。

  那颗长了头发的肉球立刻便捣蒜一样晃个不停,晃得腮帮子上下甩动,让唐
昕忍不住扭头笑了两声。

  「是什么人来给你送的贿赂,让你帮忙掩饰城防夜岗的调动?」

  「没……」王主簿一听,下意识的便想洗脱,旋即发觉这不是堂上应审,忙
又道,「就……就是给我孝敬了些银钱。算不上贿赂,算不上贿赂。」

  「我问的是什么人,不要让我再问一遍。」南宫星冷冷道。

  唐昕一勾唇角,手腕一转,掌中已多了一柄精巧的银质小刀,笑吟吟的在王
主簿的眼圈周遭比划了一圈。

  「是……是郡尉李大人给我带来的,一共……一共两千两银票。这……这当
真不多,我也不用做什么,只是让几张没人看的破纸晚一两个月归档而已。」王
主簿磕磕绊绊的说完,双腿一软几乎在地上瘫做一团,毕竟慕容极就在一边,虽
说一个三等捕快人微言轻无凭无据参不倒他堂堂主簿,但真要逼着他写下供状画
了押,可就成了大麻烦。

  南宫星看他面如土色的模样,又道:「你不必担心,我们不是来办你贪污的
案子。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话,帮了我的忙,那两千两银子我只当没听你说过。

  这些天城里发生的事,你必定多少也知道些,我只问你,失踪了的宋家五口,
你可知道下落?「

  王主簿的小眼登时亮了起来,仿佛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狂喜道:「我知道!

  我知道!那个……那个宋家的老婆,就藏在我家里!我……我好吃好喝养着
呢!

  连根毫毛都没伤到她!你带我进去,我……我这就领你们去找!「

  没想到还未踏破铁鞋,宋嫂的下落就已近在眼前,南宫星面上一喜,向唐昕
使了个眼色,立刻道:「好,带我们去找。」

  一路上王主簿不停地絮絮叨叨,说他根本毫不知情,只是被个带鬼面具的怪
人塞了五百两银票要他帮忙藏着宋嫂,郡尉李卓就跟在一边,他自然不好多问什
么,五百两专养一个寻常妇人吃喝,养到老死都还有富裕,他当然乐得效劳。

  总之这么一桩失踪案到了他口里,他便只剩下贪财的「小小」毛病,其余一
切,都与他毫无干系。

  打开柴房,里头的确绑着一个形容憔悴的妇人,一见有人进来,还下意识的
缩了缩身子,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嘴里呜呜嗯嗯的哼了两声,满目哀求。

  南宫星上前扯掉她口中破布,柔声问道:「你就是宋嫂?」

  那女子一边点头,一边哀泣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你见到我的孩
子们了么?求求你们,我替钟夫人送信是我的错,我不对,你们要罚要杀,对我
一个人来就好,放过我家的其他人吧……放过他们吧……」

  看她情绪激亢似乎也不太清醒,南宫星微微皱眉,一指点在她颈侧,让她浑
身一僵,软软倒了下去,跟着将她打横一抱,转身往外走去,示意唐昕放开王主
簿。

  只是经过王主簿身边的时候,南宫星还是忍不住低声道:「王大人,听我一
句,卖了这里的祖产,找个没人认得你的地方躲起来吧。越快越好。」

  王主簿一愣,跟着惊慌失措的叫道:「你什么意思?有、有人要杀我?谁?」

  唐昕回头瞥他一眼,看在南宫星面子上提醒道:「你今天调戏了谁,你心里
有数。我只提醒你一句,所有喉咙上多了个洞的死人,那个洞都是一根发钗戳出
来的。」

  王主簿显然并不太笨,只是实在胆小,一听唐昕说完,便软趴趴倒在地上,
双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带着宋嫂一路出去到了马车上,一边将马车驶出巷子,南宫星一边解开了宋
嫂的穴道,柔声问话。

  好言好语的哄了一阵,急红了眼的宋嫂才从孩子不在身边的慌乱中稍微平复
了些,大致讲清了近来发生的事。

  先是钟灵音去她家求她帮忙,之后便是城中一连串的变故,她家出事那天,
来的是个带着鬼面具的瘦高个,一进门,便幽灵一样闪到了她男人身边,变戏法
一样便夺去了最小的那个儿子,孩子在人手中,他们自然只好乖乖就范,任人摆
布。

  一家五口先是在柴房中被关了一阵,跟着就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将他们带了出
去,听他们路上的闲聊,其中有一个就是郡尉李卓李大人,领在最先的,就是那
个带着鬼面具的人。

  可惜的是,宋嫂是第一个被送出来的,她一被送进王主簿家里,其余四个便
都被带走,应该是被藏在了别的什么地方。

  如此看来,下一个该找的,显然就是那位郡尉大人。

  南宫星沉吟片刻,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宋嫂,撩开帘子问道:「小官爷,看
来咱们得等等再吃饭了,李大人既然也住在城内并未驻营,此事似乎正是问候一
下他的好时机。」

  慕容极勒停马车,扭头低声道:「李大人可不比王主簿,牵扯到军营的事,
太守大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这边六扇门的好手,十之七八都与他有交情,王主
簿既然报过信,保不准他那边已经有了防备。」

  南宫星皱眉道:「快些过去,总比晚些过去要好。救人这种事,本就要趁热
打铁。」

  慕容极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我是为了查案,职责所在。你一
个路过的江湖人,宋嫂也不认识你,你到底图个什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淡淡道:「图个心安而已。」

  说罢,他本想放下帘子,不料余光扫过,便又忍不住锁紧了眉心。

  慕容极看他神情有异,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此时马车恰好走到承泽客栈附近,客栈的门口,也正好站着些人。

  约莫二三十个,分了四五批间隔站开,每一批都能看到有领头的带在最前,
所有人都一起望着客栈门口,望着站在那里的两个人。

  方群黎。

  柳悲歌。

  第33章:三天三夜与三个孩子那些人虽然看上去杀气腾腾,却不似是针对
面前站着的两人,倒不如说,更像是被那两人召集而来。

  南宫星扫视一遍,扭头道:「唐姑娘,你眼界广,这里头有你认得的么?」

  唐昕往布帘后挪了挪,张望过去,口中咦了一声,道:「单单这么看,我大
半都辨不出来路。只能认出两拨,一拨是那几个一样行头灰衣黑靴的,看腰上判
官笔,八成是禄山帮的弟子。另外那拨,就是腰间带着镖囊的那四个,是无形镖
裘老爷子的徒弟。」

  「后面这四个你怎么如此笃定?」南宫星一边问道,一边打量着那边的情形,
方群黎走下台阶,不知在说着什么,周围其他人不时点头附和,面上神情都颇有
些义愤填膺的味道。

  唐昕微微一笑,道:「蜀州练暗器的名家,还没人敢不去唐门拜会。这里头
旁人我兴许记不清,那个下巴有颗大黑痣的,我可绝认不错。是裘老爷子门下老
五,旁人都叫他孙三手。直接叫一句孙三,他也答应。」

  看他颇有些好奇,唐昕低声道:「要不要我帮你去探探?看他们这架势,倒
像是在筹谋什么。」

  南宫星略一思忖,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上次帮我探消息,给了我一
顶负心薄幸的帽子,让我欠了柳悲歌一刀,再帮我探一次,我只怕就非和柳悲歌
打一架不可了。」

  唐昕凝望着他,似笑非笑道:「莫非你怕了那柄离别刀不成?」

  南宫星一笑道:「离别这种事,本就可怕的很。」

  慕容极小声道:「你们是要接着看会儿,还是出发去找李大人?」

  「当然是去找郡尉大人,」南宫星看了一眼那边的人群,毫不犹豫道,「看
这样子,也知道大侠不缺人救,不差咱们这两三个。」

  他刚要放下帘子,唐昕却从旁抬手接住,道:「等等,看。」

  再看过去,客栈门前的人却已经散开,方、柳二人折回门内,剩下那些依旧
三五成群,往四面八方各自离去。

  「追过去,问两句就清楚了。」唐昕拍了拍慕容极的肩头,指着裘老爷子的
几个徒弟道,「不费什么工夫,耽误不了救人。」

  南宫星皱了皱眉,略一犹豫,道:「好,咱们过去问问。」

  那几人脚程虽快,马车赶上总不太难,唐昕隔窗看已经离开客栈很远,便撩
开一条帘缝,道:「孙三手,你在这儿干什么?」

  孙三手楞了一下转过头来,皱眉细看一番,倒抽口气连忙凑近马车道:「唐
姑娘,您……您怎么也在这儿?过来办事么?」

  大抵是不愿分享这个攀关系的机会,他扭头又对旁边几位师弟道:「你们先
走,我过会儿追你们去。」

  唐昕懒得理会他这种小小算计,只道:「我恰好和朋友路过这边,有点小事
打算顺手办办。方才瞧见你们一大堆人聚在一块,这会儿又呼啦一下散了,怎么
回事?」

  孙三手左右看了一眼,又颇为谨慎的想要打量马车内部。

  唐昕俏脸一寒,冷冷道:「怎么,信不过我?」

  孙三手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平常行走江湖小心惯了,不是防着您。
不知道您听没听说,最近这陆阳城里出了不少怪事,死了十来个人,还都和方语
舟方大侠有关。」

  唐昕只道:「这个我略有耳闻。不过我们唐门与方大侠没什么交情,也就并
未深究。」

  孙三手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道:「唐姑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方才客栈
门前那些人,起码有一半和方大侠没什么交情。这里头有人是方大侠的旧相识,
有的是卖离别刀柳大侠的人情,还有的,就是听说这事牵扯到如意楼,才巴巴赶
过来的。」

  「什么?」唐昕顿时眼前一亮,连头都探出窗外几分,「如意楼?」

  南宫星在车内也是面上一凛,凝神细听。

  孙三手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招我们过来的那个方群黎,据说是方大侠的
远房堂兄,消息就是他放出来的,不过他说如果真有如意楼牵扯其中,这次来的
人手就有些不足,所以他给我们几帮人分发了柳大侠的亲笔信,托我们送到陆阳
附近的武林大豪手中。我手上这封拿回去给我师父,多半他老人家也要赶来凑凑
热闹。」

  唐昕转了转眼珠,道:「他场面倒是弄得不小。这么大张旗鼓,难道已经摸
清了方语舟家里的底细?」

  「他说那宅子里面有埋伏,为了避免死伤,打算等人手齐了,高手多了,再
直接杀上门去。听他的意思,这边的六扇门……」孙三手说到这里,才留意到马
车前慕容极身上的差服,连忙闭紧了嘴巴。

  唐昕立刻道:「六扇门怎么了?你说就是,马车前是我的小兄弟,身上的衣
服只是为了办事方便。你不用担心。」

  「这边的六扇门很可能已经被如意楼买通,城内十分危险,最好只留他和柳
大侠两人观察情况,其余人来后先在城外住下,三天后的正午在承泽客栈汇合。」
孙三手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慕容极,小声道。

  唐昕想了一想,问道:「除了你们家裘老爷子,还有什么高手会来?」

  孙三手答道:「方群黎送了不少信出去。顶尖儿的除了我师父之外,还有惊
龙鞭宿九渊,寒刀关凛,破天一剑沙俊秋,这几人都卖了柳大侠人情,据说早已
在路上。年轻一辈的好手,我孤陋寡闻,大多不太认得,也就没往心里记。」

  「好大的阵仗……」唐昕喃喃道,「这些人要是都到了,埋伏在方家的人恐
怕是在劫难逃了吧。」

  孙三手嘿嘿一笑,道:「那是,蜀州一直都是武林重地,有不长眼的敢在这
边闹事,各方英雄总要来帮他长长教训。」

  唐昕心中算计,口中道:「好,我知道了,不耽误你了,去送信吧。」

  孙三手乐滋滋的道:「唐姑娘要是办完事不忙,不妨也来掺一脚吧,这种给
咱们年轻一辈扬名立万的场面一年也不会有几遭,可别错过了。」

  唐昕展颜一笑,道:「要是不忙,我会去看看的。」

  孙三手恭维道:「有唐门助阵,咱们的胜算可就更大了。那您忙您的,我先
去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唐昕目送孙三手远走,放下窗帘回头便道,「小星,你怎么
打算的?光是个方语舟你好像没什么兴致,加上个如意楼呢?」

  张大人依旧呆若木鸡,宋嫂筋疲力尽早已歪倒在车上睡去,隔墙之耳不过一
个慕容极而已,南宫星探头让慕容极把马车驶向郡尉大人那里,缩回身子道:
「这说法你信么?」

  唐昕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我为何不信,这里又没有如意楼的人出来澄清。」

  南宫星此刻并没有玩笑的心思,他微微皱眉,喃喃道:「这里的局面显然有
了什么变化,我只是暂且想不出,这变化能和白家有什么关系。雍素锦就算有通
天之能,三天后高手云集,她连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又怎么还有余力追杀白家到
访的人,为什么要放出如意楼的消息引来这么多高手呢?」

  唐昕双眼发亮,凑近道:「说不定,这是天道的打算。万一他们也猜到了你
的身份,那临时改变布局转而向你下手也不是不可能吧。」

  南宫星瞥她一眼,笑道:「我不就是痴情剑的传人么,向我下手又有什么好
处。」

  唐昕对他身份的怀疑其实并无太大差错,只不过拿不出真凭实据逼他承认罢
了,当真在武林人士面前一条条分析下来,十有八九都会信她,他也不好抵赖。

  可唐昕断定他身份不过是这两日的事,城中布局的变化绝不可能如此仓促,
算算传讯的时间,只怕不会比他们下山的时候更晚。

  他心里忍不住想到了此前那枚来路不明的银芙蓉,如意楼暗中经营数年,势
力早已遍布五湖四海,但其中认得出他本人的并不太多,只是知道名字的也不会
超过三成,而其中能假造一枚银芙蓉出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这次陆阳城中的谋划将目标真变成了他,他反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说
不定顺藤摸瓜,就能拔出埋在楼中的钉子。

  从天道悄悄死灰复燃的那一刻起,如意楼就已在作出各种应对,这种往对方
阵中埋下暗桩的事,他们其实也在做,只可惜天道早在萧落华时代便牢牢贯彻着
支线之间互不交错的原则,至今为止,得到的情报也只是天道正在谋求东山再起
这种笼统模糊的讯息而已。

  念及此处,南宫星的心底竟觉得有些隐隐的兴奋,仿佛一个以后必将要被他
打倒的怪兽,早早在他面前现出了庞大身躯一隅。

  初生牛犊不畏虎。

  此时的他并不会知道,今后他要与这凶狠狡诈的庞然大物,进行怎样漫长的
争斗厮杀,又要为此,付出多么刻骨铭心的代价。

  清明雨后,群冢丘头,蓦然回首,雾满孤楼……

  「我迟早拿到证据,到时看你怎么抵赖。」唐昕显然也对三日后的场面颇有
几分期待,白嫩的面颊浮现一层胭脂般的细润红晕,低声道,「喂,和你有没有
关系暂且不论,这事的背后多半有天道在捣鬼,你就真不想留下看看么?」

  南宫星笑道:「不想,宋家五口全都救出来后,咱们就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
吉。明知道天道在捣鬼,明知道有可能要找我的麻烦,那我还巴巴的赶去凑热闹,
岂不成了傻子。」

  唐昕眉心微蹙,颇为不解的看着他道:「我都有点搞不懂了,你练这一身绝
世武功,到底为了什么?」

  「救人,逃命,起码,不必再要别人在我面前挡着。」南宫星笑了笑,道,
「而且,练不练武这种事,本也由不得我。我使过一回性子,结果反倒知道了,
有本事,总要比没本事好的多。事到临头无能为力的那种滋味,尝过一次,就已
太过足够。」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南宫星撩开布帘,本想问到了么,却看到马车仍在街
心,只是车前站了三个官差一个捕快,那捕快向着慕容极招了招手,道:「可找
到你了,大中午的不来吃衙门的免费饭,驾着马车乱跑什么。快快快,跟我走,
王捕头正找你,有急事。」

  慕容极一愣,道:「可……可我这会有要事在身。」

  一个官差笑道:「什么要事比公务还要紧呐?咱们当差讲究的就是随传随到,
不是急事,咱们哥几个能连饭都不吃满世界找你嘛?」

  慕容极略一衡量,返身对着南宫星低声道:「看来我得去一趟,你驾着马车,
往前过三个街口后左转,第三间就是李卓的家,只是他暂住的地方,不是什么奢
华门面,顶上的牌匾还是张府没换,你莫走过了。」

  南宫星看了车前几人一眼,道:「我知道了。你跟着他们过去,最好也当心
一点。」

  慕容极嗯了一声,小声笑道:「不打紧,这边六扇门的几个高手奉命追拿一
个江洋大盗,三五个月都不会回来。这种乌合之众,再来七八个也伤不到我。」

  南宫星换到车前,挥了挥马鞭,四蹄扬动,吱嘎前行。慕容极跟着那四位同
僚,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了街旁小巷之中,看上去像是打算抄近道回衙门。

  马车尚未驶到下个街口,南宫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么大一个郡城,六扇
门少说也有百十号人,有什么紧急公务会让他们匆匆忙忙在饭点也不休息就来找
一个小小的三等捕快?

  念头一转,他回身将马鞭交给唐昕,低声道:「靠边停下,然后进车里等我。
看好这两人,没事不要出来。」

  说罢,他在车辕上一蹬,也顾不上路人侧目,冲天而起跃上一旁屋顶,几个
起落,就到了方才慕容极走入的巷旁。

  这时那一行五人才刚走到半截,两前两后,四人恰恰把慕容极挤在中央。

  但凡略有江湖经验的人,也知道在这种二人宽的窄巷如此走法,简直是将性
命交给了身后。

  南宫星唯恐打草惊蛇,屏息凝神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这不到二十丈的距离,他转眼就能赶上。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迟了一步。

  也不知是本能察觉到了危险,还是身边的四人露出了什么破绽,慕容极突然
扭头向四周看了一圈。

  而就在他狐疑打量的同时,他身前两人和身后两人同时出手,紧紧地抓住了
他的胳膊。

  那捕快打扮的人一声暴喝:「动手!」

  巷子两侧的墙头,便同时飞落了四道寒光。

  两把鬼头钩,一对鸳鸯剑。

  光闪一现,血色四起。

  慕容极的刀甚至都没能出鞘,鬼头钩已割开了他的臂肘,鸳鸯剑也已刺进了
他的肋下。

  如果南宫星再慢上一刹那,慕容极的右臂就要和身体分家,那三尺七寸长的
剑锋也会从侧面穿透他的胸膛。

  幸好,南宫星并不慢。

  就连一直刻意观察的唐昕,也绝想不到会有这么快的南宫星。

  正面抓着慕容极的两人的确看到了有个人影疾冲而来,但嘴里的那句小心还
没叫出口,眼前一花,那身影已挤入对面二人中间。

  紧接着,一股大力澎湃汹涌从慕容极身上传来,三人撞做一团,向后一齐飞
了出去,慕容极创口喷溅出的鲜血,也尽数落在这二人身上,糊了满头满脸。

  电光火石之间,南宫星选择了唯一能救下慕容极的方法。

  他一掌推在慕容极的背中,将他连着前方两人一起打了出去。

  这一招劲透全身,虽多少会让慕容极受些内伤,却在半空便震晕了一起飞出
的两个对手,既当了肉垫,也没了后顾之忧。

  使鬼头钩的汉子毫不犹豫一脚蹬在旁边一个官差胸口,人不落地便飞身直扑
倒在地上的慕容极。使鸳鸯剑的妇人默契十足的横剑一拦,想要挡住南宫星救人。

  南宫星侧身让开被蹬飞的官差,顺势一肘顶晕了余下那个,抢了一步上前,
也不理会剑光闪闪十字交错,一掌便推了出去。

  双剑妇人心中一喜,剑锋一铰便要卸了这只不识好歹的胳膊。

  但她的喜色还没浮现到面上,一股寒意就已从她的骨髓中升起。

  那看似飘然无力的一掌,竟不知不觉便到了她的胸前!

  她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却辨不出这一掌的来路,这一掌看上去并不快,她手
中双剑,却硬是慢了三分。

  这种用鬼魅来形容也略显不足的掌法,她此前竟连见也没有见过。

  乱刀入体般的剧痛撕裂她的神智之前,她蓦然想起了曾经在武林中广为流传
的一句诗。

  那十个字只是在古句上稍作改动,却代表了当年纵横江湖人人垂涎三尺的两
门绝顶武功。

  大漠孤烟掌,长河落日拳。

  这便是她人生中最后一个念头。

  南宫星的杀气并不重,依他怜香惜玉的性子,对这面容姣好的半老徐娘本不
会重下杀手。

  只可惜他还要救人,不知道对方内功深浅的情形下,这一掌若想一箭双雕,
便不得不穷尽全力。

  咔嚓骨裂之声响起,他才知道这妇人剑法虽精,内功却只是堪堪够到一流的
边,一掌之威,足以让她筋骨尽断脏腑俱伤,如他所愿般疾飞而出,后发先至撞
在那追击汉子身上,变作个人型暗器。

  那汉子被撞的扑地倒下,挺身站起,喉头一股甜腥,竟被传导掌力震得吐出
一口鲜血。

  他内功比那妇人高出一截,受的那点轻伤也并无大碍。但他并不笨,一见那
妇人已然倒毙,目中恨意上涌,脚下一蹬,却往墙后纵去,只往南宫星身上留下
怨毒无比的一瞥。

  南宫星无心追击,方才那一掌运力过猛,阴阳隔心诀尚未调整到最佳状态,
此刻肩头也在隐隐发痛,经脉中更是热寒交错奔流汹涌。他双掌连出,在墙壁上
拍了几下,才算是稍稍恢复过来。

  此地既然是对方设伏之处,当然不宜久留,他调顺气息,匆忙跑到慕容极身
边,他外伤虽重,却不至于伤及性命,只是双唇发黑显然方才的兵器上淬了毒药,
触手皮肤犹如火烧,人也早就晕了过去。

  他只得将慕容极扛在肩上,转身赶往唐昕等待的地方。

  不过片刻工夫,这狭窄陋巷之中便重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地上,多了四个晕
厥的人与一具尸体。

  看到南宫星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又扛回个满身是血的人来,唐昕着实吓了一跳,
跟着就连忙钻进车厢帮忙检查。

  外伤很重,包扎妥当后也要仔细调养好一阵子,内伤较轻,等到外伤养好的
时候,哪怕是略有内功底子的人也早就康复。

  只是这毒,却一时不好料理。

  对方倒并不是什么下毒高手,这毒也不算是见血封喉的猛药,唐昕略一观察,
便知道多半是在药铺草草调配的毒液,只做一击不中的后备而已。

  但唐昕并非名医,手边也没有合适的材料,在马车之中完全施展不开,只好
塞了颗镇毒丸在慕容极口中,向南宫星道:「这里不行,咱们得先退到老板娘那
边,我验明了毒性,开出药方,才能彻底救下他来。」

  南宫星皱了皱眉,将沾了血的外袍脱下放在车内,道:「你先驾车回去,顺
便把情形警告给若云兄,老板娘那边也通个气,给他们兄妹先暂且用别的姓名。
我往李卓那里去一趟,说不定宋家剩下的人就关在那边。」

  唐昕眉心紧锁,不解道:「你这又是何必,这城里已经是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宋家人这时候还没死的,再晚个三五天也未必会死,看看里面那女人,可见即便
救出人来,咱们也问不到什么有用的话。你与其冒这种险,还不如先跟我一道回
去,咱们救下慕容极,多他个熟门熟路的,再从长计议岂不更好?」

  「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南宫星撩开布帘钻出车外,微笑道,「比起我,
你们出城的时候才要当心,别被城门口的人闻到血腥气拦下来才好。」

  唐昕略带怒气道:「你干嘛非去不可,就算你是如意楼的,可这一家子不是
根本没有托过你么?」

  南宫星笑道:「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套我的话么,这与如意楼有什么干系,人
生在世,大丈夫本就有所必为。我不去,还能有谁去?」

  说罢,他转身踏下车辕,快步离开。

  唐昕钻出布帘,启唇欲唤,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竟觉得怅然若失,怔怔
望着他远去的魁梧身影,半晌才醒过神来,忙定了定纷杂思绪,调转马车往老板
娘的方向去了。

  幸亏慕容极最后留下的指点,挂着张府牌匾的院落很快就落入南宫星眼帘。

  比起那主簿大人,这位郡尉的住处的确显得有些寒碜,光看暂居之处的门面,
倒像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没了慕容极,南宫星一时也无法知道李卓的样貌特征,只好径直上前拿起门
环重重敲了两下,跟着理了理身上衣物,翻出一块玉佩垂在腰间。

  门内一串细碎步点由远及近,门闩哐啷开启,跟着吱呀一声,开了的缝隙中
露出一张小丫鬟的圆脸,咦了一声道:「您是哪家的公子?有什么事么?」

  南宫星作了个揖,道:「晚生乃主簿王大人的外侄,因有要事特来传讯与郡
尉达人,烦请姑娘通传一声。」

  那丫鬟颇不耐烦的道:「那你算白来了,老爷先前托人捎了句话,这几日要
驻营,不回来住。你往城外找他去吧。」

  南宫星一愣,还没再问,大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了个严丝合缝。

  这种内陆守备,军中哪里来的什么要务,李卓突然驻营不归,显然是在躲避
城内的风头,南宫星细细一想,既然只是捎话回来,那一定来不及转移,宋家若
有人在他家中关着,此刻就一定还在。

  没空潜进去慢慢搜索,南宫星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又拿起门环重重敲了两
下。

  开门的还是那个丫鬟,她一见仍是南宫星,当下便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
这么……」

  不等她把话说完,南宫星一掌握住门边,运力一推,闪身而入。

  他随手带上大门,屈指一抓扣住了那丫鬟喉头,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架势低
声道:「不许叫,否则要你的命!」

  那丫鬟双腿一抖差点便瘫倒下去,南宫星忙从后将她架住,拖着她往边一闪,
靠在影壁上道:「我问你,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答得好了,我便放了你,答得
不好或是随便出声,哼哼……你听明白了么?」

  那丫鬟忙不迭把头点了两下,眼窝里的泪珠扑簌簌甩落下来。

  南宫星顺手帮她揩去眼泪,问道:「你们家里,最近是不是藏着什么人?」

  那丫鬟一怔,踌躇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好似还在衡量该不该说。

  南宫星只好又逼着嗓子道:「你要是敢说半句谎话,我就将你绑走先奸后杀!」

  那丫鬟浑身一抖,总算是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用手指比划,告诉我藏了几个。」南宫星凝神听着院中的动静,低声问道。

  那丫鬟颤颤巍巍的举起小手,伸出一根手指。

  只有一个?南宫星这下大感为难,只得问道:「那个人在哪儿?你这就带我
过去。」说罢,他将手一松,顺势向旁一扣,五指一合,轻轻松松便将影壁上的
外凸雕刻捏下一块,运力一搓,洒下遍地石粉,「若是敢惹出什么幺蛾子,不妨
想想你的头和石头哪个硬。」

  那丫鬟双膝一软又险些跪下,一看地上的石粉,打了个激灵忙扶着墙壁又站
了起来,一边傻了一样点头不停,一边摸索着走到影壁边,探了探头,小声道:
「就……就在客房床下面。每天……都是我去送饭帮忙如厕,肯定不会错。」

  「带路。」南宫星轻轻推了她一把,冷冷道,「错不错,我要看了才知道。」

  毕竟是暂居之处,家中人并不多,两人很快就到了客房,丫鬟摸出把钥匙,
抖抖嗦嗦打开,小声道:「就在里头。」

  南宫星扶着她后颈道:「你先进去。」

  那丫鬟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推门走了进去。

  南宫星唯恐有埋伏误害了无辜性命,倒也运足了真力凝神提防。

  但门内倒当真什么也没有,只有床底下一个被丫鬟费尽力气拖出来的五花大
绑的男人。

  看来……最重要的那三个孩子,还依旧捏在对方手里。

  南宫星叹了口气,一指点倒了那丫鬟,将她打横放在客房床上,柔声道:
「莫怕,过上一两个时辰就能动了。他们问你,你就照实说不打紧。我不会再来
找你麻烦。」

  看那丫鬟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南宫星苦笑着帮她拉起被子盖住掖好,转身
扛起那男人走了出去。

  看他被堵着嘴巴还一副神情激动的模样也知道不宜在此地问话,南宫星飞快
的带人出了大门,东弯西绕一直到了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才帮他解开了身上的
束缚。

  比起宋嫂那一副濒临崩溃的模样,这男人虽也面容憔悴神情激亢,但总算说
起话来条理尚且清楚,问答几句,就将大致情形说了个明白。

  无奈没什么用处,他知道的,也就比宋嫂多了一截。

  那一行人送完了宋嫂,就来送他,把他送到李卓家里后,除了李卓带着他进
了门,剩下的几个带着他们家的三个孩子,仍跟着那鬼面人走了。

  南宫星这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诺大的陆阳城,只要舍得花银子,藏下三个
小孩实在是轻而易举。唯一庆幸的就是起码他们都还活着,看样子,暂且也不会
死。

  若不是顾忌从在白家就感受到的内鬼疑云,加上这边的掌柜远不如那边的吕
掌柜熟悉,南宫星真想直奔城中的朗珲钱庄,先调动陆阳郡内的几处分舵赶来帮
忙再说。

  不过仔细一想,看这风云突变的架势,保不准对方本就在试图钓真正如意楼
的人上钩,他还是不要妄动为上。

  带着救出的人往老板娘那边去的时候,南宫星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

  只要稍加推想,就知道收了贿赂的这两位官员很容易就会成为被调查的目标,
宋家这五口能称得上是见证的无非是两个大人,可他们两个反倒被放置在这两处,
对他们的计划不会有多少威胁的三个孩子,反而藏得严严实实不知去向。

  先前他还以为对手留下宋家活口可能是有一念之仁,但看到慕容极险些丧命,
不由得又觉得其中也许另有内情。可现在两个大人都已救出,剩下三个孩子在他
们手中,能有什么用处?

  回到老板娘的酒庄,唐昕早已将慕容极的伤势处置妥当,老板娘也已派人去
城中照方抓药,虽说十天半个月难以痊愈,但总算是性命无虞。

  南宫星这才放下心来。

  宋家夫妻两个见了面,自然是抱头痛哭一场。众人放他们清静,不去打扰。

  提到三个下落不明的孩子,光靠南宫星一人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老板娘倒
也爽快,立刻吩咐下去,让她手下那些贩夫走卒,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留意看哪
家多出了孩子,或是有多了孩子的迹象。

  知道城中的阵仗多半是拿来对付自己,白若云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毕竟定
力颇佳,并未显出慌乱之色,只是默默思忖该如何应对。

  白若兰则从看到慕容极的样子就彻底乱了阵脚,先是在门内满头大汗转来转
去一直等到看见南宫星活生生的回来才算松了口气,跟着就是说什么也不愿让南
宫星再去城中打探,非要他等到方群黎召集的好手到齐。

  「是你非要我帮忙插手方家的事,如今又不让我进城,我就算是神仙老子,
这样也只有两手一摊无可奈何了。」南宫星看出她眼中的关切,心下大乐,口中
忍不住笑着调侃两句。

  白若兰秀足一顿,道:「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明明有那个什么方群黎找人帮
忙了,又不是没人救他。你想管宋家的事,两个大人也都救回来了。再说那三个
孩子……我又不是不让你救,等个三天又能怎样?到时候城里高手多了,他们也
不敢那么嚣张,不比现在安全的多么。到时候我也陪你一起去,抓住那些混帐,
把他们千刀万剐!」

  「他们说不定要对付你们兄妹,我什么时候去,你也最好不要跟着。」

  「他们要对付的是我哥哥。不让他去就是了。」白若兰干脆的答道,「再说
了,现在他叫贺云,我叫贺兰,城里哪有几个人能认识我们。三天,你就等上三
天不行么?」

  南宫星看她眼底焦灼万分的神情,心中一软,无奈道:「我只是担心城中会
有什么变化,那三个孩子会受其所害。」

  白若兰抿了抿嘴,道:「我也想救那三个孩子,但要是你也出了事,那三个
孩子不是更没了指望么?我哥哥和唐姐姐两个,可没你这么大本事。」

  南宫星只好道:「这样吧,这三天我不保证不轻举妄动,就守在这里。不过
要是老板娘的手下发现了线索,你也不要拦着我非要我等满三天。」

  白若兰点了点头,皱眉看着他脱下的袍子上沾到的血迹,道:「真有了准信,
我……我还在这里等着你就是。」

  南宫星趁她心绪不宁悄悄拉住她的手掌,口中道:「不硬跟着我去了么?」

  白若兰白他一眼,道:「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三日后城里人多,我跟着
你去起码安全得多。这三天里要是有事,我可不去给你当累赘。」

  白若云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此刻,才突然插言道:「南宫兄,要是三日后进
城,我也与你同去。」

  「哦?可他们……」

  白若云抬手打断道:「我总要知道,他们打算对白家人做什么。三日后高手
云集,又有你和唐姑娘在,我不信他们能当场要了我的命。」他眼中闪过一丝寒
芒,缓缓道,「而且,就算要了我的命,只要白家还剩一个人在,不管天道还是
如意楼,都休想成为四大剑奴的主人。」

  看来,白若云倒是对敌手的目的有了大致的判断,虽不知依据何在,南宫星
却也不想多做追问,毕竟暮剑阁中有什么值得他人图谋的东西,本就是白家的人
才最了解。

  连日奔波的弦骤然放松下来,让他只想好好地吃上一顿,休息休息。

  三天的等待既不太长,也不太短。

  他轻轻叹了口气,动了动仍有些酸麻的臂膀,胸腹间的热流虽然弱了不少,
但仍旧令人略觉烦躁。

  他侧头看了一眼,正好迎上老板娘水汪汪的目光。

  既然只能等着,那么,夜深人静的时候,找老板娘喝上一杯,也许是个不错
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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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酒漾莲心醉几句闲话。

  先道个歉,上周五一全家出游,因为没有合适的渠道,就通知在了神罚之城
卷二的完结篇里。结果因神罚之城的人气比较那啥,还是有人不知道白等了。

  非常不好意思。

  不过我也确实不知道该在哪里通告一下,只能安慰自己其实我第一章就说了
不保证一定能按时更新。

  然后说说本章的荤菜。

  老板娘并非什么主线角色,因此本次的情节断在了比较可控的分支处。

  视读者反馈决定下一章是否继续上,上多少。

  最后,塞纳河的割肾单就要来了……肾感惶恐啊。

  ***********************************

  宋家夫妇既然救了回来,总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他们不理,抱着一丝侥幸,傍
晚一看他们两人心情平复的七七八八,南宫星便又去盘问了一番。

  宋嫂虽然讲起来条理清楚了许多,但内容并没什么新鲜之处,她毕竟是头一
个被送走,也算是情有可原。而她丈夫恢复之后,反倒露出了一副木讷本性,回
想讲述的还不如刚被救出那时详细,看他满脸藏不住的歉意,南宫星也不好多做
追问,只得草草作罢。

  先前捉住的四个大汉老板娘已经审了一天,她对这帮抱着她走来走去不知吃
下多少豆腐的臭男人自然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没给对方答话的机会,就先严刑
拷打了一顿,南宫星一走进那间临时腾空的酒窖,就闻到了刺鼻的皮肉焦味,当
下,他便把非要一同过来的白若兰撵了回去。

  就连唐昕这种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那四个大汉活不活死不死的样子,也
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几个本来也不可能放出活口,我掏完了话,就是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要
问的么,若是没有,今晚我就送他们上路了。」老板娘轻描淡写的说道,目光缓
缓扫过白若云和唐昕略显不忍的神情,停在南宫星面上。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这种江湖莽汉毛手毛脚不知轻重,老板娘不如多折
磨几天出出气,心里痛快了,再杀也不迟。只可惜凭他们的武功,恐怕不够资格
让咱们问出什么有用的来。」

  老板娘颇为愉快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说对了,他们就是拿了
那鬼面人的银子过来盯我,一个人收了一百五十两。就负责看着我不准我调动城
里的手下。别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敢赚这种刀口的银子,我免费送他们棺材,
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眼波流转,看向白若云道:「白少侠,你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狠了?」

  白若云面上肌肉微微一颤,默然片刻,只道:「在下不好置评。只能说,换
作我,我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唐昕却已调整好了心绪,笑道:「夏姐姐,这种事男人不懂,女人受了气啊,
就是得出痛快了才行,不然身上哪儿都不舒服,真能憋出病来。」

  老板娘摆了摆手,道:「我也有过满肚子慈悲心肠的时候,多在江湖走动走
动,慢慢就都懂了。不说这个了,咱们上去喝酒。今天让你们尝尝我这里镇招牌
的十里桃花醉,大家都好好喝个尽兴,别总是绷得那么紧,松一松,之后才更有
劲头。」

  开坛香十里,满树桃花醉。

  比起今晚这两坛,昨日救下老板娘后喝到的那些只能算是醋。

  老板娘说得不错,他们确实已经绷得太紧,适当的松弛,正是他们此刻最需
要的。

  所以他们都醉的很快。

  也许他们都不想醉的这么快,无奈好酒的力道犹如内家高手,触手不觉,后
续绵绵,失却先机,便是排山倒海再无抵御之力。

  两个年轻姑娘酒量也是一般的小,白若兰醉的快些,捉着筷子对准一片腊肠
夹了三五次都没夹上之后,扁着嘴嚷了句:「你不理我,我还偏不吃了!」说罢
一放筷子,趴下再也抬不起头来。

  唐昕大抵是因为头晚的水酒没滋没味失了戒心,小觑了这酒的后劲,算着量
喝了四五杯,一贯媚人的美目便难得一见的直楞起来,被南宫星调笑了两句,竟
笑嘻嘻的唱起了蜀地小曲儿。乡音浓厚,南宫星听不太懂她唱的什么,倒是白若
云听了之后,颇为玩味的打量了他几眼。

  又是一番畅饮之后,白若云也不胜酒力,勉强保持着清醒,送妹妹回房休息,
借此告退。

  唐昕倒在里间床上睡得香甜,桌边就只剩下了南宫星和老板娘二人。而第一
坛酒,不过才少了六成。

  「南宫兄弟,看上去,你似乎也快要醉了。」老板娘二指捏住酒杯轻轻转动,
侧目望着南宫星道。

  南宫星的圆脸的确早已是一片酡红,面上的笑容也不似平时那般自然,露出
几分刻意的味道,看上去,真像是随时可能像根木头一样倒下的模样。

  但他悠然自得的仰头又饮下一杯,道:「快要醉了,就是没醉。有些特殊的
情形下,我的酒量总是比平时大些的。」

  「哦?」老板娘也送落一杯下肚,挑眉道,「什么情形?」

  「比如……」南宫星将两人酒杯满上,笑道,「有机会灌醉你这样的美人的
时候。」

  老板娘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道:「你肚子里的念头,倒是丝毫也不掩饰
呐。可惜,我虽是个寡妇,却是个卖酒的寡妇。你真觉得能灌醉我么?万一最后
醉的是你,可就没人护着他们几个了。」

  她这一双越喝越亮的眼,看得到是通透。

  南宫星微微一笑,举杯喝干,一亮杯底,道:「行走江湖的都不是三岁娃娃,
我总不能连尿布也要备好替他们换上吧。」

  老板娘跟上一杯,拿过酒壶倒满,细声道:「你的意思是,敢和我一起大醉
一场咯?」

  「美人有约,在下从不错过。」南宫星抬起朦胧醉眼,举杯道,「更何况我
这样的色鬼,是绝不会比美人先醉的。」

  「巧的很,」老板娘吃吃笑道,「我也从没比别人先醉过,在酒席上打我主
意的男人你可不是第一个,之前的,都醉成死狗被我丢进了臭水沟。」

  南宫星直直的盯着老板娘胸前领口透出的那一抹诱人白腻,笑道:「我要是
也醉成了死狗,你不妨把我也丢进臭水沟里。」

  老板娘的眼里笑意更浓,柔声道:「你这样可爱又强壮的男人,我可舍不得
呢。」

  言谈间又是几杯下肚,第二坛的泥封拍开,屋内已是酒香四溢。老板娘满面
飞霞,一双妙目却偏偏依旧清醒无比,纤长手指轻轻巧巧的端着酒杯,一杯一杯
灌进口中,仍似喝水一样利索。

  南宫星眼中醉意更盛,身子早已半伏在桌面,从他趴伏在那儿仰头喝酒开始
就是一副马上便要醉倒的样子,但一直喝到第二坛下去大半,他也仍是那副样子,
摇摇欲坠,却偏偏不坠。

  第二坛也喝到见底,老板娘满面喜色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出门去,转眼
又拎回两坛,咣当丢在桌上,笑道:「许久没遇上你这么能喝的对手,来,咱们
喝个痛快!」

  人的酒量终究不可能比的上十里桃花,十里桃花都会醉的好酒,人又岂能不
醉。

  第四坛将将过半之后,老板娘清亮的眸子终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摆了
摆手,道:「不成……了,我家……那口子归西之后,我……已经有五年不曾醉
过了……小星,你好本事,我……喝不过你。我……要醉了,之后……随你吧…
…」她醉眼盈盈的瞥了南宫星一眼,双臂一横枕在头下,趴了下去。

  南宫星直愣愣的看了她几眼,笑着将酒杯扣在桌上,摇摇晃晃的走到老板娘
身边,将她打横一抱,放到了唐昕身侧,跟着随手落下床帐,拉过屏风,转身出
门之前,还不忘灭了灯烛,留下一室静谧。

  「没想到会喝成这样,看来……只好多等一天了。」他颇有些不舍得看了看
屋里,抬手关好了房门。

  即使明天起来可能要头痛欲裂,他还是忍不住一路微笑着回到了住处。

  女人肯在你面前喝醉,总不会是什么坏事。

  而有好事的时候,人还是应该笑一笑的。

  和南宫星预料的相差不远,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揉着额角爬下了床,那酒他
的确喝得太多,连睡觉中自行运转的内息修为效果都打了个对折。

  白若兰醉的最快,醒的也最早,南宫星走出房门的时候,她已经在院中练了
一个多时辰的武。白若云坐在一旁一边指点一边自行修炼,到并未下场喂招,看
他神态,应该是昨晚几人之中最清醒的那个。

  将近正午,白若兰都将换下的汗湿衣服洗好凉晒出来,唐昕和老板娘才先后
醒转。

  唐昕醒得早些,一发觉自己醉卧在老板娘身侧,忙偷偷下床摸出门来,一溜
烟窜回了自己的客房。

  老板娘显然是醉的狠了,梳洗罢,略施脂粉,走出门来,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一双凤眼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密布的血丝。她的头想必也疼得厉害,出了门也一
直用手扶着,按揉不休。

  但她的神情显得相当愉快,一种特别的希冀之意正若有若无的流淌在她微翘
的唇角与水盈盈的双眸之间。

  她的眼睛的确会说话,只是一个对视,便已让南宫星明白,今夜,他们仍该
一起喝上一杯。

  午后,老板娘在城中的手下传回消息,城内并没什么太大的动静,李卓依旧
驻留营地未曾返家,但他家中去了许多捕快,似乎是调查有人闯门的案子。

  宋家的三个孩子尚无音讯,但查到东街口的药铺最近有人照着一个宁神安眠
的方子抓了十来剂,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孩子安静入睡不被查到。

  另外,半夜里承泽客栈似乎出了事,楼上客房那边打得噼里啪啦,所有住客
全被吵醒,只是都听得出外面肯定是江湖械斗,也没人有胆子探头看上一眼。不
过并未闹出人命,一早起来,一个拿着无鞘单刀的汉子赔了银两,也就没再惊动
官府。

  最后一件事,是城外一间荒宅着了大火,连四周的野草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不知是谁提前清出了一圈泥沟,没让火势蔓延到附近的林中,只把宅院烧成
了废墟一片。里头似乎有不少焦尸,只是衙役们围的严实,打探不出更详细的。

  南宫星暂时没想出什么头绪,便只是问了问昨晚城中四门的夜岗情形。

  回报的人楞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会有此一问,向老板娘请示之后,便又匆匆
出门去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人折返回来,带回了答案。

  四门都已被新安排的轮值官兵把守,夜岗也一并纳入,一切都平静无波,就
好像死了的那些兵卒、更夫和衙役,根本就没在这世上存在过一样。

  看样子,即便是那个被吓傻了的张大人醒转过来,也不可能从衙门里扳倒这
位郡尉大人了。

  对方在官府中的防备,竟比预计的还要重视,这倒真不像是江湖人的行事手
段。

  萧落华执掌的天道并未和朝堂有过多少牵扯,一切明争暗斗,都自限于江湖
之远。

  而这次陆阳城的布置,官府绝对脱不开干系,南宫星不禁开始怀疑,莫非从
一开始就被误导了方向?这一切其实和天道并无关系,而是江湖上又暗暗兴起了
一股势力?

  可若是如此,以如意楼此时的消息渠道,不应该丝毫没有察觉才对。

  骆严毕竟是以剑法名动江湖,白若兰此刻难得有了空闲,与南宫星聊了不几
句,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将话题强行转到了剑法上。她也知道自己必定不是南宫星
对手,只是想让他指点指点,看看她的剑法都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

  这本是个亲近的好机会,无奈南宫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苦笑道:「我只
学了师父的情丝缠绵手,剑法我只是懂个皮毛,拿在手上耍耍还行,想要指点你
们这种从小练剑的,可就远远不够了。不过我师兄是专修的剑术,有机会遇到他,
我叫他教教你。」

  白若兰一听此言,立刻满面担忧道:「你轻功虽好,可只学了一套擒拿武功
……也太危险了吧?我听说有的高手会移筋换穴,你碰上了,岂不是毫无办法?」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不不不,我的掌法拳术也都算得上略有小成,只是
寻常情形有个擒拿功夫也就足够罢了。」

  暮剑阁专精剑法,拳脚功夫只不过是可以护身的程度而已,白若兰不精此道,
也就不再追问,转回闲聊,打发着练剑间隔的歇息时光。

  今日晚饭,众人都没再饮酒,老板娘的宿醉直到这时才消解干净,重又有了
容光焕发的感觉。两三日的相处下来,彼此之间总算少了许多戒备,除了白若云
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其余几人倒都放松下来尽情谈笑。

  饭后南宫星去隔窗看了看宋家夫妇,宋嫂依旧以泪洗面,面前的饭菜几乎不
曾动过,他丈夫吃的也不太多,愁眉苦脸的坐在张大人身边,不停长吁短叹,时
不时揪住头发,一副恼恨万分的神情。

  南宫星捏了捏拳头,却也只能转身离开。

  从遇见孙三手算起,今日已是第三天,按江湖惯例,明天正午就是他们集合
的时候。

  若是柳悲歌邀请的人全都到了,那这陆阳城中说是高手如云也并不过分。要
是在这帮人中出了什么岔子,莫说是白若云,就是白天雄与他的疯儿子联手,也
难以全身而退。暮剑阁里能在这种场面下稳稳守住阵脚的,只怕仅有四大剑奴而
已。

  而四大剑奴并不在这里。

  在这里的,只有他南宫星。

  此刻仍没摸清对方的路数,他不禁感到有些紧张。

  其实,直觉依旧在提醒他,抛下陆阳城中的事端,带着白家兄妹换往他处另
寻线索才是上策。

  可如今宋家夫妇已被救回,剩下三个孩子很可能还活着,他已不可能甩手不
管。

  他在夜风中静静站着,静静的看着满天繁星。

  周围的窗子,一扇一扇的熄灭了灯光。

  最后,只有一处仍然亮着。

  他笑了笑,向着那暂时的温暖走了过去。

  他相信,此刻最适合帮他放松下来的人,就在那里等他。

  「谁?」叩门之后,门内传来老板娘懒洋洋的回答,似是独个在房中已浅酌
了几杯。

  「我,南宫星。」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想找老板娘喝两杯。」

  门内沉默片刻,一串轻微步点直达门边,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一线,露出老
板娘浅浅妆点过的面庞,她扫一眼南宫星空无一物的双手,笑道:「我找你的时
候好歹知道带一壶酒做做样子,你就这么空着手来了?」

  「老板娘这种贴心人,房中必定早已有酒。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老板娘眉梢一挑,轻笑一声拉开房门,扭身走回桌边。

  桌上果然有酒,不过只有一壶而已。

  南宫星踏入门槛,回手带上房门,跟着老板娘过去坐下,双眼毫不客气的将
她苗条背影上下扫视了几遍。

  衣裙穿的虽然整齐,却尽是轻软薄透的料子,内里好似也没有中衬,灯火一
映,娇躯起伏轮廓尽收眼底。

  若是准备睡了,这便穿得太多,而若是打算和人喝酒,这便穿的太少。

  看来,老板娘不止是眼睛,连身上的衣服也会说话。

  这服饰她显然精心选过,既凸显了她丰美成熟的妇人体态,又恰到好处的掩
饰了她略逊于豆蔻少女的紧凑结实。

  「怎么,只盯着我看,酒也不喝了么?」老板娘旋身坐下,捏起酒杯嗅了一
嗅,抿了一口,笑道,「我这老寡妇,有什么好看。」

  女人嘴里的我有什么好看,若真当作反问来听,便是十足的呆头鹅。

  南宫星不是呆头鹅,他依旧盯着老板娘看个不停,也不去理会桌上早为他备
好的第二个酒杯,微笑道:「当然是哪里都好看,只是看着,酒都不必喝,便要
醉了。」

  老板娘扑哧一笑,干了剩下半杯,道:「好甜的嘴,难怪唐门暮剑阁两家的
千金都待你不错。只是这半夜三更,你和我孤男寡女……啊不对,是孤男寡妇,
当真对饮一夜,就不怕她们生气么?」

  酒染红唇,丰美光润,若是离得近些,南宫星倒真想轻轻咬上一口,可他知
道,越是这种春心萌动的久旷妇人,便越是不能操之过急。

  「她们生什么气?」南宫星举杯笑道,「我夜不能寐的时候,是老板娘肯陪
我喝上一杯,既不是唐家的千金,也不是白家的姑娘。对不对?」

  这样的回答,已足够消除老板娘最后的顾虑。

  她的眼波少了几分醉意,多了几分温柔,她放下酒杯,搬着凳子往他这边靠
了靠,抚了抚他的脊梁,低声道:「明日的事,你其实也有些紧张,是么?」

  「要一头闯进看不清东西的雾里的时候,我通常是有些紧张的。」南宫星侧
目望着她的嘴唇,那是她脸上最有韵味的地方,「不过能与老板娘喝上一杯,一
定会放松不少。」

  他知道,面对这样的妇人,他并不需要主动做些什么。

  就像带着花香的春风,只要站对了地方,她就会温柔的吹拂过你的全身。

  「喝酒并不是放松的好法子。」老板娘低低的笑了起来,诱人的双唇凑近他
的颈侧,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我有更好的法子,保证能让你完全松弛下来,
除了睡觉,别的什么都不会再想。」

  「不可能,」他扭过头,如他方才所渴望的那样,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地咬了
一口,抵着额头,低声道,「到了那时,即使睡觉,我至少还会想着你。」

  「看酒不够,打算用情话灌醉我么?」老板娘低笑起来,身子一扭,已离开
了自己的凳子,轻轻一靠,斜坐在了南宫星腿上,手臂环过肩头,抚着他宽阔结
实的胸膛,道,「这一壶是上好的眼儿媚,我这里酿不出,专程托人买的,离了
坛子,酒香会越来越淡,不如,咱们先把它喝了吧?」

  南宫星点了点头,伸手去端酒壶,却被老板娘抢先一步拿在手里。她身子在
怀里一动,臀股方圆的绵柔弹力便尽数传到他大腿之上,登时撩的他心神一荡,
胯下一紧。

  「喝酒未必非用酒杯不可。这眼儿媚,本就该用另一种喝法。」老板娘捏着
酒壶,秋波斜送,笑道,「你先前咬了我一口,乖乖的不准动,闭上眼,叫我咬
还回来。」

  这种时候,听话绝不会错。

  老板娘看他双目紧闭,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喜滋滋一笑,仰头就着壶嘴含
了半口美酒,凤目微眯,斜斜一凑,便一口吻在他嘴上。

  南宫星当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他双唇一张,便将甜中带辣的酒浆连着香
软滑嫩的舌尖一并含了进来。

  酒咽下去,那丁香小舌,却不肯就此放开,而是轻轻咂住,辗转把玩。

  唇舌纠缠一番,老板娘向后一撤,娇喘吁吁的从壶中又接了半口,这次却不
上前,而是微微后仰,红唇半启,露出口中酒波荡漾。

  南宫星心领神会,俯身低头亲了下去,唇齿相贴,一边嬉戏,一边将酒浆连
吸带吮喝了个干净。

  眼儿媚本就是闺房助兴的好酒,加上又是这种喝法,酒意未涌,两人就都已
浑身火热,口中酒液喝得越多,反倒觉得越是干渴。

  老板娘哺罢了这口,提起酒壶一晃,听里面只剩小半,抿唇一笑,扬起醉晕
娇颜,道:「剩下这些,我换个地方一并喂了你好不好?」

  南宫星双手抱住她柔韧腰肢,探头过去在她下巴上点了一口,道:「还有哪
里比你的樱桃小口更香甜么?」

  老板娘咯咯娇笑起来,反手钻进后领,将背后系带绳结一拉扯开,跟着娇躯
一扭,上衣中那一抹桃红登时松松脱了下去,隔着薄如轻纱的上衣,丰美圆润的
傲人双乳简直清晰可见,那两圆嫣红之中,花苞似的奶头早已翘起,硬涨如豆。

  她手指一勾,将领口扯开,露出那一片白腻胸膛,跟着双臂一环,酥胸聚拢,
仿佛能埋进整张脸庞的沟壑,立刻化作了一把香艳无比的酒樽。

  壶嘴缓缓斜坠,一道银链淅沥落下,落入温柔乡中,聚拢一汪香潭。老板娘
凤目微抬,会说话的眼睛已发出了邀请。

  南宫星的鼻子长长地出了口气,似是叹息,又似是已准备就此沉溺。他埋下
头,一双绵软丰腴的玉丘,带着扑鼻酒香,就这样容纳了他已然发烫的脸颊。

  酥乳嫩滑,酒液香醇,一条舌头好似已不太够用,他索性用上双手,一边一
个将那两只玉兔捉在掌中,纵情揉捏。

  老板娘媚眼如丝,双手搂在南宫星头后,昂头连连轻喘,那酒醉晕红一样的
胭脂色泽,随着她气息愈发急促渐渐蔓延到颈窝胸前,犹如披了一抹霞光在身。

  小半壶酒不过是南宫星满满一口的分量,但酥胸在口,又有哪个男人肯轻易
放开,舔净了残存酒浆,他顺势一拱,鼻尖已顶开了松垮垮的上衣,双唇一夹,
将嫣红的硬翘奶豆儿吸了进来,唇舌抱拥而上,立刻便是一番玩弄。

  老板娘娇喘吁吁调笑道:「如何,这里比我的嘴巴是不是香甜的多?」

  南宫星并齿轻轻一咬,含糊道:「是是是,我简直恨不得全都塞进嘴里,吃
个干干净净。」

  「乖弟弟,姐姐的奶,你只管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老板娘眼中好似
要淌出水来,语调满是娇媚,听在耳中,就像一只红酥玉手,顺着子孙根下摸来
摸去,「只是千万莫要咬得狠了,人家可怕疼呢。」

  南宫星闻言,立刻便牙关加力,将乳尖儿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老板娘玉体
一颤,啊哟哼了一声,却并没出声责备,反而连鼻息都促乱了几分。

  嘴里舔吮啃咬,他手上也已试出了最让老板娘受用的真力,当下顺着腰侧腋
下一线来回抚摸起来。

  这种布了阴阳真气在掌心的爱抚手法,对任何女子也是事半功倍,更何况是
个守寡良久的寂寞妇人,五指所及之处,立刻便起了一层细密疙瘩,连她口中那
一声娇哼,都带上了些许诧异。

  「你……你这巴掌有什么古怪?是什么内功么?」老板娘被摸的浑身发颤,
酸麻彻骨连穴心子都忍不住抽了两下,不禁拉过他的手放在眼前,打量着奇道,
「我还是头一次被人摸就摸成这样,你、你这手可真是个宝贝……」

  「你这么抓着,是不愿让我再摸了么?」南宫星看她好奇的望着不肯撒手,
忍不住调笑道。

  老板娘立刻笑道:「不成不成,这么快活的滋味,你可得多给我摸摸,窝在
这小地方展不开手脚,来,抱我去床上。」

  她到丝毫不见扭捏,话音刚落,身子一横双脚一翘,已趟倒在他怀中。

  他只得顺势将她抱起,大步走进内室。

  老板娘显然是早有准备,被褥上透着熏香的味道,床头床尾,还额外点了两
根粗长红烛,此时已夜近中宵,那两根红烛,才不过燃了堪堪小半。

  「这布置,倒像是新房一样。可惜差了凤冠霞披,和你顶上一方盖头。」将
她小心放在床上,南宫星顺势蹬脱了鞋,翻身伏在她上方,凝望着她的眼睛。

  老板娘抿嘴一笑,双足在床边一蹭去了绣鞋,道:「只用一夜的洞房,何必
讲究那么多。真叫我顶着盖头等你,羞也羞死了。」

  南宫星哑然失笑,侧身帮她脱掉布袜,顺手抄住一只赤足在手,一边抚揉,
一边道:「方才喝酒不见你羞,一个盖头你反倒觉得羞人了么?」

  她足底满是辛苦练功的痕迹,前掌后跟均有一层硬梆梆的茧子,唯有足心尚
算柔嫩,但即便是并不完美的一双脚,南宫星也不会将其忽略错过,他一贯希望
身边的女人,身上每一处地方都能享受到他的温柔。

  老板娘被他揉捏的轻轻哼了一会儿,才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我又不等
着人在门口立贞洁牌坊,与你调调情,有什么好羞。但要是一段露水姻缘,被我
弄得又是盖头又是花烛,好似急着改嫁一样,万一被你误会打算赖着你不放,岂
不是丢大了人。」

  南宫星低头解开她早已凌乱不堪的上衣,从她背后剥去,不解道:「想要赖
着我不放,是件很丢人的事么?」

  老板娘双目半眯,也不去揽遮胸前一双裸露美乳,反而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
拉,让他枕在软玉温香之上,口中道:「即使天下的女人都觉得那样不丢人,也
不碍我的事。就像她们都觉得主动勾引男人很丢人,也一样碍不到我。」

  仿佛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手掌顺着南宫星的裤腰摸过去,解开裤带,伸进
去便是一掏。

  她又不是懵懂无知的闺阁少女,这一下当然是准确无比的抓住了目标,只是
这一握,反倒让她吃了一惊,道:「啊,怎、怎么是这么一根东西?这……这是
真的?」

  南宫星索性翻身躺到里面,笑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验验不就知道。」

  老板娘赤着上身一翻坐起,伸手便把烛台拉近了些,就着亮光侧身一挪,一
把扯下了南宫星的裤子,歪头一看,当即便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道:「你……你
这……我可没生过娃娃,这、这东西,怕是塞不进去吧?」

  南宫星会阴用力,粗长阳物登时挺了一挺,他拉过老板娘的手扶在上面,笑
道:「娃娃都能出来的地方,它怎么会进不去。你要怕的不行,那干脆就此作罢,
我这就回房睡觉去好了。」

  「别……」老板娘心里一慌,脱口而出,握着阳物的手掌也是一紧,「我这
不是没尝过这般大小的么,心里难免有些发慌。」

  她低下头,左右端详了会儿,手指翻了翻外皮,又在龟首上来回抚摸一边,
好似还有几分不信这是真的。

  南宫星当然不会闲着,随她坐在那儿赏宝似的观看,自顾自撩开她的裙摆,
顺着光滑结实的小腿一路摸了上去,在那丰满紧绷的一双玉股上流连忘返。

  被他摸的舒服,老板娘干脆身子一斜,将裙腰之下一股脑送到他手边,自己
枕住他大腿,盯着那根宝贝左看右看,又是害怕,又是跃跃欲试。

  她还想多看一阵,身上却被南宫星摸起了痒,一丝一丝的细细酸麻径直往尾
骨尖儿周遭流去,越聚越厚沉在腰下,暖洋洋的好不舒服,股芯冷不丁抽了两下,
双腿情不自禁交叠磨蹭,这才骤然发觉,不知何时那饱满花房之外,竟已溢满了
黏滑爱蜜。

  老板娘咬了咬牙,握住南宫星的腕子向旁一推,娇喘道:「不成不成,别摸
了,再摸……可就泄了。你这见鬼的手,真不愧是学擒拿的,一下一下都跟中了
要害似的。」

  南宫星曲起手指勾了一勾,笑道:「这不过才开始而已,要是真中了要害,
你可就没力气把我推开咯。」

  老板娘眼中一荡,似乎也在想象这只手抚摸在自己最娇嫩的那处地方时,甚
至是将那有力的手指一寸一寸塞进她的体内时,是否会带来强烈到无法预料的愉
悦。

  但她实在还有更想要的东西,她的寂寞已经靠手排解过太多次,再怎么有魔
力的手,也不过是只手罢了。

  身子里火烧一样的灼热,针刺一样的酸痛,都在渴求着一种阳刚的侵入,让
她可以不必再靠一场接一场的酩酊大醉,度过枕畔空空的长夜。

  她抚摸着那根冲天昂起的宝物,软软的躺倒在床上。

  她的眼睛又在邀请,只是,这次更加急切。

  她的每一寸肌肉都已放松下来,她丰美娇嫩的玉体已完全敞开在南宫星身边。

  她显然也很了解男人,该让男人主动的时候,她便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她仅仅是侧过脸,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那是能在任何男人心底点燃一把火的眼神,更何况,南宫星的心底本就已经
有了一团火,一团因为他催动真气过急而烧灼了他快两天的火。

  熄灭这团火,只有靠水一样的女人。

  他翻身压在了老板娘身上,两具火热的身躯磨蹭着褪去了彼此多余的遮蔽,
直至一丝不挂。

  黝黑紧贴着雪白,结实压迫着高耸,交错纠缠的两双腿间,膨胀的巨柱一寸
寸填补了柔软的凹陷,喜悦的呻吟婉转升起,纤秀的十指爬上了宽阔的脊背,宽
厚的手掌握住了浑圆的雪臀,销魂的律动,就此持续在鸳鸯绣被之上。

  湿润、紧致,却没有丝毫胀痛。坚挺、巨大,却依然被完全包容。

  销魂噬骨的甜美不断从结合的部位传向汗水淋漓的二人。

  南宫星喘息着低下头,吻住了老板娘因极致的喜悦而微微开启的朱唇。

  不论其他时日如何。至少今夜,他的选择无比正确。

  这朵完全成熟的水润莲花,既醉了自己,也醉了他。

  第35章:春梦无痕「嗯——嗯啊啊——出、出来了!好……好美——!」

  伴着这一声如泣娇啼,早被晃落的床幔里冷不丁伸出一条圆润修长的玉腿,
脚掌绷得死紧,足尖如风中树叶一样颤动不停,那样伸在半空足足僵了半天,才
随着一声满足的呻吟软软搭在了床边。

  一片晕红漾开在膝弯上下,隔着床幔,隐约还能见到那白生生的大腿犹在一
下一下的抽动。

  「我的老天爷,真……真是快活死了。」约莫一盏茶功夫过去,床上的老板
娘才长长出了口气,软绵绵说道。

  这二人一个经脉阳气躁动亟待安抚,一个心中春情勃发只等慰藉,才一交欢
便大开大合急进猛抽,一个棍棍到底将花心顷刻撞得酥醉如泥,一个手搂足勾雪
臀连夹恨不得将那条粗长阳物一口气吞进肚里。

  这等酣畅淋漓直截了当的盘肠大战,南宫星此前也不曾有过,胯下只觉一团
肥嫩包裹上来越吸越紧,阳具直冲到底也不见老板娘有何不适,当下便放开顾虑
双手按住一对美乳直入的啪啪脆响。老板娘那一腔嫩褶许久不曾被东西碰过,一
根玉杵戳将进来,不仅不痛,反而奸的她周身上下仿佛连毛孔都开了一样通透,
美得她双脚一勾便嗯嗯啊啊的往上凑起了屁股。

  一张木床几乎被晃散了架,行云布雨弄到电闪雷鸣的地步,自然难以长久,
老板娘毕竟寡居,禁不住南宫星手上厉害胯下威猛,百余合便交了花芯头股真津,
泄的汁水淋漓。

  到了方才南宫星元阳喷薄而出,灌得她花心化作小口张合吞吸不及之时,已
是她第三次丢了身子,总算是云散雨收,暂且歇了头场。

  「我说了不会痛,可不是哄你吧?」南宫星双臂张开躺在外侧,让老板娘侧
倚在臂弯中,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意犹未尽的抚摸着她汗滑丰乳。

  这急匆匆的一场肉搏只不过是解了心焦,两人谁也没打算就此罢手,南宫星
摸着她的奶儿,她也毫不客气用手玩弄着已经软下来的命根子,懒洋洋道:「是
是是,你说的对,何止不痛,简直让我登了天。真怕今晚在你这儿尝了大鱼大肉
的滋味,以后吃不惯清粥白菜可就难熬咯。」

  听她话中含意颇丰,南宫星略一掂量,还是决定默不作声放过话头。毕竟只
是一晌贪欢,他不打算期待什么,更不可能许下什么应诺。

  安静了片刻,老板娘忍不住抿唇一笑,伸指在他胸口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
故作娇嗔道:「你这男人,到了手,便连句甜蜜话儿也懒得说了么。」

  南宫星扭头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笑道:「我是怕我心里一甜,忍不住拐跑
了你回家做小老婆。」

  老板娘伸长脖子,故意往他乳头上咬了一口,顺势就那么趴在他身上道:
「哟,这你可千万别许出口来,我迟早能找个合适的男人再嫁,可不会带着这一
张老脸去给你做妾。今晚你拿出好本事,让我以后能时不时回味一下舒舒心活活
血,就是大恩大德咯。」

  南宫星捏了一下她滚圆弹手的臀肉,调笑道:「听你的意思,刚才莫非只吃
了个半饱?」

  老板娘丝毫不觉羞赧,舔了舔丰润红唇,道:「这点份量,喂喂你身边那两
个丫头倒能噎着,给我,也就垫了垫底儿。」

  南宫星勾着她的下巴,探头亲了上去,痴缠吮吻片刻,才撤开道:「男人总
要歇口气,这可比不得你们女人,再怎么连着吃也吃的下去。」

  「好吧,我就等你会儿。」老板娘侧了侧身,仍将那根阳物捏在手里,好似
生怕错过它复又抬头的时机一般。

  两人赤身相拥互相爱抚片刻,老板娘突然低声道:「知道么,其实刚被你救
下那会儿,我还有些怀疑,你是不是跟那鬼面人是一伙的,演了这出好戏,就为
了我辛辛苦苦赚下的这处地盘。」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后来怎么还我了我的清白呢?」这会儿听到,他
当然不会有什么芥蒂,一来江湖险恶人心本就多有防备,二来若是老板娘心里还
有疑虑,方才绝不可能与他尽兴至斯,他对自己的眼光,多少还有几分自信。

  老板娘慢悠悠道:「仔细想想,也就知道可笑咯。那鬼面人有本事买通到郡
尉一层,真想夺了我的酒坊生意,哪怕不用武功也就是一天半日的事儿。再说你
这双眼的确贼的很,真能看出破绽来,前后说得过去。而且……」她口气略略有
些黯然,「我看得出,我这小小酒坊,你恐怕还看不上眼。」

  「如此美丽动人的老板娘在身边,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有心思再去想什么
酒坊。」

  老板娘抬头看他一眼,突然伸出舌头在他乳头上舔了两下,笑道:「别光嘴
甜,我真要美的很,你那小兄弟倒是赶紧给我翘起来啊。」

  其实南宫星年轻力壮,又有阴阳隔心诀傍身,真要不想休息,莫说是一个老
板娘,就是再来十个八个狼虎之年的妇人,也淘不到他有心无力。

  只是方才那一遭他主要为安抚经脉燥郁,与老板娘阴津交泰,此刻正是周身
血脉最畅快舒爽的时候,他先要忙着将内息理顺,暂时不便分心,才压制着胯下
阳物只是与她闲聊。

  最多还有几个吐息的功夫,这一波后劲就算是完全消解,他便只是笑道:
「再有一会儿而已,吊吊胃口,接着吃的才香。」

  老板娘把脸往他肚皮上挪了一挪,似笑非笑道:「这么软绵绵的,还不如叫
我真把它吃了。」

  「你舍得么?」南宫星盯着她的双眼,伸手在她嘴唇上暧昧无比的抚摸了两
下。

  老板娘一张小口,将他拇指含在唇中,舌尖轻轻上下一舔,跟着便是牙齿略
略用力一咬,就那么叼着手指道:「你猜我舍不舍得?」

  「我猜你不舍得。」顺着她的意思答了一句,南宫星手掌由她嘴唇挪向脸颊,
跟着滑入颈窝,顺着肩头几道伤疤直奔腰间而去,抚弄一圈,又按在圆滚滚的屁
股蛋上。

  老板娘咬唇一笑,将身子掉了掉向,上头挪到他腿间,下面转到他身旁,仿
佛为了让他摸得更加趁手一般。

  捏着命根子上下捋了捋,她盯着软软菇头看了一阵,道:「我帮帮它,它要
还不肯抬头,看我舍不舍得真咬下来它。」

  南宫星正在那圆翘美臀上大肆享用,笑道:「你肯帮它,它肯定要卖你面子。」

  屁股被他摸的又热又痒,老板娘哼了一声扭了扭腰,故意将股间蜜户往他手
边凑了凑,跟着将头一探,既不舔上两下做做调情手段,也不管上面还残留着一
番大战后的淫汁浪液,直接啊呜一口将小兄弟尽根吞进口中,红唇一束到底,连
鼻尖都堪堪贴在了阴囊旁侧。

  她急切的丝毫不加掩饰,才将阳具纳入口中,便迫不及待拢唇一嘬,这结结
实实的一下,连没流净的残精都吸进了嘴里,她混着唾沫直接咽下肚去,舌尖拨
开那层外皮,贴着龟头便是转圈连舔,嘴巴里头忙着,纤长手指也没闲着,一手
将命根子下那一对肉丸轻轻一握不住温柔抚弄,另一手干脆探过会阴,指尖绕着
他后庭画起了圈圈。

  这吮的滋啧作响津唾四溢的架势,要是换个童男过来,真是连尿泡都要爽漏
了汁。

  南宫星忍不住呻吟一声,当下不再压制奔流阳气,阳物一挺,在老板娘口中
吹气似的胀了起来。

  「唔唔、呜嗯嗯……」口中原本富裕的空间顷刻被塞了个满满当当,老板娘
闷哼几声,双唇一夹向后一撤,换手上来握住棒根,唇舌只管叼住菇头,手掌上
下套弄,嘴巴也跟着起伏吞吸,这种专盯着男子肉棱最敏感处下功夫的手段,比
起方才卖力吸嘬来的更加要命。

  不过南宫星才刚出了一次,尚有余力慢慢享受,他沉了沉腰好让老板娘不必
缩着脖子动作,跟着双手一伸抱过她丰美成熟的臀股准备投桃报李。

  灯火微光又隔了一层床幔,本该暗的看不清什么东西,可惜在南宫星练出的
一双夜眼看来,真可以说是纤毫毕现。

  大抵是臀股丰腴的缘故,老板娘的蜜户看上去并不显得饱满,而更像是被臀
股肌肤夹挤出的一线深缝。萋萋芳草十分茂密,不仅牝户顶上卷曲绵延一片,连
那一线桃源两侧,也排下了一圈细长乌毛,直延到缩成一团的小巧后窍周遭,仍
有稀疏几根,颇为壮观。

  手指一拨,毛桃开裂,绽出嫣红果肉,残浆仍在,水淋淋的煞是诱人,毕竟
才灌了一腔阳精进去,南宫星当然不愿唇舌相就以品玉报吹箫,只是剥出了那颗
晶莹粉润的蜜核,凝了一股真气在指尖,轻轻压了上去。

  这嫩豆和桃源小穴虽隔了寸许,内里却好似连了根筋,他在这边一揉,那边
的小洞便是一抽,这边一揉,那边一抽,一揉一抽,不几合,便淌出一股蛋清般
的蜜露。

  此等挑拨,本就心痒难耐的老板娘哪里禁受的住,一股股酸麻一路酥着骨头
爬遍全身,先是让她嘴巴一下包的比一下紧,跟着忍不住吐出口来昂头淫叫两声
才能再放进嘴里,到了最后,便只有将脸侧在一边,嗯嗯啊啊娇吟不断,连握着
尘柄的手都忘了还要上下动作,只顾着扭腰晃臀循着那一点快活追逐不休。

  逗了一阵,看她胯下已是汁水淋漓断不会涨痛,南宫星挪开手掌,抬头在她
臀上亲了一口,道:「来,你上来吧。」

  不管观音坐莲还是倒浇蜡烛,凡是女子在上掌控的架势,只要不是动不两下
便绵软无力的娇弱千金,便可以自行寻找最受用的角度节奏,一般通晓情趣的妇
人,大多乐于此道,只是男子之中肯居妇人之下的并不算多罢了。

  他本是讨好,哪知道老板娘摇了摇头,翻身抱住他一通胡亲乱吻,又躺在了
旁边,扯着他娇喘道:「不,你来,我喜欢你来,上面后面可以,快,我、我忍
不住了。」

  南宫星只好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下面,双手抓着她的膝弯一分,都不必去费
事对准,这厢一挺,那厢一迎,咕唧一声,整条阳具径直钻入那颗毛桃之中,当
即便挤出一股清浆,顺着美得直哆嗦的大腿根流了下去。

  「你不喜欢在上面自己动弹么?」揉着一边乳房重重向里顶了两下,南宫星
好奇问道。

  老板娘双脚缠上他的腰背,一边压着他的屁股,一边喘息道:「不喜欢……

  嗯、对、对!重些,再重些……啊啊……我、我平日里就总管着一帮人,上
……

  上了床……难得、难得有个你这样又壮又棒的好男人,我……我当然要让你
……

  也、也管着我,啊啊、啊啊啊……好舒服,我……我也想有人……有人这样
压着我,制着我……把我翻过来调过去的……干、干个死去活来。「

  「你这么压着我,我起不来……只能……被你插啊插得,好快活……好快活!

  什么都不用想……交给你……交给你就成……多美啊。啊啊啊……还要……
我还要……啊、丢……丢出去……了啊啊啊啊——!「她越说下面那个小洞越缩,
收到最后,眉心一皱,便叫嚷着泄了满满一腔子。

  出了一次,老板娘却连口气也不愿多喘,双手捧着南宫星的脸颊,弓起身子
与他伸长了舌头缠吻片刻,娇声道:「不、不用管我……用力,只管用力……就
是……就是给我干穿了芯……我也……认了……啊、啊啊……」

  这骚浪媚态是个男人也按捺不住,南宫星本还想着头一遭走了狂猛的路子,
梅开二度不妨就试试温柔技巧给她点不一样的感受,哪知道老板娘压根不稀罕别
的法子,仿佛心里憋了火,就等着他来给一场狂风暴雨。

  双臂往床上一撑,南宫星筋肉绷紧,拿出了要凿穿床板的架势,向着那绽开
媚穴便是一阵大起大落。

  老板娘双脚大大分开仍嫌不足,索性连双手也用上,伸到臀下往两边一扒,
不要说桃源洞变得门户大开,就连不远处的臀眼,也连累着被拉展了褶儿,成了
个褐红色的小孔,随着阳具抽送一张一缩。

  床褥已然留不住她汗津津的裸躯,随着南宫星狂猛抽送,她身下的床单也不
住向上皱卷,她原本躺的颇为靠下,可等到泄过第四回时,她连肩背都已靠在了
床头墙上,身子蜷在南宫星与墙床之间,简直要被他活活顶进墙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嘴里已快活的不知道在喊些什么,身上还管
用的也好像只剩下那被插的凹进翻出白沫四溢的阴户,泄身的间隔一次短过一次,
到了不知几次之后,那根硬入铁棒的阳具只要贯穿进来,便是一串冲头而去的绝
美滋味,粗大的肉棱后撤一刮,便是一股连穴肉都要化掉的酸软。

  开始最舒服的花芯,到了此刻早已感觉不到,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好像都成了
原本的穴心子,阳物顶撞进来,心肝脾胃肾真是无一处不麻,一通通这么搅和下
去,说不定连肚里那些血肉都要化成淫水顺着小穴喷将出去。

  到南宫星紧紧抱住丰臀将第二次阳精喷射进来的时候,老板娘早已香汗淋漓
舌尖冰凉,两片红唇都已发白,一双妙目失却神采,茫茫然犹如烂醉,尽管如此,
被那热精一冲一激,仍是双腿蹬了两下,嘴里哎哟一阵乱叫,又泄了一滩出来。

  要不是南宫星没学过采阴补阳的功夫,以她此刻虚弱不堪的阴关,一身近三
十年的阴元几乎是唾手可得。

  生怕劲头太过伤了她的元气,南宫星搂住她的身子温柔抚摸,直到阳物软小
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跟着就贴着心口送了一股真气进去,帮她稳固住泄的七
零八落的虚弱阴脉。

  足足一刻有余,窝在南宫星怀里的老板娘才一口长气吐了出来,软绵绵道:
「真好……打我成亲以来,还是头一次好成这样。就算明天一早就把我扔进尼姑
庵里吃斋念佛,有这么一晚,我也不冤了。」

  南宫星把湿透了的床单从两人身下抽出,用未湿的地方擦了擦两人身上,换
到干一些的褥子上躺好,这才抚摸着她的臀尖笑道:「你浪成这样,怕是没哪家
尼姑庵容得下你。」

  老板娘啐了一口,嗔道:「我虽然没立过贞洁牌坊,可也没搞过迎来送往的
把戏,你真当我隔三差五便能遇到个合眼缘的汉子么?再说……」她侧头咬了他
一口,把被他压住的头发往外拽了拽,痴痴道,「也就你这小冤家,有本事把我
弄成这样。要是你还能再来,我说不定一次过了劲儿,今后真能乖乖守寡了。」

  南宫星微微一笑,往她身上一贴,阳气到处,那根巨物又是一昂,直挺挺顶
在她的腰上,「你猜,我还能不能再来?」

  老板娘一双眼睛瞪的溜圆,呆呆道:「你、你这身子……难道真是铁打的么?」

  「不是铁打的,又怎么喂得饱你这风情万种的寡妇。」南宫星难得能遇上可
以放开调笑的对象,说话也就没了什么顾忌,「怎么,还吃的下么?」

  老板娘也没答话,仿佛仍有些不敢相信的抚摸着翘起的阳具,啧啧赞道:
「这你要是拿出真格的来,那两个小丫头屁股挨屁股摆到一张床上,也招架不住
吧。」

  她摸了半天,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摇了摇头,道:「不成了,我腰眼都酸疼
了,刚才就险些被你冲的脱了阴,可不敢玩火了……」

  南宫星笑嘻嘻哦了一声,翻身仰躺闭上眼道:「好,那早些睡吧。明日还有
一堆事呢。」

  老板娘没想到他硬梆梆的翘着竟然还能说睡就躺,也不来对她软磨硬泡,一
时竟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咬着嘴唇踌躇半晌,还是伸手在他肩上一推,道:
「你……你这东西还竖着呢。」

  「不妨事,等我睡得熟了,自然就没事了。」

  老板娘皱着眉,瞄了两眼那根棒儿,心里好似猫爪挠着似的一阵一阵刺痒,
忍不住又推了他一下,道:「你一个大男人,我说不来,你就听话啊?」

  「是啊,」南宫星闭着眼道,「不然难道还要我强奸你么?」

  老板娘的眼睛仿佛快要滴出水来,纤细的颈子蠕动着吞了口唾沫,伸手往股
间摸了两下,她咬了咬牙,凑过去在他耳边呵了口气,腻声道:「看你硬邦邦的,
人家替你心疼啊。这样憋着,多难受啊。」

  「你说了不成,这是你的地盘,我怎么敢对你用强呢。」听出她话中的含义,
南宫星笑着在她腿上摸了一把,道。

  「虽说是我的地盘,可你武功高强,我不是你的对手啊。」老板娘的鼻息又
变的急促起来,「再说,我现在四肢酸软,你就算想对我做什么,我也挣扎不了
呢。」

  南宫星双眼一睁,笑道:「我看你精神还好,不像挣扎不了的样子啊。」

  老板娘瞪他一眼,突然翻过身趴了下去,双膝一跪,撅起了白生生圆滚滚的
屁股,道:「哎呀,这么趴着睡,要是有人从背后欺负我,我可就没有一点办法
了。」

  知道调笑也要把握分寸,逼出羞恼两人真就此睡觉可就没了意思,南宫星一
个挺身坐了起来,翻到老板娘背后,双手一伸将她腰肢卡住,故意哑着嗓子道:
「好个骚娘们,竟然光着屁股睡在床上,尝尝我这采花大盗的厉害。」

  老板娘媚眼如丝扭头瞥他一眼,道:「哎哟,这位大爷,小女子守寡多年,
你可莫要坏了人家的贞洁啊。」

  嘴里说着,她将双手背到身后,鼻腔里的气息愈发急促。

  南宫星抄过裤带将她双手绑住,一手抓紧,另一手将阳具向下一压对准了湿
淋淋的红肿穴口,向前一挺挤了进去,哑声道:「老夫采花多年,最喜欢的就是
你这种风骚淫荡的小寡妇,嗯……才一进去就把老夫的小兄弟勒的这么紧,果然
是上等货色,看老夫今晚将你奸上一夜!」

  老板娘哼哼唉唉的扭了几下,故意做出哭哭啼啼的模样道:「人家一世名节
都坏在你手上,呜呜呜……」

  玩闹般缓缓弄了片刻,那肿胀蜜穴总算又适应了南宫星的巨物在内磨来弄去,
老板娘强撑着又演了几句,终于还是敌不过穴眼儿里一股猛过一股的舒畅,索性
晃着屁股浪叫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采花大盗和小寡妇的戏码。

  不过这种绑住双手好似用强一样的架势南宫星倒是颇觉新鲜,不知不觉便将
老板娘的白皙臀肉越捏越紧,越握越红。

  老板娘呜咽一声吃了痛,南宫星这才醒觉过来,忙将力道撤去,在被捏红的
地方按揉起来。

  「不……不碍事,那边……唔、嗯嗯……那边痛些,我……我更喜欢。」老
板娘却将捆着的双手摆了一摆,呻吟道。

  南宫星心中了然,笑道:「是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罢,便是一巴掌
扇在她耸挺臀峰上。

  他这打屁股的招数本就是用来调情的手法之一,刚知道有些女子受些痛楚反
而更加快活的时候他还不信,有了几次实践之后方才了解其中妙处。看老板娘的
样子,似乎不必混杂多少用以安抚的真气,他也就老实不客气的真给了一记巴掌。

  嫩白的屁股上顿时浮现一片晕红,老板娘哎哟叫了一声,阴门却裹着阳具紧
紧咂了一口。

  南宫星心中大乐,抽送十余下,便给上一巴掌,左右开弓,还不到第十掌,
老板娘就脚掌一蜷脊背一弓长声呻吟着登了顶。

  泄了一次,老板娘又有些上头,拱着屁股往后凑了几凑,忍不住道:「再快
些,再快些吧……里头……里头好痒,使劲,你、你尽管使劲,我受的住……我
真受的住。」

  「不成,我是采花大盗,怎么轮得到你这小寡妇指挥。」南宫星唇角微勾,
反而向后撤开不少,只留了个鸭蛋似的龟头卡在玉门关内,浅浅磨弄。

  「诶?嗯……嗯嗯……好冤家,你……你可别逗我了……用力点,求求你了,
你这、你这够不着啊……」

  可惜这会儿老板娘全无主导的能力,想往后凑,南宫星双手一抓便把她的屁
股牢牢卡住,就是只留几寸埋在她膣内前后滑动,那丝丝缕缕的骚痒一股股的全
都汇聚到深处酸麻难耐的蕊心。

  「哎呀……深点……求求你深点吧,」老板娘急得双腿都有些哆嗦,偏偏面
朝下被南宫星按着丝毫动弹不得,双手要不被绑还能好些,当真是作茧自缚,
「哎呀,你……你这么弄,我……我要疯了!」

  南宫星仍是不紧不慢的在膣口附近挺动,时不时还转动腰杆让胯下龙头往她
痒处搅拌一通,她退他便撤,她耸他便推,一攻一守好似过招一般,只不过南宫
星占着大优情势,就像拿了一条咸鱼锤在被拴住的馋猫口边,只准它舌尖碰到,
就是一口也不给咬实。

  心痒难耐,馋涎都将大腿染的透湿,老板娘急得哀求连声,不到一盏茶的功
夫,那婉转娇吟就染上了急切的哭腔。

  估摸着差不多到了界限,南宫星俯身下去将她腰肢一搂,凑在耳边喘息道:
「来,自己吃顿饱的吧。」

  话音未落,他搂着她向后一躺,将她举到了自己身上。

  这种心急火燎的当口,老板娘哪儿还记得刚才还说过不肯在上面,满脑子只
剩下胯下近在咫尺那根又热又硬的老二,趁着还有个头儿卡在自己身子里,当下
就双腿一分蹲住了架势,使出练功扎马步的劲头,一屁股便沉到了底。

  「咿……呀啊啊啊……」这一下美的她简直三花聚顶,一口浪叫都喊不出整
个的,硬是拉成了细长一线。

  唯恐南宫星又把到口的阳物撤走,老板娘连屁股也不敢抬的太高,就那么贴
着他的小腹来回旋磨,双手在身后连忙挣开了绑得并不算太牢靠的腰带,撑稳了
身子,快活无比的上下晃了起来。

  乳波臀浪奔就要在这种丰腴妇人身上才显诱人,南宫星看的兴起,从下往上
使起了劲儿,这一挺正迎上老板娘结结实实的一坐,一根巨龙登时塞到了底,连
两颗肉丸都险些一并送了进去。

  早被吊足了胃口的老板娘哪里还禁得住这么重重一击,花心一缩一放,当即
便泄了个稀里哗啦,蜜缝里流出的股股淫津,把南宫星的毛发都溻湿了一片。

  看她僵在那里两瓣丰臀不住夹收正是受用无比的当口,而这种时候女子的桃
源小径可以说是既紧又滑,层层蠕动好似活物,不是名器也能沾上八分美妙,南
宫星当然不愿错过,双手一捏臀肉托住她娇躯不坠,跟着雄腰猛挺,一根玉杵向
着那放倒了的媚臼深处便是一串连环进击。

  娇嫩媚穴越是奔向极乐便包裹的越是紧致,而那里吸得越紧,南宫星就战的
越是勇猛。

  几百下啪啪脆响过去,南宫星低吼一声,将她身子向下一放,龟首深深钻入
绞紧的蜜管儿之中,用力跳了两下,酣畅淋漓的喷射起来。

  老板娘早已被奸的四肢瘫软,汗出如浆一身油亮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两片肥美花唇之间更是一片汪洋,泄的好似破了尿泡,最后被阳精一冲,也没了
力气叫唤,只是翻着眼睛呃呃挺了两下,约莫是又丢了一泡。

  这回再把老板娘放下之后,她连撒娇的力气也没了一丝,含嗔带怨的瞥了南
宫星一眼,算是不满了刚才被吊的七上八下的胃口,跟着便如摸到了炉火旁的小
猫一样,幸福无比的将身子一蜷,缩在南宫星怀里闭上了眼。

  南宫星还想调笑她两句,可还没开口,她倒是已打起了细细的鼾,竟转眼就
睡踏实了。

  两具汁水狼藉的身子,自然只好靠他来草草收拾一番。

  这种毫无顾虑可以彻底放开手脚的鱼水之欢,平素总是想着女伴心绪的南宫
星难得遇上一次,此时静下心来,倒真是放松的彻彻底底,四肢百骸都极为舒泰,
要不是怜惜老板娘倦极,还真想鼓起精神再来一场。

  不过既已如此,他也就压下欲念转而行功冥思,休养精力,准备迎来正午那
场群雄集结。

  这营救方语舟的阵仗必定藏了不知如何的暗潮涌动,不要说是南宫星有此顾
虑,白若云也是颇觉紧张,一大早就醒转过来提剑出门,在练武场出了一身大汗,
才算是平复了少许。

  天还未亮,倒是让他正看到从老板娘房中悄悄溜出来的南宫星。

  南宫星当然也看到了白若云,不免稍稍觉得有些尴尬,过去寒暄道:「这么
早便起来了么?」

  白若云唇角微勾,淡淡道:「起来的是我,总好过是兰儿。」

  南宫星面上微微一红,只好转而道:「咱们临近正午再过去也来得及,白兄
不妨再休息休息,养足精神。」

  其实任谁都看得出南宫星对白若兰的兴趣,白若云这做哥哥的当然多少有些
生气,略带讥刺道:「在下昨晚睡得还好,倒是南宫兄应该再好好休息一下。」

  知道多说无益,南宫星只得草草应付两句,走向自己的客房。行到半途,他
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扭头道:「白兄,此间这些烦心事都解决之后,你可否赏脸陪
小弟一起去喝杯花酒?」

  白若云没想到他此时竟会冒出这么一句,眼底登时升起一股怒气,但一眼望
见他神情颇为古怪,似乎有什么别的意思,略一犹豫,还是道:「南宫兄帮了我
们白家这么大的忙,在下请你喝杯花酒也是理所当然。」

  南宫星展颜一笑,神态颇为满意,道:「那再好不过,到时还望白兄不要嫌
麻烦,地方就由小弟来选吧。」

  白若云皱了皱眉,道:「在下不擅此道,听凭南宫兄做主就是。」

  南宫星点了点头,又一拱手,转身回房。

  到天光大亮,众人都起了身,老板娘倒是还在卧房酣睡,丫鬟进去看了几次,
都只说睡得香甜不敢打扰。

  白若兰和唐昕嘀咕一阵,都猜老板娘肯定是又喝多了,南宫星看白若云似乎
并未提及他的事,也算略微放下心来,便道:「老板娘多半又要睡到午后,咱们
既然有事,也就别讲究什么礼数,非等着她来送客,到了时候,咱们自行出发就
是。」

  有老板娘的提前吩咐在,上午返回的手下便将情形向南宫星他们做了报告。

  城外确实已经有武林人士出现,不算那些三五成群较好辨认的帮派弟子,光
是独行客就有将近十人之多,但其中有多少是路过多少是为此事而来还不好下定
论。

  但其中有一个女人只要是对蜀州武林略有了解的,便不会认错。

  三十多岁,身形瘦小,左目已瞎,看上去整个人也就五六十斤的分量。

  可她背后,却偏偏背着一把七尺关刀,厚背刀锋暂且不论,光是那根铜柄,
便不是寻常壮汉挥舞的动。

  这女人原本姓什么没人知道,众所周知的,只是她如今的名字——关凛。

  江南的一流高手之中,另有一个来路不明的恰巧用的是剑,关凛手下几乎没
有活口,而另一位出手却绝不杀人,好事者便将两人齐名并称,唤为寒刀佛剑。

  她本就是南宫星最不希望能如约出现的人,无形镖裘贯和她比起来,就像是
个丢石头的孩子一样无害。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这位关大姐莫要成为咱们的对头才好。」

  白若兰不解道:「咱们是去帮忙救人,和她可是一路的,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猜测不好拿来当作解释,南宫星敷衍两句带了过去,与众人商量了两句,决
定离开老板娘这里后绕道另一侧大门入城,免得给老板娘带来什么后患。

  留在酒摊那边的马早被牵了过来,已在门外候着,南宫星托酒坊的伙计留下
话,让老板娘多留张大人几天,城里风头过去,再放他回家,顺便卖个人情。

  收拾清点妥当,唐昕带上宋嫂,白若云带上宋家当家,六人四马,扬尘而去。

  诺大的酒坊,重又安静下来。

  两个丫鬟一间间的收拾着空出的几间客房,清理南宫星住的那间时,突然听
到门口有什么响动,扭头一看,却是老板娘站在那里,目光清亮,显然已醒了很
久。

  「您起了啊?怎么没去送他们啊?」平素没大没小惯了,嘴快的丫鬟立刻就
问了出来。

  老板娘笑了笑,自语般道:「有什么好送,不过是场梦,醒了,就该忘了。」

  说罢,她打了个呵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扭身子,顺势擦了擦眼角,缓
缓走向了酒窖。

  十里桃花醉,不如,再喝上一坛吧……

  第36章:群雄知道来了这么多高手,一心想着救人的白若兰自然是十分高
兴,只是宋嫂哭干了眼泪的模样就近在咫尺,找到那三个孩子之前,她也只有按
捺着心中兴奋好言宽慰。

  白若云和唐昕看上去也颇为乐观,毕竟来的人中就算是寒刀关凛这种下手狠
辣的高手,行走江湖仍是踏的堂堂正道,加上柳悲歌一刀镇场,那鬼面人再怎么
神通广大,也难以直接伤到白家兄妹才对。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临近陆阳城时,白家兄妹二人还是按南宫星的意思戴了
斗笠,以贺姓互称。

  今日春燕巡路,晨风带潮,日头懒懒爬了半个时辰,便早早没进云中不见踪
影,待到北天那一线铅灰如浪涌至,八成会有一场好雨。几人在城外买了蓑衣穿
上,看着倒也并不太过显眼。

  城门口一个妇人正带着孩儿踏郊戏草,宋嫂触景生情,又低着头呜咽了两声,
她丈夫却只是呆呆坐在马上,仿佛连对妻子说两句话的力气都已失去。

  白若兰略感愤懑,低声道:「那鬼面人竟然拿孩子当作人质,实在无耻至极。
等今日的诸位大侠将他揪出来,我一定要替宋嫂砍他几剑。」

  宋嫂抽噎道:「我……我只是想我的孩子们平安无事……只是这样……而已
……」

  南宫星仰头看了看天色,问了句:「对了,唐姑娘,慕容极的伤势后续如何
照顾,你给老板娘的人交代好了么?」

  唐昕白他一眼,道:「你昨晚专门叮嘱的,我怎么敢忘。照顾他的那个小子
还收了我二两银子,不给上心,回头我知道了一定去踢他的屁股。」

  「我写的字条呢?」

  「等他清醒了,自然有人帮你给他。」唐昕颇为好奇的从马背上探下身子,
低声道,「你真要如此上心,这些事你干嘛不自己去安排?老板娘把你的武功夸
得天下少有地上无双,她那些手下要是你吩咐一句,可比我塞银子都管用的多。」

  南宫星微微一笑,只是道:「这你就不懂了,一个小小少年受了这么大的挫
折,有什么法子能多少安抚他一下呢?自然是等他伤好之后,不经意间听说有个
温柔美丽的姐姐专心致志的为他疗伤,即使有事不得不先行离去,仍好生嘱咐一
番旁人,当真是情深意重。他有这么一遭激励,重新振作可就容易的多。」

  唐昕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你这人就坚持不了三句正经的。」她扭头望
了一眼白若云,确认他们兄妹没注意这边后,压低声音道,「你对这小捕快这么
好,莫非是因为当年你父亲一手弄垮了慕容世家的缘故?」

  南宫星笑道:「只是投缘而已。你们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

  唐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一遇到我说中了的事,你就爱顾左右而言他。」

  南宫星打了个哈哈,突然皱了皱眉,指着城门那边道:「那个拿鞭子的,你
认不认得?」

  唐昕本以为他又在转移话题,但回头看了一眼后,倒是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道:「那就是惊龙鞭宿九渊。说真的,鞭法这种冷门武功,能练到他这个地步着
实不易。」

  先前这声哦说的平平无奇,但话刚说完她马上又咦了一声,却是显得十分惊
讶,为了确认不是自己看错,又连忙扭头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一看。

  她这才知道南宫星未必认不出宿九渊,毕竟光是那条盘起来比寻常长鞭大不
止一圈的兵器就好认的很,他这一指,根本就是故意让她看到宿九渊身边一同走
进来的那人。

  方正脸庞,八字丧眉,虽说胡子刮了个干净,但唐昕总不会少了点胡子就认
不出自己的堂兄。

  本该早早带着人回到唐家的唐行简,此时竟也到了陆阳城中!

  唐昕心中莫名一阵不安,本能的抬起手压了压斗笠,不知为何竟不愿让这个
她一贯敬仰的堂兄认出,她略一犹豫,索性跳下马背,让宋嫂坐在马上挡着她的
身子,低声对南宫星道:「他……他可不是我叫来的,你的事,我还没对他说过。
你相信我。」

  南宫星笑着点了点头,拉过她从马边探出半边脑袋,道:「先别急着藏,你
堂兄没看这边。帮我看看那一串,你能认出几个?」

  唐昕皱着眉一一打量过去,小声道:「我又不是什么江湖百事通。再说了…
…你未必比我认得少,不就是想听我说说,给你印证一下么。」

  南宫星望着那边笑道:「这不是有你在旁帮我印证一下么,要是没你在,我
也只能瞎猜不是。我都发愁,万一被你惯坏了,以后没你在身边可怎么办。」

  唐昕顶了他一肘,双眼一扫又确认了一遍,才道:「一流名气的只有个宿九
渊,我大哥身后那个白白净净好像整天不怎么见太阳的应该是寻梦浪子邢空,那
双桃花眼我不太可能认错。再后面那几个,看不出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走在最后那个呢?就那个脸色比邢空还白的。」南宫星扯了扯唐昕衣角,
低声问道。

  那是个大概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与前面众人隔了将近十丈,显然是不愿与
他们一道,一张瘦长面庞苍白如纸,竟比邢空那好似被酒色泡出的脸还要白上几
分,白的近乎透明,甚至透着丝丝鬼气。

  他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剑柄连鞘通体乌黑,连剑穗也是一般颜色,看鞘上隐
约雕纹,似乎并非凡铁。

  白若云也注意到了那把剑,唐昕还没开口,他先低声道:「是黄泉。」

  南宫星面色微变,唐昕似乎也吃了一惊,道:「是与谢家兄妹手上的清风、
烟雨齐名的那把黄泉?」

  白若云的双目发亮,颇为兴奋道:「不错,一十七把神兵古剑,暮剑阁都曾
列为目标,白家手上最多的时候,共集到了九把。后来作为天下第一剑与四大剑
奴的谢礼,我们将清风和烟雨两把最顶级的上品送给了谢家兄妹。这把黄泉虽然
在十七古剑中位列末座,却并非是因为此剑有什么瑕疵,而是煞气太重,极为不
祥。」

  白家创下三十六路夕云剑法之前,断霞峰上的名号本叫做募剑阁,如名所示,
募集天下宝剑,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昔年神剑山庄的象征,那把天下第一剑。四
大剑奴也是为此进入白家,成为暮剑阁蒸蒸日上的基石。

  因此白家的人,对宝剑的鉴别之力,绝对不会逊色于他们的剑法。

  白若云意犹未尽,又道:「若是不仔细观察剑鞘纹饰,很容易将这把剑错认
成雅乌。不过雅乌当年在紫禁之巅遭逢一场不甘之败,锐气丧失大半,及不上黄
泉凶光逼人。南宫兄,碧姑娘那把碧痕已算是颇有煞气的宝剑,可跟这把黄泉比
起来,简直就像个温柔可爱的姑娘一样。」

  南宫星微笑道:「白兄对名剑的来路果然如数家珍,不知这把剑此时的这位
主人,你可有什么头绪?」

  白若云略一思忖,摇了摇头,道:「黄泉已有四十余年不曾在江湖出现,最
后一次露面,是在雁悲山顶,与破冥道人决斗的天剑李啸风手中。可惜决斗双方
不论哪个,此时也应已过花甲才对。」

  唐昕听他说完,接道:「我本还猜不出那是谁,白公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
到了一人。他是破冥道人的弟子,后因逆练幽冥九转功踏入采补邪道被逐出师门,
几年前曾听说他在万凰宫的人手上吃了闷亏,便又潜回师门所在,偷了一把宝剑
出来,苦练剑法准备往西域关外寻仇。」

  南宫星皱眉道:「幽冥剑阴绝逸?他和柳悲歌到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路,看
来多半是恰好在附近,得到风声过来凑个热闹罢了。」

  看白若云颇为渴望的看着那把黄泉,南宫星忙道:「白兄,阴绝逸好歹是破
冥道人门下绝字辈的高手,你心里再怎么痒痒,也请老实忍住吧。」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此剑难得一见,我只是想多看几眼罢了。」

  唐昕用手肘顶了顶南宫星,低声问道:「那要真是阴绝逸,堂堂绝字辈的高
手,武功如何?」

  南宫性正要开口,突然醒觉过来,忙转而笑道:「这话问得,我又没和他交
过手,如何知道。」

  他顿了一顿,还是绕了个弯子道:「不过幽冥剑这门功夫当真练到融会贯通
的境地,即便和柳悲歌一战,也不能说全无胜算。」

  唐昕眼珠一转,微笑道:「那就算他来搅局,这里的高手应该也应付的下来。
关凛与柳悲歌两人联手,绝字辈中单拿谁出来应该也敌不过吧?」

  南宫星扭头看她一眼,明白她的心思还在风绝尘上,便笑了笑不再答话,只
道:「看来那边的人快到齐了。咱们也过去吧。」

  宋家夫妇下了马后,互相搀扶着走在南宫星一行四人中间,当下不过巳正时
分,离午初尚且还有一阵,六人虽然牵马走的不快,却也不太担心耽误了事情。
几双眼睛一齐留心,顺便看看是否能有和那三个孩子相关的蛛丝马迹。

  进城的江湖人半日间多了数倍不止,白家兄妹即便不用蓑衣遮着长剑,也谈
不上有多引人注目。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郡尉大人使了手段还是这陆阳城一贯
如此松懈,这么多佩刀带剑的江湖人纷至沓来,竟不见官府中遣出人手四处巡防。

  陆阳城的百姓大抵是没怎么见过这等阵仗,除了几个胆子大的小贩仍在吆喝
叫卖,便只剩下一些远远看热闹的年轻小伙子尚未躲回家里。

  那承泽客栈的大掌柜,要是胆子大些,肯定要当场关了店门,可惜他也只是
个寻常平民而已,只敢吆喝着让小二出去招待那些要酒要菜满脸杀气的煞星,自
己搂着婆娘缩在柜台后头瑟瑟发抖。

  南宫星他们并未走得太近,而是远远停在了街口另一侧,站定在能同时看到
客栈门外和方家宅院的地方。

  「那个满面红光的胖老头就是无形镖裘贯,」唐昕为了不被唐行简看到,也
弄了顶斗笠戴在头上,一边小声认人,一边留意着堂兄的动向,「那个颇为富态
的中年男人,就是穿的很讲究的那个,就是破天一剑沙俊秋……糟,孙三手这个
马屁精,去找我大哥搭话了。我先躲下。」

  南宫星张望过去,果然孙三手正颇为谄媚的和唐行简说话,说不两句,唐行
简便挑了挑八字丧眉,转着脑袋四下看了一圈。

  南宫星也不想被他认出,便挪到了马后稍微躲了一躲。

  按说唐行简在白家的表现并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但他此刻出现在陆阳确实
很耐人寻味,就连唐昕都起了疑心,南宫星当然也要小心提防。

  日头懒洋洋的爬高一些后,承泽客栈门前已经站定了近四十人,还有许多被
带来的门人弟子四下散开大圈围住了方家,手上大都捏着暗青子,以防里面的人
见势不妙伺机脱逃。

  南宫星托着下巴仔细思忖一番,仍想不出这种情形下雍素锦要如何脱身。

  怎么看,这都是一步死棋。

  那个鬼面人,到底留了什么后手?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方家的这些人,已被当作了弃子。

  可布下这么一个局,再弃掉方家的几个喽罗外带一个辛苦延揽的雍素锦,能
有什么好处?栽赃如意楼?就算那几个喽罗视死如归豁出名做了嫁祸的手段,方
家夫妇又还不是死人,这么多高手在场,杀人灭口反倒会惹人生疑。

  再说以雍素锦的性子,真被当了弃子用来栽赃嫁祸,只怕转身就要去追杀那
个鬼面人到天涯海角,怎么可能配合他们演戏。

  思绪被客栈门前连声响起的「柳大侠」打断,南宫星侧目望去,柳悲歌和方
群黎并肩走了出来,环视一圈后,柳悲歌拍了拍腰间刀柄,朗声道:「感谢诸位
给了我柳某人一个面子。今天这一臂之力,我记在心里,诸位今后有什么事情需
要柳某人帮忙,只管托人带句话来,我若推脱半句,算我是没种的乌龟王八蛋。
方兄,具体情形你来说吧。」

  方群黎面色凝重走上前来,隔着客栈屋角指了一下方家,开口说了起来。他
说话条理分明言简意赅,寥寥几句,已将方语舟夫妇如今的惨状说的清清楚楚,
不甚详细之处,反而留下更多可供想象的空间,令人愈发义愤填膺,说到夜里院
中传出的凄厉惨叫,赶来的几个女子都是怒气上涌恨不得这就杀进门去,仅有关
凛瞪着一只独眼面无表情只是听着。

  行走江湖的女子,平时兴许不拘小节邋邋遢遢,但到了这种群豪齐聚的场合,
但凡有些姿色的,总少不得略施脂粉以最明艳的一面见人。

  关凛却已不必如此。

  并不是她年纪大了,事实上,不管多老的女人,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也总还
是会打扮一下的。

  她不再需要梳妆打扮,只是因为弄瞎了她左眼的那道伤痕,几乎占据了她半
边面颊,那狰狞的猩红一线,甚至会随着她的心跳而不住抽动,就像一条半死不
活的巨大虫子,趴在她的鼻梁左侧。

  看她完好无损的另外半张脸,隐约还能看出她没受伤的几分清秀,可正是这
几分清秀,反而让另一边的伤疤更加刺目。

  也许,她并非心甘情愿那样面无表情,只是不愿让脸上的喜怒哀乐,牵动那
条疤痕变得更加丑陋罢了。

  南宫星远远望着关凛的脸,突然很想让她能毫无芥蒂的开怀大笑一次。

  唐昕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喂,
你别这样打量人家的脸,太无礼了。」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觉得丑陋而故意避开不看,才是真正的无礼吧。」

  转眼间,方群黎已把诸人分配妥当,最多的一批由关凛压阵,封死正门,余
下分作两支,宿九渊沙俊秋分别带领左右夹击,而最有可能夺路而逃的屋后房顶,
则由裘贯率以唐行简、邢空为首的几位青年俊杰占住,柳悲歌从旁策应。

  「救人为主,大家动手!」方群黎一见众人就位,毫不犹豫将手一挥,厉声
喝道。

  话音未落,裘贯双臂一振,捏着两把飞镖纵身而下,沙俊秋微微一笑,如迈
下台阶一般踏入院中,宿九渊双足一点,身形软软一扭闪了下去,他们身后诸人
立刻拔出兵器在手,将方家小小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唐昕皱眉道:「这下就算是三个雍素锦,恐怕也插翅难飞了。」

  「什么人!」院中暴起一声怒吼,紧接着化作一声惨呼,旋即一个矮小的身
影猛然窜上院墙,双臂护着头面想要冲出,墙头诸人还没出招,就见院中一道乌
光猛然凌空追来,精准无比的套上了那矮子的脖颈。

  乌光一束即松,收回院中。

  那矮子的一纵之力竟丝毫没受影响,仍向着墙外飞了出去。

  但抽出兵器的人,已都不再去拦他。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已经歪到了一个近乎诡异的程度。

  方才飞起的那一鞭,已勒断了他的脖子。

  一霎之间,断其颈而不阻其势,宿九渊的惊龙鞭,果然不负盛名。

  那矮子的尸身刚刚坠地,方家大门轰然巨响一声,碎裂两旁,一个黑黝黝的
高大壮汉怪叫着冲了出来,身上竟连条裤子也没穿,赤裸裸的胯下那条阳物仍然
翘着,上面沾染着斑斑血迹。

  那大汉一眼望见如此多的人守在门口,双目一瞪开口就要喊些什么。

  只可惜他的话还没喊出口,冷冰冰的剑锋,就已从颈后刺入,贴着他的舌面,
从他的嘴里刺了出来。

  腥臭的尿液从他仍未软化的阳具顶端流了出来,巨大的身躯软软的瘫倒在地
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不要杀我!不……不要杀我!」随着惊慌失措的尖叫,一个白面后生抱着
后脑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胸前还插着两只飞镖,血已将衣物染红了大半。

  方群黎上前将他按住,连出几指点在胸前,既帮他止了血,也顺势将他点住
动弹不得,这才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祸害方大侠一家?」

  那后生咳了口血,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我们兄弟……」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院门内一声羞愤至极的怒吼:「都给我让开!」

  怒吼声中,方语舟提着一把长剑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一看见那后生,一双
眼睛顿时红的好似要滴下血来,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当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的架势。

  方群黎一愣,起身道:「兄弟,你……」

  他才说了这三个字,方语舟就已走到了那后生的身前,对着那后生的胯下一
剑刺了过去。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呼,方语舟手中剑锋直直刺入那后生的命根子里,他毫不
犹豫一转手腕,剑刃一搅,立刻便把那后生的老二搅了个血肉模糊。

  「啊啊——饶命、饶命啊——!」那后生穴道被点完全没有躲避之力,只得
连声惨叫告饶。

  但方语舟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剑锋一抽,跟着又是狠狠劈下,顷刻之间,
竟把那后生一条阳具,连在身上活活剁成了肉馅一般。

  那里本就是男子血脉汇集之处,几剑下去,已是血如泉涌,等到方语舟满头
大汗的驻剑而立罢手停下,那后生口鼻的热气早就只出不进,死了个十成十。

  门前诸人大都只当方语舟嫉恶如仇,又是自己夫人受辱,会如此愤恨也是情
理之中。

  只有少数心思较为通透见闻也广的人,才看出方语舟走路的样子颇为怪异,
好似在臀股之间受了什么重创,杀人泄愤的时候又一直盯着某处下手,自然猜到
一二,只是如此羞耻之事,不好当场说开,只能日后当作江湖闲谈的笑料罢了。

  似乎是怕方语舟太过激动,方群黎连忙上前将他揽住,低声出言安抚,也不
知是否看到堂兄赶来总算有些安心,方语舟望了方群黎一眼,双肩一松,连长剑
也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

  靠近门口的几个人往里探了探头,疑惑道:「方夫人呢?」

  里头安静了一阵,跟着突然一声巨响,像是什么木板被人一剑劈开,片刻后,
沙俊秋和裘贯两人一左一右扶着钟灵音从院里走了出来,沙俊秋身上的外袍裹住
了钟灵音的身子,但光看衣摆下露出的那双赤脚和毫无遮挡的小腿,也知道钟灵
音的身上必定只有这一件袍子而已。

  在门外的许多人心中,钟灵音的形象应该还是那个温婉秀丽的丰美少妇。

  所以如今被救出的这个钟灵音,着实让他们有了一种不敢确认那就是本人的
错觉。

  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一头秀发如今四散披开,额前鬓边都被剪得乱七八糟,
耳后还秃了两块,看那残留的血痂,显然是被硬生生连着一层头皮揪掉。

  原本丰润饱满,透着初为人母的喜悦红晕的面颊此时已彻底凹陷,加上眼窝
又黑又深,瘦的好似得了痨病一般,眉毛也被剃去,一侧的鼻翼挂着一枚铜环,
穿孔之处血迹犹存,双唇不见一丝血色,唇角残留着一块一块干涸的白色污痕,
露在袍外的脖颈上套了一个项圈,一看便是给看家护院的畜牲所带。袍脚下方露
出的一双小腿也是惨不忍睹,不仅满是乌青,还布满了针刺的小孔,十根脚趾,
也只剩下两只小拇趾还留有趾甲,剩下八块地方,均成了暗褐色的一块血痕,看
色泽由深至浅颇为整齐,竟像是每日拔掉两个一样。

  沙俊秋扶着钟灵音送到方语舟手上,转向方群黎道:「地窖里还有一个女人,
不过已没得救了。」

  方群黎咬牙道:「这班人罪无可赦!就这么杀了真是便宜他们了!」

  方语舟抬起手,颤声道:「还……还有人,在里面。」

  众人都已是怒火中烧,一听此言,当下便有数人抽出兵刃,上前几步便要抢
进门内。

  不料一个背影却从里面缓缓退了出来,长鞭卷在手臂上,蓄势待发却并未出
招,正是先前进去的宿九渊。

  宿九渊一退出门槛,便纵身跃到一旁,朗声道:「小心,她手上拿着孩子!」

  门内缓缓走出一个年轻女子,一手搂着一个年幼小儿贴在怀里,另一手握着
一柄匕首,寒光闪闪的刀尖紧紧压着孩子的颈侧。

  钟灵音浑身一颤,张了张嘴,却并未喊出一点声音,方语舟咬牙切齿迈上一
步,怒吼道:「张蓉!把孩子放开!」

  大概毕竟是在身边奶了一年的孩儿,一看张蓉抱着小孩走了出来,宋嫂也倒
抽了一口凉气,脸色煞白几欲晕倒,唐昕忙从旁搀了一把将她扶稳,白若兰也咬
牙恨恨道:「拿孩子当人质,好不要脸!可惜今日这么多高手围着她,看她怎么
走得脱!」

  张蓉却好似并非要逃,她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难以理解的事情,一双眼睛满
是愤恨疑惑,但那张嘴偏偏像被缝在了一起,连半个字也不肯说,只是用手里的
匕首死死顶住孩子的脖子,充满怨毒的盯着站在离她几丈之外的钟灵音。

  她已折磨了钟灵音这么久,她的恨,却像是完全没有得到一丝宣泄。

  如果这匕首是顶在钟灵音的脖子上,她必定已毫不犹豫的刺进去。

  她眼中鲜明的悔恨,已足够说明一切。

  钟灵音抬起头,看向张蓉的脸,她抿了抿嘴,掰开了夫君的手掌,踉跄着往
前走了两步,跟着,她一下跪倒在地上,像个最谦卑的女奴一样伏在那里,用嘶
哑干涩的声音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的儿子,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真
的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照做,只要我儿子平安无事,我就是下了
地狱,也绝无怨言。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不知是否被这一幕触动,宋嫂抽噎着擦了擦脸,泪水已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张蓉的表情却变得更加愤怒,她扭着头,往门前的人群里看着,象是在找什
么人。

  方语舟过去站在了妻子身边,压抑着怒气道:「张姑娘,你放了孩子,咱们
有话好说。我只想要我儿子没事,别的,我都不在乎。你也不想死,不是么?」

  张蓉怒瞪方语舟一眼,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腔恼恨几乎要从双
目中喷溅出来,她突然张开嘴,发出一串嘶哑干涩令人觉得无比刺耳的尖叫——
与其说是嘶号,更像是胸中的怨恨化作了气流从喉间呼啸而出。

  跟着,张蓉拿着匕首的手猛然举起。

  一个不懂武功的寻常女子,准备用匕首刺人的时候,理所当然会先这样拉开
一段距离。

  但她却不知道,在这种高手环伺的情形下,这样稍微离开孩子脖颈一下的动
作,已足以让她死上十次。

  投鼠忌器的人,只不过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自信。

  关凛很有自信。

  不然,她不会用那样一把关刀作为自己的兵器。

  张蓉手臂上的肌肉才一绷紧的瞬间,关凛瘦小的身影已经一闪冲出。

  当张蓉的胳膊落下的时候,那把匕首已经连着她的手掌手腕,拖曳着一道血
弧飞了出去。

  门前年轻一些的人,甚至都没看清那把巨大的关刀,是怎样霎时间劈过了张
蓉的身前。

  温热的血溅到脸上的时候,张蓉才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巨烈痛楚,和几乎能
让她的骨髓都冻僵的凛冽寒意。

  她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徒劳挥下的手臂,旋即发现,怀中的孩子竟也失去了
控制,被那关刀打横一托,向后高高抛了出去。

  她明明死死搂着那孩子的……她惊慌的想让自己另一只手用力,这才发觉,
她另一只手,竟也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她感到一股寒气从自己的额心迅速的扩散,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失
去了力气,裤裆里传来湿漉漉的感觉,她瞪大眼睛,却惊恐的发现,世界在她的
眼前诡异的分开到两边……

  孩子飞起到半空的时候,宋嫂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呜咽一声晕了过去。
幸亏如此,她才没有看到紧接着张蓉被关凛一刀劈成两片,五脏六腑喷溅一地的
惨状。

  不要说寻常百姓,就连这些江湖人,也有不少忍不住想要呕吐。

  白若兰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压不下那股烦闷,跑到马后扶着墙哇哇吐了起来。

  方群黎轻轻一跃,将孩子接到怀中,抱到方语舟身前,柔声道:「兄弟,可
还有漏网的对头么?」

  柳悲歌纵上院墙,望着屋内道:「当然还有。只是这几个杂碎,怎么可能将
他们夫妇害成这样。别的不说,至少还有一个打赤脚的年轻娘们,那一晚曾向我
偷袭,看她功夫,陆阳城里遇害的那些武林同道,十有八九是被她所害。」

  关凛的独眼眯了一眯,将关刀倒拖身后,大步迈入院中。

  宿九渊等几个高手彼此使了个眼色,也跟进四下搜索起来。

  方语舟周身发颤,咬牙道:「那女人……就是雍素锦,血钗雍素锦。不过…
…她并非主谋,只是被人请托,特地过来帮忙杀人而已。」

  钟灵音呆呆地望着方群黎怀中的孩子,喃喃道:「不必找了,那女人……昨
天就没再出现过了。」

  方家并不大,很快,里面的几个高手也都纷纷出来印证了她的说法。

  「里面没其他人了。」

  方群黎皱眉打量了一下方家的情形,柔声道:「弟妹,你们两个先随我去客
栈休息休息,等精神好些,再来告诉大家,究竟是何方神圣,要来如此加害你们。」

  方语舟眉心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钟灵音却一把推开了旁边搀扶过来的女子手掌,勉强站稳在中央,突然抬手
脱下了身上披着的外袍,嘶声道:「我不需要休息!我……就在这里说!能让各
位英雄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将来能为我们夫妇仗义出头,我死也瞑目了!若不
是为了我儿子的性命,我根本不必苟活到今日!我只是为了孩子……只是为了孩
子……」

  说到后来,她已是泣不成声。

  众人的视线,理所当然的被她完全赤裸的身体吸引过去。

  却并非是因为色欲。

  男人看这样的裸体再久,只怕也很难提起半点兴趣。

  如果方才露出的脖颈和一段腿脚已经悲惨到触目惊心,那此刻露出来那躯体
上的惨状则远远超出十倍不止。

  方才张蓉被劈成两半的时候忍下不曾呕吐出来的人,此刻却有不少弯腰捂住
嘴巴跑到了一边。

  白若兰才刚擦净了嘴巴走回原处,远远一眼看见,面上又是一阵发青,回身
又跑到马后吐了起来,而陪着她一起呕吐的,还多了个唐昕。

  没有人忍心看第二眼,所有人或者低下了头,或者转开了眼,仿佛视线在那
样千疮百孔的身子上多停一霎,都是一种罪过。

  没人在想钟灵音是如何忍受住的,大家都在想,她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孩子,也许就是唯一的答案。

  也只有一个母亲,才能扛过这样的一场苦难。

  一阵微风吹过,脓臭混合着腥臊飘进了人群,又有几个没忍住的扭头捂着嘴
跑开。

  愤怒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就连面无表情的关凛,握着关刀的指节都已发白。

  大家都在等着钟灵音开口,南宫星也屏息凝神,想看看钟灵音是否已经知道
了那鬼面人的身份。

  钟灵音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方群黎怀中的孩子身上,她弯腰捡起方语
舟掉在地上的长剑,蠕动了一下唇角,抚摸着剑锋缓缓开口道:「千错万错,是
我不该帮我的小师妹逃了暮剑阁白家那一场婚礼。我只是怜惜小师妹与师兄情深
义重,便帮忙做了这么一场戏,想着白家都是正道中人,当真东窗事发,我们好
好的赔礼道歉,哪怕有损峨嵋清誉,也是我们咎由自取,总不至于酿出多大祸事。
哪知道……我小师妹的那位未婚夫婿,恼恨白家名望受损,竟……竟请动了如意
楼,来对我师姐妹几人进行报复!」

  南宫星面色微变,一横手臂拦住欲上前辩驳的白若兰,低声对白若云道:
「快,带着兰姑娘上马,往东门去。钟灵音已经不打算活了。」

  果然,南宫星话音刚落,那边钟灵音已嘶声叫道:「我只盼各位英雄看在我
如此惨状的份上,为我夫妇二人所受的屈辱,向白若云和那如意楼讨个说法!若
是能换来我儿安好,我在九泉之下,也对各位感激不尽!」

  大家的视线都不忍心放在她身上,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她已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方语舟看到了,但他却并没有动,仿佛连他也认为,死,对他妻子来说已经
是一种解脱。

  剑锋划过,血雾喷上半空。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钟灵音的人已倒下,她的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方语舟惨然一笑,突然反手一掌打在自己前额,口鼻中登时迸出一股鲜血,
他双膝跪地,挣扎着向前挪了两步,与妻子倒在了一处。

  奇怪的是,他们夫妻两人最后的神情,竟都带着几分愧疚。

  只是没有人能再知道,他们的愧疚,究竟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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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逃

  「明明不是我们做的,为什么不让我去说?」白若兰气冲冲的瞪了南宫星一
眼,但终究一路过来对他早已服气,即便恼怒,说出口来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小心不叫那边的人听到。

  白若云脸色煞白,眉梢不住跳动,显然也已怒极,但他双掌紧捏成拳,握的
连掌心都要掐出血来,竟硬是把这股怒气压下,一拉妹妹手掌,沉声道:「听他
的,过去也没用。这套,怕是从咱们到这儿后就设下了。」

  南宫星顾着拦阻白若兰,并没在意身前的宋家夫妇,宋家那男人回头看了他
们一眼弯腰将宋嫂抱在怀里,向着那边大步走了过去。

  唐昕诶了一声,迈步便要去拽,南宫星微微皱眉,一把把她拉住,低声道:
「跟他们两个一起上马,先往东门去。快!」

  三人这才磨磨蹭蹭的依言上马,白若兰犹自不甘道:「宋家这两口子,也不
帮咱们说说话!」

  南宫星苦笑道:「他们两个多半还以为你们兄妹姓贺呢。你这要求,也忒强
人所难了。」他在马臀上轻轻一拍,让马儿先缓缓溜达出去,「再说……两个寻
常百姓的言语,那边怎会有人当真。」

  说话间宋家夫妇已经走到那边人群之中,表明了身份后,悠悠醒转的宋嫂从
方群黎手中接过了那个孩子,喜出望外的死死搂进怀中,嚎啕大哭起来。众人只
当是奶娘与孩子感情深厚,一想到今后这孤儿只怕只有这奶娘可以依靠,其中不
少纷纷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旁人大抵是问了什么,宋家男人畏畏缩缩的答道:「我……我……不知道,
绑走我和婆娘还有孩子的那些人,到……到是提起过如意楼。别的……我全都不
清楚。我后来……一直被关在郡尉府,真的啥也不知道了。」

  南宫星看三匹马已经溜出几丈,便将自己那匹马的缰绳一松,也拍了一掌,
让马儿也往哪个方向跑去。

  果然如他所料,马上就有人指着这边问道:「去郡尉府救你的,就是那边那
个年轻小子么?」

  唐行简登时咦了一声,道:「那不是前一阵子和白家兰姑娘走的很近的南宫
兄弟么?」

  南宫星知道抵赖无用,只得遥遥抱了抱拳,笑道:「唐兄,别来无恙。」

  此时那三人已离开十余丈远,先前没关注这边情形的人,暂且还想不到他们
本是一起。

  南宫星也以为自己还能拖上一阵,不料方群黎陡然站起,拨开人群走到最前,
面带杀气道:「南宫兄弟,你对宋家夫妇施以援手,颇有侠义心肠,也算是值得
赞许。可郡尉府中大小一十九口,不过是有丫鬟贪图如意楼的银子帮忙藏了藏人,
你何必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鸡犬不留!难不成,你是为了杀人灭口么!」

  南宫星强笑道:「方大哥,这里这么多正道豪杰,如此大的罪名,总该有凭
有据。这样血口喷人,不大好吧?」

  方群黎冷冷道:「若不是你,还会是谁?」

  南宫星忙道:「这陆阳城里会杀人的只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再说那天我救
了宋大哥就一路送他离开,宋大哥和我离开的时候,郡尉府里的人可都还活蹦乱
跳的。」

  方群黎看向宋家那男人,问道:「那天是这样么?」

  这句话才问出口,南宫星心中便是一沉。

  因为他已看到了,宋嫂惭愧藏起的面孔,和他男人挣扎的眼神。

  方群黎看那男人不答,又道:「你不要怕,我与柳大侠召集了这么多高手在
此,就是为了不放过一个凶手。你们一家五口不管还有多少尚未找到,我都保证
他们平平安安。」

  宋嫂的丈夫缩了缩肩膀,低下头道:「他……他把我救出来后,又……又折
回去了。再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

  沙俊秋大步上前,拔剑在手指向南宫星,怒喝道:「你这油滑小子,还有什
么话说?」

  裘贯不知何时坐上了墙头,手里夹着三支飞镖,冷冷看着南宫星那边。

  寒刀关凛却并未有什么动作,而是歪着那只独眼,出神的盯着仍在抽噎不休
的宋嫂。

  南宫星扫视一遍眼前众人,长叹道:「我无话可说。看来,我的确本该一早
便离开这里的。」

  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响起:「他在拖延时间!他就是如意楼的
人!他和白家兄妹是一道的!往东去的骑马的那三个人,里面就有白若云!不要
被他们走脱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滑头!」宿九渊面色一寒,飞纵抢上,人在半空手臂一
甩,一线乌光疾飞而出,将近两丈的惊龙鞭竟比先一步出手的沙俊秋还要早到半
招。

  几乎同时,裘贯无形镖也已出手,三点寒光并未直取南宫星本人,而是分袭
三路封住南宫星所有可能的退路。

  鞭前剑后,镖封左右,这三人联手一击,任谁也不敢小觑。

  更何况,还有柳悲歌这样的高手在旁边院墙上居高临下虎视眈眈。

  这几乎已是绝境。

  此时此地,换做方才离去的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只有引颈受戮。

  可惜留下的是南宫星。

  鞭风未至,南宫星的人已飘了出去,就像被风吹走的落叶,忽的一下便闪向
了东侧。

  既然知道他要往东去,裘贯的无形镖便有两枚封往这一侧。

  裘老爷子在这手无形镖上下了足足四十三年苦功,再安逸的时候,一天也要
练上两个时辰。

  他指缝的老茧,已厚过很多小人的脸皮。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看到南宫星的身影往东动的时候,他的唇角
甚至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下一个瞬间,这一丝笑意便化作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南宫星只是在身前出手平淡无奇的划了一圈,那两支无形镖,便真的没了形
迹。

  裘老爷子的镖并不是没被人接住过,但被这样轻描淡写的收了去,却还只不
过是他人生中的第三次。

  但正因为被收过两次,他才认得出这是什么手法,近乎本能的,他立刻惊叫
道:「小心!大搜魂手!」

  众人的脸色变了,唐行简的脸色尤其难看。

  可首当其冲的,却是沙俊秋和宿九渊。

  裘贯那声小心还没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的眼前就出现了两支要命的飞镖。

  宿九渊长鞭一抖,借力在半空极为勉强的一扭,飞镖擦身而过,带破了他胸
前衣衫。

  沙俊秋轻功略差,更显狼狈,回剑自救已是万万不及,不得已,只好硬是沉
下一口真气,就地一滚,让飞镖擦肩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这一招连消带打,避过了三人合击。而被认出来的大搜魂手,也帮了南宫星
一个小忙。

  本已准备动手的不少人,一听到大搜魂手的说法,都不由得停下动作,扭头
看向了人群中的唐行简。

  唐行简眉梢又往下垂了几分,忙道:「他不是我唐门中人,你们不必顾忌!」

  这一句话说的颇快,但这句话的功夫,已足够一个高手出上不止十招。

  更不要说是轻功本就不错此刻一心逃命的南宫星。

  两镖挡下强敌,大搜魂手逼住裘贯让他不能再次出手,短短刹那间,南宫星
已把形势计算到了极限。

  先走一步的三人听到了这边的情形,已经开始策马急行。

  最后的一关,就是柳悲歌。

  从一开始,他就策应在旁并未直接出手,此时此刻,他作为定场镇心之人,
已没有理由再袖手旁观。

  南宫星向着马匹疾冲而去,余光一瞥,柳悲歌的刀已在手,人已纵出。

  单纯与柳悲歌一战,南宫星并非全无底气。

  可他一但被那把刀留下,即便单挑取胜,又能如何?

  闪念之间,柳悲歌的身影已如鹰隼般扑空而至,手中刀光蓄势待发,竟是向
着南宫星身前的马匹而去。

  糟!

  南宫星暗叫一声不好,那马儿还未奔至全速,若是他先行上马,绝不可能骑
在马上挡下这一招离别刀,若是半途出手拦下,被对手刀招缠住,保不准连马也
再难追上。

  他被留下倒在其次,就怕白家兄妹脑子一热,为了他再折返回来,那才叫遂
了对手的愿。

  看来只有硬接一刀试试看能否借力追向马儿那边了。南宫星暗暗咬牙,脚下
疾奔,气运双臂,对付柳悲歌这种高手,当然不可再藏私留手,孤烟掌或落日神
拳,今日少不得露上一门。

  柳悲歌人虽长得刚猛,离别刀的招数内力却都是极偏阴柔,南宫星略一思忖,
拿定主意将内力尽数转阳,准备使出地狼纳兰暮的绝学落日神拳。

  纳兰暮已亡故多年,兴许对头还没那么容易猜破他的身份吧。

  转眼两人前后抢近马匹,南宫星一声低喝,气沉丹田顿足站定。

  柳悲歌仿佛早已料到,刀招收放自如,寒风一卷转而攻向南宫星胸口。

  哪知道斜刺里冷不丁杀出个程咬金,两人还没交手,旁边已传来一个阴恻恻
的声音:「如意楼的小子,我来卖你个人情!」

  随着话音,阴绝逸竟如鬼魅般杀入两人之间,腰间那柄古剑黄泉发出一声犹
如垂死呻吟般的响声,卷着一股森森鬼气离鞘刺出。

  幽冥剑并没有什么花巧的招式,而这样的剑法,却往往是最要命的。

  柳悲歌怒啸一声,回刀封住胸前,守下攻势。

  阴绝逸抢得先机,幽冥剑本就重攻轻守,自然是毫不犹豫招招进击,剑锋上
暴起数寸剑芒向着柳悲歌扑面刺去。

  得了如此大的一个空隙,南宫星当然没有不走的道理,此时无谓婆婆妈妈,
只会浪费别人一番好意,虽说这人情阴绝逸必定要他有所回报,但这种情形下显
然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他果断转身一跃跳上马背,从马鞍旁抽出马鞭便是狠
狠一抽,呵斥声中,马儿扬开四蹄,撒腿跑向前方几十丈外的三人。

  那三人毕竟还是担心南宫星被留在原处,一起将马匹略略缓了缓速,唐昕更
是腾出一手带好了手套,攥了满满一把毒砂。看南宫星飞快赶上,这才一起挥鞭
促马,向着东门疾驰而去。

  城门并未闭锁,但却也没见到守门的兵卒,只有防止马匹疾驰伤人的木栏还
摆在正当中。

  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后面,扬声道:「不必下马,我来。」说罢,单掌一扬,
一股劲风击出,竟把数丈前的木栏咔的一声推开到一边。

  白若兰惊得目瞪口呆,连唐昕也禁不住微微侧目,赞了声:「好功夫。」

  南宫星随口笑道:「我练的掌法力道送的远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出城后
一路沿官道向东,都跟紧些切莫走散了。」

  白若兰犹自不忿,气道:「凭什么……就该咱们灰溜溜的逃命啊?」

  南宫星叹道:「不逃,等咱们没了命,这些栽赃陷害的罪名,就再也洗不净
了。」

  白若兰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南宫星面色一变,顺着视线望去,登时也吓
得花容失色。

  城门外官道正中,竟站定了三排十几个官兵,张弓搭箭对准了出城的诸人!

  旁边一个军官一眼看到四匹马儿冲出城门,立刻喝道:「郡尉大人有令,今
日四门出城者必须下马验身,否则格杀勿论!」

  南宫星一鞭抽上马臀,道:「冲过去!」

  那军官毫不犹豫将手一挥:「放箭!」

  唐昕银牙暗咬怒上心头,攥着一把毒砂的手掌立刻蓄足了力道。

  南宫星忙道:「不必,我来!」

  话音未落,弓弦铮铮连响,飞矢如雨扑面而来!

  南宫星双臂一振,也未见他如何甩腕扬手,几十枚铜钱已洒出漫天金光,叮
叮当当一通乱响,将那些箭矢尽数打落在地,一支也没有放过。

  那些官兵再想搭箭,马已冲近许多,南宫星抬手捞过半空尚未坠地的十来枚
铜钱,又是一样的手法射出,或伤弓身,或断弓弦,眨眼间便尽数废掉了对面的
十几把弓。

  那些官兵将废弓一丢,前两排纷纷抽出腰刀,后一排从背后取出长枪,仍要
强行拦阻。

  骑在马上冲散那两排持刀兵卒当然容易得很,可硬去突破一排训练有素的官
军士兵所持的长枪,与送死也没什么分别。

  南宫星转念一想,唐行简就在后面,说不定能帮他们解毒,这边形势严峻,
实在不能继续仁慈留手,只得喝道:「唐昕,毒砂!」

  唐昕早就等着这句,一声娇叱,玄黑铁砂带着要命的毒劈头盖脸打了过去。

  那些整日操练的士兵不过是身强力壮的普通汉子,哪里躲得过毒砂这种堪称
唐门标志的暗器,一片惨叫声中,连站在一边的军官也未能幸免,都捂着脸面痛
苦万分的倒在地上。

  唐昕余怒未消,策马跃过时还忍不住扭头啐了一口唾沫下去。

  奔行一阵,官道转入山区,四马并行两侧已经几乎没有空余,道旁也从田地
变作了山坡,支棱着一片片的歪脖松树。

  南宫星左右一望,沉声道:「你们在前面等我一下。」

  他一勒缰绳飞身下马,一个箭步窜入道旁坡下,纯阳真气运至十成,肩臂一
紧,一拳平平击出,噗的一声闷响,打在树干之上。

  这朴素无华的一招与寻常强身健体的长拳看似并无分别,哪知道拳劲落处,
干枯树皮竟嘭的一下四散崩裂,比海碗碗口还要粗上一圈的老松咔嚓断做两截,
整条树干斜斜飞上官道中央,犹如被数人抗在肩上,稳稳横在路面。看那断面,
竟由外而里越碎越细,到了年轮中央那几圈,更是直接成了一团团的木粉,带着
焦痕簌簌飘落。

  南宫星马不停蹄,连连出拳如法炮制,那边惊呆在马背上的三人还没缓过第
二口大气,并不宽敞的官道上便已堆起了一座树墙,七八颗粗大松树连着枝叶垒
成一叠,摞得整整齐齐,就是叫几十个苦力带上斧锯忙活上一天,也未必能弄出
这么一个巨大的障碍。

  深吸口气,南宫星抬手抹了把汗,纵上山坡,快步上马,轻叱一声,赶到那
三人身边,道:「好了,咱们走。真有追兵,这起码能挡他们片刻。」

  三人这才缓过神来,一并催马前行。

  白若兰眨了眨眼,连先前一直堆在喉头想问的话也抛到了脑后,开口便道:
「小星,你……你刚才那是什么拳法?也……也太霸道了吧。」

  南宫星微微一笑,还没作答,另一边唐昕已经略带兴奋的扬声说道:「我没
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和孤烟掌齐名的落日神拳,对不对?」

  白若兰双目一亮,道:「就是那个纵横江湖的纳兰暮用的拳法么?」

  南宫星只得苦笑道:「九重天境,我不过练到了第七重,比起纳兰前辈还差
得远。」

  白若兰嘟囔道:「他有一半蛮子血统,兴许天生力气就比你大些。诶?这落
日神拳,你也是跟你师父学的?」

  南宫星侧目瞥了一眼唐昕,只道:「机缘巧合一位前辈高人给我了一本秘籍
而已。」

  这理由实在不算好,但也无法反驳。

  毕竟这诺大的江湖之上,每天都会有无数传说发生,于再匪夷所思的情况下
拿到一本武学宝典都说得过去。只要一句运气好,便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其实能在这江湖上平安无事的活下去的人,又有几个会运气太差。

  看出了南宫星显而易见的回避态度,白若兰也不多做纠缠,马上想起了先前
要问的话,柳眉倒竖,怒道:「对了,小星,方家那、那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把罪名赖在我哥哥头上?我们……我们明明是去救他们的啊!」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就算咱们当时没在那儿,这一切也还会照样发生。
不如说咱们幸好当时在那儿,否则被一群江湖豪杰追杀,咱们见了阎王都说不清
缘由。」

  白若兰不解道:「我哥哥到底哪里对不起她钟灵音了?这次的事,她小师妹
逃婚在前,他们师姐妹掳人逃走在后,于情于理,我们来要个说法总不过分。她
……她凭什么连命都不要也非要栽赃陷害啊。」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我没猜错的话,她也是情非得已。」

  白若兰一怔,跟着道:「她有什么情非得已的,明明人都被救出来了,孩子
也平安无事,周围都是正道英雄,还有谁会害她不成?」

  南宫星沉默片刻,道:「孩子的确平安无事,但那真的是他们方家夫妇的孩
子么?」

  白若兰又是一怔,唐昕一声惊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白若云也倒抽一口
凉气,喃喃道:「原来如此,他们……好毒的手段!」

  「你是说……方家的孩子,其实还在对头手里?」白若兰也醒觉过来,只是
口气中还有一些不信。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应该就是如此。孩子被那女人抱出来的时候,钟灵
音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宋嫂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钟灵音之后跪地求情,
一口一个我儿子,却连看也不看那个被匕首抵住的孩子一眼。关凛出手救人,孩
子被挑飞到半空,方家夫妇没一个跟着动了视线,宋嫂却先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这些异常之处,只能说明一件事。」

  唐昕眉心紧锁,竟显得有些胆怯,缓缓道:「你是说,他们救下来的那个,
是宋嫂三个孩子中的一个?」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宋嫂还有两个孩子在他们手上,自然是对他们言听
计从,方语舟夫妇苟活至今只是为了救下自己儿子性命,为此不惜当场自尽将咱
们的罪名坐实。这一套布置虽然破绽不少,但作为临时应变的设计,已是大大足
够。」

  「临时应变?」白若兰疑惑道,「难道一开始他们并不是这么打算的么?」

  南宫星沉声道:「这布置如此仓促,显然是有人带来了什么变化的情报,才
让他们不得不做出应对。我先前还猜不出是什么人,到离开方家门前那时,倒是
叫我知道了。」

  「是谁?」白若兰怒气冲冲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对我哥哥如此恨之入骨。
我哥哥一共也没在江湖走动多久,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一个对头?」

  南宫星道:「你们走远后,一个女人认出了你们兄妹两个,并出声提醒。不
然他们问起我来历之类的事,我东拉西扯至少可以再拖一阵。那个女人知道咱们
的底细,我匆匆看了一眼,她个子很矮,套了一件兜头披风,显然是不敢叫咱们
看见她的脸。兰姑娘,你说,这会是谁?」

  白若兰双目先是一眯,跟着越睁越大,惊道:「难道……是、是春妮?不,
是……思梅姐姐?可大伯不是说……杀了她么?」

  南宫星道:「不是她,还能是谁。」

  白若云缓缓道:「没想到大伯到了生死关头,还想要庇护她。那她将矛头调
转向我和南宫兄两人,算是要为大伯报仇么?」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白天英下手杀了她的父亲和叔叔,她应该不会还有
为他报仇的心思。嫁祸给你,只怕一来是他们仍有图谋暮剑阁的打算,你这位继
承人当然是最大的绊脚石。二来,给如意楼添了一条罪名,一石二鸟。最后,还
顺便给我栽赃陷害了一把,连我这烦人碍事的不速之客,也跟着一并铲除。」

  白若兰抿了抿嘴,小巧的鼻翼抽动了两下,道:「小星,唐姐姐,真对不住,
这本来是我们白家的家事,你们不需要牵扯进来的。」

  白若云咬牙道:「南宫兄,我妹妹说的有理。这事跟你们二位并无太大干系,
你们从此不再插手,相信他们也不会对你们两个穷追不舍。尤其是唐姑娘,你是
唐门中人,唐行简刚才就在那群人中,你还继续跟着我们,当真是有弊无利。不
如……」

  南宫星立刻打断道:「白兄,现在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我在暮剑阁弄乱了
他们的安排,以天道的行事风格,至少这一支为了暮剑阁而来的人马不可能轻易
放过我。我现在帮你们兄妹,也就是帮我自己。至于唐姑娘,就要看她个人的意
思了。」

  唐昕从方才就一直有些神不守舍,此刻定了定神,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
样道:「我也不能走。我之后还有事要指望小星帮忙,跟着他出点力,也算卖他
个人情。」

  南宫星苦笑道:「你到和那阴绝逸一样,目的露的正大光明,一点也不遮掩。」

  「阴绝逸?」唐昕略感疑惑,开口问道。

  「他听那些人说我是如意楼的,便硬卖了我个人情,帮我拦下了追击的柳悲
歌。不过也亏了他横插这一杠子,不然我真没那么容易脱身。」南宫星口气平淡,
心中其实犹有余悸,当时若没有阴绝逸,他全力出手即便能保得自己平安,多半
也不会再有余力照顾另外三人。

  后果险些不堪设想,南宫星当然不敢再有半点托大,也正是因此,他才带着
三人转往东行,将原本安排在事件解决后的行程提前。

  他已意识到,此事已不是光靠他单枪匹马就能顺利解决的了。

  「阴绝逸冒这么大风险出手救人,看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托给如意楼
帮忙呢……」白若兰似乎是想起了如意楼的种种传说,一时竟显得有些出神。

  白若云看前方出现岔道,皱了皱眉,问道:「南宫兄,咱们接下来是要去哪
儿?」

  南宫星向着偏南那条大道一指,道:「去翼州。我本想等孙秀怡的事情告一
段落,再带你们兄妹过来,现在事出紧急,只好先往这边跑上一趟了。」

  白若云沉吟道:「南宫兄是在那边有帮手么?」

  南宫星苦笑道:「我是没想到这次去蜀州看望兰姑娘会遇上这么大的事,要
是早做安排,蜀州境内我也能找到不少帮手。现在事出紧急,翼州算是我的地头,
总比这边安全的多。而且我先前约了人在那儿等我通知下一处落脚的地方,咱们
过去直接和她汇合,多她那一把刀,咱们可就多了个护身符。」

  白若兰好奇道:「你说的是谁啊?这次追杀过来可都是些一流高手,他的武
功又那么好么?」

  南宫星只是道:「我也不知道她如今进境如何。不过就算她这两年毫无进步,
方才方家门前那群人中,需要她出第二刀的,绝不超过十个。」

  白若云和唐昕都是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白若兰更是直接道:「这么厉害
的人,一定很有名吧?你说说看,我兴许不知道,唐姐姐想必一定听过。」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她叫薛怜,今年年初才开始在江湖走动。应该还没
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但名气并不代表一切,这次见面之前,你们必定也没听过
我的名字。」他略略一顿,苦笑道,「不过天道把李郡尉家里一十九口的惨案栽
给了我,在六扇门里,我恐怕很快就要小有名气了。」

  他们三个当时已经走得略远,并没听到详情,听南宫星简单讲了一下之后,
白若兰略感伤心,黯然道:「宋嫂他们……竟然也……毕竟事关两个孩子的性命,
唉……」

  南宫星叹道:「终归是情有可原。我只盼咱们逃出来后,鬼面人那一伙莫要
担心留下人证,将他们一家杀人灭口才好。」

  白若兰愤愤道:「亏他们自称天道,如此草菅人命,究竟哪里沾的上替天行
道?为这种势力效命,一个个都是不辨是非的混帐!」

  南宫星道:「其实现在也没有证据能确凿无疑的认定这一切就是天道所为,
替天行道的印记和如意楼的银芙蓉一样,仿制虽难,却也不是绝无可能。不过就
算真的是天道死灰复燃,这名号早在与狼魂厮杀的年代就已走火入魔,替天行道
之时,人不过是蝼蚁而已,蝼蚁之命,何足道哉。」

  他笑了一笑,接着淡淡道:「其实何止是替天行道的天道,行侠仗义的名头
之下,人命莫非就少了么?武林争斗,本就是一群刽子手的游戏罢了。」

  白若云侧目望他一眼,道:「南宫兄似乎对武林颇有成见。如此想法的江湖
人,着实并不太多呐。」

  南宫星笑道:「我人就在其中,还谈什么成见。只是说说罢了。」

  唐昕方才就一直在苦苦思索着什么,此刻见他们言谈暂止,便道:「小星,
我有些想不通。按时间推算,鬼面人这边应该是一早就准备下手才对,钟灵音有
儿子在家,无论如何要紧的事,都很可能会回家看上一眼。那岂不是说,不管白
家的事如何发展,帮师妹逃婚的钟灵音都要有此一难?」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没错,看起来即使暮剑阁里白思梅得手,这边鬼面
人应该也不会放过钟灵音。他们好像原本就不是一路。」

  唐昕慎重道:「所以我在想,会不会咱们面对的,其实是天道里的两支人马,
一支由白思梅谋划,抢占暮剑阁的基业,另一支……要对付的则是峨嵋派。」

  南宫星皱眉道:「只是一个钟灵音……你是有什么依据么?」

  唐昕摇了摇头,道:「没有,就想我在唐门中的时候一样,只是有种感觉。
兴许……是我多虑了吧。」

  南宫星思忖片刻,苦笑道:「清心道长回了峨嵋山,峨嵋派的事,还是让他
操心吧。咱们自顾不暇,管不了那么多了。」

  唐昕瞥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顾不了,难道也不能通知一下别人么?」

  南宫星在马臀上抽了一鞭,淡淡道:「我要是有别人可以支使,还会沦落到
带着你们三个落荒而逃么。」

  这的确是落荒而逃,南宫星虽然指明了去处,但未经谋划行程,又有追兵在
后,路上遇到驿站,他们也只敢匆匆喝了口水,花银子换了马匹继续赶路。

  日落西山之际,离下一个城镇仍有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荒郊野岭的山道两
旁,连能借宿的村子也找不到一个。

  赶路到下一个镇子虽说不难,但一想到追兵也必定会想到他们可能在那里落
脚,就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让三人停在一处较为隐秘所在,南宫星施展轻功上到高出,趁着夕阳暮光未
尽,匆匆找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山坳,指示着三人绕了过去。

  坐骑毕竟不是家中驯养的熟马,不能放去吃草,只能寻了出不太显眼的地方
绕树拴住,随便割了些野草权作夜料。

  露宿的经验似乎只有南宫星有过,就连唐昕也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费了一
番功夫,他们总算是在交错丛生的野藤长草之中清理出了一块地方,备好了木柴
生起了火。

  险些用毒镖去打鸟的唐昕,添柴差点添进去褡裢的白若兰,对着开了膛的兔
子喷出的屎尿呆若木鸡的白若云,要不是在这非常时期,非要让南宫星笑得满地
打滚不可。

  不过即使南宫星并未笑出声来,将手里的兔子烤成一块大炭之后,白若云白
净的面皮还是禁不住有些发红。

  这地方虽说比较偏僻,但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们找到这儿的可能性并不算小。

  唐昕提议轮流值守,一人一个多时辰,一夜很快就能过去。天色将明之时,
差不多可以继续赶路。

  南宫星却道:「不必了,我练的内功和寻常的不太一样,只是闭目养神一样
能恢复精力。不如你们都好好休息,我来照看。我在山林里的经验也比你们丰富
的多,有什么风吹草动,大概能分辨出是什么情形,不至于虚惊一场。」

  白若兰将信将疑的说道:「你也就和我哥哥差不多年纪,哪里来的这种经验
啊?」

  南宫星面上泛起一丝苦笑,将一根枯枝撅成两段投进火中,道:「倒不是我
想。那一年我功夫才略有小成,就被师父丢进比这里大的多的山中,和几匹狼一
起过了半年。」

  看白若兰和唐昕都是一副好奇心起的模样,南宫星忙道:「以后有时间,我
慢慢说给你们听就是。都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看妹妹将草叶铺好侧身躺下,白若云缓缓舒了口气,低声道:「南宫兄,今
后……少不得也要多仰仗你了。」

  南宫星一怔,按他所知,白若云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他略一思忖,应道:
「这话就见外了不是。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白兄不必总是放在心上。」

  白若云扭过头来,静静的看了他片刻,道:「不论你为了什么,总之多谢了。」

  天地万物皆由阴阳而生,南宫星置身于这种地方,阴阳隔心诀更易进入周天
往复的冥思之境,熄了火堆坐上枝头不过顷刻,他周身的感知便已融入到如水清
凉的夜风之中,流淌在方圆百丈之内。

  这范围之中,不论怎样的异动也不会逃过他的警戒。

  即使是连觅食林鸮都能毫不惊动的轻功高手也不例外。

  他睁开双眼,看了看树下空地边上那三人都还好梦正酣,脸上神情一凛,在
枝头上提气一跃,已钻入到密密交错的枝叶之中。

  很快,他就看到了来人。

  山林中的月光并不算太亮,几丈的距离,已经几乎分辨不出五官的轮廓。

  但他还是轻易地认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因为她,实在是有一双好认的脚。

  第38章:烟花湖畔正梳妆过渡章节,此后正式进入第三阶段。

  近几章准备给南宫吃糖,毕竟下一场OX戏是白若云同学主役……提前透一
下免得有人等不及怒催。

  最近烦心事很多,已经快到了循环发卡的求佛也无法治愈的程度了。

  所以万一某周周日零点十分仍然没刷出新章节的话,说明这货已经到极限了。
敬请休息期待次周吧。

  另外最近在贴吧乱逛的时候看到了奇怪的言论,在这里特别讲一下,我在网
上发的全部H文,都没有拿到过一分钱报酬。这几百万字犯禁的东西,加起来也
没有我在某手机网上一篇三千字的小玩意带来的收益大。

  我写,只是因为我高兴。所以我不管怎么写,也必然是因为我高兴。

  当然还有些感动也是动力之一,比如上次有读者很积极问了链接去帮我偶像
投票,我立刻觉得我还在写实在是太好了。为了这样的一些人,做些妥协和改变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嗯……似乎一到心烦的时候我就会变得有些罗嗦……

  大家还是看正文吧。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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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星本以为还能再接近些才被发觉,不想他才将对面身影的轮廓锁进眼中,
那双赤足便脚尖一扭,将正面朝向了他这边。

  跟着,两人都止住了一切动作,恍如融入在周遭景色之中,连气息声都隐没
不见。

  默不作声的情境下,先忍不住开口的那个通常是女人。

  即便是这种武林高手对峙的情形,一样也不例外。

  「唐门的人应该没这么大的本事,是姓南宫的那个小哥么?」雍素锦略一侧
步,先将脊背贴在了一棵二人环抱的粗大树干上,才扬声笑道,「我不过先去顺
手宰了那个王主簿,就差点没追上你们,就这还活活跑死了我一匹马,你们逃命
的功夫可真不错呢。」

  南宫星仍然屏息不动,只是仗着自己夜能视物远远盯着雍素锦的周身上下。

  「我知道你就在那边,别想装神弄鬼玩什么花样。」雍素锦精擅刺杀,少不
得也练出了一双夜眼,不过看她视线左扫右转,便知道她只是虚张声势,并未发
现南宫星的确切所在。

  又沉默了一阵后,雍素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她抬起手掌,轻轻捏住了头
上的发簪,道:「我先把话说开,我可不是来杀人的。你不必这样防贼一样防着
我。」

  南宫星微微皱眉,看见雍素锦抬起的是左手,这才注意到她的右臂竟去了半
截衣袖,裹了一段厚厚的绷带,上面渗着一片暗红,显然受伤不轻。

  看样子继续制造紧绷的气氛也逼不出什么东西,而对方的神情已经显得有些
恼怒,南宫星终于开口,沉声道:「你不是来杀人的,为何先把你杀人的家伙捏
在了手里?」

  雍素锦俏脸一扭,登时顺着话音锁住了他的方位,但她确实没有猱身而上就
此出手,只是将扶在鬓边的手指垂落回去,靠着树干道:「因为我不想被杀。这
江湖上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的冤死鬼,与这样一群蠢货在黄泉路上作伴,可不是什
么开心的事。」

  「不想杀人,却特地跑来找我们几个,难不成你是要请客吃饭么?」南宫星
讥诮道,「我们费了这么大功夫藏起来,你可别说你吃饱了饭没事干瞎转悠不小
心恰巧溜达到了这边。」

  雍素锦扑哧笑了一声,颇为自得的说道:「换成旁人找你们兴许要费不少力
气,我找你们,也就是用上吃饭转悠的本事而已。」

  南宫星心中一动,道:「你姓的这个雍,莫非是昔年六扇门雍老爷子的那个
雍?」

  雍素锦难得一见的正色道:「北魏南雍,千里追踪,别的事上我兴许辱没了
先人,这家传的本事,我可是下过苦功的。」

  「难怪这还没到后半夜,你就已经摸了过来。」南宫星点了点头,这才放下
心来,并不是他行迹掩藏的不佳,而是偏巧遇上了祖传的追踪高手,看她也没带
旁人,光她一个,还挂着彩,完全应付得来,「既然不是杀人,那还有什么事,
能劳动你雍姑娘大驾?」

  雍素锦轻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是牛头马面一样,整天就奔着拘魂锁命
么。我前后左右思量了好一阵,总觉得今后多半要和你站在一条船上才行,要连
你的人都找不到,那还谈什么其他的。」

  「你这找人的法子,可不像是打算站在我们船上的样子。这是我耳聪目明早
早发现了你,要是我也好梦正酣,保不准就被你偷偷摘了脑袋。」南宫星淡淡道,
「陆阳城里闹得这么大,你想必也已经知道了,你先前要找的姓白的人,我身边
就有两个。可惜你要找他们,还得先过了我这关。」

  雍素锦似乎是伤口有些不适,抬手动了动胳膊,口中道:「你也说了是先前。
江湖的事瞬息万变,我如今不需要杀姓白的了。」她的语调转轻,一字字说得很
慢,但任谁都听得出来,她后面所说的话,渗着一股浓烈到几乎透出血腥味的杀
气,「托我办这件事的把我摆了一道,要不是我心里觉得不妙早早抽身,今天可
就要交代在方家。哼哼,敢把我雍素锦当傻子耍的,我保证不会让他死的太快。」

  南宫星揉了揉眉心,心中飞快的算计着种种可能,道:「你要是能把事情说
得清清楚楚,咱们不是没可能合作一把。我猜,咱们要对付的说不定是同一拨人。」

  雍素锦似乎也有些疲倦,她抱着双膝向下一坐,也不再看对面树上的南宫星,
自顾自说了起来。

  她讲起事情来拉拉杂杂,东跑西拐,这里带一句那里扯一句,并不复杂的前
情后果,愣是让她絮叨了将近两刻功夫,若不是一直留意着周遭,南宫星真要以
为她是故意过来拖延时间给同伙制造机会。

  雍素锦在江湖上的名气亦正亦邪,一直都令许多人摸不到头脑,而她今夜这
番话要是让那些人听到,只怕一个个都会当场傻掉。

  她杀青年侠少风流才俊,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宿怨,杀绿林大盗采花淫贼,也
不是因为行侠仗义,前者杀的少些,后者杀的多些,只不过是因为后面那群人,
得罪她的更多而已。

  随心所欲,百无禁忌,她被惹到要杀人的时候,根本不去考虑对方是什么样
的人,她只会想这个人好不好杀,该怎么杀。

  至于那人是普度众生的善人还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她一概不管。

  只不过真正的老实人并不会得罪到她,因此她手上那些人命,终究还是登徒
子更多。也正因如此,她才没被列为丧心病狂的女魔头,遭人追缉。

  以这样的行事方式行走江湖,怎会不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烦。

  再加上,六扇门也不会因为她是雍家的后人便法外开恩。比起齐名的崔碧春,
派出来缉拿她的只怕还要多上一倍。

  而去年年中,她突然发现好几个让她一直深感烦恼的包袱,竟被人暗中解决
的干干净净。几个平时都要绕着走的大郡,竟无声无息的撤了她的画像。

  之后她惹下的几拨仇怨,也都没费她半点力气,就消弭于无形,甚至没在江
湖上传开。

  将近年底的时候,那个鬼面人终于出现在她眼前,意图以此作为延揽的筹码。

  她一向自由自在惯了,虽偶尔也会与人合作,但都是干净利落的买卖,各取
所需绝不拖泥带水,再说她的直觉一贯敏锐,对鬼面人背后那个神神秘秘不肯透
漏半点口风的组织隐隐感到恐惧,结果便一口回绝。

  没想到那之后,她又被强卖了几次人情。她忍耐不住,只好主动要求帮他们
做些什么权作交换。

  她最大的本事,当然就是杀人。

  下暗刀子她兴许比不过七星门里那七个专业好手,但有雍家家传的寻踪功夫
在身,追杀这种事,放眼武林也不会有人比她强出太多。

  当时她察觉到鬼面人背后的组织并不简单,便试探着又额外提了一个要求,
让他们帮忙找出崔碧春的下落,由头只说是不愿与人齐名并称,打算决斗一场正
式分个高下。

  崔碧春在江湖上一向行踪隐秘,杀遍东南三州也只不过让六扇门的好手围堵
住一次,如今离了那块地方,天下之大,就算有宝剑和行头当作特征,也与大海
捞针无异。

  在已经欠下无数人情的情形下,还提了这样一个要求,任谁来看,也是有些
过分。

  可那鬼面人却一口答应下来,并称崔碧春因为一些要事赶往西域,真找起来
并不太难。

  所以才有了她这次的陆阳之行。

  张蓉的姐姐与她还算是旧相识,她赶来助阵,于情于理都无可挑剔,方语舟
夫妇这一跟头栽的再狠,也沾不到鬼面人身后那组织的一星半点。

  开始她并没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还装成了方语舟的小妾在方家住了两天。

  但后来,那鬼面人不知道见了什么人,她周围的情况,骤然有了一些让她不
得不在意的变化。

  宋嫂一家被绑走,一个宋嫂的孩子被送来替换了方汝望,明里说的由头,是
既不想让方家夫妇看到孩子近在眼前仍存有抵抗之心,也不想让邻里看出破绽。

  而郡尉李卓匆匆将一个偏宠小妾移居军营,自己也不再在家中过夜。

  城中所有可能走漏消息的渠道本已被鬼面人亲手封死,可仍有流言飞快的传
了出去。

  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方群黎,跟着,又出现了一个柳悲歌。

  方群黎她不曾听说,柳悲歌的离别刀,她却还是知道的。

  但答应了的事,总不能一口吃回肚里。

  于是,就有了她右臂上深可见骨的一道伤疤,和鬼门关前转悠的那一遭。

  其实以她的轻功和当时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形,她判断出难以取胜的那一刻完
全可以全身而退。

  可出手的还有一个被她低估了的方群黎。

  要不是擅长追踪的人通常也擅长隐藏行迹,那一晚她还真是凶多吉少。

  当夜处理伤口的时候,她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但强行静下心来之后,她
却又被突然发现的事实惊得不寒而栗。

  她立刻意识到,继续待在方家等着有人自投罗网,其实是在自寻死路。

  张蓉的死活她并没放在心上,而且她也觉得,一旦让其他人知道,那就连她
也一样走不脱。

  次日一早,她就乔装打扮悄悄离开了方家。

  她平素里刻意塑造的形象这时通常能派上用场,只不过是换了一身衣裙穿了
一双绣鞋,将头发编成辫子戴上一顶斗笠,这陆阳城里就没几人再认得出她。

  这总算是叫她好整以暇的躲在暗处看完了方家的一场好戏。

  「我可不是能被当成棋子丢来丢去的人,这个坑给我挖的这么大,我不把挖
坑的丢进去埋了,以后也不必再在江湖上混了。」雍素锦抬了抬眼,道,「怎么
样,南宫小哥,肯和我合作一手么?」

  南宫星淡淡道:「这些都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不能尽信。对看不透的人,
我通常都会小心些。」

  雍素锦啧了一声,笑道:「瞧你说的,我又不是来嫁给你做老婆,给你说了
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表示一下交易的诚意。合作是各取所需,难道还非要我把老
底都兜给你么?」

  「各取所需?你打算要什么?」南宫星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还用说,我要方群黎的命。其他的我都可以让给你们去杀,这人,你得
交给我。」雍素锦咬牙切齿道,「我就算手生了,也绝不会让他死不够三天。」

  南宫星沉默片刻,叹道:「那鬼面人,果然就是方群黎么?」

  雍素锦冷哼一声,道:「他戴上那鬼面具的时候,鞋里、肩膀上、胸口和肚
子都垫了东西,用来糊弄蠢货到是绰绰有余。我在太阳下头仔细看了他一会儿,
总算是认得清清楚楚,他要不是鬼面人,我就把这对招子挖出来喂猪。」

  「你这要求倒是简单得很,当真合力制住了他,他怎么死,我本也不太关心。
这种连自己堂弟夫妻都不放过的人,你能让他死够一个月,我只会在旁拍手称快。」
南宫星道,「那你能给我们什么?」

  雍素锦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弯腰拍了拍土,道:「我这人能拿来作价的就两
样,一样是杀人的本事,一样是我自己这个人。你选前一样,没说的,咱们这就
成交。」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我要是色胆包天偏想选第二样呢?」

  雍素锦咯咯笑道:「我可贵的很。想把我整个换去,起码也得拿出风绝尘、
谢烟雨、黄凤引、池寄瑶这种才貌双全的绝顶人物吧。方群黎这种货色,至多也
就能换你摸摸我的脚。」

  她口中这四个名字,论武大都几无败绩,论势至少也是一方当主,论相貌,
一半昔年曾位列江湖四绝色之中,另两位也绝对称得起美人一词,她这索价,已
不能算贵,而是荒谬。

  不管谁拿住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个,也不可能舍得来换她这么个江湖小辈。

  听出她是在信口调侃,并无几分当真,南宫星也笑道:「可我对杀人真没多
大兴趣,与其让你帮我杀人,还不如让我摸摸你的脚。起码你的脚,可比那些死
人好看多了。」

  雍素锦皱了皱眉,道:「我都分不出你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了,你知不知道光是陆阳城里追过来的就有多少好手?你想没想过唐行简和柳悲
歌只要递个信出去,又会有多少人从各方追来。我帮你杀掉一些,你不也轻松的
多么?」

  南宫星淡淡道:「他们大都是被人骗了,糊涂蛋虽然可恨,但总罪不至死。
真把他们大杀一通,我们几个可就真洗不清了。」

  雍素锦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失望,道:「看这样子,你是不打算同意咯?」

  南宫星笑道:「我不是说比起杀人,我更想摸摸你的脚么。」

  雍素锦双目微眯,浅笑道:「只是这样,你就肯把方群黎交给我处置?你身
边那两个都生得挺美,你还嫌不够?」

  南宫星道:「对美人,男人通常是不会嫌多的。」

  雍素锦颇为戒备的盯着他的方向,往身后的大树侧面挪了两步,道:「你当
真不用我帮你出手?」

  「不必。」南宫星仍是笑道,「如非必要,我不想杀人。即便我想,我也不
缺帮手。」

  雍素锦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足,沉默片刻,突然抬头娇媚一笑,道:「你果然
来头不小呢。好,你能拿住方群黎,我就来专程给你摸上一天。不过,只有脚哦。」

  「果然来头不小?」南宫星微微皱眉,问道,「你听谁说过我的事?」

  但雍素锦只是留下一串轻笑,返身一扭,便已隐入到林间暗影之中,大抵是
为了表明诚意,她不知何时又将带铃珠串挂上了足踝,悦耳的轻响,转眼便远远
离去。

  南宫星细细咀嚼了一下方才雍素锦所说的话,略一推断,她最有可能得到这
信息的渠道只有鬼面人方群黎一个,那方群黎又是从何而知?

  南宫家早已覆灭多年,世家子弟尽皆流落江湖各处,怎么算,也称不上来头
不小。

  这话中所指的含义,十有八九是在说如意楼。

  可他身为如意楼中人这件事,就连唐昕也不过至多有八成把握,仍在旁敲侧
击不敢断定。春妮唐行简这些先前就与他碰过面的,了解的事情比唐昕更少,绝
对不可能推出更多。

  联系到这次对方专门针对他的栽赃嫁祸,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问题应该与
那朵银芙蓉事出同源。

  蜀州在如意楼内归西三堂负责,总管岳玲和旗下三名堂主与南宫星关系都还
不错,不然这次寻找崔冰下落的事也不会如此顺利,依此时的情形,他只能冒着
打草惊蛇的风险通知岳总管,自上而下排查内贼。

  如意楼作为一支小心隐藏着的势力,结构并不算紧密,南宫星虽说与楼主风
绝尘关系亲密,名义上更是内三堂总管骆严的亲传弟子,可并未担任什么实职,
出江湖的时间比他师兄叶飘零还要晚了半年,底层寻常弟子,不会有多少人知道
他。

  若方群黎的确是天道中人,又轻而易举的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天道这条死而
不僵的百足之虫,少说也已恢复了六七成元气,起码已有了当年揪出狼魂中人的
本事。

  这么看,向东过来尽早进入翼州,当真是最佳选择。若是仍强行追寻灵秀五
娥余下几人的行踪,只怕真要连着身边这几条性命,一起葬送在蜀州境内。

  南宫星心有余悸的回到原处,一边思考应该如何向楼主和岳总管分别报告,
一边重新警戒着周遭环境。

  那三人睡的都还算踏实,只是一个个面色凝重,白若兰还呢喃了几句梦呓,
都不像是做了什么好梦的样子,次日一早起来,反倒是南宫星气色最好。

  牵上马顺着山势走了一阵,找到一眼活泉,这种情形下,两位姑娘也都不得
不抛开无谓矜持,四人一起蹲在泉边,灌满了皮袋,洗洗手脸。

  寻了一处背阴树丛,交替进去五谷轮回一番,总算是可以继续上路,下山时
一匹马滑蹄扭伤了脚,唐昕只好和白若兰共乘。

  雍素锦的事南宫星在路上大略提了一提,唐昕果然如他所料支持与雍素锦合
作,这种时候多个强援终归不是坏事,白若云并没表明态度,白若兰则是干脆利
索的拒绝,说什么也不愿与那种杀人如麻的凶残之辈同流合污。

  「可按江湖传闻,雍素锦杀的大都不是什么好人,借她的手有何不可?武林
中这些大侠哪一位杀的人少了?就说要追杀咱们的关凛,你看她下手那股狠劲,
猜猜她杀过多少?」唐昕不知动了什么念头,仍在坚持,口气也强硬的有些奇怪。

  白若兰坐在唐昕身前,仍忍不住扭头瞪了她一眼,怒道:「那关凛要想帮我,
我一样不答应!就算是……就算是恶人,也不能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抓进大
牢的犯人,难道一个个可以全都砍头不成?」

  南宫星在旁听她们争执了一阵,心里早猜到了唐昕在等什么,看白若兰似乎
动了真火,只好道:「你们不用吵了,咱们不必借她的手。唐姑娘,光一个薛师
姐你还不放心的话,那里还有我其他的帮手。」

  唐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道:「看来……翼州千真万确就是你的地头
呢。」

  白若兰一怔,没想到唐昕脸上的固执一下子就烟消云散,还不知该说什么,
唐昕就凑近她道:「兰妹妹说的有理,姐姐错了,那种草菅人命的杀手,咱们不
必她帮忙。方才是姐姐着急了,跟你赔个不是。」

  唐昕这么明目张胆的一点点蹭向自己的目标,南宫星心知肚明却也没有什么
办法,只好看着白若兰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苦笑着摇了摇头。

  骑行露宿了两日,总算叫他们遇上一支西行商队,南宫星加了银子,将三匹
筋疲力尽的山地矮马换成了奔行更快的四匹高头大马,半日之后,总算是离开了
陡峭山区,步入大道坦途之中。

  等到真正离开蜀州,骑过翼州界后,南宫星才算稍感安心,当晚头一次带着
他们寄宿在了村庄农户。

  农户家的青菜白饭当然算不上什么美味,可对连着吃了数日毫无调料的生烤
鸟兽的人来说,只是加了些盐就足以让他们大快朵颐。

  饭后烧了开水,借了农家洗衣服的大木盆,两个姑娘把自己关进房里,着实
彻彻底底的洗了个澡。

  再上路时,南宫星向村里买了几身合体的粗布衣服给四人换上,又将白家兄
妹的两把佩剑包进包袱中,粗略一望,四人都几乎看不出什么江湖味道。

  只不过他们的长相气质也不像是真正的农家子女,不过骗骗粗心大意的人而
已。

  所幸一行四人之中,一半在江湖上毫无名气,另一半也只在蜀州略有薄名,
进到翼州境内,就没那么容易被人认出。

  于是之后白昼骑行赶路,入夜就近投宿,不再如先前那般匆忙。

  向东过了两个镇子,一处市集,十余座村庄之后,四人沿着官道折向正北,
到了此时,南宫星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地——胧湖西南依山傍水的湖林郡。

  湖林虽不是翼州最大的郡,却毫无疑问是其中最有名的那个。

  那里既有月游烟波的妙景,也有香飘十里的珍馐,只是这些,已足以让往来
过客流连忘返。

  更不要说,这里还有天下男人十有八九心向往之的地方——湖岸一行相思柳
隔在当中,这边是一排莺歌燕舞的花舟,那边是一列亮灯如昼的小楼。

  这里有最好的歌姬舞娘,也有最懂得如何满足男人更进一步欲望的绝色名妓。

  天下风月,七分江南,江南烟花,七分湖林。

  正因为有这样的艳名在外,一听说要去那里,两个年轻姑娘的脸色不由得都
显得有些奇怪,白若云却想起了在陆阳城里南宫星神情古怪的那句话,立刻便问
道:「南宫兄,你上次特意跟我提起要请我喝花酒,莫非,说的就是湖林郡这边?」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道:「是这里没错,不过……咱们来的早了些,先请你
也无妨,但真到了时候,还是得请你陪我去喝一杯。」

  白若兰立刻抢道:「你喜欢那种地方,你自己去就是了。不要祸害我哥哥。」
她顿了一顿,忍不住又别别扭扭的说道,「其实你也该少去,花街柳巷,总不是
什么好地方。」

  南宫星笑道:「只是去喝杯花酒,听听小曲儿,这里的歌姬不少都是皇亲国
戚的府上贵宾,过其门而不入,今后可少不得后悔。」

  白若兰瞥了白若云一眼,嘟囔道:「随你们吧,反正男人都喜欢这一套。」

  唐昕在旁笑道:「既然他们只是去听听小曲儿,兰妹妹,咱们也跟着去不就
是了,省得你担心哥哥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魂儿。」

  说罢,她笑吟吟的看向南宫星,想看他怎么回绝,哪知道南宫星微微一笑,
道:「好啊,你们两个都去。不过那地方不太欢迎女宾,你们随便扮个男装,给
龟公老鸨一个睁只眼闭只眼的借口就好。」

  白若兰仍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小声道:「你对这种地方倒是熟的很。」

  赶路这些天一直没遇上什么状况,雍素锦也没再露面,众人的心情总算是渐
渐松弛了下来。

  进入翼州界后,地势渐渐趋于平缓,道旁景色也愈发怡人,路上所见的行人
农夫、摊贩商贾,都透着一股悠然自得的神气,也不知是否水土滋润,就连水道
中相貌平平的采莲少女,都从头到脚渗出一种微妙的生机,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
摸摸她们红彤彤的小脸,捏捏她们在水中不住撩动的小脚。

  不足千里之隔,就恍如置身于另一重天地。

  进到湖林境内,离湖林郡城还有一天路程时候,南宫星在落脚的小镇精挑细
选了几身衣服,总算是让他们脱了农户行头,换回了寻常打扮。

  只不过因为出钱的说了算,两位姑娘衬底的亵裤都被换作了衬裙,布靴也都
换成了精工绣鞋,外裳更是步子大些就要担心飞起裙摆。

  白若兰穿上之后手足无措,唐昕更是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

  无奈南宫星理由说得天花乱坠,又是这样打扮不显眼不易被人认出,又是这
样假扮大家闺秀进城后可以名正言顺戴上帷帽更加安全,最后更是斩钉截铁表示
这么穿才好看才像个姑娘连他看了都心动。

  唐昕和白若兰互望了一眼,勉强答应下来。

  有了衣物,自然还要相称的首饰,两位以江湖为志向的姑娘整日一个练剑一
个练暗器,即便练暗器的手巧些,也一样不过是懂得挽发扎辫,梳头插簪而已,
莫说是首饰戴的少,练暗器这个,甚至连耳洞也未曾穿开。

  在南宫星花言巧语诱哄之下,次日一早,两位姑娘就不情不愿的被带进了首
饰、脂粉铺子。

  大半个时辰过后,铜镜里面,便出现了两张连自家主人也瞠目结舌不敢去认
的面孔。

  这时再让她们两个不开口说话端端正正坐在那儿,一定会有人猜测这是哪家
官爷的千金因故抛头露面。

  两人本就底子不错,又让铺子里的熟手婆子仔细拾掇一番,英气勃勃的白若
兰便成了柔美娇嫩的小少女,原来就有股子媚气的唐昕更是变得艳色逼人,要是
她在唐家也敢作此打扮,她那已经做了鬼的禽兽哥哥保不准当场就要豁出去霸王
硬上弓。

  「这……这么一身东西,你叫我俩还怎么骑马啊?」唐昕起来踩着仿佛只裹
了层布在脚上一样的轻薄小鞋走了两步,看着轻飘飘的裙摆为难道。

  南宫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马我已经卖了,若云兄受我之托,早早就
去买马车,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巷口等着咱们了。」

  白若兰双目大睁,羞红着脸道:「连哥哥……也、也站你那边了么!」

  南宫星心满意足的上下打量了白若兰一番,看的她又羞又恼忍不住别开了脸,
才悠然道:「这就是兰姑娘你不懂了,这世上做哥哥的,哪个会喜欢看见自己妹
妹整日穿着扎口衬裤,蹬着厚底布靴,拿着兵器与人打打杀杀的?你要是打算一
辈子这么打扮,若云兄必定会心花怒放连声赞同,说不定还会笑的像个傻子。」

  白若兰立刻啐了一口道:「去去去,我哥哥才不是这种呆头鹅。」嘴里这么
说,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哥哥那副模样,扑哧笑了出来。

  毕竟还是担心有追兵赶到,南宫星另外雇了一个车夫驾车北行,四人全都坐
进了车厢之中。

  虽然已经是镇上能买到的最大马车,四人坐进去仍显得有些拥挤,两个姑娘
还都精心妆点了一番,弄得小小空间里芬芳四溢,南宫星当然是乐得一双眼睛看
来看去,赏心悦目,白若云则略觉尴尬,索性闭上双眼静心练气。

  马车比起挥鞭狂奔自然是慢了不少,但本来的计算中就留下了富裕,等到驶
进湖林郡城的南大门内,天色也不过将将擦黑而已。

  未进城门,就已能看到烟波浩渺的胧湖,其时天色不过微暗,湖中却已亮起
了盏盏舟灯,往来花船之上,已能隐约听到婉转悦耳的悠扬歌声,配着丝竹琴乐,
恍若人间仙境。

  入城之后放眼所及车水马龙,大道两旁宫灯高悬,商铺大都尚未歇业,不少
货郎此时方才铺开摊子。

  白若兰挑开布帘痴痴望着,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和哥哥的凶险处境,只想着将
来若有机会,定要在此长住一阵,好生游玩一番。

  马车一路驾到朗珲钱庄门前,南宫星让他们三人稍待片刻,只身下车进去,
过了约莫两刻功夫,才折返回来,定下了落脚之处。

  按说逃亡之人,应该选个不那么显眼的地方入住,免得人来人往漏了风声。

  可南宫星却偏偏选了这里最大的鸿禧客栈。

  按说这里住得舒服吃的也好,就算贵些南宫星也已经抢着一口气付了半个月
的押金,总归是件高兴的事。

  可白若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唐昕的神情,也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因为她们两个都看到了进门时南宫星回头望向对面的那几眼。

  鸿禧客栈的对面,是千金楼。

  艳绝天下,色满神州,分店开了不知多少的千金楼。

  当朝宠妃,曾是千金楼的舞娘魁首,无数富豪商贾,均以拥有一个在千金楼
挂过花牌的爱妾为荣,就连武林中百年来每隔一段时日便由众人评出一榜的江湖
四绝色之中,都有三人曾在千金楼做过挂牌卖艺的行当。

  武林中的天下第一楼自然是清风烟雨楼,而寻常人心中的天下第一楼,尤其
是男人心中,则必然是千金楼。

  而对面这间更不是寻常的分店,正是千金楼中的第一家本铺。

  可谓是第一楼中的第一楼。

  这里不仅是能让你怀抱千金小姐一般的美人之处,也是一掷千金难买红颜一
笑的奢靡所在。

  连白若云也忍不住望着对面门楼上高悬的两串大红宫灯,问道:「南宫兄,
你要请我喝的花酒,难不成是在这里?」

  南宫星从掌柜手中接过属于他们的四把铜钥匙,扭头看了一眼神情各异的三
人,笑道:「不错,既然要请若云兄喝花酒,当然要去最好的地方才行。」

  他张望了一眼千金楼门前的花榜,又道:「不过咱们来的太早,和我预计的
相差太远,咱们起码还要再等上四天才行。」

  四天?白若云皱了皱眉,转身看向那张用百花缀边,写满了名字的巨大红榜。

  红榜上写着的一个个名字前,都挂着一个小小的花牌,名字后则写着初七、
初九之类的日子。

  那些名字自下而上越来越大,而名字写的越靠上,日期便越是稀疏,最上的
十来行,大都能间隔两日。

  这其中还混着一些写着几日后的名字,凡是这样的名字,前面的花牌都没有
缀上鲜花,似乎是预留席位的样子。

  白若云仔细一个个看了下去,写着的日期上符合四天之后的,只有两个。

  一个在下方接近底部的位置,叫桂香。

  另一个则离前十行不过一步之遥,写着的名字,叫做凝珠。

  第39章:他乡遇故知今天有些话想说,可能有些啰嗦,也有些无聊。

  这些话和我曾经写过的、将来要写的都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与我个人有关
的事。

  所以仅仅对小说正文有兴趣的朋友,现在可以滚动你的鼠标滚轮,向下找到
分割线即可,不需要在这里浪费额外的时间。

  愿意继续看下去的朋友,我先把关键部分开门见山的提炼出来。

  这是我厚颜无耻丧心病狂的一次求助,需要捧个人场,钱场当然更好。

  人场指的是没有用微信绑定过摩点账号的手机一部。

  钱场指的是最低一元最高不限的可网络支付资金。

  这两样任意一样也不可能或不打算帮我动用的朋友,也可以往下寻找正文所
在。

  仍然会继续看下去的朋友,想必多半都已经清楚,最近我入了一个大坑,坑
里有个成员叫做李艺彤,昵称发卡,坑上的牌子写着偶像两个大字。

  我在坑里呆的很舒服,发卡毕业之前都不想出去。

  我并不打算多介绍太多关于她的事,第一这里是狼友聚集的地方,气场不合,
第二,我也并不指望我的读者群体会有很多能因为我而去关注发卡的人。

  我只是来求助的。

  我不想让你们有我在靠写的东西勒索什么的误会,所以我再次申明一遍,这
件事和我所写过的以及将要写的,都不会有任何关系。

  愿意因为我写的这些东西而帮我这一个小忙的人,我诚心诚意的感激。

  不愿意的,也是理所当然。

  那么,下面是正题。

  发卡的总选开了众筹,在摩点。

  摩点有补贴政策,一个新注册绑定的手机号,摩点就会支付2元。

  如果这个账号参与了众筹,比如支付了一元,那么摩点就会再支付3元。

  具体教程百度「李艺彤吧」自行寻找(版主添加)

  海外党可以先注册账号,再按教程绑定即可。

  一元可以换来五元,即使没有一元,一个手机号也能换来2元。

  所以人多力量才大。

  我已经用光了我所有能找到的手机,上次这么狂热的去做一件事,都已经记
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很悲惨的是,因为我的时间占用问题,我很早以前就不再使用任何社交软件。

  连游戏也只玩几个不需要多少时间的简单东西。

  所以我很快就弹尽粮绝,以至于不得不来这里求助。

  肯帮我这个忙的朋友,我无以为报,只有在这里表达诚挚的感谢。愿我将来
也有能助你一臂之力的机会。

  谢谢,能看到这里的朋友,我一样也要说声谢谢。

  最后,我得感慨一句,我从未像最近这段时间这么痛恨过自己的不够有钱…


  就到这里吧,愿我在坑之年,得见发卡闪耀于众人目光所在的顶点。

  以上。

  ***********************************

  到了湖林,即便是再怎么紧迫的旅人,也会忍不住停下脚步略略松弛片刻。

  更不要说已经完全陷入迷茫不知所措境地的白若兰。

  不过半天功夫,她和唐昕就先后适应了身上毫无半点江湖气的裙装,也忍下
了头上叮当作响的簪钗耳环,罩着帷帽,被南宫星连哄带劝的领去游山玩水。

  打着隐藏身份的旗号,南宫星硬是给白若云也换了一身锦衣绣袍,佩剑留在
客栈,四人一道出行,倒真像是家风开明的公子携家眷踏春赏景。

  只不过明眼人还是看的出,那两位女眷足下步履矫健,可绝不是大家闺秀弱
柳扶风的样子。所幸风景醉人,倒不会有多少闲人盯着别家女眷看个不休。

  唐昕头一遭到这种如诗如画的山水之间游玩,不知不觉就将烦心事抛在脑后,
白家兄妹也不过玩了一天,就都露出笑容,浑不似逃亡时那般紧张。

  绿草如毡,山似抹翠,缓坡上铺开一张白布,摆一篮什锦点心,望着远方湖
面镜映苍穹,心中不论有怎样的淤塞,也会禁不住一点一点开阔起来。

  若不是每晚回到城中南宫星都要专程跑一趟朗珲钱庄不知在搞什么神神秘秘
的应对,另外三人真要以为他一到了这美女如云的地界,就把陆阳城里扣在头上
的大麻烦忘得干干净净。

  三人都旁敲侧击的想试探出南宫星到底做了什么打算,可不管怎么问,他也
只是似笑非笑的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日子从来都像调皮的娃娃,越想让他慢些,他就越是快的令人害怕。

  周遭有名的景致游玩了七七八八,不知不觉,三天就已过去,而除了要在今
晚陪南宫星去喝花酒这件事外,他们三人知道的,和来到这里的时候几乎一样。

  这天一早,南宫星就兴致勃勃的敲门叫醒了他们三个,天色不过蒙蒙亮,唐
昕还以为他终于要有什么计划,匆匆忙忙头一个收拾妥当,连发钗都插歪了一支,
就忙不迭拎着裙角扣上帷帽跑了下去。

  白若云早就在下面等着,白若兰虽然这两天手熟了不少,但等她妆扮完毕,
也总要一两刻功夫。

  「小星,是不是终于有行动了?」毕竟已经游玩了三天,好似大鱼大肉,连
着进嘴也多少有些烦腻,唐昕坐到桌边,将面前几样精致小菜随意点了几口,便
道,「往东的岔路一共也没多少,他们要是分头追踪,保不准这两天就已经有人
在城里了。」

  白若云也微笑道:「今日难得起的这么早,想必南宫兄一定是有话要说吧。
只是不知是和追兵有关,还是和今晚那场花酒有关。」

  南宫星睁大眼睛看了他们一圈,颇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面颊,笑道:「追过来
的人都还不知道是谁,也不好早作安排。今晚的花酒,到时咱们一起去喝就是。
余下一些杂事,我先前也说了,早已托人在办,很快就会有信儿。为这些小事,
不值得起这么大早吧?」

  唐昕一愣,问道:「那……还有什么大事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正色道:「周围的山、寺、竹林、园景咱们都逛了个遍,
可这胧湖,咱们还只是在岸上看过。我昨天打听了一下,湖上的日出晨景极美,
有瑞气东来之称。去的晚了,连船都租不到,我当然要早早叫你们起来才行。」

  白若兰紧赶慢赶的梳妆打扮,这会儿正好下到桌边,一听便道:「啊?要…
…要去划船?」

  南宫星颇为好奇的看着她道:「昨天我说去试试荡舟赏月,你就颇不乐意找
个由头拉着咱们回来了,是怕水么?」

  白若兰脸色有些发白,坐到桌边道:「我不通水性啊,就自家山后那条破河,
齐腰深的水,都险些淹死我一回,这湖里头……人叠人站上我三个,恐怕也露不
出脑袋吧?」

  南宫星笑道:「咱们是坐船赏景,又不是去戏水游泳。而且有我在,莫说是
这小小的胧湖,你就是掉进龙江激流,我也能把你捞回来。」

  唐昕在旁一托香腮,似笑非笑道:「小星,我也不通水性呢。白公子……只
怕也不会水呀,真翻了船,兰姑娘自然是有人救的,我们两个,岂不是只能手拉
手去见龙王?」

  南宫星仍是笑道:「这里的艄公一个个都是水里长大的,真落了水,起码救
起若云兄不成问题。剩下你们两个,我一手一个保管能送到岸上。」

  旁人夸口,白若兰唐昕这样的性子都少不得讥刺两句吹牛,可南宫星夸口,
她们两个都只能听着,听了,还不得不信上八成。

  再加上这几天游玩也确实一直没到湖上去过,若说心里全不痒痒,怕是连自
己都不信。

  等到了湖边,见到南宫星准备租下的精美画舫,两个姑娘登时就把自己不通
水性这种小事丢到了九霄云外,南宫星那边还正在掏银子,这边两个就已经喜滋
滋的跳上了船,一摇三晃的互相搀扶着钻进了船舱之中,快活的笑声即刻银铃般
传了出来。

  这时候的白若兰已经足够让白若云略觉吃惊,而此刻的唐昕若是叫唐门的人
见到,只怕会当场吓得掉进水里去。

  短短的两三日,两个举手投足都与寻常少女大不一样的武林巾帼,便露出了
这年纪该有的女儿家模样。

  看着从雕花窗内探出半个身子,挽起袖子撩动湖水的妹妹,白若云站在南宫
星身后,缓缓道:「南宫兄,当年遇到你,也许是兰儿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南宫星并未回头,只是带着笑意道:「对我而言,也是一样。」

  胧湖的确值得所有人为它起个大早。

  薄雾如纱笼在湖面之上,轻风微浪让这层薄纱缓缓流淌,矗立岸边张目遥望,
十余丈内烟波荡漾,再远些的地方,便只剩下一片空茫,雾气中透出星点灯光,
不知是哪家的花船仍载着欢声笑语流连忘返。

  当船头破开水面,缓缓驶入这一片晨雾中后,船上的所有人便都仿佛置身迷
境之中,周遭隐隐有歌声传来,但除了流淌的纱帐,什么也看不清楚,船行渐远,
连歌声都渐渐止歇,晨星渐隐,东方渐亮,周遭的雾气也跟着变了色泽,将目力
所及的世界做出了由暗及明的指引,光明的方向从未如此清晰,恍神之间,似真
似幻,若醒若梦。

  暗色迅速的消退,东方的金光破云而出,一片氤氲之中,陡然杀进利剑千柄,
短短片刻,便将方才的人间幻境切割的支离破碎,水波粼粼映出万点星芒,霎时
就把薄纱之内照的清清亮亮。

  纱依然是纱,却从暗处的角落,到了朝阳的光下。

  远方的青山,就像少女起伏的胴体,从这层轻纱里朦朦胧胧的透了出来,风
情万种。

  金乌拔地而起,晨雾渐渐散去,广阔的湖面一览无余,却并未令人有任何天
地苍茫之感,反而犹如置身于情人的眼波之中,心醉神迷。

  怕是也只有这样温柔的让人心碎的湖水,才配的上湖边那一个个令人心碎的
美人吧。

  「我在山上也经常看日出,」舱内静默良久,白若兰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缓
缓道,「可没想到,同样是那么一个太阳,换个地方,竟有这么大的不同。」

  南宫星将备下的茶水点心拿了出来,笑道:「这世上的事物大多如此,比如
同样的一个兰姑娘,来了这边,竟也有这么大的不同。」

  「你、你又来笑我。」白若兰脸上一红,忙将裙角正了一正,扭头又看向窗
外去了。

  这一看,却发现了些许异样,她皱了皱眉,道:「小星,好像……有两条小
船一直在跟着咱们。」

  以胧湖的广阔,离岸颇远之后,便不会有游船还乐意与生人相伴,更别说这
湖上有不少小舟还是湖边青楼中的美人与豪客鱼水交欢之处,有些眼色的,都不
会贸然跟在别家船后。

  唐昕撑着香腮点了点头,道:「他们跟了咱们有一阵子了。我起初还以为也
是来赏景的,现在看来,多半是另有打算。」

  南宫星略一沉吟,扬声道:「船家,劳驾停上一会儿。让我们喝杯茶水。」

  头尾两个艄公应了声好,摘下斗笠坐到了船帮上。

  跟着的两条小船近了一些,之后兴许是发现了不对,其中一条跟着停了下来,
另一条倒是依旧如故,越驶越近。

  南宫星凝神望了一阵,微微一笑,回身坐下,道:「不必担心。」

  唐昕当然不会被这么四个字打发,她看了看远处停下的那条船,问道:「那
边那个连脸都没露,你就能认得出来?」

  那条船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扎了两条黑油油的大辫子,一身碎花衣裤,裤
管颇短,露着一截白生生的纤秀小腿,一双赤脚伸在湖水里前摆后荡,像是个渔
家闺女,只是扭着头不肯看向这边。

  南宫星笑道:「认得出。你只要想想,这江湖上还有那个女子伪装身份的时
候会特地选这种打赤脚也不会惹人怀疑的行头,就知道是谁了。我都有些好奇,
这人脚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用东西包上就浑身难受。」

  唐昕恍然大悟,道:「是雍素锦?她竟还真一路盯过来了……看样子她水性
不错,你就不怕她过来找咱们麻烦么?」

  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不怕,这不是还有另一条船么。」

  恰好那条小船已经靠了过来,相隔不到一丈,船上人又是站在船头,当真是
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个看上去和白若兰差不多年纪的少女,眉宇间甚至还有着一丝稚气。

  她容貌颇为秀丽,尤其那双眼生的极美,顾盼之际,宛如晨星闪动,任谁看
到她,都会忍不住在这双黑眸上多望几眼。她穿着一身偏淡色的月白衫裙,纤细
的腰肢束着一条浅黄系带,虽是年轻女子,她周身上下却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
腰上没有坠饰香囊,乌发也只是绑成辫子盘起,站在船头,映衬着荡漾碧波,仿
佛一抹将要融入水色之中的影子。

  如果第一眼一定会去看她的双目,那第二眼,就一定会看她的腰。

  并不是因为她的腰又细又挺,也不是因为她的腰带有多好看,而是因为那里
挂着一把刀。

  一把弯弯的,月牙一样的刀。

  刀鞘很普通,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手握的地方已被磨得发亮,刀柄的缠布
也已有些发黄。刀身比寻常的刀短了不少,比西域的弯刀却又略长一些,整把刀
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弧度,即使没有手握在刀柄上,仍给人一种随时会脱鞘而出的
错觉。

  这种刀并不常见,唐昕盯着看了片刻,唇角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道:「小
星,这姑娘就是你说起的那位薛师姐么?看上去,可也就是兰妹妹那年纪啊……」

  南宫星微笑道:「我们小帮派的辈分派的乱,没那么多规矩。薛师姐不高兴
别人喊她师妹,我们就喊他师姐咯。谁叫我们都打不过她。」

  白若兰瞠目结舌,奇道:「你们那帮人,可以这么乱七八糟的么?你们上一
辈的没人管管?」

  南宫星苦笑道:「因为上一辈就是乱七八糟,比如我四师叔,喊谁都是弟弟
妹妹。」

  白若兰突然想到不对,咦了一声,道:「骆严没听说和谁结义过啊……他也
没有什么门派传承,你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同门出来?」

  唐昕双眼一亮,立刻赞许的看白若兰一眼,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道:「我师父退隐江湖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是独来独
往,早就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老兄弟。关系近了,以同门相待也很正常。」

  唐昕开口欲言,但侧目望见不远处那位薛师姐腰间的弯刀,略一犹豫,又闭
上了嘴巴。

  白若兰对这答案似乎也并不满意,但她瞥了唐昕一眼,也没再追问,而是看
着那条小船道:「我记得你说她叫薛怜……看着也颇有些楚楚可怜,你说她是比
你还厉害的高手,我可真看不出来呢……」

  唐昕亲眼见过南宫星的厉害,当然也是将信将疑,眼珠一转,道:「要不…
…我出手试试她?」

  她这话刚刚说完,耳边就响起了一个清丽悦耳的声音,话中带着一丝淡淡的
笑意,道:「这位姑娘,你打算怎么试试我?」

  这一句轻声细语听在唐昕耳中却不啻旱地惊雷,吓得她浑身一震,猫腰一窜
躲到了南宫星身侧,这才敢回头看过去。

  那俏生生站在船舱外看着里面的,正是方才还在数丈外小船船头的薛怜。

  除了南宫星,就只有一直不曾挪开视线的白若云看到了薛怜足尖一点,凌波
而来的瞬间。而白若兰只是分神听了唐昕一句,便也被吓了一跳。

  两条船上的艄公更是目瞪口呆,一个口中吃了一半的茶蛋掉在船底,另一个
呆呆地握着手中的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唐昕连忙道:「我……我说笑的。薛……」她本想叫声妹妹以表亲切,转念
想到方才南宫星的言语,硬生生改口道,「薛姑娘千万莫要见怪。」

  薛怜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其余几人,向南宫星道:「小星,你说的那位姑娘
是哪个?是这个鬼头鬼脑的,还是这个有点呆的?」

  南宫星一怔,忙递了个眼色过去,笑道:「都不是,那姑娘晚上才到。不过
事情有变,先前的话不作数了。赵掌柜没跟你说么?」

  薛怜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大早才进城,恰好看见你出客栈,又有个人偷
偷摸摸跟着你们,就没去那边,直接跟着来了。那条船上的女人麻烦么?用不用
我帮你处理掉?」

  南宫星回头望了一眼仍在悠闲拍着水花的雍素锦,道:「不必。你先去赵掌
柜那边走一趟就好。我差不多都交代给他了。」

  薛怜微微一笑,道:「好,等船靠了岸。这里景色当真不错,我头一次来,
还想多看看。」她扫了舱内一圈,道,「不打扰了。」

  说罢,她侧身一纵,犹如一只浅蓝飞鹤,平平掠过水面,回到自己那条小船
上,一手扶着刀鞘,一手抬起向着南宫星摇了一摇。

  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艄公一脸敬畏的点了点头,将船头掉了个方向,渐渐
荡远。

  白若云钻出船舱,目测了一下先前两船之间的距离,心中思量,若是自己拼
尽全力施展轻功,纵身过去落在船上也并非难以做到。

  可若要想像薛怜那样贴着水面平平掠过,宛如踏波而行却又不是登萍渡水的
身法,则就算是他二伯白天雄也绝做不到。

  她手中的弯刀配合这样的轻功,南宫星所说的不如,只怕还真的并非谦辞…


  和薛怜大大方方上船不同,雍素锦就只是远远跟在他们后面,他们船停,她
就停,他们船走,她就走,到最后船上诸人索性不去理她,仍将心思放在美景如
画的胧湖之上。

  如此游玩一圈,不觉就到了日上当空的时辰,快到岸边的时候,他们才发现
雍素锦的小船不知何时没再跟着。不过除了唐昕,也没人再把她放在心上。

  午间用饭时,白若兰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小星,你那位薛师姐,
到底有多厉害啊?光是轻功那一下,我觉得你也差不多能办到吧。」

  唐昕也从旁道:「再怎么厉害,双拳难敌四手,柳悲歌关凛这两人联手就已
十分要命,再加上四面八方赶来助拳的,和那个深不可测的方群黎,你可不能太
自信了。」

  南宫星想了一想,道:「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练刀一次,就抵得上旁人练
百次千次,修炼一个时辰,就胜过旁人一天不止,这种人,我们常称之为天才。」

  白若兰满面敬意,赞叹道:「薛姑娘就是这样的天才么?」

  南宫星却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笑道:「以这种标准,我可以算是天才。」他
顿了一顿,正色道,「而她,则是天才中的天才。」

  看剩下三人都露出不敢相信的震惊表情,他哈哈一笑,道:「有这么一个人
帮我,你们是不是安心了不少?是的话,就快些吃饭吧。」

  南宫星这口气吹得实在太大,莫说唐昕不信,白若兰也毫无掩饰的露出质疑
的神情,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抄了一筷子菜放在自己面前,笑道:「我知道你们
不信,不打紧,来日方长。」

  晚上已有了安排,饭后众人也就没了多少时间可供支配,匆匆将诺大的郡城
逛了一逛,买了些土产物件,尝了尝还未尝过的新奇糕点,便一道回了客栈。

  两位姑娘才尝试了几天寻常闺阁千金的打扮,就又要头一遭体验女扮男装的
滋味,心里既有些忐忑,又有些新奇。

  幸好她们两人在蜀州女子中也算身材高挑,面相也不是极为阴柔,换换打扮,
并不算太过容易识破。

  白若兰本就更具英气,束发佩冠之后,的确颇有几分俊美公子的神韵,只是
耳垂不得不贴些东西。唐昕虽然眉眼娇媚,但胜在做戏的本事更强,加上本就未
打耳洞,此前也不穿裙装,举手投足一旦注意起来,倒也像个错投了胎的风流男
儿。

  其实这些倒也都不太要紧,不管哪家青楼的龟公,也断不了遇到有想见识见
识妓户情形的好奇女子,只要她们肯换上男装不惹是生非,他们自然懒得去管。
毕竟会有这好奇心的不少,而真有这行动力的,往往都是些江湖巾帼,一句话说
不对,保不准还要伤及自身。

  提心吊胆的过了大门,白若兰反而颇有些失望的往后瞟了一眼,略带失望的
说道:「他就没正眼打量咱们啊。」

  南宫星笑道:「一个站门迎客的,哪儿好上上下下盯着主顾打量。这不也好,
咱们没费什么功夫就进来了。」

  虽然进过富贵楼,但一来那是白日没开张的时候,莺莺燕燕都还在倦鸟赖巢,
二来,这两处的规模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富贵楼的确是间四方围起的小楼,而这
千金楼,分明便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巨大庄院。

  他们四个来的算早,第一道门进去,里面却已经有不少男人排起了长龙,其
中大半还带着随从,挑担提盒装了许多礼物。

  第二道门分了四岔,东头一个岔口排满了人,剩下三个却门可罗雀,只有迎
宾的龟公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白若兰左右张望了一眼,小声问道:「咱们也去排上么?」

  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那边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里,也没人有兴趣听
曲赏舞。咱们走这边。」

  他们跟着南宫星径直往西数第二个口走去,这时一顶小轿飞快的从他们身边
走过,轿边跟着个一溜小跑的管家,一路到了西头第一个入口,那管家连汗也顾
不上擦,匆匆忙忙递上一纸名帖和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牌,小声说了几句。

  那里的龟公随便扫了一眼,便懒洋洋道:「对不住,您晚了一步,她已经陪
客游湖去了。」

  那管家啊哟一声,连忙走到轿边隔着帘子低声交谈了几句,跟着又走到龟公
面前小声说了什么,跟着递了块银子过去。

  那龟公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位在,您是里面请,还是容我叫她出来?」

  那管家又小声说了两句,龟公点头让开通路,小轿便一溜烟的钻进了院门,
转眼消失在错落雅致的园林之中。

  白若兰好奇道:「那人怎么连轿子也不肯下?我看旁人的轿子都是停在外头
的啊。」

  南宫星微微一笑,低声道:「虽说朝规并未明文禁止,但官员嫖宿总不是什
么值得宣扬的好事,再说千金楼这里除了最东的院子,其余三处地方可不是光靠
月例俸禄就能光顾的起的,自然只有藏头缩尾悄悄寻个风流快活。」

  白若兰恍然大悟,皱眉道:「原来是个大贪官!」

  南宫星却摇了摇头,笑道:「真是大贪官,哪还用亲自跑这一趟,一纸名帖
直接递给鸨儿,便是这里的小轿抬着佳人送上府去咯。」

  说话间已到了入口前,那龟公抬眼看了一看,跟着皱了皱眉,似乎在辨认什
么。

  南宫星上前两步,从怀中摸出一个花牌,递了过去,道:「真巧,上次在金
姨房里倒茶的就是你吧?」

  那龟公长长哦了一声,喜笑颜开道:「果然是公子您啊,您换了这身华服,
小的都不敢认了。您怎么从正门来了?给给给,您还递什么牌子啊,直接进去吧。」

  「我今日不是来谈事,纯为带几个朋友来玩玩。不必惊动金姨,我就是来花
银子的。」

  那龟公看了一眼他背后三人,忙陪笑道:「瞧您说的,您这几位都是贵客,
尽管享用就是,我去跟里头说一声,可不敢收您的银子。」

  「诶,」南宫星摸出一快碎银放进龟公手里,摇头道,「我说不必就是不必。
你就当我想在朋友面前摆摆阔气,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我也不喜欢太张扬。对了,
今日新来的姑娘,已经到了吧?」

  那龟公点了点头,道:「到了到了,早都梳妆好了,最近的新人可就今儿这
两个,哎哟,那个桂香是在东边花月院里供人抢头红,您要是往这儿来可走错门
了。啧啧,今晚想给她开苞的男人可真不少……」

  南宫星又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找她,我等另一个。」

  那龟公眨了眨眼,陪笑道:「松竹院的姑娘……可是不卖身的。您带朋友玩,
总不能光听曲儿吧?要不您往旁边梅兰院?那儿的姑娘色艺双全,以公子这几位
贵客的品貌,留宿想来也不是难事。」

  「我们就是来听听曲儿,看看舞,顺便品品这儿的眼波媚,上次金姨给我开
了一坛,现在想起来,我肚里的酒虫都还要闹腾。」南宫星说罢,将花牌接了回
来放进怀中,带着三人走了进去。

  绕过门内园景,立刻就有两个青衣丫鬟迎了上来,挑起花灯一左一右领在前
面,她们俩年纪尚轻,走起路来却已经学会了如何扭动纤细的腰肢,娇怯怯的背
影,竟已带上了几分勾人的味道,不过几年,多半就也要将红花悬在花月院中了。

  到岔路处,一个丫鬟款款回身,万福道:「公子,是往杨柳阁吟诗作对,还
是去水云居观舞赏曲?」

  南宫星笑道:「吟诗作对我们都不会,往水云居吧。」

  「是。」那丫鬟娇滴滴应了一声,继续领路在前。

  几个转折后,到了一片相连楼阁之前,中央一间大屋灯火辉煌,里面丝竹之
声不绝于耳,两个丫鬟将他们引进大门,齐声道:「请在堂内稍歇,奴婢告退。」

  门内有一片颇为宽敞的厅堂,红柱之间布置着桌椅,往里用矮栏隔出了一片
舞池,几个乐师卖力演奏,池中七名少女正娉婷起舞,牵住了周遭桌上宾客的视
线。

  两旁是几道走廊,想必是通往各处私密所在。

  南宫星他们来的早,厅里不过三两桌坐了人,他们随便寻了一处坐下,先看
了起来。

  池中的舞姬姿色技巧都不算出挑,想来是不够格单开门户,只能在此结伴表
演。不过虽说技巧生涩相貌也称不上绝色,但彼此间默契颇佳,装束也十分诱人,
绝称得上赏心悦目。

  屁股还没坐热,已有一个小丫鬟捧着一本花册快步走上前来,脆生生的问道:
「公子,您是头次来,还是已有心仪的花娘?」

  南宫星道:「这里我还是头次来。」

  那丫鬟又道:「今日定家宴邀人的多,公子是要奴婢给您举荐一位,还是从
余下的花娘里自行挑选?」说着,她将花册封皮一掀,双手托到南宫星面前。

  南宫星翻了几页,七八人里倒有一大半用彩签遮了名字,他将花册一合,道:
「今日新来的姑娘,是叫凝珠么?」

  那丫鬟点头道:「是,不过另有两桌也是在等她,公子您也要等么?」

  南宫星笑道:「等,我们本就是为她来的。」

  那丫鬟收起花册,万福道:「公子稍待,西南回廊会有人通传,奴婢告退。」

  她这厢退下,立刻又有几个丫鬟过来奉上了糕点茶水,既不问单,也不说价,
想来是各桌一样的开销。

  静静的看了一支舞,七位少女万福谢场,踩着碎步退了下去,新换了五人出
来,赤着玉足轻摇着薄纱罩裙翩翩接下场面。

  唐昕白若兰都是自幼习武,同为女子自然也对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美身形
有多大兴致,只觉得举手投足绵软无力,看着挺美,就是好生无趣。

  这时外头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桌客人,唐昕大概是长久任职养成的习惯,不管
什么人进来,她都要不着痕迹的打量几眼。

  看了几拨,都是平平常常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客人,单奔着歌舞而来,神情也
看着干净许多,可看着看着,唐昕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转过身把脸端端正
正的摆好,低低自语般说了句:「怎么这么巧……」

  南宫星立刻眯起双眼,回头看了过去。

  刚刚进门的,是位光彩照人的公子,一双祥福瑞天字印的靴子,一身情丝坊
的蜀绣锦衣,一枚翠玉扳指,一顶束发紫金冠,不光从头到脚贵气逼人,样貌也
是俊秀非凡,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只是微微一笑,便叫池中的两个舞姬跳漏了
拍子,涨红着脸忙不迭补救。

  南宫星将头凑到唐昕旁边,低声道:「进来的那个你认识?」

  唐昕犹犹豫豫的侧头又瞥了一眼,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那……
也是我的堂哥。被唐门逐出之前,叫做唐行安,现下……早已改了名字。」

  南宫星双目一亮,道:「浮华公子唐炫?我之前光知道名号,还道是轻浮浪
荡之辈,这么看,不是也挺稳重的么……」

  唐昕面带憾色,轻声道:「他本就是我们这一辈里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可…
…可他偏偏就不喜欢暗器和毒,不做主修都不成,就是一点也不学。后来又不知
怎么得罪了家中的长老,被灰溜溜扫地出门。要不然……下一任门主的位子,十
有八九是他的。」

  南宫星看她有些紧张,笑道:「你怕他认出你?」

  唐昕摇了摇头,道:「不怕,他和行简大哥一贯说不来,不会告我的密去。
而且他也很疼妹妹们,我怕她做什么。只是……他要过来,我这女扮男装可就要
穿帮了。」

  南宫星哦了一声,略显玩味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紧张神情,似信非信的点了点
头,不再作声。

  来客并不都是为了凝珠姑娘的初演,不多时,就有几桌客人被丫鬟带进了两
侧回廊之中,去寻自己欣赏的歌姬舞娘,以渡曼妙之夜。

  等到这五名舞姬也快要舞罢的时候,西南回廊终于走出一位丫鬟,脆生生唤
道:「想要欣赏凝珠姑娘歌艺的贵客,请随我来。」

  南宫星点了点头,四人一道起身,往那边走了过去。

  喜新厌旧果然是人之本性,堂内跟着站起的,竟足足有六七桌近二十人。

  过了七折八弯的回廊,众人被引到一座水榭,围栏之外引水成湖,占地颇为
辽阔,远远能看到几处湖心亭,另一个方向还能看到红帐花船,似乎是几院共用。

  「此番是凝珠姑娘初演,按规矩会先唱一曲,诸位若是不合心,可回堂内再
选心意的花娘。合心的,届时竞价抢花即可。诸位请入座。」

  看来这里就是供人竞价的地方,两边的矮桌配着坐垫排了长长两列。

  看诸人都已坐好,那丫鬟走到栏杆边上,将一根垂绳轻轻一拉,一声清脆的
锣响远远传了出去。

  锣音落处,缓缓划来一叶扁舟,船舱无壁,只有围柱撑起四面垂纱,纱帐之
内,一盏灯烛映照,隐隐可以看到一个盛装美人端坐其中,横琴身前,一个丫鬟
立侍在后。

  琴声方起,船夫便停了竹篙,让船儿静静飘荡过来。悠扬婉转的歌声,便随
着船头由远及近。

  歌技略显青涩,但歌喉的确是品质极佳,唱的是略带几分哀怨的《秋波媚·
杨柳丝丝弄轻柔》,字字句句动情无比,划过心头,竟令人眼眶微感酸涩。

  曲至上阕终末,一个休字被她唱的百转千回柔肠欲断,也不知是否上感天听,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骤然起了一阵夜风,带出阵阵涟漪,贸贸然吹开了成帐轻
纱。

  琴上十指犹顾不暇,歌者自然不会去在意这种小事。

  但目光一直随着船儿摇摆的诸位客人,却绝不肯放过这提前一睹真容的机会。

  再怎么为了听曲而来,若真是实在生的抱歉,只能隔纱赏艺,起码也要走上
三成客人。

  幸好,船上那位凝珠姑娘不仅不丑,反而生的秀美端庄,一副闺秀气度,那
精心描画仍不显俗陋的面容,甚至比她的歌声还要醉人。

  水榭中的诸人心底大都暗暗叫了声好,却有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直接惊慌失
措的叫了出来,「怎、怎么是她?」

  南宫星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白若兰,跟着又把视线投在隔座的白若云身上。

  白若云的定力绝不算差,但此时,他的脸色也极为难看,握紧的双拳,甚至
已在微微颤抖。

  他努力克制住喉头涌起的怒吼,缓缓转过头,瞪着南宫星,低声咬牙一字字
道:「南宫兄,为何秀儿……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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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珠泪凝

  上次的求助得到了比预计的多得多的反馈,在这里感谢每一个施以援手的朋
友。

  这些温暖将和发卡一样成为鼓励我前行的动力。

  我原本是想尽力在端午节加更一章,直到周五晚上我还在想周末孩子回姥姥
家,兴许赶一赶能赶出来。

  而直到周六中午我忙完回家,看到粽子才悲剧的想起来我被三天假期的安排
误导了,端午节不是周一而是周六……

  嗯……默默向屈原老爷子拜一拜,跟大家说声抱歉。

  再次感谢慷慨伸出援手的各位。剩下就是我自己省吃俭用切肾卖肾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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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星微微一笑,将面前的酒杯举起浅浅抿了一口,悠然道:「白兄,你在
说什么?你说谁在这里?」

  白若云怒气冲冲的又往小舟那边看去,但清风已过,轻纱已落,视线所及之
处,又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倩影。

  他深深吸了口气,跟着缓缓吐出,抬手拉住了几欲发作的白若兰,尽量以不
惊扰其他客人的声音道:「南宫兄,这世上绝不能有如此相像之人。若是单我一
个,我兴许会怀疑是我思念所致认错了人,可我妹妹方才分明也认了出来,那船
里坐着的,必定是我先前的未婚妻子,李秀儿。」

  南宫星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明明连唇角的弧度都不曾变化,却骤然成
了好似带着面具一般的模样,口中却仍是一派悠闲道:「白兄这就是说笑了,咱
们此次冒险下山,不就是为了找回你的未婚妻子,孙秀怡么。拢共三个字的名字,
你怎么只说对了个秀字呢。」

  白若云眉心紧锁,比了个手势让妹妹噤声,平复了一下心绪,揣摩着南宫星
弦外之音道:「南宫兄,你不必讥刺,我的情形你也不是不清楚。我对秀儿的情
意我自己问心无愧,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我本也打算之后找到她再做解释。

  可……可我着实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地方。南宫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
你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为我指点迷津。「

  看他态度软的已全然不似本性,南宫星的眼中总算又有了几分笑意,道:
「我不知道什么李秀儿,我只知道那船上是凝珠姑娘,凝珠姑娘的事,你该去问
她本人才对。」

  白若云闻言,双拳一握便要站起,这时南宫星从旁又道:「白兄你喜欢动动
拳脚,花月院到也有为了银子什么都肯干的娘们。可千金楼余下各处,可不是容
人撒野的地方。」

  他瞥了一眼白若云僵在半途的动作,道:「花娘也分等级,外头榜上有名的
美人,都有专人护卫,兴许白兄的功夫比他们好些,可双拳难敌四手,再说,你
也不想因为在妓院闹事,上了官府的悬红告示吧?」

  白若云面颊微微抽搐一阵,仍站了起来道:「我一定要和她见面。即使真为
此被官府通缉,我也心甘情愿。」

  南宫星淡淡道:「你这样见她,能说上几句呢?不如一会儿竞价抢下,单独
入房听曲,这样直到凝珠姑娘歇息之前都不会有人打扰,你有的是时间向她倾诉
爱慕之情。」

  白若云一怔,旋即摸向自己怀中,左右瞟了一眼,列位的其余客人大都是贵
气逼人,只怕砸出千百两银子连眉头都不会动一下,心中一紧,禁不住有些微微
面红。

  知道他也说不出自己囊中羞涩这样的话来,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白兄不必着慌,我也对这位凝珠姑娘很有兴趣。咱们既然那是一道的,我赢,
不也就是你赢么。」

  白若云咬了咬牙,坐回原处道:「那就……有劳南宫兄了。」

  那知道南宫星摇了摇头,道:「我赢就是你赢,那同样的,你赢也就是我赢。

  你想和凝珠姑娘说话,竞价的当然该是你。你只要记住,你不论报什么价,
我都肯帮你出就是了。「

  白若云一怔,跟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白若兰。

  白若兰被哥哥看得脸上一红,忍不住嘟囔了句:「他……他愿意帮你,你看
我做什么。」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感激万分的看了南宫星一眼,都忘了明明这事
情里最诡异的就是他。

  唐昕旁观至此,忍不住掩口偷偷笑了两声。

  一曲早就唱罢,小船缓缓驶到附近一处水边石阶,那丫鬟扶着凝珠下了船,
站定之后,先举起一盏宫灯,将凝珠从头到脚照了一遍,为的就是叫水榭宾客看
清楚花娘相貌,跟着两人一起走进回廊,快步转入一片珠帘之后,缓缓坐下。

  丫鬟拨帘走出站定,朗声道:「诸位贵客,凝珠姑娘今夜不做大宴,只在房
中招待知音,闺阁简陋,若是超过六人,便难以容下诸位的非凡气度,还请结伴
过多的贵客早些回去另选花娘。人数合当的,等下便可报上礼单了。」

  白若云对暮剑阁附近的富贵楼也算是略有了解,那里的价码他当然略知一二,
他将两边规模大致做了一下比较,咬了咬牙,上手便准备报出五十两银子的高价。

  这价格的确已经不低,天璧朝官员俸禄颇高,上县令官居从六品上,一年的
俸钱也不过就在此数上下,若是个清官,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要典当禄米才能
超过。

  可惜这里是千金楼。

  虽不至于叫人真的次次拿出黄金千两,但也不会让人五十两银子便能买到花
榜险些排进前十的花娘一晚陪伴。

  更不要说凝珠还是个头一次出现的新人。

  松竹院卖艺不卖身,因此历来就是贪花好色的富贵人家挑选小妾的首选之地,
见第一面就满意赎身金屋藏娇的比比皆是。

  白若云不过刚刚开口,迟疑着说了一个「五」字,对面那一列已有一个面相
富态的中年男人朗声道:「现银一百两,龙凤玉镯一对,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
望凝珠小姐笑纳。」

  那边话音未落,这边又有个声音道:「现银三百两,珍珠耳环一对,还请笑
纳。」

  两个声音接的毫无间隙,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没听到珠帘后的凝珠低低的惊叫
了一声。

  白若云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一眼帘后,估摸了一下不需借助南宫星所
能达到的极限,咬牙道:「三百五十两!」

  先前那人的珍珠耳环保不准比五十两还要贵些,他这一声报完,周围登时响
起一阵低声嬉笑。南宫星苦笑着摇了摇头,朗声接道:「我这朋友初来乍到有些
紧张,他其实还没报完,再加滑珠官雨珠各两颗。」

  「一千五百两。大兴号的三宝票,龙江以南通兑。」一个颇为懒散的声音缓
缓说道,南宫星顺着望去,正是此前唐昕认出的那位浮华公子,唐炫。

  依他那身行头,倒真的确像是一掷千金的人。

  这已是能给寻常青楼里中上水准的美人赎身的价钱,小一些的地方,兴许连
花魁都能带走。

  只是赏曲不到两个时辰而已,认为不值这个价钱的显然占了多数,唐炫才一
说完,两列位子上的客人便站起不少,陆陆续续沿着来路退走。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南宫星一行四人、唐炫和另一列最末位子上最后进来的
那个男人。

  唐炫看白若云脸色隐隐有些发青,笑道:「这位兄台可是还要与在下继续争
一争?」

  白若云还没应声,另外那个男人却抢先开口道:「朗珲钱庄的金龙票,一千
五百两,外带现银一两。」

  南宫星皱了皱眉,看那人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唐炫,便低声问道:「那人是谁?

  你堂哥的对头么?「

  唐昕侧目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人面目极为寻常,甚至寻常的有些非同寻常,
好似不管丢进怎样一群人中,都会迅速的隐没消失,令人难以注意。

  这真是不知多少杀手梦寐以求的天赋。

  唐炫盯住那人,扬声道:「一千六百两。」

  「一千六百零一两。」那人不紧不慢的跟道,嘴上甚至还露出一丝得意的微
笑。

  唐炫眉心皱了一皱,旋即笑道:「一千七百两。杨昙,你这样不停加价,未
免有些太下作了吧?」

  「是他?」唐昕一怔,跟着小声道,「这人也是最近才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成名于翼州,偶尔也在蜀州走动。他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做逢赌必赢。」

  南宫星啧了一声,笑道:「这牛皮吹得可有些大了,赌徒不会永远有那么好
的运气。」

  唐昕摇了摇头,飞快道:「这人的外号里的必赢指的并不是必定会赢,而是
必定要赢。他要是赌输了一把,就一定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接着跟那人不停地
赌下去,直到他彻底赢回来才肯罢休。上次你在陆阳见过的寻梦浪子邢空,据说
就是为此和他结下了梁子。」

  两人这边说话的功夫,杨昙已笑嘻嘻的把唐炫的价码推高到了两千两,他仍
不罢休,还是笑道:「两千零一两。」

  唐炫举起面前的酒杯,苦笑道:「杨昙啊杨昙,你这次一共就跟我赌了五百
两,我要是就此罢手甘心服输,你岂不是还要多亏一千五百零一两在这里?」

  杨昙双眼一翻,道:「我赌的是你今晚抢不下这千金楼里任何一位姑娘的竞
价,只要能赢你,我就高兴。你管我亏多少银子进去。银子我可以赚,赌局,你
当是那么好赢得么?」

  唐炫抿了口酒,将酒杯向桌上一砸,朗声道:「好,我出五千两!」

  杨昙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这数目对他而言也的确不小,但他毫不犹豫一拍
桌子,仍加价道:「五千零一两!」

  南宫星看了一眼身边已经闭口不言的白若云,心知他绝不愿欠下自己如此大
的人情,宁肯不再竞价,只好转了转念头,一口干了杯酒,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讥诮无比,正斗在兴头的二人忍不住一起看了过来,唐炫忍下并未开
口,杨昙却冷冷道:「你笑什么?坐在这里也不报价,当在看杂戏么?」

  南宫星又笑了两声,才道:「你和他做的这种事也叫赌么?他这种花销,你
这种抬价,分明是在斗富。要是真打算赌,就拿出点赌的样子。」

  「哦?」杨昙斜斜盯着南宫星道,「这位兄弟倒是说说看,怎么才算有赌的
样子?」

  南宫星笑道:「既然两位的赌局发展至今已经取决于凝珠姑娘的香闺为谁敞
开门户,那不如取来笔墨,各位把自己的报价写在纸上,附上些说给凝珠姑娘的
甜言蜜语,之后,由凝珠姑娘亲自选出准备招待的客人,余人愿赌服输,如何?」

  杨昙双目一瞪,道:「唐炫比我好看,岂不是先天就占了便宜?」

  南宫星悠然道:「杨兄,这里是千金楼,即便是潘安再世,该给的银子,也
一文不能少吧?还是说,你没自信能猜出一个稳稳压过唐炫一头的数目?」

  唐炫也跟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妨撤回此前的报价从新来过,就按这
位兄弟的规矩。你不妨猜猜看,我肯为了五百两银子的胜负,投下多少银子去。

  方才叫道五千两,其实我也颇为后悔呐。差点就连酒钱都剩不下咯。「

  杨昙的脸色变了几变,略一迟疑,道:「好!叫人取纸笔来!」

  那丫鬟先进帘后与凝珠低声商议了两句,得了首肯,便匆匆离开水榭,去拿
文房四宝。

  唐炫往南宫星身边扫了一眼,似乎想到什么一样,微笑道:「我倒忘了问一
句,这位兄台提的这个赌法,你们是不是也要参与?」

  南宫星笑道:「那是当然,给你们两位增加点不起眼的变数,不是更加有趣
么?」

  他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又掏出几张金叶子摆在上面,接着撒了一
把珍珠在旁,淡淡道:「再说若只是斗富,我们赢得太没意思,也太过浪费,不
如各凭本事赌上一把,对大家都好,对不对?」

  唐炫杨昙都是眼力极佳的行家,光是看南宫星撒在桌上的珍珠,品相最差的
也是官雨珠的档次,那滚了一桌子的,分明就是数不清的银子,神情不禁都是一
凛,各自在心中重新计较着要写下的数额。

  白若云方才就一直只是痴痴地望着那张珠帘,丫鬟取来纸笔搁在他面前,他
才浑身一震,大梦初醒一般靠向南宫星,低声道:「这……我该怎么写才好?唐
炫方才可是喊出了五千两啊。」

  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白兄,你既然和凝珠曾是故交,那你肯定
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了解她,该写什么,怎么还会需要我这局外人帮你拿主意呢?」

  白若云一怔,旋即扭过头去,又呆呆地望向珠帘之后,手里握着毛笔,却并
没写下一个字。

  那边唐炫面带微笑一挥而就,将墨迹轻轻吹干,犹有余暇折成双叶笺,抬手
递给了那个丫鬟。

  杨昙皱着眉头左思右想,先是提笔写了两句,跟着将纸揉成一团丢进湖里,
又要了一张,深思熟虑一番,缓缓写罢,对折一下,交给了丫鬟。

  白若云到了这时,才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匆匆写了一行,随手给出。

  那丫鬟拿着三张纸走到珠帘后,交给凝珠。唐炫伸指在酒杯边缘轻轻一弹,
笑道:「杨兄,你的脸色貌似不太好啊。」

  杨昙唇角微微抽动,强笑道:「这种赌法让你占了便宜。松竹院的姑娘比起
其他三间院子里的,本就没那么看重银子,我出的价,非得能抹平你那张脸才行。

  就算输了,我也不服。「

  唐炫微笑道:「不管我怎么赢你,你都不会服的。为了不让你纠缠不休,下
次我就让你赢回来。」

  杨昙看了一眼神不守舍的白若云,哼了一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莫忘了
这里还有一个对手。这位兄台,可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身边的朋友,似乎
比你还要阔气吧。」

  「朋友虽有通财之义,但这位兄台颇有傲气,不像是会全数依赖朋友的人,
否则方才也不会半天一声不吭,任咱们把价码推得水涨船高。」唐炫眼观六路,
看得到也清楚,杨昙眼力过人,自然也看得出来,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便又白了
几分。

  珠帘后静了片刻,突然响起一声似乎是苦苦压抑却没能成功的抽泣,跟着凝
珠竟直接站了起来,匆匆走进了另一边的回廊之中。

  唐炫面色微变,刚要起身,那丫鬟却从帘后走了出来,颇为疑惑的打量了南
宫星一行四人一眼,跟着朗声道:「哪位是白若云白公子?」

  白若云应声站起,连语音都微微发颤,道:「是我!」

  那丫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道:「恭喜公子,您四位这边
请。」

  南宫星将桌上的财物一扫收起,催着他们三人走进凝珠走入的回廊之中,自
己落在最后,瞥了一眼唐炫,笑道:「唐兄,以后,凡事还是不要那么自信才好。」

  唐炫神情只一霎那便平复如常,微笑道:「的确怪我,我是没想到,连昕妹
都混在其中女扮男装的一拨人,竟是真刀真枪来花大钱的。带着姑娘来这种地方
长见识,仍舍得一掷千金,在下自愧不如。」

  南宫星笑道:「唐兄看来对风月一道还是不够精通,就是因为带了姑娘来这
里长见识,才要一掷千金,不然怎么显出大好男儿的豪气。」

  唐炫听出他在说笑,便转而道:「你们赢都赢了,能不能让我知道,你们到
底出了多少?我可是当即做了一首情诗,外带出了三千两银子。」

  杨昙赢了赌局,心情大好,也跟着笑道:「啧,你竟然出的反倒少了,亏我
还豁了老命写了六千五百两上去,真要中了,娘的连裤子都要当掉。喂,小哥,
你们出了多少?七千?还是一万?要是这价码,你们真不如去找老鸨商量商量再
多出点给这位凝珠赎身算了。」

  南宫星神神秘秘的一笑,压低声音道:「说出来怕你们不信,有时候只要一
句话说准了,对女人来说,简直可以抵得过黄金万两。我们今夜,怕是只需要花
几十两酒钱就好。」

  留下瞠目结舌的二人,南宫星也是心情极佳,哈哈大笑着走入回廊。

  走到凝珠所在临湖小筑,果不其然,白若兰和唐昕都留在了门外并未跟入,
那个随侍丫鬟显然也被凝珠打发了出来,焦急万分的站在门外仔细听着门里的动
静。

  「怎么?你们不进去跟着听听小曲儿?凝珠的嗓子当真不错,假以时日,进
了花榜前十也不奇怪,到时候再想听上一曲可就难咯。」南宫星跟着站在门外,
戏谑道。

  白若兰颇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只是有生人在旁,不好发作,只得仍装着男
人语调低声道:「她怎么进了千金楼这种地方,我早晚得找你要个交代!你分明
早就知道,为何早不说上一声?」

  南宫星淡淡道:「你们下山是为了找孙秀怡,又不是为了找她,我贸然说上
一声,岂不是要乱了你们的行程。」

  这毕竟是白家的家事,唐昕不好插言,只好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

  南宫星看了那丫鬟一眼,上前摸出一块银子塞进她手中,柔声道:「小妹你
也不要一直守在这儿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吧。过一个时辰再回来,也没什
么。」

  那丫鬟忙把银子推还回来,戒备道:「这……怎么行,奴婢要伺候凝珠姑娘,
也要防着有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南宫星仍将银子塞回去道:「诶,你一个弱质女流,真有什么事,难道还斗
得过我们三个江湖草莽?小筑外头就有护卫,这种事怎么用得到你操心。实不相
瞒,这位白公子和你们凝珠姑娘曾是旧相识,在里面必定有些私密话儿要说,你
听了去,可就知道的太多咯。」

  那丫鬟神情微变,在这种地方,知道的太多永远不会是什么好事,她略一犹
豫,接过银子塞进袖袋,低声叮嘱了句:「你们既然不进去……干脆,也到别处
休息吧。奴婢给你们上茶。」

  南宫星笑道:「好,劳烦小妹领路吧。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免得被人打扰。」

  白若兰似乎有些不愿离开,唐昕只好上前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她才不
情不愿的跟了过来。将哥哥和凝珠一起留在了那边。

  门外的人都已经走远,小筑内却依旧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人的气息。

  白若云费尽力气才维持住气息的平顺,而一进门就躲进帘后的凝珠,呼吸间
依旧隐隐夹杂着抽泣之声。

  他最想问的就是她为何会在这里,可不知为何,竟觉的这么问出口来会有些
突兀,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才好。

  又过了片刻,凝珠总算是顺过了气,低声问道:「白公子,你想听首什么曲
子?奴家这就为您弹唱。」

  白若云心中一急,道:「你、你知道我不是来做这种事的!」

  凝珠道:「这倒奇了,不做这种事,你来千金楼干什么?难不成富贵楼不做
你们白家的生意了,害得你千里迢迢来这儿找人救你们家那个疯子?」

  「是南宫兄硬要带我来的。秀儿,果然是你,我……」白若云听到她无异于
自承身份的话,心神激荡,双目中竟闪动着一丝水光。

  凝珠立刻打断道:「那个名字你休要再提。李秀儿已经死了,如今在这里的
只是凝珠,一个不得不投身青楼卖艺谋生的歌妓而已。」

  白若云的话被生生噎进肚中,顶的他胸口一阵烦闷,他向着凝珠那边走了两
步,黯然道:「秀儿,再怎么说……你我也算有白头相守的山盟海誓,这其中,
只是有些误会而已。他们怕你扰乱了和峨嵋之间的联姻,只是想看护你一阵,并
不是对你有什么恶意。」

  「没有恶意?」凝珠的声调突然拔高,仿佛被触到了痛处的母兽,只是不愿
惊动旁人,才拼命压住了音量,「若是没有恶意!为何会害得我没了孩子!若是
没有恶意!我趁夜逃走不见救我找我的人来,杀我的怎么反倒来了!若是没有恶
意!会是谁请动了大名鼎鼎的七星门,来追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你、你说什么?」白若云面色一片惨白,膝弯一软,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
「这……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是新郎官儿啊,我这种碍事的弃妇是生是死,怎么会有人煞风景的赶去
知会你一声!」凝珠画中的哭腔已经难以压抑,就像先前所受的委屈,一股脑从
心底涌了出来,「要不是我福大命大,遇到了一些好人,什么李秀儿,什么凝珠,
都早成了烂泥窝子里的几根白骨!」

  这听到的消息实在太过出人意料,白若云双手紧紧捏着扶手,剧烈的喘息了
几口,才算是镇定下来,道:「秀……凝珠姑娘,这与我听到的情形相差太远,
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请你……无论如何再信我一次,告诉我,咱们分开之后,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凝珠走出帘外,脸上一片木然,只挂着两行清泪,她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
白若云道:「你不妨先说说,你听到的是什么情形?」

  白若云仔细回想着当时在白家听到的话,道:「他们说商量堕掉你腹中胎儿
的时候被你听到,你趁夜偷跑不小心滚下山坡,救起你后孩子已经没了,你受创
颇大不肯开口,当夜便消失不见,只带走了我送的珠花……实际不是这样么?」

  凝珠盯着他的双眼,泪眼婆娑道:「那一晚我害喜难受的无法入睡,起身经
过门廊,就听到你那竹弟一口一个婊子的在房中骂我,我忍不住听了一阵,才听
出他不光想要拿掉我的孩子,还想趁这机会要了我的命,因为我只是个下贱的洗
衣妇,配不上你前途无限的少阁主。你二伯苦劝了一阵,我却越听越是害怕,最
后只想找个隐秘的地方把孩子偷偷生下来,再去找你。」

  「哪知道那晚突然下了大雨,我逃到后来迷了方向,一脚踩空滚下山坡,醒
来的时候……孩子……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当时救起我的是你的松哥,我看
他不像坏人,就按他说的藏在屋中静养。可到了傍晚,你二伯赶了过来,告诉松
哥说你竹弟为绝后患,带了几个心腹师弟去找我的下落,让松哥一定赶在他们之
前找到我。你松哥不会说谎,当下就告诉了你二伯,他进来看了看我的伤势,什
么也没说就走了。我当晚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危险越来越近,忍不住偷偷起来
穿好了衣服,想去跟你松哥说说话,结果……却恰好被我发现窗外的院子竟然有
人偷偷摸了进来。我情急之下,行李也顾不上收拾,只抓了一朵珠花便从窗户翻
了出去。」

  「那之后我足足逃了七天,身后一直有人在追我,让我连一场觉都不敢睡,
最后……还是被那些人追上了。他们自称是七星门的杀手,拿钱办事,叫我做鬼
不要找错了对象。我问他们是谁要杀我,他们不肯说,只是拿着剑,向我走过来,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看着凝珠的脸上因回忆而浮现出深邃刻骨的恐惧,白若云心如刀绞,惨然道:
「是……谁救了你?」

  凝珠低头望着他,沉默半晌,才一字字道:「是如意楼。」

  「什么?」白若云心中一惊,霍然起身道,「竟……竟真是他们?他们怎么
恰好救了你?」

  「他们看我混身脏兮兮的可怜得很,本是来给我送些饭菜银子,哪知道恰好
遇到杀手逞凶,他们……他们为了救我,还……牺牲了两人。」凝珠抬手擦了擦
泪,道,「之后,这世上就再没有李秀儿,只有凝珠了。」

  白若云方寸大乱,情不自禁问道:「你……你当真委托了如意楼,来白家报
复么?」

  凝珠一愣,跟着,眼中迅速的升起一股怒色,好似受了什么侮辱一样,她退
开两步,冷冷道:「我要是托了他们报复,你还有命坐在这里么?你知不知道,
我抱着肚子在床上躺着流泪的时候最恨的是谁?我像条野狗一样逃命,从泔水桶
里捞饭吃的时候最恨的是谁?我被四把剑指着的时候最恨的是谁?」

  「那……那你……」

  「我是委托了如意楼,」凝珠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克制住激昂的情绪,道,
「而且还委托了不止一件事。毕竟他们找我要的代价,我无论如何也支付得起。

  等到事情一了,我便交给他们,从此两不相欠。「

  「你委托的是……」

  「我不会告诉你的。那……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凝珠的神情也变得愈发冰
冷,她走回帘后,道,「公子要是听曲,现下就可以点了。否则,就请回吧。奴
家……很累了。」

  白若云眉头紧锁,心底的淤塞难过无从发泄,无数疑惑也是毫无头绪,心爱
的人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一堵无形的墙,找不到一处可以进入的通道。

  「秀儿……不,凝珠姑娘,是我……对不住你。我说过一定会好好护着你,
我没有做到,错的……是我,我……这就走。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失魂落
魄的留下断断续续的句子,白若云打开房门,行尸走肉一样挪了出去。

  廊外歌舞依旧欢愉喜庆,夜风仍带满了陈年佳酿的香气,勾人的脂粉味充斥
在流动的气息中,除了他,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享受着生活带来的快乐。

  他关上身后的房门,走向回廊。回廊的尽头,仿佛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转过第一个拐角,他就看到了南宫星。

  「我还当你们都先走了……兰儿和唐姑娘呢?」白若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问道。

  南宫星道:「他们正在和唐炫喝茶,我怕你这边对付不来,过来等等看。」

  白若云缓缓道:「只是……听曲儿而已,能有什么对付不来的。」

  南宫星笑了笑,直截了当道:「看样子,你们还没和好啊……」

  白若云一怔,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在你面前装腔作势,好像也是白
费力气。是,她根本就是恨透了我。我……又哪里来的机会跟她和好。」

  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无比的笑
话一样。

  白若云被笑得有些羞恼,不禁道:「你笑什么?」

  南宫星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肃容道:「我问你,你方才写的字条,报了什么
价钱?」

  白若云略一迟疑,低头道:「我只写了一句『我很想你,也很担心你,我有
很多话要对你说』。」

  南宫星马上道:「所以她恨你恨得连几千两银子都不要,只是为了叫你进去
骂上两句,对么?」

  看白若云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南宫星又道:「女人有很多时候,嘴上说得
是一套,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套。你若是在女人面前听见什么就当是什么,那
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呆头鹅了。」

  「你……你的意思是……」

  「我只知道,一个恨你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是不会一进屋就把丫鬟先赶出
来的。」南宫星说罢,笑着凑近白若云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白若云大惊失色,道:「这……这怎么成?」

  南宫星只是笑道:「你回去看看情形,自然知道成不成。不用担心护卫,你
只要转身回去,下一刻,那些护卫就都在我这边喝酒了。」

  白若云迟疑不定的看着他,神情有了显而易见的动心模样。

  「去吧,咱们还有一屁股麻烦等着解决,没时间给你在千金楼里卖上十天半
个月痴情。你若还想要这个老婆,就听我的。」南宫星抱起手肘,催促道,「或
者你说到明处,从此不再来找凝珠,凝珠此后被人赎身给人做妾也好,被人买走
为奴为婢也好,都与你无关,那咱们这就回去,再不登千金楼的大门。」

  「不,」白若云终于定下心来,他感激的拍了拍南宫星的手背,道,「我这
就回去。」

  他转过身,大踏步走回到凝珠的小筑门外,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房门,冲
了进去。

  凝珠显然没想到白若云还会回来,惊慌失措的回头看向门口,连手上的东西
都忘了放下。

  她坐在桌边,桌上开着一盒妆奁,其中的东西整整齐齐,只少了一样被她拿
在手上,紧紧捏住。

  白若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就是他曾经亲手为她戴上的那朵珠花。

  第41章:枝头春意闹「你、你回来做什么!」凝珠愣了一霎,才慌忙将捏
着珠花的手藏到了背后。

  南宫星的提点总算是让白若云从彷徨失措中清醒过来,而眼前的世界清晰起
来后,他马上就发现,凝珠脸上刻意做出的敌视有多么可笑。

  可笑到让他想大哭一场,再把刚才夺门而逃的自己痛揍一顿。

  他没有答话,只是关上房门,大步走了过去。

  「我要叫护卫了!你要干什么!」凝珠慌里慌张的将手上的珠花收进妆奁盒
内,但盖子还没扣好,已经被白若云伸手托住,一把掀开。

  千金楼对花娘的首饰从不吝啬,那妆奁盒中手镯耳坠、发钗步摇琳琅满目,
叫寻常人家的女子看了,只怕顿时就要闪瞎了眼。

  但放在最当中的,仍是那朵已经陈旧残破的珠花。

  绸布做成的花形已经掉色斑驳,串在上面的小珠也掉了几个,摆在这么一盒
首饰中,就像掉了毛的公鸡垂头丧气的站在一群凤凰里。

  「我……我只是怕逃命的时候没有盘缠,才带上它的……」凝珠看白若云热
泪盈眶的盯着看个不休,咬了咬唇,恨恨道。

  「可你从泔水桶里捞饭吃的时候,为何不当了它?」白若云闭上眼睛,深深
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绕开她刻意用言语堆砌起的城墙后,他才察觉,这些看似凌厉的防备,根本
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是怕被杀手追上。你……不要自作多情!」凝珠倔强的将脸扭向一边,
飞快的擦掉了脸上的泪。

  「我一直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白若云轻轻叹了口气,悄无声息的走到
凝珠身后,突然双臂一圈,将她搂在了怀中,「现下看来,是我太自大了。」

  凝珠颇为恼火的挣了一下,看他不放,又用手肘向后顶了一下,羞怒道:
「公子自重,这里是千金楼的松竹院,不是你家的厢房!」

  白若云哪里肯放,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口鼻埋进她如云乌发之中,叹息般道: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心思虽然机敏,但实则是一根筋的性子,当初认定了我,
便什么都不管不顾,有了孩儿屈做侧室也没有半句怨言。秀儿……原谅我,我知
道你心底并不是真的恨我,否则……依你的性子,我根本没可能过来见你。」

  她又挣扎了两下,还没开口,白若云已将她彻底紧紧抱住,柔声道:「我再
也不想去管什么门派大势了,秀儿,我要娶你,等我找到孙秀怡,我就上峨嵋山
登门退掉亲事。我要昭告天下,我白若云的妻子是你。」

  凝珠低下头,轻轻的抽泣两声,才道:「不要再拿这些虚妄的话来哄我,我
先前要的那么少,你们却不肯给,如今我什么也不要了,你为何……为何又来缠
着我。我只是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孤女,不过蒙你白家大少爷眷宠,就惹来杀
身之祸,你叫我……怎么还敢有半点奢望。」

  一想到此处,白若云的心头便涌起一股无法克制的怒火,他咬牙切齿道:
「白家最近出了很多事,也死了很多人,所以我之前才误会是如意楼为了你受的
冤屈来白家出头,这次的风波,我大伯四叔五叔都赔进去了一条命,我父亲也半
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秀儿,我保证派人去追杀你的一定是对白家有所图谋的人,
绝对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凝珠浑身一震,惊道:「怎……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出了什么事?我、我
真没有托如意楼去为我出头。我……我只是……」

  白若云忙道:「我相信,我相信你,你绝不忍心做出这种事,先前是我心慌
意乱口不择言。是我混帐。你莫往心里去。」

  陡然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竟和缓到近乎暧昧的程度,凝珠慌忙又挣扎了两下,
双颊微红道:「你快把我放开,你家的事,我……我根本不想知道。我现在过得
很好,不必整日在河边洗衣,唱唱小曲便衣食无忧,不劳白公子你费心惦记。你
还是去再找个傻透了顶的女人嫁你吧。」

  察觉到凝珠的挣扎根本全无力道可言,白若云想了想方才南宫星附耳教导的
话,暗暗咬了咬牙,低声道:「好,就算被千金楼的护卫乱刀砍死在这儿,我也
认了。」

  凝珠一惊,道:「你、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她哎呀惊呼出口,竟被白若云一把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着屏风
后的摆琴软榻走去。

  这里本就是听琴赏曲的小筑,就算是为了安全,也不会特地摆下床铺。

  但这种时候,一张软榻已经足够。

  足尖一勾一挑,白若云已将碍事的琴连着琴桌一起挪到一边,俯身一放,已
将凝珠横摆在榻上。

  凝珠又羞又急,一双粉拳抵着他的胸口,怒道:「白若云!你疯了么!你知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要喊一句,立刻就会有人冲进来,轻则殴打一顿,
重则砍你半死!你不要仗着有点武功,就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白若云一手撑在她腋下,低头望着她被泪水冲花了的妆容,忍不住抬手为她
擦了一擦,轻声道:「我仰仗的不是武功。」

  凝珠被他望的有些心虚,不禁将头一扭,愤愤道:「怎么,难道你结识了什
么达官贵人,成了靠山么?」

  「我仰仗的,只是你心里那一念不舍。」他的头越降越低,口唇离她越来越
近,直到呼出的热气都激起了她颈侧一片细小的疙瘩,「你随时可以叫,护卫进
来,我也绝不动手,他们愿意将我怎么砍成肉酱,我也绝无怨言……」

  「你、你……你为何……为何……」凝珠的眼中又开始闪动着泪光,「为何
总是要在这种时候勉强我……最初我拼命躲着你,你……你就不肯放过我……非
要……非要让我动了心。如今……如今我心已死了,你……你又偏要来……来寻
我……」

  他扳过凝珠的头,与她前额相抵,缓缓道:「当初你心里明明有我,也是偏
不承认,我只好说我破了件衣服,哄你到了厢房,硬是亲了你一口,你才肯吐露
心意。如今你明明还念着我,却非要说恨我,情形……和当时似乎相差无几呢?」

  凝珠双目登时睁得溜圆,双手推着他的胸膛,摇头道:「不……才不一样,
我……我那时……那时……」

  说话的功夫,白若云的面庞已近在毫厘,还带着些许茶香的气息灼热的喷吐
在她脸上。

  两厢情浓耳鬓厮磨的时候,这样的体会曾经无比熟悉,颠沛流离的这段时间,
却让这感受茫远的近乎陌生。

  满心的酸楚,终究还是没敌过汹涌而来的甜蜜回忆,她像是认了命一样,垂
下了双手,闭上了眼。

  白若云的动作微微顿了一顿,但紧接着,就毫不犹豫的覆上了她冰凉微颤的
柔软朱唇。

  这厢凝珠娇小滑嫩的丁香重又被白若云擒获同时,原本负责凝珠安全的两名
护卫已是第三杯酒落肚,黝黑的面庞都泛起了微微的红光。

  较年长些的那个扭头看了一眼另一侧的小筑,似乎有些担忧,道:「南宫公
子,您是金老大的朋友,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去知会她一声?松竹院里真要出
了私通的事,说出去可不太好听呐。」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我方才不已经让你们看了,凝珠姑娘的卖身契本就
在我手上,我说没事,自然就是没事。至于他们在里面谈些什么做些什么,我都
不管,自然没你们什么责任。喝酒,喝酒。」

  另一个年纪轻些的护卫看了一眼南宫星身后,笑道:「看来我们不管,一样
还有人管的样子。」

  南宫星微微一怔,扭头一看,却是白若兰正怒气冲冲的站在回廊那头,略一
犹豫,便大步向他走了过来。

  「两位慢用,我失陪片刻。」南宫星连忙起身,匆匆迎了上去。

  「小星,我哥哥那边……怎么没动静了?」白若兰看着有些着急,小声抱怨
道,「我刚才去那边看了看,房门也闩了,屋里也没声音,你……你还把护卫都
叫来喝酒。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南宫星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说道:「是你们兄妹认出了凝珠的本来身份,
我好心帮忙给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成了我在搞鬼呢?莫非你不喜欢这个
嫂子?」

  白若兰忙摇了摇头,道:「可没有,我哥要真成亲,当然还是李秀儿最好,
她人聪明懂事,又体贴能干,除了出身来历,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我也挺喜欢
她的……不对,这和我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她怎么成了凝珠,到千金楼这种
地方卖艺来了?」

  南宫星无奈道:「这种事你当然要去问她本人才行。相信这会儿你哥哥已经
在努力问话了吧。」

  听出南宫星口气中颇有几分调侃的味道,白若兰楞了一下,道:「我怎么觉
得你一副想看好戏的模样啊。不成……我去看看我哥哥。」

  南宫星忙道:「别,你要这会儿闯进去,我保证凝珠姑娘在你出嫁之前都不
敢再进白家大门。」

  白若兰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星不好直接解释,只好委婉道:「就我所知,凝珠姑娘和你哥哥之间似
乎有什么误会,之前还把你哥哥赶了出来,我教了你哥哥一个法子,他又回去试
了试,这会儿还没出来,说明成了。你要去捣乱,可就尴尬大了。」

  白若兰仍是一头雾水,道:「那……我不打扰他们就是,那小筑三面都有镂
空窗户,连窗纸都没有,我去远远看一眼总没事吧?这阵子事情这么多,追杀的
人保不准这几天就都到了,我怎么放心让他自己在那儿。」

  南宫星本想开口阻止,转念一想,这会儿唐昕正陪着唐炫喝酒拉家常,杨昙
赢了五百两银子非要请客,一时半刻都绝过不来,说是天赐良机也不为过,当下
他便忍住肚中偷笑,柔声道:「好好好,我拗不过你,那这样,我陪你一起去看
一眼,他们没事,咱们也可以帮忙守上一阵。否则真要来了对头,光靠你也于事
无补不是。」

  白若兰本就想拉着南宫星过去作伴,哪里知道他还有别的心思,当即喜道:
「那再好不过,咱们这就走。」

  「对了,你教我哥哥的是什么法子啊?」白若兰好奇心本就颇旺,才从回廊
绕到院中,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是寻常家里夫妻拌嘴之后常用的法子。」南宫星仍不肯明说,只道,
「只要两人还有真情实意,这法子就比嘴上道歉管用的多。」

  白若兰迷惑道:「真有什么误会,不是诚心诚意把话说开才最管用么,有什
么不对的地方,也是诚心道歉最重要吧。你又出了什么鬼点子啊?」

  南宫星笑嘻嘻的扭头在她鼻头上戳了一下,道:「误会说开了就不生气,诚
心道歉就能原谅,像这样的女人,我希望这世上是越多越好。」

  白若兰一愣,无奈的小声道:「好吧,有时候我生气起来,也是挺不讲理的。
可能你的法子的确有需要用的时候。」

  到了本该是那两个护卫驻防的偏院,凝珠所在的小筑就在数丈之外,灯火通
明。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你哥哥功夫比你好,咱们还是别靠得太近。被他发
现难免有些尴尬。」

  白若兰瞥了他一眼,嘟囔道:「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你和我哥在搞什么把
戏。」

  她正四下看着找合适的地方,突然听到小筑内传出一声纤细悠长的呻吟,好
似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像是难受,偏偏听起来又透着一股快活。

  白若兰正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年纪,要是寻常地方听到这种声音,仔细想
想兴许能明白一二,可此时此地,一来松竹院的规矩就是卖艺不卖身,二来她心
底也不愿承认哥哥会在这里做那种事,因此先是一怔,跟着忍不住小声道:「刚
才……那是李秀儿在哭么?」

  南宫星忍住笑,答道:「她不叫李秀儿,叫凝珠,她不是在哭,我保证。」

  白若兰心里有些慌张,左右看了看,院子里不是松就是柳,连个能落脚的高
处都没有,就一株半大柏树,还离窗颇近,一个不留神,多半就会被哥哥发觉。

  可实在找不到别的地方,她只好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树下,抬头张望了一下,
寻了个一人半高的粗枝,猫腰一窜,轻手轻脚的将身子扯了上去。

  江湖传奇中总免不了有这种夜窥探秘的桥段,白若兰老早在家就心痒惦着,
只是无奈英雌无用武之地,这回有了机会,看的又是自家哥哥,不怕有什么后患,
自然迫不及待就将视线抛了进去。

  若是另外两面,有那一扇屏风挡着,她还看不到什么东西,可恰恰这偏院本
就是给护卫保护花娘所用,那不铺窗纸堂堂正正呈在人前的,正是琴桌所在的软
榻。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哥哥筋骨紧绷,汗湿油亮的赤裸脊背,和裸背下雄腰
上牢牢缠着的一双粉腿。

  那双腿白里透红修长纤美,脚掌勾在一起,十支足趾随着那裸背的起伏不住
蜷伸,好似想要从半空握住什么东西一样,而每当那脚趾用力伸展的时候,裸背
的下方就会漏出一声呜咽般的轻哼。

  哥哥的衣服丢在一边,凝珠原本的一身盛装,也都成了垫在身下的被褥,那
交缠在一起恨不得将彼此嵌入体内的两人,已赤裸的好像初生婴儿一般。

  即便是未通人事的白若兰,也不会傻到还看不出他们在做什么。

  这一幕让她实在太过震惊,一时间为了捂住嘴巴不要尖叫出声,竟连扶着树
干的手都收了回来,当下脚下一滑,失了平衡。

  但身子一沉,她还未向下坠,就被一条胳膊从腋下穿过,毫不费力的抱了起
来,稳稳放回了树上。

  她惊慌失措的往后一看,看到是南宫星不知何时纵了上来,双手一搂将她稳
在了枝头,心中先是一松,跟着又是一紧,大感害羞的扭了扭身子。

  无奈树枝上只有这么大点地方,即便南宫星很柳下惠的向后让让,两人也拉
不开容下一拳的的距离,更不要说,南宫星这人和君子绝没有半点沾边。

  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挪了几分,这一近,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了白若兰
背上。

  从和白若兰重逢开始,南宫星就一直在表现着他难得的克制,只是靠着偶尔
不经意与她小手相触聊以慰籍。而此时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错过简直天理难容,
就算是会惹来一阵不理不睬,他也非要先赚下些红利再说。

  更何况这些天他早就摸透了白若兰的性子,只要是对她好过的人,有气她也
存不过三天。

  「小星,你、你靠太近了。」生怕被哥哥发现,白若兰捂着嘴巴压低声音扭
头往后说道,另一手总算记住了扶好树干。

  「我这不是怕你再掉下去么。」南宫星笑嘻嘻的从背后将她搂紧,心满意足
的低头嗅着她发丝间的少女幽香。

  时值春末夏初,即便这两天天气凉爽,众人也都穿的轻透了许多,今夜白若
兰穿的又是男装,想着衣料厚实,便去了里衬,贪个凉快,这会儿南宫星贴在后
面,才惊觉原本以为的厚实,竟是如此单薄的一层,连他身上哄哄的热气,都沁
到了她的肌肤上。

  「我……我掉不下去。」低声驳了一句,却恰逢屋里凝珠没咬紧牙关,一口
畅美娇呼飘了出来,她浑身一阵发烧,猜着南宫星多半是没听到,只好懊恼的又
挣了两下。

  托男装束发的福,白若兰娇嫩小巧的耳珠几乎每有半分遮蔽,南宫星舔了舔
嘴唇,象征性的踌躇了一下,便毫不客气的探头过去,伸出舌尖在耳垂后自上而
下便是一划。

  白若兰耳后一痒,浑身一阵哆嗦,登时羞得连领口外那段嫩白颈子都红了个
通透,忙曲起手肘往后便顶了过去。

  被人穿腋搂紧的情形下,这么一顶本就不痛不痒,全无威力可言,更别说她
分毫没用真气,手臂这么一蹭,倒像是撒娇更多。

  她也知道此刻情势大大不妙,可哥哥和凝珠就在眼前不过几丈外的地方颠鸾
倒凤,香汗淋漓纤毫毕现,真弄出动静来被他们发现,她这做妹妹的只怕再也没
脸出现在两人面前了。

  若是旁人,兴许她还有心思豁出脸面扞卫一下界限,偏偏此刻轻薄过来的却
是南宫星,这才真叫她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急得红透了一张脸,连汗都渗出了
鼻尖。

  「我……我可不是千金楼的花娘,你、你快放开我。」耳珠已被舔得又酸又
软,她才总算得了个机会,趁着凝珠咬着哥哥肩头让哥哥通哼一声的当口,赶忙
低低喊了一句。

  南宫星意犹未尽的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吸,偏开头柔声道:「兰儿,我的心意
你又不是不明白,千金楼的花娘,怎么可能叫我费心至此。要不是你们家出了这
么多事,我原本可是想着等你十五岁生辰一过,就想方设法把你拐回去做南宫家
的媳妇的。」

  白若兰浑身一震,心弦当即便乱了调子,恰赶上窗子里白若云粗喘几声,双
臂一搂将凝珠翻过个来,一边亲着她汗津津的脊梁,一边把一根湿淋淋的粗长棒
儿往她圆滚滚的雪臀当中塞了进去,眼看着一条肉杵硬是将一条细窄嫩缝撑开,
咕唧整根钻入,吓得她哪里还知道要说什么,随口便道:「我……我不过救了你
一次,不、不用委屈你来哄我。」

  无心之言,反倒大都带着真意。

  最初重逢,南宫星不过是碧姑娘明面上的一个小厮,白若兰心中自然毫无芥
蒂,纯因能与幼时经历过生死的伙伴再见而高兴。之后南宫星处处帮护,一步步
为暮剑阁帮下大忙,她一个正值情窦初开之际的少女,说心里没有几分期许就连
自己也骗不过。

  那时他还不过是痴情剑骆严的弟子而已,骆严一世游侠,居无定所,怎么算,
家大业大的白家也不必担忧门当户对的事。

  谁知道,离了断霞峰,南宫星的更多身份便一点点的露在她眼前。

  光是朗珲钱庄背后少东这一样,就能将白家商号一脉都压下不值一头,更不
要说还算是江湖草莽之流的暮剑阁。

  另外还有临别特地向她暗讽的崔冰,一路铁了心赶都赶不走的唐昕,媚眼如
丝投怀送抱的老板娘,论姿色,哪个也不逊色于她,所以即便早就感觉到南宫星
的期待,她也只能暗自平添恼火。

  她不是二伯母那种性子,不够格去拥有的,她宁肯早早抛掉,不去惦记。

  南宫星隐约知道她心中那一团纠结,而最好的应对,便是不去理会,只是笑
道:「这种好事,怎么能叫委屈。你看你哥哥抱着凝珠,心里会有半分委屈么?」

  本就口干舌燥挪不开视线,被他这么一说,白若兰忍不住又将视线正了一正。

  白若云伏在凝珠雪白的身子上正自酣战,身下佳人已被弄得骨酥神醉,连跪
伏也稳不住姿态,不觉便将整个上身都贴在了散乱衣物上,只剩双股撑着撅起粉
臀,婉转承欢。看凝珠那双手捂在嘴上都已捏得发白,鬓散钗乱目光迷离,明明
眉心紧蹙,却偏偏透着一股快活的难以忍耐的滋味。

  白若兰看得愣了神,南宫星趁机低头在她颈侧来回吮吻,她才惊抽了口气,
忙低声道:「不……不一样,他们两情相悦,再说……我哥哥,对李秀儿一直都
喜欢的要命,李秀儿真不退让的话,他说不定一开始就把和峨嵋的婚事推了。我
……我……」

  她连说了两个我,却不敢把心里涌上来的话说出口,一来二人还根本未到谈
婚论嫁的程度,二来……她竟不能确信无疑,万一真遇上南宫星不得不另娶他人
的情形,她是否会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定的绝不退让做小。

  「兰儿,我对你也是喜欢的要命呐。不是为了你,这么要命的情形,换成谁,
怕是也跑得不见人了吧。」南宫星在她细嫩的颈侧一边轻咬,一边柔声说道,
「咱们是否两情相悦,不全看你了么。」

  屋中凝珠已彻底伏在了榻上,双手捂不住口中娇吟,不得不团起肚兜咬在嘴
里,赤条条白鱼似的娇躯,已情不自禁的向着白若云胯下那根阳物一下下挺耸。

  这种活春宫,换了妇人来看,早就香津横流心痒难耐,白若兰即便不经人事,
背后一个雄壮身躯牢牢抱着,肩头一张嘴巴轻轻巧巧地吻着,一股股男子气息几
乎将她裹住,终究还是动了情关,身子一软,靠在了南宫星身上,面红耳赤的咬
了咬嘴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道:「你……你有那么多姑娘和你两情相悦,何
苦……何苦还来……逗弄我……」

  南宫星的口唇依旧不舍得离开她那段已被吻得发烫的脖颈,低声呢喃般道:
「红颜知己再多,南宫夫人却只有一个。要怪,就怪你当初一时冲动,豁了命去
挡一只狼,结果惹下了我这只色狼,我这一生缠你是缠定了,你就是上天入地,
钻山下海,我也一定会去找你。」

  也不只是担心凝珠禁受不住,还是怕精关失守要略微缓缓,白若云从背后将
凝珠抱侧过来,双手爱怜的抚着那对香滑淑乳,一边吻着她的颈窝,一边从后方
款款摇动,玉茎埋在红艳艳的嫩蛤之中,搅出爱蜜汩汩。

  一般的从背后贴抱上来,白若兰感同身受,只觉背后热得发烫,既想向前逃
开,又想往南宫星怀中钻紧一些,与他的身子磨蹭几下,心思迷糊之际,倒也没
错过他这段说情话不像情话的表白,心中一阵酸甜交织,娇嗔道:「谁要当你的
夫人,到时候弄来一院子小妾,烦也烦死我……」

  「谁敢烦你,为夫帮你打她屁股。」南宫星口中调笑,顺势抽回一手顺着柔
韧腰肢往下一滑,恰恰停在白若兰耸翘嫩臀与腰窝衔接之处,左右轻轻摩挲,那
掌心热度轻而易举便透过了几层薄布,一股一股流淌在她肌肤之上。

  麻痒汇聚在尾骨周遭,冷不丁窜了上去,白若兰一个激灵,嘴里轻轻啊了一
声,忙将下唇咬住,垂手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

  别说她没舍得用力,就是全力扭这一下,南宫星也不会就此罢手。白若云与
凝珠的鱼水之欢帮了他的大忙,既能让白若兰心神大乱春意萌动,又能叫她百般
顾忌不敢放开手脚,虽说不能趁着这个机会行周公之礼,但将距离一口气拉近到
极限可是再好不过。

  想着今后未必会有如此香艳的良机,南宫星瞥了一眼窗内,看里面两人还能
欢好一阵,便将目光从凝珠身上收回,心下跟未来大舅哥说了声抱歉,加紧往白
若兰身上施展开来。

  火热的口唇不住的亲吻着颈窝耳垂一线,臀后那只手掌越摸越是靠下,而身
前搂着的那条手臂,不知不觉也越来越高,马上便要盖住特意用布条束住的酥胸,
白若兰心中大感不妙,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起在脑海中叫喊着快些挣开,可……可
被他摸到亲到的地方实在是痒酥酥的好不舒服,那明晰了的情意也让她心底好似
猛浇上一捧新蜜,甜的连唇角都禁不住想要勾起,哪里还凝得出半点气势去挣扎
抵抗,只想着不过是搂搂抱抱亲亲摸摸,既然是他……干脆随他好了。

  情爱攻守,最难的一步便是卸下心防,南宫星见白若兰不再挣动,心中大喜,
手指一撩掀起了上衣下摆,得寸进尺的往衣服里摸了进去。

  练武先活腰,自小学功夫的女子,腰肢往往软中带韧,白若兰正值青春年少,
说是肤若凝脂也不为过,那春葱般的嫩肌之下,弹动着充满力度的腰筋,真是令
人爱不释手。

  南宫星的手掌抚摸到哪里,哪里就随之绷紧,好似生怕他的手会按进她的身
子里面一样。

  而他只要轻柔的来回摩挲一阵,那一片紧绷的肚皮就会连这里头的肌肉一起
软化,仿佛被挠到了痒处的猫儿。

  终究还是觉得如此肌肤相贴不妥,白若兰垂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往外拉了一
拉,没有拽动,也就不再使力,只是小心的克制着口鼻娇喘,细细的体会起了他
手掌带来的麻痒滋味。

  不过当他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向她裤带的时候,她猛然一把将他手指抓住,近
乎惶恐的摇了摇头。

  南宫星也不勉强,退而求其次的将手一绕,隔着步裤直接捧住了她紧翘臀峰。
她喉间低低咕哝了一声,并未推阻,只是略绝不安似的扭了扭腰。

  大抵是基本功练得过勤,白若兰的俏臀并不算丰腴多肉,显得有些单薄,南
宫星的大掌一张,便能把半边屁股整个盖住,不过这嫩臀虽小,触感却是极佳,
没有多少赘肉的缘故,滑嫩肌肤下尽是弹力脉动的感觉,尤其是当她腰肢轻扭,
双腿微摇,掌下的肉丘便好似成了活物一样,不揉自动,不捏自绷,方寸变换,
其乐无穷。

  他用上手法爱抚一阵,白若兰便有些抵受不住,低低哼了一声,两瓣妙臀冷
不丁向内一收一夹,让他立刻忍不住想到近在咫尺的另一处桃源蜜境在这种情形
下会是怎么美妙的紧致包裹。

  就算光是让这两瓣臀肉将阳根夹在当中挤上一挤,也少不得几分销魂。

  这会儿工夫,白若云似乎是缓过了劲儿,再度翻身将凝珠压在了身下,双手
抚着她红潮密布的雪股,口唇牢牢含住一边乳豆,雄腰猛摆,大开大合的驰骋起
来。

  这下可苦了早已忍耐不住勉强硬撑的凝珠,又硬又热的阳物一下下猛送进来,
撞得花心酸软如泥,蜜穴嫩肉成了雨后湿泥,一道碾过便是阴津四溢。她还道护
卫仍在院中,只是知道她有私事要说站的不近,唯恐口中漏了淫声,今后不能再
在松竹院安身事小,真让白若云为此惹下麻烦事大。

  「你、你……慢些……我……嗯唔!嗯嗯嗯……受……受不住……了……哼
嗯——呜呜嗯……」她勉强挤出一线声音提醒,无奈身上愉悦流窜,腰肢擅自拿
了主意,她这厢说着,那厢腰身不住上挺,一副亟不可待的样子。

  白若云正到了要紧关头,湿滑紧凑的细嫩穴眼将他的阳物包裹的通体发酥,
要不是卯足了劲儿非要让凝珠丢上几次,早就忍不住爆发出来。

  到了喷薄欲出的时候,哪里还有男人能忍得住轻抽慢送,白若云双膝一沉撑
住身子,腰背越动越快,那肉体相击啪啪作响的动静,也是愈发清脆密集。

  心里明白院中只要不是聋子,这会儿都已知道屋中正在做什么,凝珠双目一
闭,嗯啊一声娇媚入骨的细长呻吟,终究还是豁了出去。

  几乎同时,白若云猛力挺了两下,跟着将凝珠用力一搂,龟首抵着蕊芯一边
跳动,一边将热腾腾的阳精劈头盖脸浇了上去。

  凝珠浑身一颤,双目一翻,也跟着丢了身子,「嗯、嗯啊啊啊——!」

  这一声叫唤传到窗外,真是让白若兰又羞又羡,羞得是女儿家竟还能叫出如
此骚浪的呻吟,羡得是别人可以开口,她却只能紧紧攥着衣角苦苦忍耐。

  以前她只知道痛可以让人忍不住叫出声来,今夜才算明白,原来这无法形容
得痛快,更叫人难以忍耐呼叫呐喊的冲动。

  「小星……停,哥哥……他们好象已经好了。」看着白若云和凝珠搂在一起
亲吻抚摸,动作变得轻柔和缓,白若兰忙小声提醒道,「你……你再逗我,就该
被他们发现了。」

  她已经撤去了要紧处之外的所有防备,南宫星岂会让她就这么刚刚兴起便点
到为止,说什么,他也要让她今晚就明白身为女子那独一无二无法比拟的喜悦快
乐。

  他最愿意看到心仪的姑娘因他而欢喜快活时的神情,那种时候的女人,眼中
往往会有着愿意将一切都送到你怀中的柔情万种。

  更不要说白若兰这他一早就立志要娶回家去的人。

  「那……咱们就去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地方好了。」南宫星微微一笑,在白若
兰耳边低声说道。

  白若兰一怔,还没明白过来,整个人一轻,跟着就好似腾云驾雾一样被他抱
着飞了出去,一起一落,便到了十余丈外花坛后的院墙下。

  双足刚一踏实,她抬头正要开口,就见南宫星绕到身前,双臂一伸将她圈在
墙边,一对深不见底的眸子犹如夜空星辰,向她一寸寸迫近。

  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她就这么半开着嫣红的唇瓣,呆若木鸡的望着他越来越近,越来愈近。

  直至,温热的触感,紧紧地,不容逃避的覆上她的小嘴。

  一蓬绚烂至极的烟花,在心底,轰然绽放。

  第42章:月夜亲嘴这种事,白若兰并非全然不知。

  她既在书房里撞见过自己父亲与一位姨娘贴面相拥,也在小河边巧遇过哥哥
与李秀儿在树下痴缠。

  只是她一直都不明白,不过是把嘴巴贴在一起动来动去,到底什么地方有趣?
让搂在一起两的人面红气喘,一副陶醉万分的模样。

  而如今事情到了头上,她才总算是明白了个中滋味。

  南宫星的面庞靠近到可以闻见他口中淡淡酒味的时候,她就已经像是被点了
穴一样动弹不得,明明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在提醒,他要亲过来了,他要亲过来了,
她却偏偏连扭开脸也做不到,反而口干舌燥的要命,情不自禁的便微微张开嘴,
用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唇瓣。

  她一个怀春少女并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对早已迫不及待的男人
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于是下一刻,她的小嘴便已被牢牢亲住。

  胸中的搏动仿佛快要震聋耳朵,本就燥热的娇躯瞬间每一处都在发烫,面颊
直到耳根更是几乎要烧起来一样,不知不觉,她的手便抬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搂
住了南宫星的脊背,脑海里迷迷糊划过了一个念头,他的背好宽……

  她闭上眼,颇有几分羞耻的想,如果这时有人在旁看到了她,恐怕也能看到
一副面红气喘陶醉万分的模样吧。

  原来只是被喜欢的人这样亲着嘴巴,就会让人快活的想要飞起来呢。

  一得了回应,南宫星立刻就拿出了得寸进尺的本事,双手一搂将她环住,一
手探入衣摆,顺着微染香汗的嫩滑腰背爱抚而上,一手扔去捞住因心慌意乱而绷
紧了的小巧臀丘,布足了真气来回揉弄。

  亲吻自然也不会仅仅满足于贴合在外轻轻磨蹭,点水般触了几个回合,他便
将舌尖一吐,寻着了白若兰微微开启的唇缝,画着圈儿上下挑拨。

  只是唇瓣相碰就让她浑身火烫,此刻被又滑又软的一条舌头逗弄起来,更是
让她通体酥软不知所措,连臀后那只手掌越挪越低也无心理会,只顾着抉择到底
是把这不速之客放进嘴里还是拒之门外。

  南宫星可不等她慢慢盘算,先收回舌头将嫣红唇瓣上下分别含在口中吸吮一
阵,亲的她下意识将小嘴开得更大,跟着便卷土重来,灵舌一探,已长驱直入钻
进了她檀口之中。

  「嗯……唔?」白若兰不曾见过这种亲嘴的法子,冷不丁嘴里多了一条舌头,
心下一慌,险些便一口咬住,幸好马上想到这是南宫星的舌头,悬崖勒马,可心
里仍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换了用自己口中丁香向外推阻。

  这可正合了南宫星的心意,他顺势一退一吸,反将她香滑嫩舌含进了自己口
中,双唇一夹嘬的啧啧作响。

  怎么……怎么像被他吃了舌头一样,白若兰心中大羞,忙向回缩,南宫星顺
势跟去,又钻回她口唇里头,来来往往,四唇相接之间,倒成了一双舌儿交缠嬉
戏之所。

  女子情欲最受心绪影响,爱意翻涌心醉神迷之际,握着小手亲上一亲,都抵
得过寻常时候摸揉半天奶儿。

  此时白若兰臀背俱被抚弄的热痒酸麻,口中也已渐渐摸索到回应之法,痴吻
到唇角银丝垂流,三方汇聚之下,一股陌生而浓厚的深切感觉迅速的在她肚腹之
中膨胀开来,明明未动内力,丹田周遭却好似漾了一汪温水,暖洋洋的酥麻无比,
不知不觉,裹胸布中两颗软嫩奶珠便悄悄立了起来,顶在布上,身子一动,尖儿
便轻轻一磨,磨得心窝子里一阵发酸,连膝盖都跟着一软。

  「嗯……嗯嗯……呜……」她当然不知道这是女子情潮汹涌而来的前兆,只
觉得周身上下虽然舒服却又说不出的憋闷,双手紧紧攥着南宫星背后衣服只想让
他再搂的紧些,将她的屁股再揉的狠些,最好能把背后哪只手换个地方,帮她把
缠布下头那对涨的发痛的花苞儿也捏上两下,仿佛只要这样,积在肚脐后的那一
团懊燥便能成了痛快,心急之下,连吸吮南宫星舌头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事先也没想到白若兰的回应能到如此地步,南宫星颇为后悔的想,要是一早
弄间幽静厢房,这会儿便是云雨巫山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大好光景了。

  不过依白家大户出身江湖气并不算浓厚的教养,有今夜这一番耳鬓厮磨的亲
热,白若兰也几乎就算是他的人了,他心中欢喜至极,硬是压下去解她裤带的冲
动,手腕一转,将臀后伺机已久大掌微微一侧,伸入到她双股之间。

  那布裤裆下,竟已微微湿了一块。

  白若兰正不知道满腔燥意该如何宣泄,突然腿心处多了一只手掌,隔着布料
轻轻一压,蜜丘顿时便有细细一缕畅美直冲脑海,心火稍减,连肚子里头不知道
哪个地方,都跟着美滋滋的一抽。

  她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亲也被亲了,摸也被摸了,想一下今后若真嫁的是他,
满肚子都是讲不清的高兴,于是在她心里,就再没什么好防着他。礼教贞洁之类
的东西她虽说也略略学过,可在家里还是江湖人不拘小节见得更多,就是不算叔
伯那辈人的风流韵事,光是看她哥哥,不也还没过门就把李秀儿哄进了厢房。

  所以她不光没躲,反而双腿一夹将南宫星手掌挤在了当中,纤腰一拱自己主
动磨了两磨,鼻后一阵细碎呻吟,显然是搔到了痒处。

  南宫星忍不住放开她的小嘴,低喘道:「你学得到快,这便反客为主了么。」

  白若兰只是循着本能渴求去动,口唇间少了亲吻,心中一阵失落,她还道是
自己夹了他的手,撅嘴道:「你伸过来要摸,我……我忍不住就夹住了。你要当
人夫君的,借只手也这么小气么?」

  「怎么会,我恨不得全借给你。」南宫星哑然失笑,手臂一转,已将她蜜户
隔着布料罩在掌心,屈指一拢,抚琴般轻轻撩拨起来。

  「嗯唔……好……痒……」将红晕密布的面颊贴在他胸膛,白若兰一边听着
他胸中心脉急促搏动之声,一边伸手也钻进他衣摆里,有样学样的去抚摸他的脊
背。

  那汗津津的小手已有些发凉,从他背后抚过,却登时激起一串热流,他喉间
咕哝一声,忙道:「你先莫急着学,我……我这会儿可忍的很辛苦,你逗过了头,
我可要撇下你哥哥不管,找地方和你洞房去了。」

  虽不是十分明了,但白若兰也能隐约听出他的意思,只好悻悻收回手来,只
是搂着他让他在自己身上继续施展,嘴里不甘道:「只许你摸我,不许我摸你,
好没道理。」

  听她鼻息愈发急促娇媚,知道应该到了紧要关头,南宫星一边继续抚摸着她
湿润蜜丘,一边笑道:「将来我管保叫你摸个够,你不摸都不行。」

  「嗯嗯……你、你叫我摸我就摸么……嗯嗯……啊、哎呀……怎、怎么突然
……好麻……唔……呜呜……不、不成……」本还想抬两句杠,不曾想才一开口,
腹中那股酸劲儿猛然涌了出来,一声低叫不知不觉就溜出了嘴,她生怕被人听到,
慌忙踮起脚尖,一口亲住了南宫星的嘴巴。

  这真是正中下怀,南宫星牢牢吮住她送上门来的丁香小舌,没了怕她呻吟过
响的后顾之忧,手掌一贴,紧紧压住她裆下一片,飞快的揉了起来。

  「呜、呜呜……呜嗯嗯……唔唔唔——呜嗯嗯——嗯……」

  最猛的一股酸麻激流般冲入白若兰腹中,暖意顷刻化成无数道畅美,奔流在
四肢百骸之中,她紧紧闭着眼,死死抓着南宫星的衣服,仿佛一松手,人就会飞
到天上,再也落不下来,有什么东西不断地从身子里涌出来,涌出一股,便美的
她浑身一阵哆嗦,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用力,一直到几乎将胸
中的每一口气都挤出去,才随着一阵快活的战栗放松下来,骨酥筋软……

  毕竟自小习武,身子泄的也并不多狠,白若兰偎在南宫星怀中喘了一会儿,
便平顺了气,整了整衣服,突然颇有几分惊奇的道:「我……我……怎么……怎
么尿湿了裤子?」

  南宫星忙把她羞透了的小脸拉近嘴边,小声跟她解释了一番,她似懂非懂的
点了点头,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小声嘟囔道:「倒真是没什么味道。刚才流出
来的……原来是这东西啊。」

  南宫星回头望了望,白若云应该还在房中与凝珠温存,便搂着白若兰道:
「在这儿歇会儿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往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一靠,想了想,又道:「你可
别再摸我了。」

  南宫星微微一笑,在她耳珠上啄了一口,道:「怎么,你不喜欢么?」

  白若兰红着脸摇了摇头,道:「喜欢是喜欢,可……可再来一遭,我就得找
条裤子换了。」

  两人笑了一阵,静静拥在一起,渐渐地,仿佛连气息的节奏都趋于一致,即
使隔着几层衣料,仍好似没了半分隔阂。

  「小星,你说……那些鼎鼎有名的江湖侠侣,是不是也经常会搂在一起,亲
亲抱抱啊?」大概是以前的幻想中从没计算过大侠女侠们属于常人的部分,白若
兰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南宫星笑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只要他们还要吃要喝,就免不了也还
要亲亲抱抱,匆忙的时候呢,就象你我这样隔靴搔痒,聊胜于无,闲暇的时候呢,
就象你哥哥那样,肌肤相亲享受人间至乐。你莫非以为江湖侠侣,一辈子便只要
双剑合璧并肩对敌就好么?放下手中兵器,他们也不过是寻常夫妻罢了。」

  「寻常夫妻么……」白若兰神情颇有几分茫然,喃喃道,「我从小学剑,只
想着不管多少人说我资质不佳,我也要练出个名堂给人看,要做个人人都知道的
女侠,惩恶除奸。到如今针线女工不通,琴棋书画不懂,下厨只怕会烧了灶台,
我自己都想不出,和人做了寻常夫妻是什么情形。」

  「那些拿了一辈子刀剑的女侠,能比你好到哪儿去。」南宫星笑道,「有个
当年名满天下纵横无敌的绝世高手,喜欢的是个寻常书生,一身武功派不上用场,
想亲自下厨做一桌饭菜,结果作出的东西尝了一尝,竟把自己给气哭了。还有个
唐门高手,玩暗器的手法天下无双,结果第一次给儿子换尿布,竟然紧张的手抖,
勒的自家孩儿哇哇大哭,急出自己一身大汗险些晕过去。」

  白若兰扑哧笑了出来,道:「你净逗我,我才不信。」

  南宫星悠然道:「是你把那些江湖传奇里的人物在心中神话了而已。不管是
魔头还是大侠,他们一样要吃喝拉撒,要生儿育女,要做所有人必须做的事情。
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有一样本事的普通人罢了。」他转了转眼珠,低声道,
「忘了告诉你,我刚才说的那个唐门高手,给儿子喂奶的时候人困的有点迷糊,
被儿子一口咬疼,差点本能反应一掌把他拍死。吓得她当即就要自废武功。比起
她,普通女子反倒不会有这麻烦不是。」

  「我不信,绝世高手在我心里可都是仙人一样的人物。」白若兰笑嘻嘻的摇
了摇头,可能连自己也觉得以前的想法有些可笑,忍不住自嘲道,「他们就是不
用吃喝拉撒,不食人间烟火,不、不进茅厕。」说到最后,禁不住笑出了声。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了一会儿,周围愈发安静,一阵静默后,两人突然什么
都不想再说,只想这么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白若兰侧了侧身,扭过头仰脸看着他,抿了抿嘴,羞红着脸闭上了眼。

  这时还不知道她在等什么的,就是十足十的呆子。

  南宫星心满意足的低下头,轻轻亲上了她的小嘴。

  这次没有撩拨舔含,没有辗转吸吮,四片软软的嘴唇,只是温柔的贴合在一
起,缓缓地磨蹭,交汇着丝缕流淌的、不同于令人血脉沸腾的欲念的,那绵长醇
和的情意。

  如果说先前的亲吻能在少女的身上撩起一把火,那现下的这种就能在少女的
心中织下一张网。

  双丝网,千千结。

  天不老,情难绝。

  缱绻良久,白若兰依依不舍的偏开头,看了一眼哥哥那边,小声道:「他们
还没起来么?」

  南宫星在她颈窝里意犹未尽的蹭了蹭,笑道:「他们这么久没见,兴许还要
春风二度。怎么,你还要过去看看?」

  白若兰脸上一红,抓起他的手掌咬了一口,道:「不去,不然你这色鬼又不
知要打什么主意。」

  她想了想,突然扑哧笑了出来,道:「我也穿的是男装,方才要是让人看到
了,两个男人在树上偷偷摸摸搂搂抱抱,看你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来千金楼。」

  南宫星微微一笑,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白若兰登时睁大了眼,扭头看
着他道:「还、还有这种人?」

  南宫星点头道:「你莫非没听过断袖分桃这些典故么?」

  白若兰当然不曾听过这种逸闻史趣,听到董贤这名字,只会猜是哪家武林门
派的公子,听他草草讲完,惊得小口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想了一想,小声
问道:「你不会也有那癖好吧?我……我今天可是扮的男装……」

  南宫星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突然神色一凛,肃容道:「来了。」

  白若兰先是一愣,跟着立刻离开南宫星怀中立足站稳,蹙眉道:「谁来了?
追杀咱们的人么?」

  南宫星道:「不,应该是一直追着凝珠的那帮人。拿钱办事,这种杀手最是
难缠。」他说着向上一纵,稳稳站在墙头,向远处张望过去。

  隔着千金楼的内湖,另一边的岸上亭台楼阁之后,浓浓黑烟滚滚升起,伴着
有些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叫喊着:「快去打水!取湖水过来!」

  白若兰也跟着跃上院墙,望了一眼,惊道:「起火了?走,咱们快过去帮一
把!」

  南宫星一把将她拉住,摇头道:「是有人纵火。想引护卫们过去。七星门的
杀手看来已经到了。他们动作果然快得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有人……花银子买李秀儿的命?是谁?」白若兰不解道,「李秀儿平时待
人温柔和气,怎么会结下这么大的仇?」

  南宫星淡淡道:「你哥哥应该已经在问了,过后你向他打听吧。我若知道背
后缘由,也不会只能找人守着干等了。」

  「找人守着?」白若兰骤然响起白天见到的薛怜,恍然大悟道,「你请那位
薛师姐,是来保护李秀儿的?」

  南宫星微笑着纠正道:「叫她凝珠,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李秀儿了。否则,
还不知要有多少麻烦。」

  说话间,湖中几条小舟突然一起往这边靠了过来,船头站着的,都已不是原
本的船夫,而是寻常客人打扮的精壮男子,五条船上足有九人。

  船未靠岸,那九人便已飞身跳上岸边,此时千金楼的人都已被火情吸引过去,
剩下事不关己的,也都在自己屋中享乐,有两个护卫留守这边,看出情形不对,
当即便各自掏出一只竹哨,嘘溜溜吹了起来。

  那九人一听哨响,足下步伐立刻快了许多,还有一个从怀中摸出一支哨箭,
扬手一甩,尖锐声响破空而起。

  白若兰抓着南宫星胳膊的手掌不自觉地一紧,道:「小星,你……能不能帮
我找把剑来?我拳脚功夫太差,有把剑,起码没那么累赘。」

  南宫星摇了摇头,站定不动,道:「不用咱们动手。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力气
才把追来的人都引到一起的,他们传信的飞鸽都被拦了下来,只要今晚把他们一
网打尽,李秀儿就可以毫无后患的成为凝珠。即便我不在,他们也不可能走脱一
个。」

  就像是为了特地印证他所说的,随着他一字一句的缓缓说出,湖边几处凉亭
连着传出数声惨叫闷哼,紧接着,一个持刀汉子跌跌撞撞的从一处听曲的地方跑
了出来,向着那结伴的九人跑了几丈,似乎想开口叫喊什么,但才张开嘴,一道
细如发丝的银光便从他身后射了过来,后脑贯入,舌上穿出。

  那汉子倒下之后,快步走向凝珠这边的九人齐刷刷停在原处,背靠背站成一
团,警惕的望向四周。

  但周围重又安静下来,就连之前叫人的两个护卫,也退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湖边的宫灯突然顺次熄灭,转眼间,就只剩下了那九人身边的几盏。

  月色如水,湖面如镜,美景在旁,那九人却无心欣赏,每个人的额上,都已
挂满了冷汗。

  其中一个低声说了两句,那九人突然分成两群,一个个拔出兵器在手,依旧
脊背相贴彼此护住后方空门,仍缓缓往凝珠这边移动起来。

  南宫星颇有几分赞叹的说道:「七星门的杀手果然名不虚传,明知道已是凶
多吉少,还是要来试试看能不能完成任务。」

  从湖岸到凝珠的小筑不过隔了一进院落而已,白若兰不禁有些担心道:「小
星,你……你真不打算帮我找把剑么?」

  南宫星无奈一笑,侧目望向身前院落东首一处小亭,朗声道:「薛师姐,莫
再研究了,弹琴这种事,不是你一晚上便能学会的。」

  那边传来两声不成调的弦响,跟着蓝影一闪,亭中一人已轻飘飘的飞身上到
对面墙上,一个清丽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道:「那琴不听话,回头我一刀劈了它。」

  白若兰看着薛怜面带笑意转身跃下,大步迎向不足十丈外的九人,忙摇了摇
南宫星手臂道:「喂,那边可有九个人啊!就算不给我找剑,你去帮帮她也好啊!」

  南宫星依旧稳如泰山,笑道:「来的又不是七星门的七位门主,这种程度的
对手我要是跑去帮忙,只怕薛师姐会忍不住先给我一刀。」

  他望着那边,拍了拍白若兰的后背,小声道:「你要知道,高手,都是很要
面子的。」

  薛怜回头一望,笑道:「小星,偷偷摸摸说我什么呢?」

  南宫星哈哈一笑,道:「我说你爱美。」

  薛怜啐了一口,笑道:「你啊,还是没个正经。」

  她扭头说话,几乎是把空门亮在了那九人之前。

  不要说是只为了杀人的杀手,就是寻常江湖草莽,也不会放过这种出手的机
会。

  那九人立刻散开,其中三个挺起兵器急刺而上,另外六人从两旁摸出各种暗
器甩手射出。

  三把兵器的破风之声恰好将暗器的响动全数掩盖,显然是演练过的偷袭手法。

  白若兰面色一变,惊呼道:「小心!」

  薛怜头也不回,脑后就像长着眼睛一般,足下一滑,竟从三人夹攻的兵器之
间险到极处的钻了进去,后背几乎抵住了当中那人的胸膛。

  暗器当然不会往自己人的背后招呼,于是一瞬间,薛怜就站在了最安全的地
方。

  那杀手显然没想到这娇怯怯的少女竟然轻功过人一眨眼便钻进了自己怀中,
右手兵器招式已老收力不及,只得左掌横切斩向薛怜颈侧。

  没想到,薛怜一刻不停紧接着又是矮身一闪,竟从那杀手右侧腋下钻了出去。

  两次简单而有效地移动,她就从三把兵器无数暗器瞄向的地方,到了三前六
后的九人之间。

  而最要命的是,此刻面对着她的六人,兵器都交到了左手,而刚发完一把暗
器的右手,都还正伸在怀中,动作最快的那个,也不过刚将第二把暗器捏进掌中。

  前方三人一招刺空,身形急转。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长天之上、碧波倒影之外的第三道月光。

  天上月,光照万物。

  水中月,景美人心。

  而那一柄掌中月,却让看到的人连血液都变得冰凉。

  唯一一个将暗器捏进掌中的人总算是将手伸出了怀中,但那把铁蒺藜,却只
是噼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另外五个手上慢了些的,则依旧保持着掏暗器的姿势,就这么如同凝固一样
定在了原处。

  月光一闪,消失。

  薛怜已站在了那六人身后,腰上那柄刀,仿佛从未出鞘一样。

  她握着刀柄的纤长手指伸了一伸,跟着,重又握紧。

  那呆若木鸡的六人,胸前突然一齐裂开平平一线,霎那间,漫天飞血!

  六人倒下之后,剩下的三个,总算是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因为他们竟没一个看清了薛怜的刀。

  他们只看见了一片刀光,美得要命的刀光。

  薛怜迈过那六具尸体,看着那三个斗志显然已大不如前的杀手,问道:「你
们肯告诉我,谁是你们的雇主么?」

  两人的面颊一阵抽搐,一言不发,剩下那个急促的喘息了两声,道:「我们
不知道。」

  薛怜笑了笑,自语般道:「的确,我本也不该浪费时间问这种废话。」

  她又走上两步,柔声道:「如有来世,不要再做杀手了。」

  这就是那三人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白若兰的眼睛已经瞪得像月亮一样圆,她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声道:「她
……她……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我还什么都没看清,那九个人,怎……
怎么就都倒下了?」

  南宫星遥遥向薛怜摆了摆手,拉着白若兰跳回院中,笑道:「杀人这么没趣
的事,了解那么清楚做什么。」

  白若兰还没从惊愕中回复,仍喃喃道:「天哪……我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功
夫。」

  南宫星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江湖之大,藏龙卧虎,以后,你肯定还能见
到比这更厉害的情景。而且,就算是薛师姐,刚才也没拿出十成功夫,她这人不
勤快,能出三分力拿下的,绝不肯多出一厘。」

  白若兰缓缓吁了口气,道:「七星门不是很厉害的么?怎么……这就被一网
打尽了?」

  南宫星笑道:「不要乱说。这雇主不舍得花大钱而已,来的人虽然不少,都
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最初出动的倒有几个硬手,解决他们就颇费了点功夫。」

  一直在等的应该就是此事,白若兰看他不再在院中停留,径直带着她往回廊
走去,心中一阵酸甜交织,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先前缠绵的墙边角落。

  先前凝珠的两名护卫仍在喝酒,南宫星过去附耳交代了两句,他们点头应下,
便起身离去。白若兰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打算,想要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好静
静跟着默不作声。

  回到唐昕那边,杨昙已经喝得大醉,敞开前襟抱着把琴,正哑着嗓子高歌
《秘书刘尚书挽歌词》。唐炫面带醉意,目光倒是依旧清亮,仍与唐昕谈笑风生。

  唐昕自知酒量,只是浅抿了几口,见南宫星白若兰两人回来,笑道:「去了
这么久,是找地方幽会去了么?」

  这一句玩笑正中白若兰要害,她脸上一红,慌张道:「别……别乱说。」

  唐昕见她神态扭捏,反倒吓了一跳,起身走到南宫星身边,低声道:「你们
真去幽会了?」

  南宫星笑道:「大好时光不去花前月下,难道在这里干坐着喝酒么?」

  杨昙哈哈笑道:「是啊,赌也赌完了,我干嘛不去找个温柔可爱的姑娘呢。
唐兄,你这人赌品好,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赌一把。」

  唐炫苦笑道:「你这人赌品不好,下次我还是陪你喝酒吧。」

  杨昙说走就走,将衣襟往腰带里随手一扎,叫来个丫鬟领路,这就往花月院
去了。

  唐炫吧唐昕叫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跟着皱起眉头道:「叫你拿着就拿着,
做哥哥的平时照顾不了你,你出来走江湖,还能叫你缺了盘缠不成。」说着,便
把几张银票硬是塞进了唐昕手里,旋即向南宫星打了个招呼,笑道,「你们接着
聊,我也该去找个地方好好听听曲儿,养养神咯。」

  走过南宫星身边时,他又故意用压低过却依然人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我
这堂妹难缠得很,南宫兄今后可要多多担待哦。」

  唐昕瞪他一眼,嗔道:「去去去,就你话多。记得过后回家看看,伯母当真
想你想的不行了。」

  唐炫也不回头,只摆了摆手,道:「家门肯让我进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
走了,后会有期。」

  换做他们三人坐下后,南宫星新叫了些酒菜,问了问上菜的丫鬟,火已熄灭,
纵火之人也已经抓到,只是还没逼问,就嚼了毒药横尸当场。

  唐昕皱了皱眉,白若兰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这……这些人难道就不
怕死么?」

  南宫星苦笑着喝了杯酒,道:「会被养来做杀手的人,本就没资格怕死。」

  东拉西扯的闲聊一阵,唐昕旁敲侧击,反正是不肯远离白若兰与南宫星偷偷
幽会的话题,说的白若兰脸颊越来越红,接话都接的颠三倒四,最后索性低头小
口喝酒,不再作声。

  快到中夜时分,白若云和凝珠才一道现身,光是看凝珠那一脸红晕双目迷醉
外带眉梢眼角的倦懒风情,和那紧紧依偎在白若云身侧的动作,也知道不管什么
误会,此刻也已不再要紧。

  一进房中,白若云就先向南宫星那边投去了感激一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
凝珠坐下。凝珠刚一坐稳,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嘶的一声轻轻抽了口气,忙
又挪了挪臀,抽了个坐垫过来。

  南宫星心中暗笑,看来白若云在里面似乎不只是春风二度而已,要是再勇猛
些,说不定凝珠都要起不来身了。

  那些伤心往事凝珠并不想再亲口提起,白若云先将两人关系大大方方讲明,
解了唐昕心头疑惑,跟着大致说了一下与孙秀怡定下婚约前后的事情经过,然后
便叫来了丫鬟,扶着凝珠往住处休息去了。

  凝珠走后,白若云才将凝珠所讲的事情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转述了一遍,一
听到七星门的杀手竟有可能是白家的人请来,白若兰登时便白了小脸,连身前的
酒杯都碰翻在地上。

  心结打开后,凝珠又说了更多,其中有些话白若云也不太理解,只好转述给
南宫星,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头绪。

  「她说她还有事不能告诉你?」白若兰大感意外,不由得抢先问道。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她说……其实李秀儿也不是她本来的身份。她原先
说的身世都是假的,她到白家,其实是为了找人,只可惜,直到最后离开,也没
有找出半点头绪。」他转向南宫星,道,「南宫兄,你是否也知道这事?」

  南宫星沉默片刻,道:「我的确知道,不过凝珠姑娘暂时不愿告知,你们也
就先不要追究了。她此刻已是凝珠,今后没什么意外,也将永远是凝珠。她原本
的身份,其实并不重要。她告诉你到这种程度,只不过是不想再有事瞒你罢了。」

  白若云若有所失的点了点头,又道:「她还告诉我,她托如意楼办的事里,
有一桩已经办成了。恐怕这几日,就要有人来收代价。我问她那代价是什么,她
却只是流泪,不肯告诉我。」

  白若兰急道:「如意楼对寻常百姓不是不收什么贵重东西么,李……凝珠她
是不是找错人了?」

  唐昕看了一眼南宫星的神情,开口道:「有时候,不一定非要是什么贵重东
西才会让人依依不舍。我小时候有个娘亲手缝的破布拼凑的娃娃,丑的要命,也
不值钱,但弄丢的那一天,我可是哭的昏天黑地,谁都哄不住呢。」

  白若兰皱了皱眉,道:「可万一凝珠找了冒牌的如意楼,被骗了怎么办?」

  白若云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若有所思的看着南宫星道:「应该不是,她让我
看了那朵银芙蓉,的确是无字的那种,据说无字银芙蓉每一朵都要经过如意楼堂
主的手,想来不会有假。」

  白若兰立刻追问道:「和咱们家里见得那朵样子一样么?」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一样,看来,咱们家里那朵刻着白思梅名字的银芙
蓉,也不是假货。」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缓缓道:「大伯死前只说如意楼天道都是白思梅借
来的壳,为的就迷惑众人视线。现在看来,并不是实情。」

  唐昕皱眉道:「可结合各种蛛丝马迹,加上此前春妮在陆阳嫁祸如意楼的表
现,她更像是天道一方的人。天道和如意楼应该不会是同路。」

  白若兰忍不住道:「可要是如意楼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春妮其实是天道的人呢?
她只是以白家人的身份去委托,不也说的通么?关键是,她到底委托了什么啊?
咱们是不是该去找如意楼的人问一问?」

  唐昕听到这里,忍不住端起酒杯挡住微笑,瞥了南宫星一眼。

  白若云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真正相信,暮剑阁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南宫星笑道:「不管结束不结束,咱们这会儿也没空闲去管。眼下的麻烦不
解决,你都未必能活着回到断霞峰。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走一步算一步吧。身
后那票麻烦要是不傻,这两日就该到了。」

  白若云看了另外三人一圈,神情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呃……凝珠说她不能
离开千金楼,我今晚不回去了,在这里陪她。」

  南宫星一怔,低头笑道:「能头一次来就住进松竹院过夜的,白兄你也算是
头一个了。」

  白若云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南宫星,微笑道:「哪里,还不是全赖
南宫兄帮忙。唐姑娘和我妹妹,今夜就有劳南宫兄照料了。」

  「你倒放心。」唐昕扑哧笑了出来,道,「把妹妹托给他。」

  白若云笑了笑,一字字道:「全托给了他,我才是放心至极。」

  白若兰一怔,看了看哥哥的神情,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而
这事,恰恰和南宫星有关。

  南宫星也望着白若云,两人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什么一样,片刻后,他才缓缓
答道:「交给我,你尽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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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第六星

  嗯……絮叨几句闲言碎语,这次不是求助,大家可以放心阅读。

  其实不久前,家中一位很重要的长辈去世了,虽然勉强可以算是喜丧,我的
心情依旧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一度对着键盘几个小时敲不出三五百字。

  如果用曲线图来表述,那段时间,大概就是陷入了谷底吧。

  之后……托热心帮助我的大家和发卡精神激励效果满点的福,曲线总算是稳
步爬升了起来。

  然后,在本周非常激昂的窜了两窜。

  第一窜当然是塞纳河总选中报公布,发卡努力争下了第二的好成绩,我理所
当然化作烟花炸飞了一夜才落地。

  另一个则是和贴吧有关的事。参与的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帖子。

  其实按说这种对我有不满和偏见的人被挂的事是不适合在这里讲的,所以我
要先申明,我并不希望大家这么做。

  当年写如意楼的时候,我还是年轻气盛中二十足的二愣子,有那么一股我就
是要这么干你不爽也拿我没办法的傻劲。而那时的我,还没有学会尽可能照顾其
他人的情绪。

  其实被不少人批评过的那个情节发表的当天,风月就有一个读者因为怒而开
喷被注销了账号。现在想想,其实挺抱歉的,如今的我设身处地考虑一下,当时
他会有那种举动很正常。

  这也是我推翻重写原如意楼的动力之一。

  所以我得先说,即使不是讨厌文笔不够好,也不是讨厌情节不合口味,单纯
因为那段回忆而对我有偏见的情况,依然真的很正常。

  我坦然接受,这是当初按下发布按钮后,就必须要承担的后果。

  不过我确实没收过钱,这一点还是感谢大家在积极为我澄清。我当时倒是赌
气说过谁肯给钱我就按他的需求改。

  那个帖子让我看得有些脸红,都有了自己真的很良心的错觉,连忙洗了个脸
清醒一下,好让自己意识到这周因为感冒还有三个小时还差三千字……

  承蒙各位厚爱,那些夸奖我就厚颜无耻的收下了,也请大家不用再批判那位
被点名的人了,看得出他并不能真做到无脑黑的地步。

  最后,我有一个疑问,是我的代理出问题了么?为什么东胜洲打开的和老牛
拉破车一样慢,而且,不挂代理还上不去了。发生了什么事啊?又是只有我这样?

  对了,照例喊一句,发卡加油!燃烧吧肾!

  以上。

  ***********************************

  「我哥他留在千金楼里不会有事吧?」都已出了大门,白若兰还是忍不住小
声问了一句。

  南宫星侧头瞥她一眼,笑道:「除非你那未过门的嫂子大发雌威,旁人肯定
动不到你哥哥。守着他们的人,比我可靠多了。」

  唐昕只听白若兰说起,并未亲眼见到,不由得带着几分遗憾道:「那位薛姑
娘当真如此神乎其技么?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识见识?」

  南宫星道:「我倒宁愿不会再有需要用上她的时候,可惜……你多半这几日
就能如愿。」

  唐昕微微蹙眉道:「那些追兵能来的这么快?路上岔道那么多,他们就算分
路追来,真到了这儿也没几个人了吧。」

  南宫星淡淡道:「若真是分兵追击,只有几人过来,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唐昕一怔,跟着若有所悟的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千金楼外,无数青楼歌坊、画舫花船都还灯火通明,寻常人家大都已早早安
眠,鸿禧客栈的大门已经关上,三人便信步往侧门小巷走去。

  颇有几分让人意外,侧门开着,还有一个相貌朴实忠厚的中年人侯在门边,
提着灯笼也不坐在身后放着的凳子上,只是不住往巷口打量。

  一眼看到南宫星他们,那中年人立刻就一溜小跑奔了过来,离得近些,三人
才看清原来是鸿禧客栈的二掌柜。

  南宫星站定原地,拍了拍白若兰和唐昕的肩头,道:「你们先往前走,直接
回房休息也可以。我和掌柜说点事。」

  除了交住店银子那次,并没见南宫星和这位二掌柜有什么交流,白若兰和唐
昕不禁都有些疑惑,但两人也都知道这会儿不是发问的时候,一起往前快步走远,
站定在侧门外回身等着,倒难得多了几分不约而同的默契。

  二掌柜的确有些匆忙,从二女之间穿过时连点头招呼一下的起码礼数也没顾
上,径直跑到了南宫星身前,开口低声说了几句。

  南宫星听了片刻,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道:「海捕文书?五百贯花红?我
原来才值不到二百两银子么?」

  听南宫星似乎没有压低声音保密的意思,二掌柜的声音也略略大了一些,道:
「在六扇门不是小数了,而且这只是提供线索的数额,捉拿到的话另有赏钱。

  这种等级的缉拿令,起码能惊动附近三四州的捕快。捕头有空闲的,也多半
会走一趟。「

  他似乎有些担心,紧接着又道:「而且听说李郡尉将事情闹得很大,他是镇
南王部下旧将,与世子颇有几分交情,官驿的人听到风声,说原本动身要去蜀州
西北办一件大案的玉捕头接了六百里加急的文书,转往这边来了。此人不好对付,
您还是千万小心些好。」

  南宫星打了个哈哈,道:「来的是个绝色美人,总比被一群粗糙汉子撵着屁
股要好不是。其他的呢?」

  二掌柜唇角垂了一垂,似乎颇不认同,但还是低头小声又说了几句。

  南宫星一直耐心听着,不时点一点头,交代几句,不过这次声音压得很低,
白若兰她们再也听不到只言片语。

  唐昕也不知是等得无聊还是故意想让白若兰担心,先是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
跟着道:「没想到惹来了大麻烦,那位玉捕头自己的本事就不说了,光是镇南王
府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就能带来多少六扇门的一流高手啊。真没想到那李卓竟还
有这么一层关系。」

  白若兰有些心神不宁的看了一眼南宫星那边,小声道:「可……可那案子明
明就不是小星干的。她要真是名副其实的女神捕,应该能还小星清白的吧。」

  唐昕轻蔑一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从不办错案的衙门,越是叫得响的名捕
神捕,捉来的犯人就越难翻案。名头响到一定程度,她说是凶手,你若拿不出铁
证自证清白,绝对是百口莫辩。」

  「我不信。」白若兰咬了咬嘴唇,坚定道,「她只要是真正的神捕,就决不
会冤枉了小星。会将错案也硬压下去的,绝成不了神捕。」

  唐昕看她一眼,道:「你这辈子,怕是还没和官府打过交道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但还是道:「没打过交道又怎样,你打过交道的,难道就
是天下所有的官家么?」

  「天下乌鸦一般黑。」唐昕撇了撇嘴,不屑道。

  白若兰只道:「你在一处堂上见了乌鸦,也不能说天下坐堂的都是乌鸦。」

  「那你是不担心咯?大名鼎鼎的女神捕特地赶来,看来反倒是好事一桩?」

  唐昕似乎来了兴致,仍追问道。

  白若兰脸色微微变了变,道:「我担心,所以要尽快想出如何证明小星的清
白。唐姐姐,你人这么聪明,还要有劳你多费心思了。」

  唐昕只是道:「女神捕要是认定是小星干的,我可没有办法。我势单力孤武
功平平,挑不起这么大的担子。」

  她微微一笑,凑近白若兰耳边到:「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你想想,白思梅
一样是势单力孤,她找了谁帮的忙呢?」

  白若兰双眼一亮,道:「对,如意楼!」

  唐昕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就是不知道,你舍得拿出什么来帮小星了。」

  白若兰不再答话,暗自思忖起来,显然是在考量应该付出什么代价。

  唐昕转了转眼珠,提醒道:「兰姑娘,你哥哥还有一堆麻烦在身上呢。你可
莫要有了情郎便连他也忘了。」

  白若兰脸上一红,忙道:「才没有。可……可我们家能拿出的东西,多半…

  …换不来如意楼做两件事。真……真不行的话,小星是被无辜卷进来的,还
一直尽心尽力帮我们白家,当然要先救他。「

  唐昕怕被她看见自己面上忍不住的笑,忙把头往另一边扭了一扭,压着笑意
道:「这想法倒是不错,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小星呢?」

  白若兰小声道:「还没想好。我怕小星不准。明天见了哥哥,我先和他商量
商量。哥哥拿主意的话,能给如意楼的东西好歹也多些。」

  「小星那么有钱,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让他去求如意楼?」

  白若兰立刻道:「不行,按你们的说法,小星要是去求如意楼,多半整个家
业都要赔进去。我们……我们起码还有七把神兵古剑和当年神剑山庄的天下第一
剑这些宝贝,江湖人对这种东西总要更感兴趣一些。」

  唐昕颇为讶异的看了白若兰一眼,道:「那些东西,你哥哥得正式接过阁主
的位子才能拿来交易吧?来得及么?」

  白若兰咬牙道:「大不了,我回去偷出来。」

  这时南宫星总算谈完,向她们走来,那二掌柜却提着灯笼匆匆忙忙一溜烟走
了,也不知这么晚还要去什么地方。

  看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二女也便都没出言询问,只轮番关切了几句。

  南宫星只是笑道不必担心,便带着她们回楼上休息去了。

  唐昕似乎是还有话想对白若兰说,到了自己房前不开门,反而一路跟到了白
若兰门外,笑道:「兰妹子,这里客栈的床大得很,我陪你一起休息可好?」

  白若兰当即便是一愣,道:「有事么?」

  唐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图个安心。」

  南宫星在旁好奇道:「这话是从何说起?」

  唐昕过去一把揽住白若兰的胳膊,笑眯眯道:「既然对手很可能就快来了,
晚上这客栈也不能说绝对安全吧?身边武功高强的只有小星你一个,万一来的人
同时向两间屋子里的人下手,你就算再大的本事,救人也不得不分个先后吧?」

  她在白若兰的肩头拍了拍,道:「兰妹子,我敢跟你赌五十两,他绝对先救
你。」

  白若兰脸上一红,忙道:「你……怎么也染上那个杨昙的毛病,我、我才不
跟你赌。」

  唐昕回头看了一眼南宫星,看他并没否认的意思,唇角划过一丝苦笑,道:
「所以我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跟着兰妹子同吃同住的好,真有人来袭,我功夫好
些能抵挡一阵,小星你来救人也能顺便救我一命,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南宫星笑了笑,道:「你说得有理,那你们就一起休息吧。不过另一间房不
必退,我一会儿把两间客房都布置布置,四空二,多少也能弄出点防范的手段。」

  听他这么说,白若兰也不好再开口拒绝,再说她也确实担心万一有人趁夜偷
袭,南宫星先来救她害了唐昕的性命,那她可要内疚一辈子,只得小声道:「我
怕气闷,我睡外面。」

  唐昕笑眯眯的推着她往里走去,故意侧头看着南宫星道:「随你随你,里面
外面都随你,只要你高兴,上面都行。」

  白若兰没听懂她的调笑,不解道:「上面是哪里?」

  唐昕咯咯笑出了声,反手一甩关上了房门,不再让南宫星听到。

  南宫星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开始了睡前最后的忙碌。

  其实这几日传回给他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喜讯,而且,还印证了他最不愿意相
信的事——西三堂中,存在至少一个中层以上级别的内鬼,嫌疑者的身份,自副
堂主起,向上皆有可能。

  他最先怀疑到就是负责蜀州近九成地区的二副一正三位堂主,找崔冰的事经
西三堂总管岳玲传下令后,主要便由他们三人负责督办,自然也就与他接触最多。

  所以他这次一到湖林,便拿自己的去向当作筹码,来验证那三人的嫌疑。

  最理想的情况,便是追兵分路找人,这说明内鬼不在这三人之中,而是另有
他人。

  而最糟的情况,其实已经发生,海捕文书直奔湖林而来,那些武林中人,也
只耽搁了不到两日,就如有神助的找准了他们逃窜的路线,今晚落脚的地方,距
离湖林已经不足一日路程,性子急的先锋,保不准明天一早就能进城。

  海捕文书上的画像姑且还能令人心安,可跟来的应该还有个春妮,单靠隐藏
身份很难避过。

  大概是被陆阳南宫星逃脱时的功夫震慑,他们过来的路上又邀请招呼了方便
汇合的几个高手。

  不过南宫星不会再选择逃。

  如果要有个了断,湖林对他而言占了地利人和,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他看得出,方群黎带来的这群人中,并不全是天道的成员,或者甚至可以说,
绝大部分都是被蒙蔽的寻常江湖人。

  如意楼并不愿被迫站在明处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必须在尽可能少造成伤亡
的情形下,找出方群黎的同党。

  这也绝非易事,江湖上有太多人,能用刀剑讲话的时候就懒得用嘴巴。

  而天道的成员,从最初就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此次卷土重来,没理
由会变得更加坦诚。

  布置好后,南宫星回到自己房间,留意着隔壁二女住处是否有什么异动,心
中细细盘点,想先从陆阳见到的人中筛选出一些嫌疑较大的,或是先排除掉一些
不太可能的。

  结果一番深思熟虑后,能铁定排除在天道之外的,竟只有个帮他脱逃的阴绝
逸,而除了方群黎之外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帮忙召集了人手的柳悲歌,和二话
不说便出手留人的宿九渊、沙俊秋与裘贯。

  萧落华复组天道之后,拉拢最多的就是一些有家有业并小有名气的江湖好手,
这种人通常忌惮较多,并大多有不为人知的污点,毕竟真正只是行侠仗义的人,
通常都穷得叮当响,更别说积累一笔足以开拓家业的财富。

  单就这一条件而言,出手三人中,裘贯的嫌疑最大。

  裘贯、柳悲歌、方群黎,在心底先把这三人的情形梳理了一遍,南宫星这才
满意的合上双眼,冥思休憩。

  次日一早,南宫星难得成了被叫起的那个,白若兰和唐昕显然都休息得不错,
不过也不知她们昨晚到底聊了什么,白若兰一见南宫星出门,脸颊便红了一片,
带着几分羞意扭开了头。

  下楼随意叫了些东西,小二刚刚端来第一盘,大门外便走进两个精神焕发的
男女。

  「白兄也起的这么早啊?」南宫星颇感意外,没想到白若云有佳人在怀还这
么早便起身,更没想到,凝珠竟带了帷帽随他一道来了,「凝珠姑娘,你怎么也
来了?」

  天璧朝民风开放,更不要说湖林这种地方,男女结伴出游卿卿我我更是屡见
不鲜,凝珠就这么挽着白若云手臂走进客栈,别说惊世骇俗,就连小二都没多看
一眼。

  只不过千金楼的花娘管理颇为严格,按道理,应该是不准像她这样陪客陪得
好像幽会一般。

  凝珠将面纱整了一整,坐下道:「我找妈妈请了病休,若云离开湖林之前,
我会一直跟着他。他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白若兰不解道:「秀……不是,凝珠姐姐,我哥哥没跟你说么?我们……我
们可是有很大麻烦在身,你一直跟着,很危险的。」

  凝珠笑了笑,道:「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她拉着白
若云坐到她身边,「因为如意楼在保护我,保护我,就得保护他。」

  「凝珠姑娘果然聪明,」南宫星笑道,「看来朋友托我帮你带来白若云,也
是有如意楼从中安排咯?」

  凝珠望着他,片刻,微微颔首道:「是,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您。若云和
若兰能有您帮忙照顾,是他们的福气。」

  南宫星摆了摆手,笑道:「不敢不敢。我怕你有危险,还专门请了一位师姐
暗中照顾,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凝珠微微一笑,看了白若兰一眼,柔声道:「劳您费心了,真是感激不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必客气。」南宫星道,「那白兄你暂且有什么打
算?陪着凝珠姑娘游玩几日,如何?」

  白若云从进门起,就一直用一种略显异样的眼神注视着南宫星,这时也只是
答道:「南宫兄觉得如何?」

  「凝珠姑娘还没尽兴游玩过,白兄你来做个向导当然是再好不过。你们二人
同游,我们几个就另作打算吧。」南宫星道,「不过你们出发前,我有几件事想
问问凝珠姑娘,毕竟朋友托我的时候说的并不太细,还是想听她亲口讲一下。」

  白若云点了点头,凝珠也颔首道:「就在这里么?还是到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南宫星道:「这里就好,唐姑娘不算外人。」

  唐昕闻言,倒是颇为惊喜的瞥了他一眼。

  不过满心以为能听出些端倪的她最后还是有些失望,南宫星并没问什么值得
保密的问题,凝珠大体上不过是复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而已。

  她心中思量一番,猜测这不过是南宫星掩饰自己身份的手段而已,毕竟他牵
头带着众人到了这里与凝珠重逢,其中的刻意显而易见。

  可即便是有这些掩饰,想必也只能哄哄江湖经验不多心思又较为单纯的白若
兰而已,唐昕看得出,白若云应该是已经猜出了什么,因为他眼神中的信赖,已
和昨晚之前的有了微妙的不同。

  转眼天色大亮,客栈大堂也渐渐热闹了起来,嘈杂声中,凝珠和白若云真依
了南宫星所言,起身出门游玩去了。

  白若兰听凝珠亲口诉说了一遍坎坷遭遇,听到腹中孩儿不保的时候,眼眶就
已泛红,到凝珠轻描淡写的说起为了保命不得不睡在野狗窝里的时候,终究还是
掉下泪来,直到此刻心思还是尚未平复,红着鼻头喝了几口茶水,怔怔的望着面
前的空碟子发愣。

  唐昕百无聊赖,正要开口问南宫星今日有什么行程安排,门内外的嘈杂突然
安静了不少。

  南宫星和她一齐扭头看去,门外一个官差昂首挺胸走了进来,靴跟一跺站得
笔直,大声道:「都听好了,官府发下加急海捕文书,悬赏通缉一个灭门惨案的
凶手,有知情者,一旦核验情报无误,便有五百贯赏钱,若有人抓住凶嫌送交衙
门,另外还有巨额赏银!」

  接着,那官差大声诵读了一遍通缉令上的文字,跟着便将它抹上浆糊,贴在
了堂内最显眼的柱子上。

  南宫星默默低下头,伸手过去在唐昕胳膊上轻轻敲了一下。唐昕心领神会,
起身放下帷帽面纱,走到了通缉令前。

  文书上的画像应该是照着描述中的相貌所绘,圆脸微黑,眼大鼻挺,只是画
师毕竟没有见到真人,当真按图索骥,只怕要把这城里不留胡子、相貌还过的去
的圆脸少年抓来一半不止。

  「小星,你……要不要也换个名?」白若兰心有余悸的看着那官差出门的背
影,压低声音道。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你们两个本来就不喊姓,没那么容易引人怀疑。只
要记得别刻意喊我全名就是。」

  那官差才走不久,门外竟又喧闹起来,甚至还传来了女子惊慌失措的尖叫。

  南宫星微一皱眉,示意白若兰和唐昕整好面纱,三人一起往门口走去。

  门外长街早已满是游人商贩,而此刻人群齐刷刷分开到两旁,让出了街心通
路。

  并非是来了什么达官贵人,让众人不由自主退开的,是街中那两个踉跄奔走
的人。

  那两人都穿着一身朴素寻常的民服,但两人的右手上,却又都拿着一柄短而
锋利的匕首,闪动着蓝幽幽的光芒。

  他们看上去都不太老,都还只是二十岁上下的精壮小伙。

  这本该是人最好的年华,可那两人的面目,却都已变得扭曲而狰狞。

  他们似乎努力想喊些什么,却没有一个能喊出声来——他们的左手牢牢地按
着自己的脖颈,尽管如此,鲜血仍已染红了他们胸前大片的衣料。

  两人中瘦小些的那个终于无法再坚持下去,跌跌撞撞的走了最后两步,瞪圆
了眼睛仰面倒了下去,他的手缓缓松开,滑落到一边,露出的咽喉上,果然有一
个血淋林的洞。

  另一个人强撑着跑出几步,胸口猛然一收,似乎想竭尽全力喊出些什么,但
指缝中一阵血沫飞溅,带走了他所有想说的话。

  他瞪圆了眼睛缓缓看了一圈四周的人,倒在了地上。

  「报官!报官!快去报官!」

  「杀人了!来人呐!出人命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陡然又响亮了几分,街上的人纷纷退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也有不少转身逃开了这里,父母没来得及蒙住眼睛的几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其
中一个当场尿了裤子。

  南宫星走上两步,四下打量了一眼,并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像是并不太熟练的传音入密:「南宫星,
去扯开他们衣服看看吧。你的麻烦已经来了,这两个算是我白送的,你是不是还
非要摸我的脚呢?呵呵……」

  南宫星回过头,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渔家打扮的少女甩着两条乌黑的麻花
辫,轻快的走远,草鞋中的那双白嫩脚掌,简直比脸还要好认。

  雍素锦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南宫星略一思忖,故作惊讶的扬声道:「诶?死
人胸口好像藏着什么东西!金光闪闪的!」

  说着,他一个箭步上前,到离他较近的尸体旁蹲下,袖中一摸,已将一小片
金叶子拿在手中,跟着一扯尸身衣襟,将胸前衣服扯开,看着落在地上的金叶子
叫道:「这……这人怀里有金子!穿的这么穷酸,难不成是江洋大盗?」

  他一边故作惊叫,一边将几张百两银票偷偷放进死人怀中,伸手再一扯,衣
襟崩裂,银票四散。

  果不其然,几个眼里放光的大胆糙汉终于按捺不住,一边叫嚷着「说不定真
是江洋大盗」「走走咱们也去搜搜看」,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七八个跑
向还没人管的那具尸体,三四个向着南宫星这边跑了过来。

  这会儿功夫,已足够南宫星把想要的东西藏进自己怀中,也足够他看清死人
胸前的记号。

  南宫星眉心紧锁,趁着身边人抢夺银票的混乱,尽量不着痕迹的退回到白若
兰唐昕身前,向二人使了个眼色,一起回身走进客栈之中。

  里头的人要么躲回了客房,要么在外面看热闹,大堂一时间倒是清静了不少,
连小二们都凑到了门边探头探脑。

  「你突然过去做什么?你正被通缉呢,就不能小心些么?」白若兰张望着门
口的情形,心急如焚的小声道。

  南宫星苦笑道:「六扇门的麻烦挺大,可这个麻烦也不小。」

  他用手指沾了沾茶水,随手在桌面上点了六下,画出一个缺了一颗星的北斗
图案,沉声道:「那人的胸前,有这样的香疤。」

  白若兰楞了一下,左右歪头看了两遍,不解道:「这是什么?北斗……六星?」

  唐昕的面色却显得有些难看,她咽了口唾沫,摇头道:「不是六星,是第六
星。」

  她突然打了个冷战,情不自禁的往四周看了一圈,缓缓道:「也不是北斗,
是七星门,七星门的第六星,武曲。」

  她似乎还是有些不信,扭头看着南宫星道:「难道真是七星门的六门主?」

  南宫星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了桌上,道:「这是我
从刚才那人怀中摸出来的。」

  那张纸上也画着一个人像,只不过比起柱子上的通缉令,这幅画像可要精细
的多,桌边的三人一眼看去,就认出了上面画着的正是南宫星。

  画像下只有三个字。

  一个大字在上,杀。

  两个略小些的字在下,武曲。

  江湖上稍有历练的人,都知道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便是七星门。

  只要你肯出足够高的价码,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们也敢派人去杀上一杀。

  也有不少人知道,七星门有七位门主,除了招揽买卖派遣杀手办事之外,他
们本身也都是最优秀的杀手。

  他们的名字并没有人知道,对杀手而言,名字本也没有什么意义,七星之名
用来代称,就已足够。

  七星门的寻常杀手身上烙印的是完整的北斗七星。

  而直接隶属七位门主的杀手,才有资格抹去主人所占名号的那颗。

  这些杀手的功夫未必很好,因为他们的职责并不是杀人。

  他们要做的,只是主人出手前的准备工作。

  所以这样的人一旦出现,就只意味着一件事——有人花了重金,要买南宫星
的命。

  至于接下任务的是武曲还是他的副手,目前还尚未可知,不过不管哪个,都
绝不是好应付的对手。

  「唐昕,你们唐门对武曲这人可有什么了解?」南宫星看了几遍手中的画像,
小心的叠好放回怀中,开口问道。

  唐昕眉心紧锁,道:「这种捉不到活口的杀手组织,情报很难搜集。我所知
道的只有两个。老大贪狼是个最不像杀手的杀手,他接下任务后,大都是正面挑
战,在决斗中直接将对方干掉。而且他还有老弱妇孺不杀的规矩,显得和七星门
颇不搭调。另一个是五门主廉贞,据说是个颇为年轻的女子,和贪狼完全相反,
此人杀人既不择手段,也百无禁忌,就像是天生喜欢杀人这件事一样。剩下五个,
我完全不知道任何情报。」

  她顿了一顿,道:「我只知道……门主接下的任务,不达目的,绝不罢手。」

  白若兰的脸色有些发青,颤声道:「为……为什么……会是小星?他……他
明明才开始行走江湖不是么?怎么……怎么就招惹了这么大的仇家啊?」

  南宫星心中转了几个念头,嘴上只是道:「七星门只要有钱就能请动,说不
定就是那位郡尉大人。」

  「我觉得……又是我们白家的事牵连了你。」白若兰愤懑道,「先前来追杀
凝珠的就是七星门,要我说,多半就和请这个什么武曲的是一个人。」

  南宫星故作轻松道:「那可倒好猜了,兰儿你只要想想看,你们白家谁有钱
到可以把七星门门主请动,不就知道谁是幕后真凶了。」

  白若兰急道:「你、你这要我怎么猜,我们暮剑阁虽然不算大富之家,可…

  …可同族的另一支亲眷却完全不缺银子,不管是谁,真到了情急的时候,去
临时借一笔银子并不困难。「

  南宫星淡淡道:「但总要去借不是,那咱们只要走一遭白家商号那边,不就
能揪住他的狐狸尾巴了么。」

  白若兰双目顿时一亮,但旋即就转为了担忧之色,「现在咱们被麻烦赶着串
的追着跑,哪儿还有空去啊。」

  「不要紧,再多的麻烦,一桩桩解决就是。」南宫星笑了笑,道,「迟早,
会有解决的干干净净的那天。」

  白若兰抿了抿嘴,看神情,分明并不认同,而目光中,竟又有了几分当年不
顾一切拦在狼吻之前的那种决绝。

  南宫星微一皱眉,立刻道:「白若兰,你要是敢和你哥哥商量着偷偷跑掉,
想把祸事全引到你们兄妹身上,那……我保证绝不再管你们白家任何事,你们兄
妹死后,堂堂暮剑阁,就任凭天道驱使瓜分,做个傀儡好了。」

  「我……」白若兰一时语塞,愤愤别开头去,不再看他。

  唐昕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只得柔声圆场道:「办法都是想出来的,你看凝
珠姑娘那么娇怯怯一个女子,不还是在七星门的追杀下逃亡了七天七夜,才有命
被人救起。」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凝珠的脑筋转的很快,应变也十分过人,如果我朋
友说的没错,她的聪明才智,起码也抵得上一个二流高手的一身功夫。」他抬起
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笑道,「解决麻烦,这里很多时候比拳头好用。」

  唐昕单手托腮,似笑非笑道:「那你还不快好好用上那里,想办法解决你自
己的大麻烦。」

  「武曲还没现身,担心他为时过早。六扇门这边,我倒是确实该想想办法。

  唐昕,杀掉那十九口人的真凶,要是让你猜,你会猜谁?「

  「谁下的手不好说,」唐昕叹了口气,道,「但那位李大人,就算不是主使,
也起码是个知情人。早早把宠妾移居到军营里,他倒是个多情种子。」

  「眼睁睁看着家里死掉一十九口,就算是多情种子,也是个狠心的多情种子。」

  南宫星苦笑道,「起码那个长的颇为讨喜的丫鬟,我就绝不舍得看她没命。」

  这时白若兰突然插口道:「小星,还有六天,就是我的生辰了。」

  南宫星一怔,旋即笑道:「我当然记得,兰儿,你想要什么贺礼?」

  白若兰认真道:「我想要的东西兴许不太好弄到,你可不要答应得太痛快。」

  南宫星正色道:「只要我力所能及,上天入地我也会想办法给你弄来。你只
管开口就是。」

  唐昕似乎已猜到了白若兰想要的东西,掩口轻笑起来。

  白若兰低头考虑了片刻,抬起头,正视着南宫星的双目,一字字道:「别的
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帮我弄来一朵银芙蓉。」

  第44章:单刀直入一听白若兰说出这么一个要求,南宫星忍俊不禁,道:
「银芙蓉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弄来的,你怎么想起找我要了?」

  白若兰咬了咬唇,道:「凝珠的事既然如意楼安排到了你的头上,总不会和
你没有半点瓜葛。我也不问你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只要帮我弄一朵银芙蓉
就好。刻字的话……就刻我的名字。」

  南宫星看了她一眼,故作认真道:「兰儿,你身无长物,拿什么来付如意楼
要的代价?不如……干脆我去要一朵银芙蓉,你有什么愿望,我直接替你开口。
我这人穷的只剩下银子,都给了他们也无妨。」

  白若兰微蹙眉心摇了摇头,道:「这一大堆麻烦本就是因为我们白家而起,
怎么能让你为此再丢了家产,让你顶上个败家子的名号,难道我脸上很有光么?」

  她看南宫星还是面带犹豫,索性娇嗔道:「是你说力所能及上天入地也给我
办到的,这银芙蓉你明明要得到,不许抵赖。」

  南宫星只得干笑两声,道:「好好好,我不抵赖。不过那东西若非如意楼主
动送上门来,去讨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五六天工夫,我怕来不及……」

  白若兰立刻接口道:「不打紧,我只当你欠着。五六天来不及,十天八天也
行,再不行,一个月内。只要……只要在你被官府抓去之前到了就好。」

  南宫星看出她眼底的焦虑,微笑道:「我这种此前并无案底的江湖新贼,哪
那么容易就被抓进牢里。这附近有名有号的公门高手,不就是来了个未及双十的
年轻姑娘么,瞧你慌得。」

  白若兰不甚满意的嘟囔道:「你还瞧不起她,人家名头可比你大多了。抓的
贼比我见过的都多。」

  「是个捕快抓的贼都比你见过的多,」南宫星笑着起身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
道,「除了我这采花大盗,你哪儿还见过其他的贼。」

  白若兰抓过他的手咬了一口,愤愤道:「是是是,我头发长见识短,白替你
操心了。」

  咬完一口,她才想起唐昕还在一旁坐着,侧目一望,对方笑吟吟的视线稳如
泰山定在自己身上,登时便红透了脸,一头埋在桌边不肯起来。

  唐昕瞥了一眼南宫星,正要调侃几句,突然脸色一变,抬手将自己和白若兰
的面纱放了下来,压低声音对小星道:「别回头!」

  南宫星当即便知是有人到了,背后一绷,真气已运遍全身蓄势待发。

  身后门口处紧接着传来还略带着些气喘的声音:「行了,别弄得紧张兮兮的,
就我自个,没别人。我还当你小子早藏起来了,正准备从这儿问怎么找你呢,嘿,
你胆子倒真不小,就这么大大咧咧坐这儿了,通缉令,看到没,通缉令就在这儿
呢?」

  南宫星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扭头看了过去,道:「冯大人,不是我胆子
大,实在是你们这人像画的太精妙绝伦,我想怕都怕不起来。」

  冯破似乎刚赶了很远的路,身上的布衫胸前腋下湿了大半,他没穿差服,没
配腰刀,乍一看就像个田间老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步走到南宫星身边,直接
坐下,也不客气,径自拿过茶壶对着壶嘴便咕咚咕咚灌了半壶下去,跟着哈了一
口大气,这才道:「我和你分开也没多久,你怎么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他神情颇为凝重,擦了把汗道:「一个上郡尉,从四品的驻防武将,住家里
闹出十九条人命,要不是里头没有真正的亲人,恐怕都要上达天听咯。这案子的
消息通传出来,足足惊动了大半个蜀州,吓得我手上的活儿都丢了,跑死了六匹
马满世界找你。」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南宫星挪了挪位置,自己侧目望着门口动静,问道。

  冯破叹了口气,道:「两州交界方圆数百里的传言,都说你们往湖林来了。
绘声绘色一个个都跟亲眼见了你们的人一样,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四下打探了一下,
光是说见过你们一行人在他们店里吃饭喝酒,聊天说要去湖林的店子就有三家,
我稍一逼问,就都交代是拿了人的银子,帮忙放消息。」

  他抬眼望了一圈四下,道:「我总得来看看,一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二
来,看看放消息的人想干什么。」

  南宫星抬手捏了捏冯破身上的粗糙布料,笑道:「玉捕头没招你回去帮忙么?」

  冯破颇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道:「现如今我与她只差了半级,以她的性子,
绝不肯再支使我咯。啧,升这么个屁官,有个鸟用。」

  他抬头拍了拍南宫星的肩膀,转而笑道:「不过她不调我也好,穿了那身皮,
办事就要走衙门口的规矩,照规矩,我可就不能陪你坐在这儿聊天喝茶了。」

  南宫星抿了口茶,笑道:「是啊,照规矩,这会儿你得把我拿下,带回陆阳
郡府关起来审个七八天再说。」

  白若兰急道:「冯大人,那凶案真的不是小星做的。他的事,和我们兄妹的
事,连同暮剑阁里白家得那些事,一直都有人在背后算计。咱们以为已经死了的
那个春妮,就是我思梅姐姐,其实还活着,上次在陆阳我们才见了她。」

  冯破皱了皱眉,道:「还是别在这儿大摇大摆的坐着了,咱们上去找个没人
的房间,你们吧下山后遇上的事,详细跟我说说。方家惨案惹来的武林公愤我爱
莫能助,李郡尉家的凶杀大案,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白若兰点了点头,忙不迭起身带路在前,还忍不住低声嘟囔道:「方家的事
也和我们毫无关系,这次当真是的冤的要命,气死我了。」

  南宫星跟在最后,欲言又止的看了前面三人一会儿,停下步子,抬手叫来了
刚才就守在柜台后的二掌柜,附耳交代了几句,二掌柜慎重无比的点了点头,回
身去了后院,南宫星这才神情略舒,跟上楼去。

  白若兰满肚子不忿本就差个人听,又恰好碰上了冯破这不久前才让她见识了
本事的好捕头,不由得大倒苦水,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唐昕从旁补充细节,两
人并不了解的地方,南宫星才开口加以说明。

  「没想到,后面这一串事,竟然还是白家那些案子的延伸。如此看来,白天
英原来不过是白思梅的傀儡么?」冯破揉了揉紧锁的眉心,看向南宫星问道。

  南宫星不置可否,只道:「我只能确定春妮还活着,说不定又改换了身份,
放出我消息的,应该也是她。」

  冯破不解道:「这话怎么说?那个小妮子有这么神通广大?」

  南宫星只是淡淡道:「她既然有本事弄到刻着名字的银芙蓉,那有本事找到
我也不奇怪。我等在这里,本就是为了让她找到。」

  冯破闭上眼睛,沉思良久,突然睁开双目,道:「好,我再往陆阳走一遭。
只要是栽赃陷害,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干了这么多年捕快,就不信会被一
个年轻娘们蒙混过去。」

  他倒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身上汗都没干,起身便往外走。

  白若兰楞了一下,忙叫道:「冯大人,你、你赶了这么久的路,不稍微歇息
一下么?」

  冯破头也不回拉开门扇,笑道:「等上了马,就这西风嚼几口大饼一样管饱。
兰姑娘不用挂怀,时间不等人,早一刻也是好的。」

  白若兰迟疑一下,扬声道:「冯大人,小星……真的不是凶手,请你一定要
相信他啊。」

  冯破回头一笑,道:「现下我没穿那身皮,说出来,也不算坏了规矩。小星
是我朋友,我当然信他。等我去穿上那身皮,再去剥了真凶的皮,一定给你们一
个交代。」

  南宫星对白若兰和唐昕比了个手势,独个起身跟了出去,送下楼梯。

  一关上房门,冯破的脸上就立刻没了一丝笑容,他一边慢慢走下楼梯,一边
道:「玉捕头现在很可能已经在陆阳了。说真的,情形并不好。」

  南宫星点头道:「我知道,对方既然敢招来她,就不会留下太多破绽。不过
那班人的计划是匆匆忙忙临时大改出来的,我相信一定还有弥补不到的地方。」

  「嗯,这也是我一定要亲自往那边去一趟的原因。」冯破叹了口气,道,
「小星,你那摊子的人虽然厉害,你也不能太过托大,我知道,湖林这地方算是
你半个窝,吹吹哨子,就能招来一群护窝的老母鸡,可这次对面可是当真牵了猎
狗带了猎鹰,你可得千万小心才行。」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不过……我这里的半个窝,也不是什么
鸡窝。区区几条猎狗几只笨鹰,成不了什么气候。比起那些没什么大本事只为了
扬名立万的傻小子,我更担心那些牵着狗绳带着鹰架的人。」

  冯破侧目望了他一眼,道:「比如柳悲歌他们几个?」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柳悲歌和关凛,陆阳城当天我见到的,要数这
俩最为难缠。不过真让我后背发凉的,还是那个方群黎。」

  冯破皱眉道:「你们不是没见他出过手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却道:「冯大人,你听说过雍素锦这个人么?」

  冯破的眉心立刻皱的更深,竖起的纹路几乎能夹死落进去的飞虫,「当然听
过,她犯下的凶杀案子数不胜数,光是有真凭实据足以定她罪的,就有不下二十
桩,江湖人里像她那样闹到由中京颁下文书,号令六割藩属全境协查捉拿的,可
没有几个。听说这次陆阳死了一位主簿,已经确认是她所为。」

  南宫星道:「江湖上那些传闻虽然不能尽信,但体现出的脾性,却与她本人
相去不远。柳悲歌在陆阳城中留宿的晚上,她还曾去偷袭刺杀过。」

  冯破微微颔首道:「这个女人五脏六腑多半都得给胆子腾地方,柳悲歌成名
多年,练刀的时间加起来保不齐比她年岁都大,她哪儿来的自信?」

  南宫星道:「一来她秉性如此,二来,她的眼光其实很毒,武功比她高些她
并不在乎,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去试试看。」

  冯破托着下巴思索片刻,道:「按我从案底中了解的情形,她这次没得手,
一定还会追在柳悲歌的后面伺机下手吧?」

  南宫星却摇了摇头,道:「她偷袭柳悲歌那晚还同时与另一个人交了手,吃
了亏,受伤不轻。」

  冯破双眼一亮,道:「方群黎?」

  南宫星点头道:「不错,就是方群黎。」

  「方群黎与柳悲歌一道出手的话,不能说明什么吧?」冯破颇为不解,问道。

  南宫星摇头道:「可如果雍素锦在那之后并未计划再次动手,而是另找他人
求援了呢?她与我见了一面,咬牙切齿的想与我做个交易,让我与她合力解决方
群黎。按她所说,她之前就与方群黎交手过几次,从她的话里我可以大致推断,
雍素锦刺杀柳悲歌应该有不小的胜算,至少能让她有底气下手一赌。而如果她要
杀方群黎,就非借助他人帮忙不可。」

  「也就是说,方群黎的武功,至少要胜过柳悲歌一筹。」冯破搓了搓手指,
道,「明白了,我会对这人多加留意。不过他要真是云霄堡方家的后人,方语舟
怎么也算是他的堂弟,犯得着如此『大义灭亲』么?」

  「我也不清楚其中有什么内情。我只能想到一件事。」南宫星的目光显得有
些伤感,「方语舟虽然师出黄山,但众所周知,他行走江湖仰仗的看家功夫,还
是方家家传的云霄剑法。若不是正牌的方家惨遭灭门,如今娇妻爱子在侧,颇负
侠名生活无忧的那个,本该是方群黎。」

  他顿了顿话头,淡淡道:「我希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冯破苦笑道:「我也希望,千万莫要是这个缘由。」

  在门边已经驻足够久,冯破望了一眼门外日头,道:「好了,不必送了,门
外人多眼杂,不要惹出事来。我去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南宫星微笑道:「难得有一次咱们碰面,你没顾得上提一句拉拢我进六扇门
的话。」

  冯破哈哈一笑,道:「好歹我也得先给你脱了罪,才有脸拉人不是。保重,
后会有期。」

  南宫星抱拳道:「后会有期。」

  送走了冯破,南宫星正要回身上楼,一个小二却匆匆忙忙跑过来叫住了他,
小声道:「二掌柜让我过来给您捎个话,千金楼那边似乎有和您有关的动静。让
您注意往对面看看。」

  南宫星停下步子,转身走回到门槛内,对面千金楼已经到了白日沉寂之时,
只不过毕竟艳名远播足以称得上是湖林一景,门前还是有络绎不绝的游人来来往
往,先前倒毙的尸体多半已经有官差仵作赶来收拾完毕,仅剩下路当中留了两座
小香炉,提醒往来者绕开。

  正想着这不是没有什么异状么,南宫星就看到对面的门楼上爬上了两个年轻
龟公,扶着屋檐摇摇晃晃的走到当中,跟着把一卷麻布用瓦片仔细压住一头,另
一头推了下去。

  推下那头坠了重物,那长长麻布迎风展开,权作是最粗糙的条幅,自上而下
用巨笔歪七扭八的写了一串大字:「南宫星正牛观胡楼二楼等你柳」。

  虽说午字出了头,湖字没了水,但看下来总算是能看懂什么意思,南宫星苦
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柳悲歌竟然用了这么个法子找他。

  就是不知对方怎么会如此自信南宫星一定会看到,是有了什么确凿的消息么?

  还是说……就只是单纯的莽撞而已?

  他将那条幅从上到下看了三遍,心中默默想了想观湖楼的位置,那座酒楼算
是湖林最有名的几家之一,头天游玩回来,他还带另外几人一道去好好享了一顿
口福。

  观湖楼的位置颇对得起它的招牌,就坐落在湖岸探向湖内的一块实地上,除
了大门朝向那边,三面环水,口品佳肴,目赏美景,的确是颇为享受的去处。

  不过既然是江湖约定,要考虑的自然不是那里的景致或菜色。南宫星靠柱闭
目,略一回忆,观湖楼的内外场景便尽数浮现。

  最显而易见的,那是个只要封住大门便只剩下水路可走的死地。

  除了专精水下功夫的高手,任谁进到水中,武功也要大打折扣,一流剑客进
到湖里,未必能敌得过拿着鱼叉的老渔夫。

  七星门的杀手,恐怕有不少就是专擅水中刺杀的吧。

  他想了一想,柳悲歌毕竟也是对手阵中明面上的大将,不论如何也该探探虚
实,在湖林这些天的布置本就是为了应变,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拿定主意,他当即便上楼叮嘱好了白若兰和唐昕两个千万不要离开客栈,随
后匆匆赶去朗珲钱庄,捎了几封密信出门。

  做完这些,他在钱庄后院找了一间安静狭小的屋子,一张坚硬狭窄的木床,
拿开枕头,平平躺了上去,闭上双眼,缓缓放空了思绪,陷入仿佛连血脉的流动
都舒缓下来的深沉睡眠之中。

  一个多时辰之后,南宫星睁开双目,眼中的光彩平添了几分莹润,眉宇间也
充满了一种奇妙的活力,他翻身下床,站直身子,踮起脚尖,将身体尽可能的舒
展开来,奔腾的内息激荡于四肢百骸之中。

  其实如果早知今日会有一场约见,他会选择能更让自己更加松弛饱满的方式,
守着千金楼,那法子易如反掌。

  昨晚还不如趁热打铁爬上兰儿的床……他颇为遗憾的笑了笑,将体内阴阳真
气各催动了两个周天,大步走出屋门,往观湖楼而去。

  观湖楼当然不会只有一个正门,那里本就在经营着租船生意,湖中玩累了的
游人,直接将船划到观湖楼后的简单木台外,便可进入就餐。

  南宫星租了一条小船,选了水上的路。

  想埋伏在水路,不外乎如下几种法子,化装成船夫渔民在湖中游荡,靠细竹
管或苇杆换气藏身水下,在湖岸上乔装改扮伺机下水。

  不管哪种法子,只要仔细观察,绝不会发现不了。

  提前看好湖上的情形,总不至于没有退路。

  颇让南宫星讶异的是,他一路舟行过去,直到靠在观湖楼边,也不曾见到一
星半点可疑人物的影子,反倒是岸上大门前早早就围满了看到条幅过来等着看热
闹的闲人。

  他从船中出来,略一思忖,走进了观湖楼中。

  一楼依旧是坐满了宾客,看他进来,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应该是在猜测
他的身份。

  其中并没有什么熟面孔,看来应该都等在楼上。

  南宫星将一串铜钱放在小二手中,笑道:「二楼还有位子么?」

  那小二面色显得颇有几分尴尬,陪笑道:「客官,楼上有个蛮子包了场,上
去几拨客人几乎都被撵了下来,就一个还在上头,您也要上去试试?要我说,还
是小的给您在一楼加张桌子得了。」

  南宫星笑道:「不,我上去试试。既然有一个没被撵下来的,我当然也有机
会不是。」

  小二只得一甩抹布,躬身道:「好嘞,那您上面请。」

  竟然还有个没被撵下来的,会是谁?南宫星一边好奇猜测,一边踩着台阶缓
缓走上。

  沿湖而建的楼阁木板大受潮气熏陶,常人一脚踩上,便是吱嘎一响,而南宫
星走上十几阶,足下仍是无声无息,那小二在下面反应过来,惊得张大了嘴巴,
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上到楼上,南宫星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窗边端坐如山的柳悲歌。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碟火腿,一碟拌菜,一坛没开封的酒,和他的那把离别
刀。

  他双手抱肘,并没动筷子,只是坐着。

  先前上来那人并没和他坐在一起,而是独个跑去了另一边的角落,让南宫星
颇有些意外的,那人竟是逢赌必赢杨昙。

  南宫星无声无息的上来,杨昙正望着楼梯口,自然看的清清楚楚,而侧对着
这边的柳悲歌却也立刻扭过头来,咧嘴一笑,道:「没想到你竟真的在这儿。」

  南宫星在心底暗暗估量了一下,向着杨昙礼貌一笑,缓缓迈步向柳悲歌走去,
道:「我也没想到,你急着找的竟是我。」

  「白家人的帐,可以过后再算。」

  「难道柳前辈和李郡尉也是亲戚?」

  听出南宫星话中的讥刺之意,柳悲歌哈哈一笑,道:「我这种落魄糙汉,不
配有那样的亲戚。我先找你,也不是打算拿了你去换赏钱。」

  他收起笑容,一伸手,道:「坐。」

  南宫星应声入坐,道:「今天不喝酒么?」

  「不喝。需要保持清醒的时候,我从不喝酒。」

  「保持清醒,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错,人很容易就会被冲昏了头。」

  「那你为何还要了一坛酒?」

  「因为你有可能并不在湖林。」

  「我在。」

  「你在,所以这坛酒,我就不能喝了。」

  南宫星苦笑道:「我倒宁愿能和你喝上两杯。」

  「说不定将来会有那么一天。」

  「会么?」

  「只要你们真的和陆阳发生的事无关。」

  南宫星双目微眯,看着柳悲歌面前桌上的刀,道:「我们和陆阳的两场命案
无关。不过我这么说,你会信么?」

  柳悲歌笑道:「我没喝酒,但也没清醒到能直接断定这种事的地步。」

  「你已在怀疑?」

  「不错,因为有些事,实在是太不自然。」柳悲歌缓缓道,「我不是聪明人,
可我也不傻。」

  南宫星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能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绝不会是
傻子。」

  柳悲歌又道:「可惜,我虽然不傻,却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这件事,我看不
出什么破绽,为了江湖道义,白家兄妹被我看到的话,我还是要出手捉人。」

  「捉人而不是杀人,已经很好。」

  「并不好,来的人里,只会杀人的不在少数。他们想要活命,兴许真要靠如
意楼帮忙才行。」

  「前辈没有杀意,已是他们的幸事,不敢奢求其他。只是不知,前辈为何要
特地找我过来。」

  柳悲歌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想和你打一场。」

  南宫星眉心微皱,道:「李郡尉的案子晚辈也是被栽赃嫁祸,来日一定能找
到证据,找出真凶,还请前辈……」

  「诶,」柳悲歌抬手打断,道,「公门接手的案子我才不管。我找你,是因
为唐家的人告诉我,你是骆严的徒弟。」

  南宫星苦笑道:「不错,家师正是痴情剑骆严。」

  「碎梦枪孟飞野心最盛,与我交手也是最多,我负多胜少,甘拜下风。骆严
沉剑之前,也在孟飞手下败过几阵。昔年齐名的三人之中,只有我和骆严一次也
不曾交手。」柳悲歌伸手抚摸着面前的刀身,缓缓道,「对我来说,这着实是不
小的憾事。」

  「家师既已沉剑,自然不会再与前辈决斗。」

  「所以我才要找你。」柳悲歌的眼中浮现出一股狂热的神采,「陆阳郡中单
看你的轻功,比起当年骆严还要略胜一筹,唐家小子所说不假的话,你还身负大
搜魂手这样的不传绝学。十有八九,已比当年的骆严还要厉害。」

  「可我若是不想打呢?」

  「我不勉强。」柳悲歌笑有些狡黠,「你不和我打,我就只好在这里吃吃菜,
喝喝酒,然后……去找找人。旁人我不知道,方群黎,可是巴不得我赶紧去干正
事。」

  南宫星看着对面桌上的刀,衡量一番柳悲歌的话有几分可信,口中道:「那
边那位赌鬼,不知道准备下什么注?」

  柳悲歌笑道:「他已和我赌了。」

  「赌的什么?」

  「暂且不能说,因为他说和你有一面之缘,说出来,怕你故意让他输。」

  「赌注呢?」

  「五百两银子。」

  南宫星看着柳悲歌身上的破烂衣衫,笑道:「看起来,前辈不像是有五百两
银子的人。」

  柳悲歌淡淡道:「无妨,我这人就算没什么长处,五百两还是值得。」

  南宫星一时摸不清对方底细,但左思右想,除了决斗本身不好应付之外,并
没什么坏处,万一能与柳悲歌攀上关系,对当前的麻烦是个不小的助益,保险起
见,他又问道:「你说的那位方群黎,没跟你来么?」

  「我不习惯和人总呆在在一起。正好有位叫李嫦的姑娘有事相求,他们一道
走了。」柳悲歌道,「这边有我,还有关凛宿九渊等一众高手,方群黎晚来几日,
不是什么大事。」

  虽说有些贸然,但习武之人特有的那份热血,却不知不觉已经冒出了头,南
宫星略一沉吟,道:「好,你准备在哪儿打?」

  柳悲歌起身一指,道:「好,痛快。咱们也不必磨蹭,未免有人打扰,就往
湖中那处盖了凉亭的湖心岛去吧。」

  「那里不会有人打扰么?」

  「如果有,我先帮你劈了他。」柳悲歌哈哈一笑,单掌一拍,桌上离别刀翻
弹而起,稳稳落在他手中。

  「杨兄,你不去么?」南宫星走下楼前,特地扭头向着杨昙笑道。

  杨昙也回了一个笑脸,扬声道:「柳大侠不是会赖赌的人,我坐等就好。」

  「可你不是必定要赢么?不亲自到场,如何施展手段呢?」

  杨昙摇了摇头,笑道:「这次的赌约,轮不到我施展什么手段。我武功不行,
差得远,还差得远。」

  南宫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往下走去。

  大概是为了让南宫星放心,柳悲歌额外租了一条船,与他那条隔开数丈齐头
并进。

  那块湖心岛不过方圆十余丈大小,当中的凉亭也远不如各家青楼所建的那般
精致,不过地面较为平整,只有一些杂草,到是个决斗的好地方。

  「骆严沉剑之前并未收徒,看起来,你也并没带什么兵器,我这便宜占的可
不小咯。」临近目的地,两人都站上船头,柳悲歌侧目看了南宫星一眼,朗声道。

  南宫星笑道:「我自小学的就是手上功夫,兵器拿了也是累赘。前辈要是不
好意思,不妨让我几招。」

  「我生平与人大小数百战,从未让过半招。需要我让招的对手,我根本不会
找上。」柳悲歌说罢纵声大笑,笑声透着无法掩饰的亢奋,此时船头距离实地还
有数丈之遥,他却单足一点纵身跃出,犹如苍鹰横空,飞向岛上。

  南宫星拍了拍船夫肩膀,笑道:「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话音未落,他
躬身一缩一蹬,化作离弦之箭,凌空赶上,与柳悲歌同时落地。

  高手相争先机决不可贸然放弃,离船之时决斗便已开始,先落地哪怕半招工
夫的人,就能抢下这微妙优势。

  柳悲歌看南宫星针锋相对赶了过来,喝了声好,落地之后斜刺一窜,离别刀
拦腰横斩,封住往凉亭去的通路。

  南宫星却并未打算依靠凉亭的地形抵消刀法中大开大合的招式,刀招才到半
途,他已不闪不避猱身而上,屈指成爪,道道劲风宛如情丝缠心,直往刀身拢去。

  柳悲歌向后斜踏半步,刀刃一斜反撩而起。

  南宫星不敢冒进,左掌一托拧身前探,右爪疾取柳悲歌握刀手腕。

  柳悲歌回刀横封,双足一蹬后撤二尺,叫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已短搏长,本就不能让对方轻易拉开距离,南宫星毫不犹豫压步迫近,双臂
好似两条林蟒疾探而出,一招柔肠百结,便要去拧柳悲歌右肘。

  已不再有试探的余地,柳悲歌一声低喝,左掌推在刀背,横斩腰间以攻代守。

  情丝缠绵之意最惧离别,骆严不肯与柳悲歌交手,兴许就有这层意思在心。
这以阴柔刀劲催动变化刀招的离别刀离透刀刃刀刀分离,恰好让布劲为主擒拿为
辅的情丝缠绵手极为难受。

  虽说招数恰巧克制,但柳悲歌依旧不敢怠慢,哪怕七实三虚的破绽,他也宁
可放过,继续且战且退,也要始终与南宫星保持一刀之威的极限距离。

  转眼十余招过去,柳悲歌看南宫星出招锐气渐消,眼底登时浮现一股怒气,
喝道:「你不是代你师父应战,有什么本事不必藏着掖着。他这套情丝缠绵手婆
婆妈妈,就欠我送他离别一刀,你再用下去,我胜之不武!」

  南宫星看他神情坦荡,不由自主的收起了方才稍稍冒头的诈败之心,双掌一
错,道:「好!我就来认真会会你的离别刀!」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挺臂挥出,阴寒内息击在柳悲歌刀身,竟震得他微
微一晃。

  「这就是大搜魂手中接发暗器外的招式么?」柳悲歌见猎心喜,回刀封守门
户,诱南宫星继续进击。

  「不错!」南宫星口中喝道,又是两掌切出,大搜魂手的招式极为怪异,都
是将手臂整支当作兵器一样,南宫星既无金丝手套也没精钢护臂,全仗变招疾速
逼住柳悲歌刀招。

  柳悲歌虽被震得退了几步,南宫星的衣袖,却也多了几道口子。

  「你使暗器也不要紧,我正想见识见识大搜魂手的真正厉害。」柳悲歌全力
施展,渐渐适应了大搜魂手的奇异招式,转守为攻。

  南宫星初次斗得如此酣畅,热血上涌,一招情丝缠绵手将刀招托开半尺,突
的急退两步,喝道:「用不着暗器!」

  喝声中,南宫星周身阴劲瞬间化为至阳,掌出半空便已攥成拳头,一股惊涛
骇浪般的拳风轰然扑向柳悲歌面门,刺肤如针,竟让他霎时间犹如置身于夕阳垂
暮,烈风乍起的大漠之中。

  柳悲歌面色大变,推刀横封。

  当的一声闷响,柳悲歌足下泥土崩裂,不得不顺势向后纵起,凌空倒翻了个
筋斗,才踉跄站定。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南宫星,颤声道:「落日神拳?」

  第45章:鏖斗最近事多,时间比较赶,没时间粗校,错字较多的话请多包
涵……

  这章决斗打得比较久,主要是为了表达铺垫一些东西,不是为了拖戏。

  嗯……不是为了拖戏,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两遍。

  万一有觉得情节进展太慢的……下一章是另一场动作戏,要不删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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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前辈果然好眼力,一招就看出了来路。」南宫星微微一笑,双臂一上一
下横亘胸前,竖拳如锤,形成一个颇为怪异的起手架势。

  柳悲歌在身侧耍了一个刀花,脸上一抹红光泛起,另一手斜斜一扯,将衣襟
拽开,露出一片毛茸茸的胸膛,大笑道:「年轻些的娃娃兴许还要些眼力才能认
出来,我这年岁的,要是连当年几乎打遍六合八荒的纳兰暮的看家本事都认不出,
哪还有脸出来见人。好小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火候,方才那一拳之威,少说也
到了第六重天了吧?」

  南宫星双肩微沉,道:「晚辈不才,去年已破了七重天境。」

  柳悲歌一怔,旋即大笑道:「大搜魂手,落日神拳,我看骆严就算有什么奇
遇,也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吧。如此悟性根骨,你没连你家老子的擒凤手、伏龙
九式一并学了么?我先前还在想你这大搜魂手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的,连唐行简
都毫无头绪。这下通透了,唐月依那水灵灵的大美人,最后还是落进狼窝便宜了
那条色狼。」

  大搜魂手和落日神拳这样的组合,放在姓南宫的少年身上,对柳悲歌这样年
纪性格的老江湖,已几乎等同于自昭身份。

  南宫星也懒得出言掩饰,只道:「前辈净提这些没用的做甚,莫非是不想打
了?」

  「打!」柳悲歌当即便道,「等你成名再打,可就麻烦多了。你小心些,我
可要出全力了。点到为止,敌不过你的落日神拳。」

  「只管来吧。」出江湖后首次能与这种层次的高手毫无顾忌的决斗一场,南
宫星胸中激昂鼓荡,除了柳悲歌那把刀,眼中再无他物,一向厌恶武学一道的他,
竟情不自禁被柳悲歌眼中的狂热感染,窥探到了此前从未注意过的世界。

  沉腕扬刀,柳悲歌一声低喝,上步斜斩。

  南宫星双臂一振,挥拳迎上。

  离别往往简单而直接,离别刀亦是如此。

  全力出手的柳悲歌,刀招中不再有先前那些灵活精巧的变化,每一刀斩出,
都如旧情不在的负心人那样决绝,而力透刀锋的阴寒真气,则比最无情的负心人
的眼神还要冰冷。

  尽管没有一丝一毫杀气,精纯的刀风依旧充满了令人心凉的压迫感。

  武功本就是杀人的伎俩,杀人本就是一件无情的事。

  离别刀,仿佛便是人与人之间无情的极致。

  多年以前的一把离别钩,透出的是对相聚的渴盼。

  而浪迹天涯孑然一身的柳悲歌,拥有的仅是离别。

  他曾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自己的兄弟姐妹为他的父亲痛哭,也曾在与朋友痛
饮大醉后独自倒在后巷的水沟呼呼大睡。

  唯一不会与他离别的,只有他手中的刀。

  但离别,终究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无情。

  苍茫大漠,日落长河,天地之间渺然一点的人,又岂会被风沙顾念半分。

  飞沙走石般的壮阔拳威,不足百招便已将刀势死死压制,只是一来南宫星力
有不逮,并未把落日神拳练至顶级,二来柳悲歌决斗经验极为丰富绝非南宫星可
比,几次险极硬是靠近乎本能的应对间不容发堪堪避过,一来一去,竟斗了个旗
鼓相当。

  南宫星心思转的极快,酣斗间略一衡量,落日神拳对真气消耗极大还在其次,
与柳悲歌这种一流高手尽情切磋的机会可是当真不多,当即便微收内息,小心把
控着拳上力道继续交手,留心学习。

  那些无数场生死相搏才积累出的经验虽不能顷刻间化为己用,但记在心里,
将来总会有派上用场的那天。

  柳悲歌显然也知道落日神拳消耗惊人,还道是南宫星后力不济,哈哈一笑反
攻几招,刃上的凌厉刀气竟也弱了几分,道:「落日神拳不宜久斗,你还是再换
一门武功吧。」

  「不必,你小心看好了!」南宫星微微一笑,脚下原本平平无奇的步法陡然
一变,身形一晃,霎那间便转到柳悲歌侧翼,同样一拳击出,顿时便比先前要命
的多。

  柳悲歌精神一振,雄腰疾扭,旋身斜跃一刀回撩封住追击线路,饶是他应变
神速,胸腹间衣料仍已被拳劲带破。

  南宫星一招未老,双足斜踏,竟顺着拳力之势飘摇欺近,简直形同鬼魅。

  那至刚至阳到透着一股悲壮之意的拳法陡然配合上如此诡诈莫测的步法,实
在已是避无可避,柳悲歌以攻代守已然不及,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又是不肯,不
得已只好收肘拧身,硬是用左臂挡下。

  落日神拳的精髓全在运劲法门之上,七重天境催动,便是七道可怖拳劲,道
道叠加愈叠愈猛,先前柳悲歌仗着手中那把好刀,避不过的勉强接下一拳,只是
震得虎口发麻,如今左臂鼓足真气硬抗一拳,才算是头一次领略到落日神拳的威
力。

  比起疼痛,更鲜明的感觉是灼热。好似一柄烧的通红的重锤,在胳膊上狠狠
地砸了一下。

  以柳悲歌的经验功力,身体抢在意识之前便已做出了反应,足下拔根侧步平
移,飞身卸力。

  但及体拳劲却一道紧随一道,犹如一块火炭被压在臂上,越压越紧。

  他踉跄几步凝力一顶,总算是化解干净,但侧目望去,接招之处衣袖崩裂,
黑黝黝的皮上赫然留下一个通红拳印,汗毛卷焦,触目惊心。

  南宫星一招得手,原地站定,笑道:「柳前辈,还继续么?」

  柳悲歌左臂转了两圈,大笑道:「狼影幻踪名不虚传,好,继续!我皮糙肉
厚,一拳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等我能接下你这套功夫,你再换门功夫让我看看
如何?」

  「等你接下再说!」南宫星双拳一摆,脚下连踏,再度展开步法。

  柳悲歌微微一笑,双脚一蹬,竟飞身向后直退到背靠水边,身形一侧左臂垂
在后方,刀身一扬,指住了南宫星迅速迫近的身形。

  这等背水一战的架势,恰好将弱点空门藏在了对方不易企及的方向,离别刀
论速度绝不算慢,南宫星若是再想倚靠身法诡秘抢攻侧翼,已有准备的柳悲歌便
能将他封在那个方向。

  直来直去的落日神拳对上舍弃花巧的离别刀,便又成了先前招招硬碰互耗真
气的缠斗死局。

  南宫星顿住脚步,望着平举刀锋,保持着不足一尺的距离,笑道:「你这种
打法倒不多见。」

  柳悲歌连催数道真气,总算是平顺了左臂经脉,口中道:「真到了生死相搏
的地步,更无耻的打法我也得用不是。」

  落日神拳威名远播,配合狼影幻踪更是威力惊人,柳悲歌能如此快的找到应
对之法,即便不太有效,也实属不易。

  南宫星一时兴起,心里突然想看看这位老江湖到底对各种各样的武功是不是
都能找到临时应对之法,当下暗自调息,阴阳隔心诀运至十成,转眼已化出一身
冰寒至极的玄阴真气。

  江湖中人只知道大搜魂手是天下暗器手法之王,却鲜有人知道,这门功夫本
身的可怕程度,几乎不逊于大搜魂手发出的大搜魂针。

  而靠至阴内功催动的巅峰大搜魂手,就连唐门中也几乎没人见过——毕竟唐
门并不以内功见长。

  看出他起手架势有异,柳悲歌咦了一声,目光突然一凛,抢上一步挥刀急斩。

  南宫星身形一侧,逆着刀风斜踏一步,臂展如剑以掌为刃,一招刺向柳悲歌
喉头。

  这些大搜魂手的招式先前柳悲歌就已见过,他旋身提肘,刀撩必救,以攻代
守轻松化去。

  不料这次南宫星却并未收招,就见他手臂一折,突然好似一条抽了骨头的长
蛇,柳悲歌眼前一花,腕上一紧,竟已被他紧紧拿住。

  亏得柳悲歌经验老道应变奇快,旋腕一挣强行脱开,但还未来得及后撤,刀
锋一沉,竟不知何时已被南宫星捏在手中。

  他连忙双掌催力推刀横斩,哪知道刀刃刚刚挣开,左肘一麻,竟又被南宫星
拿在指尖。

  他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运力后纵挥刀横切,南宫星撒手矮身一躲,啪的一声,
再次将他挥在半空的刀刃捏住。

  不得已,柳悲歌只得使出蛮劲猛然后退,刀锋一松便纵横连砍,舞出一片刀
光护住身前。

  看南宫星并未追击,他定了定神,吐了口气,笑道:「我倒没想到,大搜魂
手原来还有这种将对手当暗器抓的用法。可惜拿捏暗器全凭一股巧劲,速度虽快,
后续发力不及,破绽还是不小。」

  南宫星淡淡道:「先不说我手上若有大搜魂针会如何,你当真以为后力不及
发劲,你就安然无恙了么?」

  柳悲歌一怔,这才察觉方才被沾到的地方竟都透着一股阴森寒气,好似无数
细针刺入肌理,连附近经脉都连带着有些气息不畅,被抓住过的腕肘两处,此刻
竟连转动都有些僵硬,犹如在冰窟之中浸了半晌。

  「你的内功竟然能在极阴极阳之间自如转换?」柳悲歌心念急转,口中喃喃
道,「阴阳隔心诀,破冥道人,骆严……你原来是风绝尘的徒弟!」

  「是又如何?」南宫星微微一笑,踏步走来。

  柳悲歌眼中又是一阵光芒闪过,他哈哈一笑,朗声道:「如何?当然是要再
领教领教名满天下的孤烟掌咯!」

  笑声中他双臂一振,鼓动真气硬是将滞涩之处冲开,提刀迎上。

  「破了我的大搜魂手,我就让你领教!」南宫星心中也是斗志昂然,两人一
般的红光满面,倒像是共饮了一坛陈年佳酿。

  「破字不敢当,起码,得叫你没那么容易在我身上动手动脚。」长笑声中,
柳悲歌脚下步法竟也是一变,南宫星刚一迫近,他便好似风中柳絮一样轻轻飘开,
挥刀出招,也陡然变得飘忽不定。

  南宫星微微皱眉,依旧一招大搜魂手攻出,够不到对方手臂,便直取半空中
的刀锋。

  不想指尖方一触到刀刃,那把沉甸甸的刀却好像突然间没了重量一般,猛然
弹开,凌空一转迅疾无比的反斩向南宫星身侧。

  他面色微变,幻踪错步,身形一晃顺着刀风滑向柳悲歌身前,一式大搜魂手
横切对方胸肋。

  柳悲歌既不收招也不躲避,刀光一转横封南宫星退路,左掌一提正迎向南宫
星攻招。

  不愿硬碰,南宫星化掌为爪反拿柳悲歌腕脉,不曾想,反制暗器几乎百发百
中的大搜魂手,这一下竟扑了个空。

  柳悲歌的左掌,就像被风吹开一样滑到一旁,紧接着无声无息的反拍南宫星
胸侧。

  刀在人旁掌在人前,足下前欺之势未老,南宫星无可奈何,只得斜引掌力硬
接一招。

  双掌相对,便全凭内力修为,南宫星在怎么根骨绝佳,内功进境总比不上大
出他二三十年的柳悲歌,更何况此时内力调为至阴,在柳悲歌阴性内功之前占不
出多少便宜。

  右臂一阵酸麻,南宫星忙借势卸力,向后撤开数尺,胸前衣服却还是被刀锋
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破口。

  他抬手拨弄了一下破开的衣料,苦笑道:「云絮掌,风柳刀,看来……你和
柳家庄的关系也不算太差啊。」

  柳家庄以碧波刀法配合云絮掌的刀中掌闻名江湖,刀为掌辅,掌隐刀中。

  而一旦将这两样功夫都练到极致,便能参悟出柳家庄真正的绝学,风柳刀。

  光是碧波刀法兴许还可能是外系弟子,碧波刀法兼有云絮掌,便必定是柳家
族人,而见到风柳刀,就等于见到了柳家庄本家高手。

  江湖传言中,柳悲歌正是柳家庄的私生子,只是这事柳家庄矢口否认,柳悲
歌本人也是一听就勃然大怒,所以即便这次他千里迢迢来帮方家,也没几人敢在
心中认定他的血脉。

  南宫星倒是早知道柳悲歌的身世,不过所知道的信息中,柳悲歌与柳家庄简
直谈不上有半点感情,几十年来未曾有过任何交集,行走江湖用的也是自创的离
别刀,大开大合与柳家庄的两门刀法没有半点相似。

  而方才柳悲歌这一出手,云絮掌自然是精纯至极,风柳刀也至少有了八成火
候,柳家庄里能施展到这个地步的,只怕也不会超出一掌之数。多半他行走江湖
之初,这些武功便都已传给了他。

  柳悲歌的面上一股悲戚一闪而逝,他勉强一笑,道:「旁人再怎么无情,父
母终究还是父母。怎么样,肯让我见识见识孤烟掌了么?」

  「好,既然你把压箱底的本事都亮了出来,我也不好对前辈不敬,继续藏私。」
南宫星面容一肃,左掌前伸,身形微侧,奔流内息转瞬间便敛尽寒意,凝出万股
韧劲,「小心了。」

  柳悲歌略一颔首,足下一蹬,刀光一闪,抢先出手。

  风柳刀偏重后发制人,因此这一招,仍是他十成功力的离别刀。

  试探之际,本就要以谨慎为主,再加上南宫星步法变幻莫测,因此柳悲歌这
一刀功力虽足,实际却并未用实,而是留备了风柳刀的后手。

  南宫星却并不接招,双足一错,擦着刀锋向斜后避开。

  柳悲歌也不急抢招,一边紧盯着南宫星双手,一边化作六攻四守的一式风柳
刀追击。

  南宫星依旧双掌错开左前右后,仗着狼影幻踪步伐精妙迅捷,又是险险避开。

  柳悲歌眉头一皱,出招更加谨慎,几乎刀刀皆是试探,脚下也是分寸不敢冒
进,始终将距离保持在刀锋力所能及之处。

  堪堪三五十招,柳悲歌心底不免有些烦躁,掌中催力,刀身寒芒外吐,又将
刀招所及范围扩大了将近半尺。

  南宫星衣袖被刀芒卷破,旋即退开半尺,仍旧在刀风边缘左闪右躲。

  柳悲歌哭笑不得,猛砍三刀向后一跳,道:「你叫我小心,莫非是怕我看你
蹦来蹦去,晃花了眼么?」

  这句话他才说到那个眼字,面前的南宫星竟突然不见,定睛看去,地上只留
下一个近三指深的足印。

  刹那间,他周身连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无数次生死之间徘徊磨练而出的
本能发出几乎在脑中炸开一样的警报。

  根本来不及考虑,全凭着下意识的动作,他双足一踏气沉如山,右手一松将
刀撒开,一掌向身侧拍出。

  他这一掌的确迎的很准。

  不知何时到了柳悲歌身侧的南宫星正是向此处无声无息的拍出了一掌。

  但他们的手掌却并未相击在一起。

  柳悲歌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南宫星的掌力,腰臂当即发力,内劲汹涌而出。

  可发出的力道,就像是打在了一缕轻烟之上,空空落落。

  而几乎在发劲的同时,他右肋骤然一痛,一股阴柔掌力巨浪般轰来,脚下根
基竟然沉压不住,身子一轻侧飞出去,竟结结实实的中了一掌。

  若不是百忙之中左掌抄了一把抢下了半空中的刀,他连兵刃都要落在地上。

  不过他内功深厚,南宫星这一掌也显然未尽全力,只是单膝一跪撑了一下,
便稳稳站了起来,将刀交回右手,左臂一抬擦了擦唇角血丝,啐了口带血唾沫,
笑道:「啧,不过分了一丝儿神,就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再来,我连你的招都
没看清呢。」

  风绝尘纵横江湖之时用她父亲破冥道人传下的武功更多,自己一手亲创的孤
烟掌反到并没多少人见过,大都只是知道这门掌法极为诡异,招架格挡难如登天,
只有轻功过人纵跃闪躲才行,明明能硬碰硬对掌的情形,却不知如何就成了白中
一掌的败局。与齐名的落日神拳相比,恰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以柳悲歌的性子,当然想要亲眼看一看,见南宫星仍没要动手的意思,不禁
道:「我技不如人,方才已经算是败了,我认输。剩下的招数你只管藏私,你就
把刚才打我的那一招再叫我看看,我总要知道自己是怎么败得。」

  南宫星略一犹豫,上前两步,道:「好,你看清楚了。」

  话音落处,他右臂一抬,中宫直进单掌击出。

  柳悲歌将刀一背,双目半眯,左掌凝力迎上。

  云絮掌本就以轻灵飘忽见长,论起变招的迅捷繁复,决不在当世任何掌法之
下。

  果然,双掌刚一相触,柳悲歌的掌力便又扑了个空,不过这次他早有准备,
左肘一沉也跟着顺势变招,掌力一偏斜斜引向南宫星肘内。

  不料南宫星那看上去并不很快的一掌,却眨眼间就到了他胸侧,他明明紧盯
着那只手掌,却硬是看不清招式的轨迹。

  嘭的一声闷响,柳悲歌踉跄退开数步,皱眉道:「这……简直见了鬼了!别
的招数,也是这个样子?」

  南宫星双掌一错,淡淡道:「孤烟掌入门的时候倒是有无数变化,但练成之
后,就只有一招而已,前辈可看清了么?」

  柳悲歌揉了揉发痛的胸口,摇了摇头,舔了舔嘴唇,道:「没有,再来!」

  南宫星连步法也不再使用,走上两步直接站在了柳悲歌面前。

  柳悲歌低喝一声,手中刀锋斜挑,与左掌分进合击,正是柳家庄武功中的最
强搭配。

  南宫星眼中光芒一闪,双足连踏旋身后撤,又是擦着衣襟险到极处的躲了开
去,口中道:「咦,这一招风柳刀我方才还没见过。」

  柳悲歌一怔,跟着略一思索,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也忒瞧不起我,你
想看风柳刀的招式,说出来不就是了。」

  说罢,他向后跳开丈余,单刀一提,道:「风柳刀六十三招,云絮掌四十五
式,繁复变化之处你自行推演,看好了!」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话音未落,他挥刀出掌,就在南宫星身前这块空地上一
招一式的演练起来。

  虎虎生风的一套练罢,柳悲歌长出口气,笑道:「怎么样,看的清楚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颔首道:「你故意打得这么慢,想看不清也难。这两套武
功配合起来的确威力惊人,可惜不必要的变化太多,云絮掌单拿出来也算不上一
流,这几代里若出不了个人才潜心费神修正一下,柳家庄在武林中也就仅止于此
了。」

  柳悲歌扭了扭脖颈,笑道:「柳家庄如何和我无关。你既然看清楚了,就别
再装模作样兔子一样蹦来蹦去,来吧,我还等着接你的孤烟掌呢。」

  「你所有的招数我都已看遍,你还想要接?」

  「若是被人看上一遍就无可奈何,我早死了不知几次。少废话,来吧。」

  「好!」南宫星再次走上两步,一掌挥出。

  一声闷哼,柳悲歌后退两步,皱着眉看向自己手中的刀,摇了摇头,道:
「再来!」

  「呃……再来!」

  「嘿,奇怪,再来!」

  「再来!」

  ……也不知过了几掌,南宫星缓缓向后退开,微微喘息道:「柳前辈,你还
不死心么?」

  柳悲歌即便内功深厚,南宫星即便留手七分,这一掌都不闪避硬是要接的打
法打下来,一掌都没接住的柳悲歌终究还是几乎耗光了内力,胸腹之间积累下不
轻内伤,身子一挺便如万刀攒动。

  饶是如此,柳悲歌仍是喘着粗气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胸口一个个红肿的掌
印,不甘道:「论眼力应变,我应该不会输你太多,这孤烟掌如此难接,一定有
什么古怪之处。」

  南宫星苦笑道:「我若是肯告诉你其中关键,你是不是就不再继续尝试了?」

  柳悲歌抬眼看着他,挺胸想要站直,结果一阵剧痛,索性向后一倒坐在了地
上,一边勉强提起一些残余真气运功恢复,一边大笑道:「那要看你说的我信不
信服。要是敷衍了事想蒙混过关,等我歇上半个时辰,咱们再来。」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孤烟掌之中的奥妙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因为
即使讲出来,能做到的,也只有身负阴阳隔心诀的人而已。

  「以前辈的内功根基,应该知道,这世上有些真气先天互斥,一旦两人是这
种情况,便不能合作练功,不能传输真气,更不可能给彼此疗伤,真气外放,甚
至会有互相推拒之力。」

  柳悲歌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听过。不过人与人之间体质各不相同,即
便是修习同一种内功,同为至阴至阳,内力分毫不差一般多少,体内的真气也一
样会有细微不同。连找一样的都这么难,更何况要找先天互斥的呢。这与孤烟掌
又有什么关系?」

  「莫要忘记,阴阳隔心诀大成之后,可以自行转换阴阳,那外放出的真气,
自然也可以一点点的细微调整。」南宫星缓缓道,「只要能摸清对手内功的大概
路数,稍微拿出十几招琢磨一下具体情形,配出后天互斥的外放真气,并不是什
么难事。」

  柳悲歌一怔,跟着道:「这么说,你之前避而不战,并不单单为了看看我的
风柳刀?」

  南宫星点头道:「其实孤烟掌自修习起,就要细心磨练各种掌法变化中轻灵
飘忽的路数,只有对所有这些变化精熟于胸,才能凝化出孤烟掌真正的这一招,
换句话说,孤烟掌本就是天下灵动掌法的集大成者。我除了经验还略有欠缺之外,
眼力、预判和应变都不太差……」

  柳悲歌呵呵一笑,插言道:「岂止不差,应该是绝佳。风绝尘一身惊世骇俗
的武功,的确合该有你这样一个徒弟。」

  「……所以其实一般情形下,我很少会用到互斥真气帮忙。而一旦用上互斥
真气帮忙,即使是柳前辈这样的老江湖,也不太可能招架的住。」南宫星微笑道,
「若将来你我有生死攸关的一战,前辈可千万记住,莫要再逞强硬接了。以前辈
的功力,我方才那几十掌,你大可以闪避过去。」

  柳悲歌瞪着眼睛看着南宫星,沉默半晌,才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丢,双手撑
在野草上长叹道:「风绝尘竟能创下这么一种武功,不愧是破冥道人的女儿。」
他忽又一笑,道,「不过我还不服气,回去之后等我仔细想想,只不过是多了互
斥真气帮你借力而已,一定有办法招架的住。下次咱们再打,我先让你摸清我的
真气,咱们再试。」

  南宫星笑道:「好,前辈若想出了结果,随时可以来找我。只不过……可别
再往千金楼上挂那么显眼的家伙了。」

  柳悲歌哈哈笑道:「我这也是逼出来的下策,宿九渊他们几个来的也慢不到
哪儿去,我紧赶慢赶抢下这么半天功夫,找不到你,保不准就没机会了。」

  南宫星皱眉道:「关凛他们都已认定是我和白家兄妹所为了么?」

  「人心隔肚皮。」柳悲歌收起笑容,叹了口气道,「谁知道他们心底真是怎
么想的。一大群人凑在一起,有几个声音牵了头,往往就不再有人反对,至少目
前,他们的想法都还算是一致。」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南宫星一眼,道:「不过我觉得不管是歪打正着还是的确
有人知情,起码有一件事他们没有说错。」

  南宫星苦笑道:「那里的案子件件冤枉,柳前辈怎么会有此一说。」

  柳悲歌哈哈笑道:「我说的不是案子,而是你的身份。风绝尘的徒弟若不是
如意楼的人,我这脑袋便送你丢进湖里喂鱼。」

  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向远处等着的小船招了招手,道:「看在好几年没有打
得这么痛快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的身份,那个叫李嫦的小姑娘好象清楚的很。
那丫头能说会道,信她的人着实不少。我其实也是信了你如意楼的身份,才更想
要和你打上一场的。」

  南宫星心念急转,忙道:「柳前辈,你说的那个李嫦,是否就是陆阳城里提
醒众人说我是如意楼弟子的那个?」

  柳悲歌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她。有方群黎给她撑腰,她武功虽然不
怎么样,但说话的份量还真不轻。」

  湖上船夫早已等的烦闷无比,一看这边招手,便铆足了力气划了过来,柳悲
歌踉踉跄跄走到岸边,爬上船去,回头摆了摆手,笑道:「后会有期。」

  南宫星微微躬身,道:「后会有期。」

  竹篙一点,小船离岸而去,波纹还未荡开,南宫星突然想起件事,忙往岸边
赶了两步,扬声道:「柳前辈,你们离开陆阳的时候,宋家夫妇还好么?就是方
家奶娘他们那家人!」

  柳悲歌在船上一愣,跟着回忆一番,才颇为抱歉道:「这我实在想不起来,
当时都匆匆忙忙召集人手追击,谁还顾得上几个寻常百姓。不过在场的人大都还
算是正道好手,总不会难为他们几个。再说官兵随后就到了,怎么,那是你家的
亲戚?」

  南宫星摇了摇头,只道:「不是,我不过随口问问。」

  柳悲歌略一思忖,一拍脑袋,遥遥道:「啧,瞧我这脑子,这就忘了你是哪
儿的人了。不过我是真不知道,我只能保证我走的时候,他们都还活着。将来他
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那小银花可别对着我发啊!」

  南宫星一拱手道:「那是自然。」

  柳悲歌收起笑意,在船头端正了坐姿,将刀横放膝上,朗声道:「今日你我
决斗中发生的所有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不会对旁人说半句闲话。」

  南宫星也肃容答道:「晚辈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看柳悲歌的小船远去,南宫星颇为疲惫的吁了口气,上了自己那条小船,指
了一下要去的方向,倒头躺进了船舱。

  从内功略有小成至今,他还是头一次有这种精疲力尽的感觉,虽说身上的内
力还有富余,但经脉中已经开始感到隐约的刺痛,方才被莫名的亢奋所掩盖的疲
累,这会儿一股脑的涌上了身。

  随波荡漾的小舟极为助眠,他略一思索,让船夫将船停在了湖中,闭上眼睛,
决定小憩片刻。

  遇到豪客,船夫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坐在船头一直等到他醒来再做指示,
才将小船靠岸。

  虽说内力还未完全恢复,但精神总算恢复了六七分,南宫星回到街中,因为
本就做了当饵的打算,自然也没做什么掩饰,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招摇过市,直到
接近客栈,才绕了几个圈子,找地方换了身衣服,仔细观察一番,确认并无尾巴
黏在身后,便从侧门入内。

  上到楼上,敲开白若兰房门,却把他吓了一跳。

  不光是因为凝珠白若云薛怜几人都在将这客房挤得满满当当,还因为白若兰
和唐昕竟又穿上了男装。

  白若云匆匆解释一番,南宫星才知道果然那帮人不会比柳悲歌慢上太多,过
午之后不久,白若云和凝珠就在城外的山间凉亭遭到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的偷袭。

  有薛怜在,当然是有惊无险。那些人身手不错,但并非是陆阳城见过的人。

  而且这小小风波中还另有插曲,动起手来之后,还有两个敌人似乎是慢了一
步,远远正要赶来,却被一个蒙面剑客半途拦下,出招击退。

  白若云虽然离得不近,但几经思忖之后,还是道:「那剑法我认得。我应该
不会认错。」

  白若兰当然已知道哥哥的猜测,颇为不解道:「好奇怪,那疯子……怎么会
突然出来帮你?」

  白若麟出手帮忙虽说意想不到,但终究不是坏事,他们也无暇深究。

  凝珠这一遭见识了薛怜的武功,回程的路上便动了心思,一到客栈,便张罗
着让白若兰晚上也去千金楼留宿。

  白若兰初时不愿,但唐昕一番衡量,劝她道这样一来能减少南宫星的负担,
她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点了头,结果大抵是不想让唐昕和南宫星独处,又硬拉上了
她。

  「于是你们就只等着我回来告诉我你们要去千金楼过夜?」

  看白若兰和唐昕一起点了点头,南宫星摸了摸鼻子,只好道:「好吧,我也
和你们一起去。」

  其实经历了那场激斗,南宫星本就打算安顿好客栈两人,便去千金楼过夜,
纾解阴阳隔心诀运用过度后必然引发的炽烈欲念。

  这帮人自行做了决定,到省了他偷偷摸摸的功夫。

  有凝珠领路,不必再走正门,一行人静悄悄便到了千金楼后院。

  南宫星瞅了个空,凑到薛怜身边低声笑道:「薛师姐,你不是一贯怕麻烦的
很,怎么这次这么大方,平白多背了几个包袱?」

  薛怜微微一笑,道:「凝珠答应教我学琴。再说,只在这千金楼里的话,保
护一个和十个,对我来说也没太大分别。」

  南宫星想了想,道:「也对,你说的有理。」心中暗笑道,就是不知道凝珠
姑娘听过你的琴声后,会不会后悔。

  凝珠算是半个主家,南宫星对这里也是熟门熟路,不费什么事,便把几人都
安置妥当,一起用了便饭,免费听凝珠弹琴轻歌几曲,各自回房睡下。

  在床上歇了两刻,南宫星估摸其他人应该都已休息,便翻身出门,径直往千
金楼老鸨金姨那里去了。

  颇为意外的是,金姨在和姑娘说话的私间里不知道正和谁谈心,并不在会客
的地方。

  南宫星不想打扰,等了片刻,不光金姨没有出来,反而又有两个花月院的姑
娘匆匆赶了过来,进去前其中一个还对另一个教训道:「你也在一边好好学着点,
都开了苞还笨手笨脚的,难道准备回去当丫鬟么?」

  啧,难道里面有哪个姑娘正在受金姨亲自指点么?看后面这两人的架势,其
中一个多半还是来帮忙授业的。

  看来不必等了,他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去找另一个管事的,直接拿银票订
人。

  估量一下,这里相貌出挑的美人大都身子孱弱,一个只怕不济事,没有金姨
亲自安排,还是先叫上两个比较妥当。

  千金楼本就是银子说话,南宫星又是熟面孔,管事的当然忙不迭应下,问清
他住处,便匆匆跑去安排。

  要了热水,叫了个丫鬟服侍,南宫星舒舒服坐进水里,闭目静等。

  不料这一等就等了个没完没了,直到热水都换了一遭,还是没人过来。

  热水蒸腾下,南宫星里里外外都已热的发烫,血脉贲张情欲高昂几乎快要想
把身后干巴巴的小丫鬟拽进怀里,他定了定神,连忙打发那丫鬟出门帮忙问问。

  结果又等了片刻,反而连那丫鬟都没再回来。

  他转过身来,心头略略有气,正准备披上衣服去看看怎么回事,屋门一声轻
响,被人缓缓推开。

  长裙曳地,梳妆精细,本就颇为妩媚的容貌登时变得更加夺目摄人,更不要
说低胸襦裙之上只有一条轻纱半臂,盈白如玉的颈下春光一览无余,两条嫩藕似
的臂膀也是若隐若现,她手上拎着湿漉漉一块布巾,显然是方才那丫鬟带出去的,
朱唇微翘,就听她柔声笑道:「客官等急了么,奴家来的迟了,真是对不住呢。」

  南宫星趴在木桶边上,先是皱了皱眉,跟着忍不住苦笑道:「唐昕,你这个
玩笑开得可不太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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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蜜里调糖

  「金妈妈特地安排奴家来服侍公子,怎么能叫玩笑呢。」唐昕眼波流转,纤
腰一扭闪进门内,随手将房门带上,喀拉一响,连门闩也放了下来。

  南宫星揉了揉眉心,道:「刚才在金姨房里的是你?」

  唐昕吃吃笑着走到他浴桶旁侧,蹲下微微仰头看着他道:「莫非不是我,换
成花月院的正牌花娘,你才高兴么?」

  她选的这个姿势角度着实风光无限,南宫星从桶边往下微斜俯视,不光她显
得格外无辜的水眸极其诱人,更能看到那开的极为大胆的领口中诱人无比的美景
——桃红抹胸刻意兜的极紧,将两峰玉丘包裹的格外耸隆,视线一垂,自然而然
便看到一道撩人无比的阴影,将一双玉兔左右分开。

  「花月院的花娘,起码要的只是我的银子……」南宫星喃喃说罢,眯起眼睛
在唐昕身上上下打量,道,「你怎么见到金姨的?」

  唐昕将湿巾子往热水中过了一过,抬手拧到半干,往他肩上一放,一边仔细
擦洗,一边柔声道:「稍微打听一下也猜得出来她是千金楼的老鸨,我只要亮明
了女子身份,你觉得凭我的模样,还不够资格见个老鸨么?」

  南宫星略一沉吟,苦笑道:「跟着你再说是我的同伴,金姨验证过后,自然
也不会亏待你。」

  唐昕掩口娇笑起来,道:「你人缘太好,人人都向着你。」她手指隔着湿布
在他肩上灵活按揉,呢喃道,「奴家可是头一遭伺候人洗澡,公子可千万不要嫌
弃奴家哦。」

  看着她明明脸已红到耳根仍在强作镇定做戏做足的架势,南宫星唇角勾起一
抹笑容,故意叹了口气,道:「就算嫌弃,我也等不及换下个美人过来了。」

  唐昕一怔,还没想明白他这等不及是什么意思,就觉手臂一紧,腋下突然被
他紧紧揽住,还不及反应,整个人竟被他一把拉起,扑通一声拽进了木桶之中。

  那浴桶本就有鸳鸯共浴的用途,多了一个她,只不过溢了些水出去罢了。

  只是她这一身盛装,登时便成了落汤鸡羽,湿嗒嗒皱巴巴紧贴在身上,全没
了半点模样。

  还没在水里稳住身子,一双结实手臂已把她牢牢圈住,趁着她心神惶乱,一
只大掌毫不客气的按住了一只娇软乳房,另一手则在她腰胯之间上下抚摸,一副
猴急色鬼的德行。

  唐昕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如此性急,要去掰开他的手,又觉得这举动实在是
矛盾至极,可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被他摸来摸去,心里又如何能不又羞又急,匆忙
之间,慌道:「小星,你、你慢些。你……吓着我了。」

  南宫星欲念正炽,强压着帮她做暖身调情功夫已是定力过人,但听她难得一
见的连话音都微微发颤,终究还是怜惜之情上涌,手中力道松了七分,只是从下
方轻轻托住乳兔,温柔揉弄,口中倒是不忘戏谑道:「你有胆子打扮成这样进我
的房,只是进来一起洗个澡,怎么反倒怕了?」

  虽说平时仗着样貌妩媚不乏对男子假意挑逗的经历,可被人真真切切抚弄上
胸前奶儿,自长成之后满打满算不过第二次而已,上一次还是在暮剑阁里遭了算
计,满心只有羞愤难堪,哪里还记得有什么感受,如今被这样细细抚弄按揉,不
觉胸中便热乎乎的饱胀起来,好似有团热气痒丝丝的想从乳尖儿流出去一样,一
时顾不上深思,强笑道:「奴家……奴家这不是没……没被弄过么,本想先帮公
子洗个澡,谁知道……公子竟这么猴急。」

  南宫星哧的一笑,低头寻到她发髻之下,往她因低头而显得更加修长的脖颈
上一口亲去,双唇到处,舌尖立时出动,在她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滑嫩玉肌上当即
便是一舔。

  怀中娇躯马上便是一僵,螓首情不自禁一缩,轻轻哎呀叫了一声,南宫星听
在耳中,双臂一紧不叫她逃开,跟着便连连亲舔数下。

  唐昕后颈被他弄的酸痒入骨,身子情不自禁扭了几下,这一扭,反倒在他怀
中坐的更实,臀后突然好像压到了什么硬物,直愣愣硌着她腰下寸许。

  她吞了口唾沫,想了想今晚临时抱佛脚得来的知识,挪了挪臀尖感受了一下
大致形状,心尖儿一颤,知道碰到了男子阳物,连忙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小手一
张从水中摸索过去。

  她等合适的机会已经等了太久,这次唐行简的出现让她对唐门的不安又加重
了一层,再加上南宫星的确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看白若兰的样子,也知道那
两人的好事多半只剩下一层窗户纸,她实在不能再等。

  千金楼里的机会并不算好,但她已不打算放过。

  不仅是为了唐门,也是为了她自己。

  唐昕这名字如果一定要进谁家的门,她思来想去,也不会有人好过南宫星。

  树上的果子,不早些摘下,保不齐便只剩下空落枝头……她咬了咬牙,手指
挤入两人之间的缝隙,一点点摸到了南宫星的跨下。

  热水蒸的她有些发晕,连指尖的触感都仿佛迟钝了许多,幸好,练了十多年
暗器,就算迟钝不少,手指也依旧比许多人的眼睛都要好用。

  她最先摸到的,是有些卷曲的毛发,和她下面的很像,但要茂密许多,犹如
一碰乱糟糟的野草,她咬了咬嘴唇,故意捏住两根扯了一扯,算是报复他将自己
的脖颈胸脯亲亲揉揉弄得又涨又麻。

  南宫星轻轻哼了一声,当即投桃报李,张口便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脖子一缩,不敢再做挑衅,扁了扁嘴,往里探去。

  好似一棵树扎根在草窝里,毛丛当间,直愣愣伸出一只硬梆梆的肉棍,皮里
摸不到根,往下到是触到皱巴巴一层紧皮,向里掏了掏,好似裹了两个丸子。

  知道那处也算是个要紧地方,唐昕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用手掌罩住,轻轻抚
揉。

  她那纤纤玉手比周围的热水还要烫上几分,虽在指根处有些茧子,掌心却是
柔绵滑嫩,再加上她手上动作极为灵巧轻柔,这一番揉搓爱抚,让南宫星胯下一
阵舒爽,忍不住连命根子都用力挺了一挺。

  「你、你那东西……还……还会动?」唐昕略略一惊,玉指上攀,仿佛有些
不信一样握住了阳物根部。

  南宫星仍只顾埋头在她雪颈香肩啃咬吸吮,懒得用嘴回答,而是会阴使力,
让那根巨物在她掌中挣了一挣。

  唐昕咬着嘴唇,颇为担心的在那跟阳物上来回圈量,从根到头从头到根,竟
找不到一段细处,最粗的那段伞棱,足足有她并三指宽……这、这胯下哪里有地
方能装得下这么一根怪物?

  南宫星正自欲火中烧,命根子骤然被她抓在掌中摸上摸下,当下便是一股酥
痒直冲心头,情不自禁便微动腰杆让那巨物在她手心里前后一滑。

  唐昕本就心思机敏,现学现用的本事更是不差,一发觉他那东西有所需求,
立刻便五指一圈将棒儿紧紧握住,上上上下套弄起来。

  毕竟头一回,她握的力道略有些重,不过南宫星正在亢奋之中,反觉得分外
刺激。他享受着绵软掌心的包裹,手上也不再满足于隔靴搔痒,在水中轻轻一扯,
拉开了唐昕腰上系带。

  窝在水中的她一门心思都放在手中阳物上,一时间并未发觉,直到领口突然
一松,一只热乎乎的手掌径直闯入衣裙之中,一勾一推,就把她那件精挑细选的
桃红抹胸挪到了酥胸之下,一对儿圆润白嫩,大小恰到好处的娇美奶儿,登时便
裸在水中,她这才低呼一声,缩了缩身子。

  心知男人最爱煞的便是这对儿宝物,唐昕咬紧了牙硬是不去抬臂遮挡,就这
么垂下目光眼睁睁看着南宫星手掌一握,把她一边酥胸抓在手里,好似连心儿都
被同时握住一样,她喉头一紧,情不自禁的哼出一串妩媚低吟。

  南宫星将头从她肩上探出,一边用下巴上的胡茬磨蹭着她锁骨附近的肌肤,
一边观赏着掌中正把玩的弹动玉兔。

  也不知是平时衣物隐藏的好,还是唐昕有束胸的习惯,此刻没了遮挡,这奶
儿硬是比平常隔着衣裳看时大了几分,虽称不上丰盈如瓜,却也能饱饱地填足他
张开五指,而且大抵是暗器练习多有胸臂牵扯的缘故,这乳房比寻常女子更加紧
凑结实,十分弹手。

  令人爱不释手的奶包顶上,是块铜钱大小的嫣红圆晕,小巧乳头原本扁扁藏
在中央,经他一番抚弄撩拨,此刻到是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探出一颗红豆似的头
儿,他心中喜欢,二指一并将其夹在当中,拇指指肚将奶头轻轻按住,运上一点
内息便开始旋转摩挲。

  「唔!」胸前阵阵酸痒细丝般透了进来,唐昕只临时学了如何服侍男人,却
不知道如何应对自己身上的炽热情潮,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细细吟哦几声,软软
道,「公子,你……你把奴家胸口弄得好难受,憋憋涨涨的,又酸又痒呢。还、
还要这样摸多久啊?」

  她这会儿还不忘扮作花娘语气,本就微微发颤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隐隐骚媚,
南宫星顿时有些按捺不住,胯下也被她捋的有些发腻,趁着热水未凉,他索性把
她向前一放,自己挺身站起,双腿微分,赤身裸体水淋淋的立在了她的面前。

  「你既然找金姨给你开了私塾,想必该学会了怎么用这儿吧。」南宫星已有
些迫不及待,但念及唐昕多半仍是处子,便苦苦压下升腾欲焰,垂手在她嫣红唇
瓣上抚摸着说道。

  唐昕跪坐在水中,微微昂头,正能看到水面那根硕长阳物正微微晃动着指向
自己,顶上马眼含着一口透明津液,龟头紫亮,玉茎微弯,映着灯烛昏光真像是
一把出了鞘的宝刀。

  她舔了舔嘴唇,用手指在龟头两边比划了一下,然后张开嘴巴依样一比,眨
了眨眼,不解道:「这、这要怎么不碰到牙齿?」

  南宫星半坐在桶壁,把双腿分的更开,垂手恰好摸得到她敞开衣襟中的饱满
酥乳,一边轻轻捏着乳头,一边指点道:「张的大些,嘴唇往回垫着点,真稍微
碰到一下,我又不会怪你。」

  唐昕千娇百媚的抬眼看着他,向前一伏,道:「好好好,那奴家就试试。粗
手笨脚的,公子可别生气。」

  「粗手笨脚不打紧,嘴甜就好。」南宫星看着唐昕这副鬓发凌乱衣襟半敞的
诱人模样,已有些等待不及,手掌一按,将她往自己这边又带了一带。

  这下那根阳物已几乎贴到了口唇之上,唐昕纵然满脸发烫好似要烧起火来,
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她先是抬手把住了根,将那上翘棒儿微微下压,对正了方
向,跟着小心翼翼的吐出舌尖,犹犹豫豫的凑了上去。

  心里想着毕竟是男人尿尿的地方,不定有什么味道,不料屏住气息贴了上去,
却只尝到一片洗澡水的滋味,她心里立刻暗骂了自己几句,这种时候竟然犯了蠢,
水里泡了这么久,哪还会有什么味儿。

  这便放下心来,她乖乖的昂头侧首,仔仔细细的将手中棒儿由前到后由头到
尾一寸一寸舔了过去,虽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会乐在其中,但抬眼看见南宫星舒畅
的眯眼轻哼,心底不免有些自得,唇角都禁不住微微上翘。

  将头枕进他大腿内侧,她将棒儿横亘唇畔,嫣红丁香一边上下扫动,一边缓
缓平移,一直到了伞棱左近,她发觉南宫星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了几分,双眼一亮,
知道自己寻到了地方,立刻将柔嫩唇瓣贴吮上去,一条小舌由下而上勾舔半圈,
再从马眼处扫过转回底下,周而复始,舔的嘶噜作响。

  这般舔吮虽然也是丝丝缕缕酸麻入骨十分受用,但南宫星此刻急需的是畅快
淋漓的宣泄,没有裹吮嘬吸光靠这丁香连舞,到她下巴累掉在地上,也出不来半
点火气。

  对唐昕这样的姑娘,话到不用说得太明,南宫星抬手在她耳畔温柔抚摸两下,
稍稍往正面,她便心领神会,咂的一声在侧面亲了一口,乖乖挪到了前方。

  红唇轻启,粉颈向前一探,光润软嫩的唇瓣已小心翼翼的将菇头圈在当中,
唐昕先用舌尖钻了钻湿润马眼,听得南宫星喉间一阵咕哝,连棒儿都涨了一涨,
心中暗喜,这才拢紧了口唇,将阳物一点点吞入。

  毕竟是千金楼的花娘亲自指点,唐昕动作虽然青涩,唇瓣的力道动作却是恰
到好处,并非是一口吞下,而是嘬起成环,让阳物将小小洞眼渐渐撑大,一过了
粗大伞棱,便连香腮也一并吸紧,密密裹紧了口中怒龙,直到龙首捅到了底,才
转向外吐,抽出之时,朱唇更是卖力的贴紧玉柱,香津化作缕缕银丝,牵拉缠绕
上去。

  初几下还唯恐碰了牙齿,往复几次,她便找准了窍门,越动越熟,越动越快。

  南宫星眯起眼睛,双手一左一右各捏住一颗乳豆,牵拉着乳球在水中前后左
右摇动不休,水波阵阵之下乳波荡荡,煞是好看。

  反正没个五六次今夜是决计无法罢休,他被她含吸的颇为舒服,心念一动,
站回水中伸手扶在她的脑后,轻轻一压,胯下跟着一挺,满是口水还占了点胭脂
的阳物顿时比方才多滑进去二指有余。

  「咕呜——呃嗯嗯……」那上翘龟首一路辗过口内天顶,径直刺入深处,唐
昕喉间顿时一缩,险些呛咳出来,连忙回想着方才花娘的教导,一边将下巴昂起,
一边尽力放松舌根附近的紧张,她还没学会如何在这种情形下保持顺畅气息,索
性屏住一口真气在胸,就这么深深含住,飞快的前摇后摆。

  「嘶……嘶唔……嗯呃……嗯嗯唔……」每次顶入,挤出的那口气息泄出口
鼻,恰成了令男人心醉神迷的酥柔娇哼,配合着口中唇舌摩擦带起的津唾之音,
当真是淫靡非常。

  除了口唇卖力,那双玉手也没闲着,一只托在阴囊之下轻轻揉搓,另一只则
一路上伸,反去捏住了南宫星胸前的小小乳头,学着他的样子捏揉玩弄。

  这一番动作,配合着她微昂螓首投上来的水润目光,就算是柳下惠怕也禁不
住元阳大动。

  「呃……哼嗯……」胸腹间的股股欲火循着那美妙滋味汇聚过去,南宫星口
中也忍不住发出了低哑的呻吟,在玉掌中翻动享受的春袋开始阵阵憋胀,仿佛已
裹不住急欲冲出的阳精。

  他本也没有忍耐的打算,唐昕再怎么比寻常少女成熟,终究也不过是个未经
人事的娇嫩处子,身上的冲动要是让她从浪头一路受到浪尾,之后几日也不必下
床了。

  「嗯!来了……」脊背一紧,腰眼一酸,南宫星并未刻意忍耐的精关终于被
唐昕勤勤垦垦的小嘴叩开,那昂扬怒龙在她口中猛然跳了两跳,结结实实的敲在
她上腭。

  这会儿该怎么处理没人特意教过,唐昕一怔,还照着先前动作往里送去,哪
知道那菇头刚刚抵住喉咙,便猛地一涨,一股浓精射了出来。

  「咳!咳咳嗯呜——」饶是她应变够快,仍被呛了一口,满鼻子尽是淡淡腥
气。

  她到是记得授课花娘的叮嘱,到了这关头还是把阳物往自己口中硬吞了几分
进去,霎那间又是几股阳精喷进嘴里,一张檀口登时便噙满了黏滑如粥的精浆。

  被呛得眼泪都快出了眼眶,她微微昂头,楚楚可怜的望着南宫星的满面红潮,
凤眼半眯,咕咚一口,将满嘴精水就这么吞了下去。

  元阳方泄,情潮未却之际,正是男子胯下那根棒儿最为不堪挑逗之时,尤其
龟首方圆冠棱前后,此时舔吮上去,何止事半功倍。

  唐昕若真进了千金楼,毫无疑问会是学的最好的花娘,最羞涩紧张的峰头渐
渐过去,她反倒对男子的身躯和不久前所学的事情起了兴趣,匆忙咽净了嘴里的
东西,她马上拢起朱唇,吸紧香腮往那软了几分的灵龟上嘬了过去。

  以往只在丰美孰艳的体贴娇娘身上尝过这般滋味,虽然知道她临时抱了佛教,
南宫星却也没指望她会懂此一招,享受过了元阳迸出那片刻间的极致欢愉后,他
就已放松下来,连把玩着那双美乳的手也已松开。

  结果唐昕着实让他惊喜了一下,那股彻骨酸麻几乎是瞬间便流遍全身,让他
忍不住哼出声来,不觉便把腰胯往前送出,双手搂在唐昕耳根一副不舍得让她撤
开的模样。

  唐昕心里一喜,红唇一抿将灵龟含在齿内,灵巧小舌攀附而上,专往那一圈
棱沟前后扫弄。

  南宫星将头一昂,当下便快活的叫出了声,霎那间满心只觉得这张小嘴真是
可爱体贴的紧,美得他连阴囊中的肉丸都酥麻欲化。

  一直含吮到那股劲儿彻底过去,唐昕才缓缓向后退开,望着沾满她津唾变得
闪闪发亮的那条阳物,一时间心中酸甜交杂,竟有些黯然神伤。

  不过这神情转瞬即逝,她抬起头,向后一靠坐在水中,双手抱着白腻酥胸,
笑吟吟道:「公子,奴家这箫,吹得可还满意呀?」

  大概是方才没能含好,唇角挂了几点白浊,她娇声说罢,吐舌一卷,将那星
点残余也舔进了口中,朱唇半开,在南宫星眼前丁香蠕动,将那点污秽连着津唾
一道吃了下去。

  南宫星体内本就仍有欲火流转,刚刚软化的阳物被她的媚态一激,立刻又有
些蠢蠢欲动。

  他忙定了定神,抬腿一迈出了浴桶,扯过布巾抹了抹身子,披上一件外袍,
柔声道:「唐昕,你心思这么机敏,为何就想不到呢。即便没有你做的这些,唐
门要是真出了事,我就是看在我娘的份上,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不是。你这样委屈,
又是何苦……趁我还忍得住,你收拾一下,帮我叫个花娘进来吧。」

  唐昕白他一眼,掬水洗去了凌乱脂粉,幽怨道:「小星,在你心里我到底是
个圣人还是个傻子?只是为了我家门派有可能的危机,我就会心甘情愿做到这种
地步么?是,我处处算计让你觉得不快,可我历来做事就是如此,岂是一朝一夕
能改过来的。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总不能连我喜欢你,你都不敢承认吧?你去问
问你其他的红颜知己,不是为了讨你欢心,会有几个肯抛开脸面跑去找妓院老鸨
教授这种下作事的?」

  南宫星心中一震,他从一开始就对唐昕略有偏见,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是一
来她的美貌并不很合他的胃口,二来同处之时大多有白若兰在侧,三来男人对这
种抱有鲜明目的的示好本就略有排斥,因此从未想去纠正过来。

  如今听她含嗔带怨的亲口讲出,又的确有豁出羞耻为他口舌侍奉的行为在前
——一个遭过兄长猥亵的黄花闺女,哪里还可能做出更多,心中如何不乱?

  他本就是多情种,当下便说不出半句推拒之言,骤然想起一路同行中几次唇
枪舌剑交锋,日常言语调笑逗趣,心头终究还是平添了一股甜蜜滋味。

  可话已出口,他暂且也想不出如何找补,心念连转,不由得怔在原处。

  唐昕没参透他此时心思,还道自己一番抱怨惹他生了气,心底大感悔恨,颇
有行百里者半九十之憾,听他也不开口,更觉焦急。

  热水经了一番折腾,这会儿凉了不少,她这一呆,略感身寒,心念一动,也
不去运功抵抗,任凭一股痒劲儿从脑后涌出,抬手一掩,清脆响亮的打了个喷嚏,
跟着双臂一抱,可怜兮兮的看着南宫星,换回了花娘媚语,撒娇般道:「公子,
奴家都快凉着了,您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么?」

  本还在想着如何哄她,听她这么一说,南宫星心中一宽,更多了几分感激,
口中笑道:「你起来,我帮你也擦擦身子。」

  看他眼底总算有了几分柔情,唐昕喜出望外,忙又抖擞精神,娇滴滴扭转粉
颈,含羞带怯的扶住桶边,依着心里记得的教诲,揽住衣襟款款站起。

  衣裳是留给男人去脱的,就算湿透了黏在身上,应该也不会有差。而且单纯
被看的时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欲露还羞,远比上来就裸出一身白花花的肉要勾
人的多。

  湿淋淋的衣裙本就令唐昕的玲珑身段尽数显现,胸前衣襟一揽,若隐若现的
乳峰比起方才被拿捏把玩的时候反倒更加夺目,南宫星情不自禁走上几步,生平
头一遭被这么个良家处子勾的心痒难耐。

  不愧是千金楼。名师出高徒,大抵如此。

  走到唐昕身后,南宫星拿起手中拧干的巾子,往她肩头轻柔擦拭,柔声道:
「这湿淋淋的衣服穿着也太难受,我帮你脱了好不好?」

  唐昕胸中早已好似擂鼓一般,知道真正紧要的关头就要到来,连鼻息也略显
促乱,她扭了扭身,强作镇定道:「公子要脱,奴家怎么敢不应。只是蒲柳之姿,
怕入不得公子法眼呢。」

  「怎么会,明明好看的很。」南宫星一边将她半臂缓缓扯下,一边低头细细
亲过用布巾擦干的肌肤。

  唐昕喜滋滋的向后一靠,倚在他的身上,娇声道:「那方才公子还要赶奴家
走。」

  竿子都插在了面前,岂有不顺着爬得道理,南宫星半是玩笑道:「因为这蠢
人不识好歹,你要还气,打他几个巴掌可好。」

  唐昕身子一扭,轻笑道:「奴家舍不得呢。」

  南宫星顺着她修长柔润的肩颈侧线跟着布巾亲吻下去,双手一拽,已将她裙
装褪到脊背当中,露出略显瘦削的肩胛,贴着她湿润肌肤一边轻舔,一边道:
「别再扮花娘了,难不成,你连这点自信也没有么?」

  被一语戳中要害,唐昕浑身一僵,干笑两声,有些急促的吸了两口气,轻叹
道:「换做是其他男人,我当然是自信满满。可谁叫我遇上的是你呢,我那点小
手段,对你可是不值一提。」

  「比起手段,我更看中的是心意。」南宫星微微一笑,沿着她肩后亲吻而上,
从发鬓下亲过了面颊,绕向前方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嫣红唇瓣。

  唐昕气息一滞,只觉南宫星的双唇愈来愈近,浑身一阵火烫,竟不知为何有
些腿软。

  嘴倒唇边,她才冷不丁想起什么,忙抬手挡住,拧身一挣,往木桶另一边迈
了一步。

  南宫星略觉疑惑,微微皱眉道:「怎么了?」

  唐昕凤眼圆睁,急匆匆抢过桶边桌上一杯凉茶,仰头灌进嘴里,漱了几遍一
口吐掉,连漱了五口,把那一大杯茶用的见了底,才擦了擦嘴巴,转过身来,红
着脸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了下巴。

  燕好之时南宫星一向百无禁忌,又哪里会嫌她口中脏污,见她这么在意,反
倒起了逗弄之心,迈步走到她身侧,双手一抬捧住了她面颊,却并不亲下,只是
笑嘻嘻的看着。

  唐昕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舔了舔嘴唇睁开双眼,道:「你怎么……」

  话未说完,南宫星低头亲下,趁她开口说话,舌尖长驱直入,轻轻松松闯入
贝齿之间,循着茶水的淡苦微香,一口气便将她小嘴里头舔了个通透。

  「唔、唔嗯……嗯嗯嗯……」男欢女爱之际,多少调情手段风月伎俩,往往
都比不过热切缠绵的深邃亲吻,即使最紧张羞怯的时候唐昕都还算清醒尚能细细
思忖,而此刻被这样结结实实的吻住,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先前记在心里的朱唇
迎凑法门也忘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本能驱使着丁香凑向南宫星的舌头,忘情的
与之摩擦纠缠,溢出娇美呻吟串串,流遍全身情热阵阵。

  亲吻到她眼湿耳热媚态尽显,南宫星才心满意足的向下滑去,此时她身上的
水已不必再擦,正是恰到好处的水嫩光润,一路亲过锁骨,湿热口唇毫不犹豫的
爬上了雪弹酥胸,一口吸住早已发硬的奶头,轻轻咬住,舌尖上下拨弄。

  胸乳早先就已被玩弄的饱胀憋闷好似大了几分,如今换了嘴巴欺负过来,唐
昕更是毫无招架之力,美美的低叫一声,便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南宫星的脑袋,仿
佛恨不得将他按进身子里头去。

  在嫣红乳苞上盘桓一阵,听得唐昕气息愈发急促,他向斜侧一滑,顺着饱满
的乳房下沿舔向浮现出浅浅凹痕的肋侧,好似用舌头盘点她胸肋数目一样,一寸
寸缓缓舔过。

  千金楼教的净是取悦男人的法子,而倒了被心仪男子亲吻抚弄的时候,唐昕
便找不到半点可用的情报,只知道被他舌尖拂过的地方都热乎乎痒酥酥的好不舒
服,恨不得让他把每一处都如法炮制一遍。平生早已习惯了三思后行,分析在先
决断在后,如今遇上完全茫然失措的情景,她也只有傻傻站在水中,任他一口口
亲向胯上卷成一团的抹胸衣裙。

  按说,不是该去亲他的么,那东西软了还能亲硬,给他亲的妥帖了,就该躺
在床上等着开苞破瓜了不是,怎么……怎么反倒是他在自己身上亲个不停?怎么
……怎么就被亲的连骨头都要酥了呢?

  红潮上涌了唐昕满脸,此时她就算再想做些什么也无处下手,南宫星已亲到
了她的背后,一边双手绕过腋下轻轻托抚着她更加饱胀的奶包儿,一边在她腰臀
之间最凹陷处上下舔动。

  她此前从不知道原来那里是这么怕痒,舌头贴在上面一滑,便痒的她娇躯微
颤,一股异样的麻软滋味升上心头,绷的死紧的肚腹之中,不知什么地方跟着一
抽,挤出一片暖洋洋的愉悦,漾开在胯下方寸之间。

  「嗯嗯……嗯啊啊……」想不出该说什么,偏偏胸口憋闷的紧,她咬了咬唇,
想着学来的那些男人爱听得动静,张了张嘴,本还担心叫不真切,哪知道恰好一
股酸劲儿升到心尖,浑身一抖,一串呻吟当真是没了半点作假,好似个急上房的
春猫,反羞得她满面通红。

  大概是听了临时师父的建议,她衣裙里面也没着半点里衬,腰带松开之后,
来来去去裙子早已坠进了水里,南宫星亲到剩下那对衣物附近,双手一扯,便将
它们也剥到了桶里,露出下面略嫌劲瘦的紧翘臀峰。

  毕竟已经走了两年江湖,唐昕裸出的左边臀瓣,靠近大腿的地方,还留着一
道细长伤痕,伤口痊愈的还算不错,只剩下一道肉粉色的痕迹,微微凸起,他颇
有些怜惜的看着那里,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

  唐昕一怔,跟着连忙回手挡住,慌张道:「那儿、那儿就不必碰了。不好看
……」

  南宫星抓住她手腕放到一边,虽不再用手触碰,却一口亲了上去,舌尖沿着
伤疤轻柔舔过,登时便舔的她周围肌肤泛起一层细密的小小疙瘩。

  「屁股……有什么……可亲的……你……你……嗯嗯……」大抵没想过小时
候练功挨板子的肉厚地方竟也有感觉如此敏锐的时候,而且屁股毕竟是屁股,平
日里接触的不外乎亵裤马桶,即便水里泡了,她心里也觉得不净,如今被他一亲,
心里又是不安又是高兴,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南宫星怎么会不知道女子此刻的心思,双臂一揽已将她圈在身前动弹不得,
鼻尖故意在她臀上蹭了一蹭,吸了吸气,笑道:「好香。」

  「瞎说,那……那可是屁股……」唐昕啐了一口,羞得连腚沟都夹了起来,
「而且……也不好看。」

  看来她还颇为在意自己臀肉不丰上面有疤的短处,南宫星微微一笑,双手揉
着两瓣臀肉道:「好不好看,我喜欢看就行。」

  揉搓之间,两丘白肉忽开忽闭,虽说还看不到牝户美景,但沟壑之中另一个
小巧穴眼却无处可躲,不得不露在他眼前。

  细润小褶簇成一个小小花苞,周边生着一圈细细绒毛,臀肉牵扯,穴口微展,
便露出内里粉莹莹环环嫩肉,到真是朵后庭娇花。

  「你这人做事……怎么和她们说的不一样啊。」唐昕扭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
臀缝看个不停,想来想去不记得教她的人说过还有这步骤,急得在水里跺了跺脚,
激起一片水花。

  「男欢女爱,那儿能靠一个花娘便教会了你。」南宫星微微一笑,手指在水
里一蘸,伸到她臀眼外轻轻揉了起来,「她教你怎么让我快活,我便来教你,你
能享受怎样的快活。」

  「不是……要把那东西放进来,我……我才会舒服么?」唐昕伸手想去护住
后窍,却被他再次拿开。

  「那样有那样的快活,这样有这样的快活,女子天生便能有多样销魂,你这
么聪明,我怎么舍得不一样样都教给你呢。」南宫星口中说着,抬手一压,让她
弯下腰去撅起臀来,跟着手臂一伸,抬起她一条湿淋淋的腿搁在另一边桶沿上踩
住,笑道,「听我的不许动,我先来教你一种。」

  暖身的撩拨已做足了功夫,只不过处子开苞伴着剧痛,极难在交合中尽享愉
悦,南宫星既然已对她有了爱怜之心,便想着趁还能忍上片刻,先叫她尝一尝人
间至乐滋味。

  唐昕哪里懂得这些,只知道自己一腿在下一腿在旁简直像只树边土狗,可连
转了三四个念头,还是觉得此时听他的才是上策,只得娇嗔道:「你……瞧你让
我摆的这样子,像什么话。」

  「男欢女爱,哪来那么多规矩。我偏就爱看你这样,如何?」南宫星起身帮
她定好架势,一边笑道,一边回到原处,将她胯下桃源美景尽收眼底。

  「好好好,你爱看,那……那就看个够……诶?呀……呀啊啊——」

  骤然尖细娇媚了几分的叫声之中,他那灵巧修长的手指,已带着薄薄一层真
气,拿住她微微凸起的蜜核,轻轻捻搓起来。

  春光正起。

  良宵犹长。

  第47章:同枝双蕾次第开(上)

  弯腰双手扶着桶沿,一脚抬起踏在另一边,维持着这个架势,对唐昕来说虽
说并不吃力,却羞的要死。

  亏得是她这多少放得开些的性子,又不是会打退堂鼓的人,否则单是这样把
股间私处亮在男人眼前就已难堪得要命,更别说南宫星的手嘴还都贴了上来,臀
尖被一口口亲着,连自己都没摸过的地方直接被指肚抚摸过去。

  不过要不是南宫星说高兴喜欢,唐昕也一样早受不住缩回桶里水中躲着去了。

  正是看准了唐昕的决心远胜过羞耻,南宫星才敢直奔要害而去,省下很多外
围的水磨工夫。

  看她被捏住蜜核也只是微微一颤并不躲避,南宫星彻底宽心,唯恐自己欲火
升腾等待不及,抱着速战速决的念头送出一股真气,跟着手指轻轻一推,拉开了
小巧花芽上包覆的薄薄嫩皮。

  唐昕年纪比崔冰大了几岁,身量也更加修长结实,可偏偏这股间蜜丘,却比
崔冰还要显得稚嫩几分。

  那里丝毫不显丰腴,与瘦削的臀部相似,显得单薄而紧凑,仅因耻骨而略微
隆起几分,好似个生着纤细绒毛的扁杏,自当中裂开一道桃红蜜缝儿,内里吐出
两片薄薄软软花瓣儿似的小唇,展翼般张开两旁,翼交之处,正是那颗微凸在外
的粉润嫩核。

  若不是再顶上些的地方乌草油黑成丛,湿淋淋坠出个尖儿,南宫星真要以为
唐昕瞒了岁数,还是个没长开的丫头。

  幸好除了湿淋淋的毛丛,还有一样可以显出她的确已到了年岁。

  那便是纵竖裂隙之中,盈盈欲滴的一汪爱浆。

  手指刚按着蜜核牵拉外皮转了两下,那小巧蜜户便猛然一紧,终究还是把淫
汁挤到外面,晶亮亮顺着紧绷雪股流下。

  本想匆匆帮她泄上一次,便去鸳鸯被上共赴巫山,但看到她蜜户生的如此小
巧青嫩,又赶上他这么个天赋异禀的伟物,破瓜时只怕要痛如刀割,南宫星心中
登时有些不舍,松开布好真气的手指,分开两旁微微拉开蜜唇,舌尖从臀峰顶上
一路滑下,灵巧一钻,便探入到那一汪微微涩咸的蜜汁之中。

  「诶?嗯、嗯啊啊……啊啊——」她那里还从未被异物进过,虽说刚刚学过
了最后是要放进男人那根东西,也知道一定会疼得要命,可这软绵绵滑溜溜的感
觉分明就是舌头而非阳物,不仅没有丝毫痛楚,还被舔出了一股浓烈无比的酸软
翘麻,那舌头还并不老实,将嫩肉上下撩拨两下,便往穴眼里轻轻一刺,被略略
撑开的玉门当即就一阵发酥,让她情不自禁昂头又是一串娇呼。

  「啊、啊啊……小星……你……你这……这是干什么……嗯呜!唔啊啊……」
开口询问的功夫,那条舌头又是一阵搅动,美得她花芯一缩,腰沉臀翘,本能的
往南宫星嘴边拱了一拱。

  南宫星顺着蜜缝儿向上一舔,一直滑到被他揉的有些发红的臀眼,在那上面
又舔了一口,吓得她忙把臀儿一缩,惊慌失措的扭过头来,这才意犹未尽的舔了
舔嘴唇,笑道:「你只懂了吹箫,这会儿就换我来教你何为品玉。」

  唐昕红着脸娇喘道:「这词儿我到听过,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不喜欢么?」南宫星咂的一声在她大腿上亲了一口,笑问。

  唐昕立刻晃了晃屁股,一咬唇瓣,吃吃笑道:「喜欢,舒服得很,简直恨不
得叫你给我品上一辈子。要是摆着这小狗儿似的架势就成,我……我天天摆给你
看。」

  「不嫌丢脸了么?」南宫星捧住她两瓣屁股,向外一扒,又顺着腚沟一路舔
了回去,舌尖钻回泉眼,又是一阵旋转搅动。

  「嗯……嗯嗯……反、反正是丢给你的……你不嫌弃,我、我还管它作甚…
…嗯啊啊……好美,舒服死了……」这次舌尖刚入,南宫星的手指便轻轻揉住了
蜜核,唐昕初尝这种两路夹攻的滋味,立时便叫了个畅快。

  看她已起足了兴头,南宫星不再分神旁顾,一条灵舌舔搅戳刺,两根手指捏
搓按揉,一鼓作气把她腹中露了个头的青涩情欲尽数逗了出来。

  愉悦连绵侵袭,唐昕双手越发无力,渐渐伏在桶边,玉足不住颤抖,几次险
些掉回桶中,挺直了的那条长腿,也愈来愈软,到最后膝窝一酸,全仗着南宫星
一手抱紧才没跪进水里。

  她耐性倒是颇佳,南宫星全力施展开来,寻常处子泄了两遭的功夫,她却才
慢慢爬到山巅边缘,南宫星指尖真气换了三次,口舌都略觉疲累,才感到舌尖周
遭嫩肉越收越紧,前面娇喘也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

  他连忙抖擞精神,扶着她身子那手索性向前一伸,蕴满了真气直接托住她汗
湿酥胸,掌心抵着硬涨奶尖儿和着后方节奏同时催力。

  这一把终于将她推了上去。

  「呜——呜呜——唔呀啊啊啊……」一声犹如哀泣的尖叫,唐昕柳腰巨颤,
臀股肤下筋肌急绷,两瓣屁股猛往内收,生生夹出了两凹浅窝,裹着舌尖的膣口
媚肉连绵抽动,简直好似要把整条舌头吸进肚里。

  南宫星刚一抽出舌头,那嫣红蛤口之中便又是一阵密集痉挛,伴着一串急喘,
她臀儿一挺,紧绷绷的大腿根儿猛地抽了两下,一道清泉从蜜穴之中喷射而出,
将他胸前淋湿一片。

  「哈啊……哈啊……啊啊……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的……」唐昕还道
自己美过了头松了尿眼,哗啦一声瘫软进桶里,满面羞愧道,「你……你赶紧…
…洗洗……」

  南宫星抬手沾了一点,放在唇边一舔,笑道:「又不是尿,你急什么。是你
这宝贝比别人泄的猛,不打紧,没什么味道。」

  听他这么说,唐昕才半信半疑的放下心来,彻底软了身子,双目迷离的沉浸
在回味无穷的余韵之中。

  「怎么?没力气服侍我了么?」南宫星笑嘻嘻的拿过擦身布巾,拧干了水,
帮她擦着水面上露出的小半娇躯。

  「我……我好像连筋都被抽了……」唐昕娇喘吁吁靠在桶壁上道,「身子好
软……哪里也不想动呢。」

  说着,她抬眼看见南宫星胯下那根东西却又已是精神抖擞,正耀武扬威翘在
那里,不禁啊哟一声,问道:「要不……你往这边站站,我……再帮你吹吹?」

  「春宵一刻值千金。也该劳烦你下面这张小嘴儿咯。」南宫星笑眯眯的将她
抱高靠在胸前,仔仔细细的将她腰肢上下也一样擦干,只剩下水中大半粉腿,跟
着突然把她打横抱起,甩出一串水珠,大步走向床边,道,「你这会儿就算反悔,
我也不肯放人了。」

  心窝一紧,知道终于到了时候,唐昕脸色有些发白,但仍挤出一个妩媚微笑,
侧头在旁边他身上轻轻舔了一下,娇嗔道:「我本来还掖了块白巾子在腰里,都
怪你,掉桶里了。」

  南宫星早知她心中藏着对贞洁颇为在意的一面,弯腰将她放在床上后,随手
掀开一张薄被,运起内力在那素面里衬上伸指一划,扯下四四方方一块白布,抱
起她腰臀向下一塞,低头亲她一口,笑道:「喏,这不是有了。」

  她挪了挪位置,将腰胯端端正正摆在上面,笑靥如花的点了点头,藕臂一抬
揽住他头颈,将朱唇奉上。

  唇舌痴缠一阵,南宫星已不能再等,手掌往她腿心一抄,蜜户仍是汁水淋漓,
微微一笑,轻轻含住她一边乳豆,一根指尖略一用力,往那缩成一团的嫩窝里挤
了进去。

  「唔……」唐昕双腿一紧,先是往里夹了一夹,跟着又强行打开,硬是屈膝
分到两边。

  一指浅浅转圈挖弄,另一指贴着缝隙上下轻轻摩挲,如是再三,紧致膣口略
略松了一些,南宫星换上另一手掌抚住乳房,舌尖滑倒肚脐之中连连挑掘,趁她
吟哦连声胸前红晕渐浮,并指而入,又往玉门关内塞入一端指尖。

  「呜唔——有、有点涨……」唐昕紧张的动了动腰,大抵是先前传道授业之
时花娘教的是这姿势,她显然已有些慌神,却还是将双腿曲折分在两旁,伸手轻
轻抱住膝窝。

  「你这里生的有些不同,多半……要比寻常姑娘更痛些。」南宫星指尖在那
一团软嫩之中挖挖摸摸,才发觉唐昕不光阴户小巧,内里那层童贞也格外厚弹,
若不是当中能真真切切摸到孔洞,真要以为是天生闭经的石女。

  生成这样,落红都会更重。

  「痛些无妨,」唐昕摇了摇头,收回一手从脑后抽出发簪,跟着将一头乌发
拨开,散在枕上,目光朦胧望着南宫星轻笑道,「光是你方才看我那一眼的眼神,
我就能忍过去。」

  怜香惜玉也不能在这里打退堂鼓,南宫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热血鼓荡耳边
都已开始微微鸣叫,俯身亲她一口,他扶住她曲抬双腿,将怒昂巨龙凑到了桃源
嫩穴之外。

  唐昕蜜户颇高,倒省了腰下垫物,南宫星低头看着她嫩红一线不住一舒一缩
的阴门,稍稍挺了挺腰,压低龟首试探着往里入了一入。

  那里早已涂了油膏一样滑腻非常,加上唐昕又照着人教的法子向上迎了一迎,
滋溜一下,阳物便向下滑开,往湿油油的腚沟里钻了一钻。

  「你不必往上,把腿再分开些就好。」南宫星重又对准,把她双膝往两旁压
了一压。

  唐昕还只当那花娘教的姿势是本该如此,听南宫星一说,立刻知道原来是为
了让那根东西更加好进,她自小习武,身子当然远比花娘柔软的多,当下深吸口
气,搂着膝窝用力一掰,一双雪股生生开到略略反折上去,平平贴在床上,好似
个蓄劲等着蹦跶的嫩白蛙儿,「这样……行么?」

  看她这认真的样子,若说不行,只怕会把双脚架到背后肩上去,南宫星又不
为看人杂耍,忙点了点头道:「这就行了,你……稍微忍着些。」

  唐昕吸了口气,稍稍抬头看向自己胯下,盯着那条粗长棒儿吞了口唾沫,嗯
了一声。

  阳根已是硬涨欲裂,南宫星稍稍平缓了一下心中急迫,一手把住了她的腿根,
一手扶住龙头又是一送。

  「嘶——」唐昕倒抽一口凉气,分在两旁一双脚儿登时便勾了起来,颤声道,
「进、进来了么?」

  她这边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南宫星的肚腹靠近了些,外面还露着不少,但下
面胀痛欲裂,实在分不清进来了多少。

  其实只不过挤进了半个头儿,那一团滑嫩紧紧包着菇顶尖头不住蠕动,吮的
阳具通体发麻,南宫星压抑着直捣黄龙的欲望,喘息道:「进去了一些。」

  唐昕蜷了蜷细长脚趾,呻吟道:「嗯……长痛……嗯嗯……不如短痛……你、
你直接……直接弄进来吧……」

  欲火中烧的他此时最盼的就是这句,他点了点头,顶住那窄缝儿不致滑脱,
俯身亲住唐昕口唇,雄躯一冲,已结结实实的压了上去。

  「咿——呜呜——嗯呜呜呜……」被堵死的红润唇瓣中骤然泄出凄楚哀鸣,
她也算是自小练武走过江湖的人,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生生疼的泪水夺眶而出,
一口气都险些没提上来。

  「阿昕,痛得厉害么?」南宫星抬起身俯视着她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为她
擦了擦泪,柔声道。

  唐昕抽了抽鼻子,双手把膝窝都捏出了印子,还是不肯撒开,肚腹那一片白
皙绷足了劲,浮现出一道道肌肉纹理,整个人紧张的像一把拉满的弓,仿佛随时
都会断弦。她大喘了几口,才颤声道:「我……我真没想到……会……这么痛…
…呜呜……疼死……我了……」

  「只有这次,下次就不会这么痛了。」丝滑紧嫩的小小蜜穴死死裹着勃胀阳
具,南宫星费尽力气,才克制着不去抽送,静静埋在里面,柔声道,「阿昕,我
以后都这么叫你可好?」

  唐昕抿了抿嘴,肚里还好像吞了一口烧红钝刀,正疼的脸色发白,但心里一
甜,还是禁不住微勾唇角,道:「我……我当然好,只怕……只怕你家兰妹妹…
…不高兴。」

  南宫星在她唇角轻轻一啄,笑道:「你这么精明,难道还哄不好她?以你的
本事,她迟早要拿你当亲姐妹看。」

  「我偏不哄……」唐昕轻笑道,「我……我先前吃醋的时候,又没人……哄
我……」

  「以后我……」南宫星说到这里,面色突然微微一变,眉心也皱了起来,好
似颇为难过的样子。

  唐昕一怔,忙道:「你……你是不是忍不住了?我……痛得没那么很了,你
……动下试试吧。」

  痛楚虽比方才轻些,但依旧像是从双腿中央裂开一样,她见南宫星似乎颇为
辛苦,只好自己试着扭了扭腰,将臀儿稍稍一抬,往那棒儿上套了一下。

  这一挪当真是火辣辣一阵刺痛,但总算是里头滑溜的很,比起那股胀痛倒是
不值一提,她咬了咬牙,挺腰又迎了一下。

  「嗯……哎哟……」她这下没掌握好度量,迎的深了,硬梆梆的龟头一下撞
在软中带硬的蕊芯当中,结结实实的对花心来了一下,酸的她腰眼一软,心尖儿
都有些发酥,要不是裂疼的实在厉害,多半就要舒服的哼唧两声。

  被她紧绷蜜穴主动套了两下,南宫星总算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低头道:
「你要真好些了,我可要开始动了。」

  唐昕略有些紧张的探头又看了一眼胯下,刚才动那两下的确疼的很,但多少
也有些美妙滋味渗了出来,说不定真像花娘说的那样,快活还在后头,再说身都
破了,难不成半途而废么。

  方才他就一直在抚弄着她的奶儿为她弄出些酸痒快活,她稍一犹豫,勉强抬
了抬腰,伸手将那块白布扯了出来,放到面前一看,上面落红斑斑正是她贞洁已
去的明证,她略有些心酸的展颜一笑,将那白布小心叠好放到旁边,点了点头道:
「嗯,别忍着了,你……只管来吧。」

  不忍见她一直捏着膝窝,他把她双手拉开,抱过她修长玉腿竖在胸前,一边
亲吻她结实浑圆的腿肚,一边轻轻摆腰。

  只是压在深处浅浅抽送,最粗大的肉棱不至于直接碾过落红残嫩,而送至最
底的龟首还能一下一下点着花心,算是此时最疼惜她的法子。

  唐昕咬牙捱了几十下,被点的酥软麻痒的穴心儿总算稍稍压过了涨疼处的风
头,总算能分出点精神,将没被他亲着的那条腿儿微微一曲,用脚趾上下拨弄着
他胸前乳头。

  这种小伎俩并非花娘亲授,而是她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也算是青出于蓝。

  可她却不知道此刻的南宫星着实禁不起额外半点撩拨。

  只怪她那嫩穴太过小巧紧凑,寻常处子不过像是一只手掌紧紧握住,到了她
这里,却成了加劲攥死,若不是内壁娇嫩软滑只有力道无处着劲,当真要勒得他
发痛。

  低头看去,那扁杏般的阴户当中深埋一根巨物,被撑得肿胀鼓起,即便有混
着血丝的津液丝丝缕缕挤溢出来,仍像是嵌合一体一般。

  只是微微摇摆,已经舒畅的他快要把持不住,结果她那赤脚还不老实,偏要
来拨他的乳头,男子胸前其实也颇为受用,这一股酸痒透进心窝,会阴一紧,当
下就让刺在里头的那根棒儿又胀了一圈。

  这下他不得不又将力道加大几分,青筋盘绕的阳物好似初醒活龙,在这狭小
山涧之中行云布雨。

  外头那两片小唇受了几分连累,挤入时被带的竖起如翅抱在棒儿两侧,抽拉
时嫩肉外翻,连着它们也重新展翼,进进出出,便真如一对小小翅膀,扑扇摆动。

  「嗯嗯……嗯呜……呜呜……」足趾招来一阵更剧烈的刺痛,唐昕眉心紧蹙
咬唇硬是顶了下来,知道脚尖弄到了他痒处,刚一忍过最疼的那阵,觉得花心又
浮现出一阵阵酥痒,就又将脚趾一分,夹住了他的乳头,当手一样前后搓动。

  南宫星急促的喘息起来,手掌顺着她光滑玉腿抚摸下去,一边用指尖细细描
摹她腰胯处的起伏轮廓,一边又将力道放开几分,变得与寻常交欢之时近似。

  「嘶……哈啊……啊啊嗯……」残垣破壁被那截冠棱前后刮蹭,疼的唐昕凤
目一眯险些又落下泪来,搁在他肩头那只脚掌都已抬了起来,硬是忍住没踢上他
的胸膛。

  看他汗珠满布额头,一副急切渴求的模样,她索性抿住嘴巴把唇瓣咬在牙关
中间,连痛哼也不肯再泄出一声。

  看他在自己身子上如此投入专注,仿佛连那痛楚也变得可爱了几分。

  起码这会儿,他心里眼里,都暂且没有旁人……

  只是唐昕倒没想到,花娘口中的顶天一顿饭功夫,南宫星竟足足折腾了小半
个时辰。

  最疼的那阵到了最后,她蜜穴都被磨的有些发木,只觉得一道火辣进进出出,
进的时候涨满欲裂,出的时候好似连五脏六腑都要牵拉出去,唯有一下一下大口
吸气,才能压住喉头那声尖叫。

  知道她痛得厉害,南宫星也是手口并用,不住往她周身痒处逗弄,两颗奶头
都被吸吮到有些红肿,无奈她身子慢热,即便有调和真气帮忙,仍是让她痛了足
有小半刻之久。

  不幸之处,便是遇上了南宫星那天生伟岸之物,而幸运之处,也是遇上了南
宫星这怜香惜玉的风月熟手。

  靠着一番抽送暂且稍稍纾解心中阳燥,南宫星却并没恣意驰骋自顾自一泄了
事,而是仗着本就持久过人的耐力等她熬过破瓜后最苦涩的这段时间。

  再怎么积累缓慢,也总有蓄足的那一刻。

  不知不觉,痛楚和麻木终于被另一种新鲜的感觉压制过去,与先前被他舔吻
羞处时有些相近却又有些不同的酥麻,总算是从脑海里挤走了火辣辣的刺痛,唐
昕长长舒了口气,紧紧蜷起的脚趾总算是伸展开来,香汗淋漓的娇躯也随着那感
觉欢欣鼓舞的扭了一扭。

  「嗯嗯……小星,小星……」比起疼痛之时,此刻心里的甜蜜又更加浓厚了
几分,她双脚足跟轻轻磨蹭着南宫星的颈窝,呢喃般唤着他的名字,娇声道,
「这会儿……不怎么痛了,里头……里头热呼呼的,还……还有些痒。嗯嗯……
嗯啊……」

  南宫星看她不似刻意宽慰,也跟着放下心来,这下蜜穴里那根棒儿不必再顾
忌痛处循规蹈矩,他微微一笑,阳物一转一搅,抽到穴口浅浅磨弄两下,跟着深
深一顶,在略微肿胀起来的花心上猛地一撞,拇指轻轻按住阴户顶上蜜核剥开外
皮,顶入深处之时,便连那颗嫩苞也一并扯了一下。

  他另一手连身子也不去撑,斜靠在她微抬臀胯上仅靠双腿稳住动作,空下的
手仍在她乳下腰侧往返爱抚。

  唐昕已被弄的腰腿酸软,有些撑不住他,他索性双膝一顶将她抱高,将抬起
的屁股搁架在他身上。

  于是,苦尽甘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阴穴之中原来还藏着一片痒处,只因入口生的颇高免了垫腰
之物,先前只被南宫星那根东西略略摩擦,虽说也是阵阵酥麻,但并不鲜明,被
疼痛遮掩得干干净净。

  此刻南宫星双膝将她托起,阳物变成了由下而上斜斜顶入的架势,他那根东
西又生得好像一把弯刀,本就有些上翘,抽拉到穴口附近磨弄之时,硬梆梆的龟
头恰恰死死顶住那处,每一下顶在上头,简直好似一根糖棒直戳在心窝软处,甜
麻彻骨,而一气到底之时,整条棒儿也是昂首钻入,正从上面划过,犹如一刀劈
开了个蜜罐,舒服的她双腿情不自禁就是一蹬,连床单都踏皱了一片。

  「我……我真……不知道……这事……原来还……呜啊啊……还能这么……
快活……小星……小星啊啊啊啊……」前面本就已积蓄良久,此时多路并进,交
合之处又中了要害,唐昕一身白皙肌肤重又浮现片片红晕,美目盈泪欲滴,娇声
吟哦不绝,总算是彻底动情起兴。

  不过唐昕的心志到真比寻常女子坚定许多,此刻到了欲火攻心,胯下香津横
流的最畅快时,十个女人有八个怕是已心醉神迷只剩下本能迎合的份儿,她却还
不忘临时学来的那些技巧,反倒趁着痛楚渐消,试探着施展开来。

  只是无奈「纸上得来终觉浅」,她试着先扭腰迎凑,却恰赶上南宫星外抽浅
磨,一下没能和上拍子,嫩蛤里外都早湿透,正是滑不留手,那灵龟当即便滑了
出去,反到在她蜜核上碾了一下。

  她面红耳赤忙将臀儿抬起,让他送回穴中,这次有了经验,只等他撞到深处,
再柳腰一转旋磨两下,看他神情,似乎是颇为受用,她这厢花心贴着龟头微微一
转,也是磨得通体舒泰尾骨发麻。

  不几十合,她便寻出了门道,一边媚眼如丝柳腰轻扭,一边又在玉门关口加
上了劲儿。

  教她的诀窍,她换衣服时便在房里自己偷偷用指尖试了一试,而且对她这种
习武之人来说,只是让那处的肌肉缩紧,即使不用憋尿的劲道,也有的是法子,
光是内功里那一口提气,就能让会阴紧绷许久。

  其实方才她也偷偷试过,只是那里一夹,登时便疼得更加厉害,只好作罢,
此时已不怎么痛,想来应该无事。

  南宫星正在享受她扭腰迎凑带来的美妙滋味,突觉周遭嫩肉又仿佛厚了几寸,
将他阳物紧紧箍住,内壁好似活物一口口往里吸吮,本还以为她要泄身,可看她
神情却又不像,略一思忖,便知道她使上了夹劲儿,听她口中嘶的抽了口气,多
半是收的扯到穴内伤处作痛,忍不住柔声道:「阿昕,你不必费这么多额外功夫,
你刚刚破身,我这里已经足够舒服了。」

  唐昕咬了咬唇瓣,娇媚道:「舒服……哪儿会有够的,当然是……越多……
嗯嗯……越好不是……嗯啊啊……没事,我……我这会儿好快活,那么……那么
点痛,根本……不在乎……」

  南宫星俯下身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真的不必了,你放松些,
我该用力了,怕你受不住。」

  唐昕抱住他头在他嘴上轻轻咬了一口,双腿一抬盘在他腰后,呻吟道:「来
吧,你就这么抱着我,我……我什么都受的住。」

  这般相拥,手足交缠胸乳紧贴,当真是好似合二为一,唐昕鼻端尽是南宫星
身上的淡淡汗味,胸中一颗心儿几乎跳出嘴巴,只恨不得将自己揉碎在他身上,
哪里还会嫌痛。

  将她紧紧一搂,南宫星臀肌猛收,雄腰狂摆,一条玉杵终于拿出十分架势,
向她娇软嫩臼之中捣戳起来。

  雪臀上抬,蜜贝洞开,一腔阴津汩汩流下,将臀沟染上的斑斑血迹都冲的淡
了,腰下床单更是晕染一片淡淡粉红,艳如桃花。

  女儿家的心思,便是身子上最有效的媚药,唐昕情动至极,即便情欲积蓄迟
缓,此刻也已不堪狂蜂浪蝶猛采花心,一道道淫汁外冒,嫣红泉眼都被抽送的泛
起细细白沫。

  她抬头凑向他的嘴巴,娇喘吁吁道:「小星……亲我……快……快亲我……」

  南宫星低头一吻,舌尖刚一送入她口中,就被她死死嘬住,尝到丁香一点冰
凉,紧接着,她喉中挤出一线细长呻吟,手足将他牢牢缠住,周身紧绷僵而不动,
唯有汗津津的嫩臀拼了命的向上迎合。

  他卖力又耸了几下,阳关一松,一股浓精直往花芯喷去。

  唐昕浑身一抖,珠泪滴落,纤纤足趾几乎攥成半个拳头,穴中阴津连连泄出,
与精浆混在一处,顺着交合缝隙黏乎乎溢流出来。

  半晌,她才松开南宫星的唇舌,没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床上,目光迷离望着床
顶,喃喃道:「男欢女爱……原来是……这等快活么……」

  南宫星抽身而出,擦了擦额上汗水,侧躺在她身旁,缓缓揉着她的奶儿,颇
为自得道:「遇对了人,便是这么快活。」

  唐昕轻笑道:「对不对的,都是你的了,可没处比去,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成,我要听你说。」南宫星一边笑道,一边起身去拿擦身布巾。

  「我家的小星,是天下第一的男子汉,伟丈夫,怎么样?好不好?」唐昕娇
媚笑道,看他拧水,忙又道,「诶,你……你放着我来给你擦,我……我这会儿
身子软绵绵的,你等我喘口气。」

  「我一个江湖浪子,没那么多规矩讲究。你都下不来床,难不成还要你伺候
我么?」南宫星将自己胯下随手擦了擦,把布巾洗了一把,拧干拿回床边,将她
双股微分,轻柔擦拭起来,「别慌,以后没这么痛,你有的是机会。有大老爷可
当,我又不傻。」

  唐昕抿了抿嘴,侧过身去让他擦净臀后狼藉,笑道:「说不定将来女人太多,
我都抢不上地方伺候呢。」

  南宫星也不否认,反而笑嘻嘻道:「凭你的本事,能有几个抢的过你。」

  「你这么风流,将来肯定还有不少比我本事大的小妾。比如……你那薛师姐,
我就万万不敢抢在她前面的。」被情郎亲手擦身服侍,唐昕对着床内笑眯了眼,
口中却故意装出大吃干醋的语气说道。

  南宫星啪的在她臀尖上拍了一掌,笑斥道:「这玩笑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可
不要在薛师姐面前提起,她要真误会了我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麻烦可就大了。」

  唐昕兴致勃勃一翻身,拉过被子垫住身下湿漉漉那一片,大感好奇道:「怎
么,她一点也看不上你么?」

  南宫星笑眯眯坐到床边,伸手把玩着她软弹奶尖,道:「我这么风流好色,
她那性子,绝容不得。将来她男人要是带回家里个姑娘说要纳妾,保不住她脸上
带着笑就把那男人一刀阉了。」

  「这、这么大的醋劲儿?」唐昕也是世家千金,和白若兰一样自小看着家中
长辈妻妾成群,就算不学三从四德,也没把吃醋当成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惊
得瞪圆了眼,颇为不信的看着他。

  「不是吃醋。她都还没喜欢过谁,我怎么知道她吃起醋来什么模样。我只知
道,她看上的物件要是有别人也相中了,她要么一刀劈了东西要么一刀劈了那人。」
南宫星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要么,就一起劈了。」

  唐昕缩了缩脖子,扑哧笑道:「幸好她没看上你。不然……不然我和兰妹妹
可就都被劈了。」

  「没事,我勉强还能挡她三五刀,你们快跑就是。」南宫星调笑道,手掌抹
在尖尖奶头上面,愈发不老实起来。

  唐昕被他揉的一阵发胀,忍不住瞄了眼他胯下,这才发现,刚刚还软绵绵的
那条东西,竟不知不觉又成了一条昂首怒龙,心中登时一阵发酥,又有些期待,
又有些害怕,忍不住道:「你……你这一夜得要上几次啊?」

  南宫星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红肿玉门,道:「我先前就说了叫你去
换花娘进来,你偏不听。我今日运功过度,阳气噬脉,不出上四五次火,不可能
平息下来。」

  指尖触到股间蜜缝,都疼的让她想要吸气,真让那根东西再在里面折腾小半
个时辰,不要说明日下不来床,之后怕是三五天都走不好道。

  她一向权衡利弊颇为精明,看她神情有些犹豫,南宫星也不忍在初绽花苞中
再行云雨,便柔声道:「算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再去叫个花娘来。只是你可莫
要吃醋才好。」

  唐昕一怔,跟着连忙伸手把他拉住,咬了咬牙,摇头道:「别,今后怎么也
好,只……只是今晚,我……我想你只要我一个。」

  「可……」南宫星为难的看着她道,「你刚刚破了身子,多半禁不住的。」

  唐昕吐舌润了润唇瓣,道:「我……我可以用嘴。小星,求你了,今晚……
别找别人来,行么?」

  知道她在某些事上有颇为异样的坚持,南宫星只得叹了口气,重又抚上她的
胸前,柔声道:「我只是舍不得你……」

  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忽然想起之前在浴桶那边看到的另一处小巧洞穴,
心念一转,手掌挪到她臀后揉捏,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是什么?」唐昕颇为欣喜的望着他,道,「快说,快说。」

  南宫星俯下身去,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一边将把玩着臀尖的手向中
央一探,指尖一钻,已挤入到后庭花蕊那一轮细褶之间。

  唐昕倒抽了一口凉气,双手下意识的便往臀后一捂,惊道:「那……那里怎
么成,又臭又脏,不行不行。我……」

  她突然止住话头,咬住下唇细细思索起来,算计了片刻,她犹犹豫豫的挪开
捂在臀后的手掌,涨红着脸声若蚊鸣道:「你要是不嫌弃,那……咱们就试试看
好了。」

  第48章:同枝双蕾次第开(下)

  看唐昕转口答应的这么快,南宫星反倒有些讶异,道:「你……这便答应了?」

  唐昕将身下被子一卷,只露出一双脚丫在外,故意颇为为难的叹了口气,道:
「谁让人家喜欢你呢,只要你高兴,心里有点不情愿,又算得了什么。」

  看他也不搭腔,只用一副任她做戏的逗弄目光看她,她扑哧一笑,在被筒里
扭了扭身子,躲开他又从下面追进臀沟的指尖,道:「我盘算了下,那里肿得不
像话,真再从那儿来,怕是得疼晕过去,你就算舍得,我也不肯。光靠一张嘴巴,
好像我也没那么大本事。你想要的……那、那地方,我先前虽说不知道,可你既
然觉得行,那想必能派上用场。就是……就是得先说好,等进过……呃……进过
后头了,我……我可就不给你含了。」

  她衡量的到快,这么看,她还真是下了决心非要独占今晚不可,南宫星摸了
摸下巴,故意把硬梆梆的棒儿往她面前一送,笑道:「啧,那可得趁现在多让你
亲亲才行。」

  唐昕娇媚无比的横他一眼,从被卷里伸出一只白里透红的胳膊,扶正了面前
晃悠悠的阳物,毫不犹豫的吐出舌尖来回舔了两遍,低笑道:「哎呀,这会儿味
道就已经不一样了。」

  湿巾随手一擦,哪里去的掉一番尽情欢好残留的痕迹,更不要说唐昕还是春
燕初啼,舌尖滑过,犹能尝到淡淡落红咸腥。

  看她神情颇有几分感慨,南宫星侧头在她足背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多了
你的味道,自然就不一样了。」

  唐昕脸上一红,足尖一翘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笑道:「这么说,我和你之
前尝的是一个味儿咯?」

  「不是,你这会儿尝的是两个人的,我要和你尝一样的味儿,倒也不难。」
他笑着说罢,突然伸手把薄被向上一卷,露出她犹泛湿气的润嫩下身,将她一条
长腿向上一抬,露出了当中肿胀发红的蜜户。

  唐昕反应颇快,立刻垂下一手将那里掩住,涨红着脸道:「不行,这会儿不
给你品,我正辛苦夹着,你……你一亲过来,到时候一舒服松了口,可就流出去
了。我可是特地打听了的,起码得在里头存上一刻。」

  南宫星微一皱眉,屈肘撑起身子,看着她道:「阿昕,你这是想要娃儿么?」

  唐昕也不扭捏作态,当即道:「难道还有不想的?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你这么多红颜知己,我怎么知道以后机会多不多,每一次当然都要重视才行。」

  南宫星翻身过去和她躺回一头,颇为郑重其事的问道:「阿昕,你……很喜
欢孩子么?」

  唐昕脸上一红,目光向别处一甩,道:「那要看是谁家的孩子了,非亲非故
的小崽子,我可没耐心管。」

  虽说心火还旺,但南宫星还是觉得有些事应该说到前面,他搂住她裸露香肩,
将她往自己怀中揽了一揽,道:「可若是我说,我很难有孩子呢?」

  唐昕一愣,双眼一转,跟着抬起身子直望着他,语声微颤道:「莫非……是
你练得阴阳隔心诀?」

  南宫星点了点头,淡淡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我的确是从小练了阴
阳隔心诀。我也的确就是南宫熙与唐月依的儿子,风绝尘的亲传弟子。只不过如
意楼中,我并未担着什么实职。」

  「这些我都知道,我本就不觉得自己猜错了,我……我更关心……你、你说
的孩子的事……」唐昕颇为急切的说道,双手不自觉地便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父亲这一脉本就人丁不旺,他那一代也不过他兄弟二人。他退隐江湖之
后妻妾成群,皇帝怕是都不及他逍遥快活,可直到如今,我也不过只有一位兄长,
两个一胎双胞的妹妹。我有位姨娘精通医术,心里大是不甘,可这么多年白费了
许多功夫,名贵药材不知浪费了多少,也没能怀上一儿半女。」南宫星抚摸着她
的手臂,缓缓道,「我娘是你唐家前辈,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她是个心气极高的
人,我父亲百般手段也没能请回家中的几个红颜知己里,只有她宁肯无家可归也
不去与那些『姐妹』共处。」

  「我出生后,根骨资质都是上乘,师父当时就有些心动,但碍于阴阳隔心诀
后患过大,犹豫不决。结果……我娘倒是先开了口,让师父收我为弟子。当时我
兄长还未满周岁,我猜,我娘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恼恨的吧。」南宫星略略一顿,
止住回忆,淡淡道,「我身上的血脉本就人丁稀落,又学了阴阳隔心诀这种后患
极大的内功,练此功者,女子等同绝嗣,男子虽说好些,却也不会好上太多。祖
师爷费尽心机改良两门内功的时候,怕是也没想到都会带来如此巨大的隐患,我
师父如今是风家最后一人,这惩罚,可着实不小。」

  唐昕双目圆睁,哑然半晌,才道:「小星,你是说……你这一生……也不可
能有子女么?」

  南宫星看她神情震惊多过伤心,甚至还带了几分同情,心中略宽,柔声道:
「那倒也不是。男人毕竟还是好上一些,而且我练功的时候娘亲大人豁了命的找
药材,比起师父受损也轻的多。用我姨娘的话说,遇到运气极好的,或是与我元
阳极为相合的姑娘,应该还能有后。」

  唐昕稍稍松了口气,想到什么一样楞了一下,跟着伸长脖颈在他耳朵上咬了
一口,娇嗔道:「于是你就名正言顺的风流快活了对不对,为了不绝后嗣,家里
的大小老婆当然是多多益善咯。」

  南宫星搔了搔下巴,笑道:「你这么说也对。师父对这事似乎也觉得颇为抱
歉,我刚刚遗了初精,她就给我一口气安排了好几个花容月貌的丫头,还特意找
了一位好姐姐为我指点迷津,现在想想,真有些奉命风流的意思。」

  唐昕白他一眼,跟着有些担心的问道:「算算时日,起码也有三五年了吧?
照你的精神少说也有千百次了,当真……一个怀上的都没有么?」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其实也有过几次,但不知道是先天不足还是做母亲
的身子孱弱,都不曾保住。我那姨娘猜测,这种胎儿可能对母亲损害极大,寻常
弱女子,只怕非得用名贵药材一路护到生产才有希望无碍。其实,我过了最初的
兴头之后,也不是夜夜笙歌整日只在女人身上快活,」他往唐昕胸前一捏,笑道,
「让你一说,我到跟圈里的公猪似的,只想着生崽子。」

  他不愿气氛太过沉重,亲她一口,道:「我告诉你,就是想让你不要太过在
意,随缘就好。这原因在我不在你,你真进了我家,也绝不会有人怪你半个字。」

  「如何,这下肯再让我品品了么?」他笑嘻嘻的起身一掀,把被子直接丢到
一旁,双手又去分她的腿心。

  唐昕红着脸仍是摇头,臀股之间依旧筋肉紧绷提气闭着膣口,她也跟着坐了
起来,伸手一捉握住了上翘阳根,凑过去往紫红头儿上呵了口气,娇声道:「不
肯,按你说的,本来就难得很,那我更得次次小心揣着。下次你再出完,我连外
头的也刮进去。我不是你们家的弱丫头,我自小练武身强力壮,还整日和药材打
交道,换成是我,一定能妥妥当当的给你生下来。」

  「可你不是还答应了让我试试后边的么,你这么夹着,我怎么下手?」南宫
星没想到她颇为执着,只好转而问道。

  「我先帮你吹一次萧就是,」她吐舌润了润唇,趴伏在他胯下啧的亲了龟头
一口,呢喃道,「反正你这么能忍,等你出精,我那里也差不多可以了。」

  「好好,听你的就是。」南宫星只得微笑说道,伸直双腿双手一撑,安心享
受起来。

  同是唇舌抚弄,这次唐昕当然是熟练了不少,而且已有了亲密关系之后,女
子心态也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一些先前只是知道却不敢尝试的动作,此刻也
都使了出来。

  她本就主要练的是手上功夫,十根纤纤玉指比起琵琶高手都要灵巧几分,她
心思又细,略一试探,就拿捏到了力道分寸,时而托住阴囊轻柔摩挲,时而探到
臀后浅浅挖弄臀眼,一手在胯下翻云覆雨,另一手也不忘去逗弄他胸前乳头。

  南宫星越仰越低,最后索性躺倒,四仰八叉伸开手脚,任她伏在胯间吸吮的
滋啧作响,将一条粗长阳物吞吞吐吐,染遍了晶亮津唾。

  他一来心里还惦记着那小巧紧凑的细嫩菊穴,二来也不愿让唐昕太过辛苦,
所以不仅没有忍耐,反而刻意集中精神放松阳关,只想着早早出来这次。

  他这厢只等出阳,唐昕那边又在全力施为,檀口丁香几乎快把那根阳物描摹
的清清楚楚,舌尖间或轻点马眼,微微一钻,纤细指节更是看他颇为受用,索性
挤进他肛口一节,蜷曲挖弄。

  马眼、伞棱乃至灵龟下方那一条大筋都被舔吮的酸麻欲化,阴囊臀沟也是重
重愉悦连绵不绝,胸前那只红酥小手刚一撒开乳头,便如游鱼般在他周身来回抚
摸,对男人来说,做了神仙怕是也比不得此时快活。

  如此一来,极乐之感骤然涌上,强猛到连南宫星也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一
声粗喘,还不及出言提醒,阳精已喷薄而出。

  毕竟正是阳燥之时,尽管已是今夜第三次,那一股白浆依旧颇为浓稠有力。
唐昕正用嫩舌磨蹭着口中的那截尖儿,突然马眼一跳,被精水冲了喉头,呛得她
忙向后退开寸许,结果到让后面几股喷在了桃花粉面之上,连眼下那颗泪痣,都
被糊了小小一片。

  她咳嗽几声,娇嗔的作势捏他一把,忙翻下床去,赤着脚跑到桶边,掬水出
来拍洗面颊。

  这一走路,双股摩擦,蹭到她腿心肿胀痛处,她低低哼了一声,扶着桶边稍
稍张了张腿。大抵是已经夹足了时辰,她一边洗脸,一边也松了下头的劲儿,一
股泛白蛋清一样的浆汁当即便顺着大腿垂流而下,她从桶里捞起先前掖在腰内那
块白布,拧了拧水,小心翼翼的将下面又擦拭一番。

  南宫星下床过去,从背后吻了一下她的垂散乌发,柔声道:「怎么样,还痛
得狠么?」

  唐昕摇了摇头,道:「好象没那么肿了,要不……你再试试前面?」

  南宫星微微一笑,垂手一抄盖在她蜜户外面,曲起中指蘸了蘸仍在外流的稀
滑汁液,寻到了那处穴眼,稍一用力,挤进一节。

  「嘶……」唐昕登时变了脸色,忙反手抓住他小臂,摇头道:「别,别往里
了,呜……针扎似的疼。」

  南宫星将她螓首扳侧,探头过去与她亲吻片刻,道:「你那里生的紧嫩,门
径厚韧,破瓜本就比寻常女子更加吃痛,伤处又被磨得久了,当然会肿的厉害。
不休息三五天,我可不舍得再放进去。」

  将手转而放在她臀尖上轻柔按捏,他柔声道:「你头一夜与我相伴,要是实
在不喜欢有人打扰,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两个有闲的头牌,都是青楼老手的
话,至多一个时辰,我就能回来陪你。」

  唐昕沉默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颇有些倔强的说道:「不,我……我来时
就打定了主意,这……这一夜就算是你我的洞房,我……都心甘情愿做小了,总
不能连这一晚,还要旁人来服侍你吧?」

  她扭过头,咬了咬唇,道:「我这里疼,你就换另一处,我身上哪里能帮你,
你只管用,我……再怎么说也是唐门的姑娘,难不成连伺候一个男人一整晚都做
不成么?」

  「我偏不信,你还能在床上弄死了我。」她回手抓住南宫星手腕,直接把他
指尖送到了臀沟之中,喘了两声,道,「我、我是不是该先洗洗?」

  南宫星的确对她后庭娇花颇为垂涎,当然不会硬要拒绝,反正她身强体健,
臀股之间肌肉颇为结实有力,此前出指试探,那肛口虽小,弹力却十分可观,大
堪一用,他略一思索,凑近她耳边低低问了一句。

  唐昕听罢,颇觉难以启齿,但毕竟一窍不通只能由他指点,只好嗫嚅道:
「去过……一次。一天……通常也就一次。」

  「什么时候?」

  「就……过来后,」唐昕的脸涨红的好似个枝头熟果,细声答道,「我……
我去的少,在外跑的时候,两三天一次也是常事。应该……应该排干净了。」

  「服侍我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害羞,茅厕的事,这么不好讲么?」南宫星来
了兴致,逗弄道,「可我还想问问你上茅厕的详细情形呢。比如粗不……」

  他还没问完,已经被唐昕一把捂住嘴巴。

  她气哼哼瞪他一眼,颇为羞恼道:「这怎么一样,来伺候你是……是男欢女
爱闺房之乐,我喜欢你有什么好讲不出口的,茅厕……茅厕里的事又脏又臭,不
管是谁我也不乐意说。」

  南宫星微微一笑,吐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掌心,闷声道:「好,更多的我不问
了就是。再问多了,怕你要谋杀亲夫咯。」

  唐昕收回手掌,啐了一口道:「去,不要触霉头。你大老婆都还没进门呢。」

  「你说吧,该怎么洗?」她站到桶边弯腰试了试水,道,「反正天热水也不
是很凉,就在这儿成么?」

  南宫星笑嘻嘻的蹲在她身后,在她臀上亲了一口,道:「你先扒开叫我看看,
我再决定是费它千金楼一个酒壶,还是普通洗洗就好。」

  「扒开?」唐昕这下羞的连胸前都红了一片,她抱佛脚的时候知道男女之事
必然要涉及牝户,虽也害羞但至少心里有备,可……可臀后菊穴,却不曾有一点
预想,她犹豫道,「你……你来不行么?」

  「不行,」南宫星笑道,「我的手还有用。」

  唐昕微微垂头,磨磨蹭蹭的伸过手去,捏住了紧绷臀尖,终于还是放松了股
间力道,往两边扯开,娇嗔道:「给,让你看看看,看个够吧。」

  比起先前浴桶里惊鸿一瞥,此时展开的臀肉中央那个紧凑菊穴沾染了不少交
欢淫蜜,虽略做擦拭,仍是水润了许多,条条细褶漾着点点湿气,丝毫不见脏污,
纤柔绒毛贴在穴口周围,恰与褶皱逆向相对,好似两层菊瓣。

  大抵是被他视线所及十分紧张,那娇嫩肛肉不住收缩,带着一圈菊轮忽绽忽
拢,若是将阳物顶入,仿佛立刻就会被吞吸进去。

  「呐……你……你还没看够么?」扒着屁股站了好一会儿,唐昕面红耳赤的
扭头嗔道,「倒是……给我个信儿啊。」

  南宫星笑吟吟道:「你这里生的好看,我忍不住便多看了会儿。」

  「那、那地方能有什么好看。」唐昕当然不信,道,「别看了成么,你这样
看,看的我肚子里头一紧一紧的,心慌。」

  「好……」南宫星拉长声音答了一句,将食指伸进口中涂上一层唾沫,抵住
她紧致肛口,柔声道,「你放松些,不要使劲。」

  「嗯……嗯嗯——恩唔?」唐昕刚刚依言将下肢略作松弛,就觉臀眼一涨,
一根东西滑溜溜挤了进来,左探右探,上挖下挖,口中一阵闷哼,肚中好似一阵
难过,却又隐隐透着些怪异酸麻。

  这朵菊蕾的确是弹力过人,南宫星采过不少后庭娇花,对旱路的别样刺激和
那种额外的征服感也算颇有嗜好,但也不知道是先前女伴大多不通武功过于娇弱,
还是唐昕的后窍就是生的不同,这还是头一次遇到他指尖刚一挤入,穴口处便畅
通无阻,不过转眼的功夫,他便把整根手指都送了进去,竟未曾听到半声痛哼。

  听她呻吟腔调,竟是愉悦占了七分不止。

  他心下大乐,将手指一抽,略一观察,便道:「来,你坐到桶边上,脚朝外,
嗯,对,屁股稍微沉下去些,扶稳扶稳,可莫要摔到。」

  唐昕依言摆好架势,望了一眼他的手指,心中还颇有一丝不舍,方才臀眼里
那一通搅弄,除了略涨之外,净是些酸痒感受,和蜜户抽送的快活大不一样,但
也让她心尖阵阵发酥。

  南宫星扶好桶沿,口中说道:「我帮你好好洗洗里面,你还一样放松些,不
要夹紧就是。觉得胀痛了,就告诉我一声。」

  唐昕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接着,肛穴又是一涨,仍是那根手指湿淋淋钻了
进来,往她肠内来回抠挖,她被挖的心里发颤,忙捏紧了桶沿,咬着唇瓣垂头不
住低哼,「嗯嗯……唔、唔嗯嗯……」

  洗过一遍之后,手指退出重新在水中一浣,再度挤入。

  刚才就已顺畅吞入的肛穴此刻却又觉得涨了几分,她眉心微蹙,臀肉试着略
微一夹,这才觉出南宫星送入了两根手指,这下除了被挖掘处感觉更加鲜明强烈,
肠内也升起一阵强烈便意,好似本该排出之物,颇为快速的逆行而来。

  洗了一会儿,二指退出,换做三指卷土重来。

  「嗯——嗯唔……呜呜……」唐昕终于略感胀痛,但随着胀痛而来的,又多
了一股异样的舒畅,臀肉裹着三根指头,比夹着一段秽物还要辛苦,可那三根手
指前后移动起来,深入时逆出一股酸涩,抽出时则比憋了三五天后进了茅房还要
畅快,直舒服的她后背发麻,浑身上下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这边开始尝到了滋味,南宫星也是喜出望外。

  原来她不光是肛口弹软包容惊人,内里还是个天生的油肠,手指略一抠挖,
娇嫩内壁上便微微渗出一层黏蜜似的浆液,省去了动上一阵便要添补润液的辛苦。
另外内里的横亘筋纹比寻常女子也密集许多,收束紧缩之时,那种蠕动推挤的力
道,让南宫星禁不住便去想象若是换成棒儿埋在里面,会是怎生快活。

  他反复洗了几次,见已没有什么污渍,便迫不及待的匆匆擦干,将唐昕打横
一抱,放回床上,道:「洗好了,我可要来咯。」

  唐昕颇为紧张的点了点头,向后躺倒,还如先前那样双手抱膝,分开了双腿。

  她蜜户生的颇高,从正面稍微托起臀部,也不是不能享用后庭,但说起旱路
进出,当然还是从跪伏女子身后送入最是顺畅,他揉着她的奶儿道:「阿昕,你
翻身趴下如何?这姿势你会有点辛苦。」

  唐昕摇了摇头,道:「我……我那里也是头一回,我想看着你的脸,等……
等进去了,我再都听你的。」

  南宫星不好再劝,只得顺她心意,俯身与她亲吻一阵,双膝一垫,将她臀股
抬高,低头轻轻揉着她娇嫩蜜核,直到她浑身颤抖娇声呻吟,又流了一股爱蜜出
来,才用手指仔仔细细的将她黏滑阴津涂抹在阳具周遭,尤其是龟头之上,几乎
抹得发亮。

  「你还是放松些,千万莫要使劲。」他实在有些等不及了,一手抱紧她臀尖
托稳,另一手扶准了硬涨阳具,将那尖头儿往早已缩回一团的菊苞之中挤入。

  「啊!」唐昕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小巧的下巴也跟着昂了起来,她急促的娇
喘了几下,看南宫星颇为担心的停住了动作,忙摇了摇头,道,「没事,不……
不痛,只是比刚才涨的厉害多了,觉得……腰下酸酸的……你、你再来吧。」

  南宫星吞了口唾沫,换做双手扒开她臀肉,又一挺腰,那紧窄肛口登时舒张
开来,圈圈细褶撑到展平,连那一环嫩肉都有些发红,不过最粗大的那段伞棱,
总算是送进了她的臀眼之中。

  「呜唔……好涨……里面……好怪……嗯嗯……」唐昕眉头紧蹙,双腿曲折
叠起,脚趾不住屈伸,呻吟道,「大头……挤进来了么?」

  南宫星龟头被紧润肛口紧紧勒住,舒畅的深吸口气,稳住腰杆,才道:「嗯
……前头已经进去了。怎么样,痛的很么?」

  唐昕呻吟了几声,娇喘吁吁道:「不……不那么痛,我……我还道要比前面
疼的厉害呢。结果……只是涨的不行,你……你再来。」

  南宫星嗯了一声,小心将后面那段也缓缓送入。

  肛口看似颇为坚韧,实际却极易伤损,而一旦裂伤菊轮,便极难痊愈,连便
溺也会大受影响。南宫星见过楼中救下的可怜女子一日如厕十七八次的模样,深
知此处不能操之过急,小心盯着唐昕的神情,寸寸深埋进去。

  可直到阳物尽根而入,阴囊都碰触到了唐昕的紧绷臀尖,她也没有显露出十
分难过的神情,面上红潮反而更加娇艳了几分,媚眼如丝水汪汪望着南宫星的面
容,舔了舔唇瓣,颤声道:「毛茸茸的……是都进来了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口鼻喘着粗气,暂时不愿开口答话。

  肛穴与蜜户本就大不相同,菊轮的紧束远胜玉门数倍不止,而进到内部,却
是豁然开朗,周遭嫩壁颇为炽热,带着软砂般的细微粗糙,更有一道道横亘肌环
列在深处,一旦阳物够长深埋进去,当即便会被一圈圈套将上来,向外推挤不休,
而这种享受换到牝户内里,就只有女子泄身时候,或是销魂十景中的困龙方可匹
敌。

  说到缺憾,除了并无花心可采之外,便是女子一方的快乐相差甚远,单凭后
窍抽送泄身极难,不得不多费功夫捻珠揉乳,而福祸相依,在后庭花中不管得来
多少快活,身子再弱的女子也不至于脱阴伤身,恰适合南宫星这种龙精虎猛的怪
物。

  他低下头仔细看着,略略向后一抽,棒儿牵扯着菊门隆起,好似鼓了一个肥
美花苞,略略翻出的嫩肉之上,到并未看见半点血丝,他这才松了口气,暂且不
敢大起大落,只是将肉菇卡在肠内,于数寸之间前后出入。

  「嗯嗯……嗯啊啊……」令他颇为意外的是,刚刚不过十余合过去,唐昕便
绷着足尖娇吟渐响,看她红云满面奶尖儿硬翘的模样,竟比先前动情更快。

  而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撩拨其他地方。

  「阿昕,后面比前面还要舒服么?」他试探着加大幅度,灵龟才一刮过娇嫩
肠壁,就听她面红耳赤的连声娇喘,不禁好奇问道。

  唐昕也有些心慌,她只知道男女交欢阴阳交泰理所应当舒服快活,可即使不
算处子开苞那好似捅了一把烧红钝刀进来一样的剧痛,后面单说穴内的酸痒愉悦
竟也比不上此刻臀肉舒张,粗硬巨龙搅动后庭菊口来的酸畅爽麻。

  抽拉之际犹如久憋如厕的轻松此刻成了其次,娇嫩肛口被反复磨弄引发出的
阵阵胀麻,连着肠内不知何处被蹭出的强烈酥痒反而成了主要,进出之间,臀内
都能清晰感觉到一颗龟头把腔管儿撑出一道凸痕,由里及外,再由外而里,所到
之处,透出汩汩酣畅,美得她腿儿乱颤,连撩拨南宫星都忘了个干净。

  「不……不一样的滋味,可……可确实……确实快活。呃……哦哦……啊啊
啊……」唐昕咬牙细声说道,恰好赶上他用力一顶,肠内嫩肌一撑,酸的她牙根
发痒,肚中一抽,竟连前面那条蜜缝都泌出一股汁来。

  女子大都有一副媚穴,只消房术娴熟寻得准蜜核所在刺激的当,大都能抽送
至一泄再泄。也有不少长着一双媚乳,单是把玩奶儿就能弄得她神魂颠倒如痴如
醉。更有凤毛麟角的天生媚骨,周身上下无处不是情动关键,捏脚摸腿,按肚抚
背,都能春水潺潺。

  由此推断,唐昕岂不是恰好生了一朵媚菊,别处都是寻常滋味甚至还稍嫌迟
钝,唯有这小小肛洞才吞吐阳具不足百下,就已让她通体酥红眼波朦胧,未被照
看的蜜穴都跟着后庭花蕊的节拍一起翕张不停,流出一片晶莹淫液。

  爱蜜垂流,经过会阴,又染到进出玉茎之上,与肠内黏浆混到一处,更添几
分腴滑,南宫星愈发兴起,双手把住她高抬雪足,挺身一顶,推的她臀股高昂弓
腰折背,只剩肩颈还抵着床面。他竖直了身子,运力更加便利,腰背一紧,在她
嫩肛之中便是一通狂抽猛送。

  脚高头低,血脉逆流,唐昕面颊更显涨红,臀缝里猛然迎来一阵狂风骤雨,
酸甜滋味凝成惊涛骇浪涌向心头,登时美得她眼前发花头晕目眩,胸口憋胀难耐,
不知不觉就将手掌抚在奶尖儿,来来回回揉搓着胀疼奶头,至于口中的娇声浪叫,
早已不知所云,只剩下谁也听不懂的破碎词句。

  原本紧小到指尖难容的谷道入口,如今就见一条狰狞巨物杀进杀出,搅得细
沫飞溅浊浆横流。

  转眼间,唐昕娇声尖亢至极,骤然一顿,双脚凌空蹬了两蹬,朱唇泛白丁香
微吐,竟硬生生被从后庭花里奸的泄了身子,高高上举的蜜户一阵畅快痉挛,喷
了一股晶晶亮亮的蜜汁出来,恰好将她脸上胸前淋了一片。

  知道女子情潮大可连绵不绝,南宫星又一样到了紧要关头,无论如何也不可
能停下叫她暂歇,便把她臀股一放,不必高举受累,跟着侧身一躺从后将她贴住,
抬起她一条发软玉腿,往菊门战鼓再擂。

  「哎呀啊……呜——呜呀啊啊啊啊——」第二波浪尖须臾便至,唐昕一声娇
呼,双手紧紧攥住胸前乳尖儿,腰弓欲折,向后撅翘的屁股紧紧贴住南宫星小腹
抖了起来。

  南宫星也已是箭在弦上通体酥麻,只凭着最后一股勇劲儿,硬是忍着脑中发
白的那股畅快,挣命般再挺了几十下。

  唐昕倒抽口气,连娇声都憋回了肚里,一身筋肉无处不在使力,肠内被炽热
阳精一冲,极为短促的叫了声啊,便僵在那里凤目圆睁呆若木鸡,只剩下酥红一
片的胸膛剧烈起伏。

  直到南宫星粗喘着将最后一滴也灌了进来,紧拥着她狂热的亲吻着肩背颈窝,
她才呜的一声娇啼软了下来,胯下膣口外一片湿亮,都不知泄了几次。

  两人贴在一起喘息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才从激烈的愉悦中渐渐平复过来,南
宫星稍稍动了动身子,本想将她扳过来对面相拥,结果她一声娇哼,扭了扭屁股,
那紧致肛口却还勒着他的根儿,她往南宫星怀里贴了贴,细声道:「别动,再…
…再在里面放会儿,这么……夹着你,我……我都觉得快活。」

  余韵犹在的灵龟被肠壁包裹其中缓缓吸吮,本就舒服得很,南宫星当然不会
反对,探头与她耳鬓厮磨,柔声道:「你不嫌涨,我一直放着都行。」

  唐昕猫儿一样叫唤了一声,又是扭了扭臀,轻笑道:「真是糟糕极了。」

  「怎么?」

  「你……你把人家那里弄的这么舒服,以后……我岂不是上过茅房就要洗干
净里面。」

  南宫星咬她耳朵一口,笑道:「需要的时候再洗不是一样。」

  唐昕吃吃笑道:「我怎么知道何时有机会,当然要随时准备妥当才行。万一
……万一你在荒郊野岭想要,我总不能让你嫌弃脏臭吧。」

  「你想得到远。再说,我有那么急色么?」

  「那谁说的准,」唐昕轻轻晃着腰肢,用臀眼一口一口吮着他的阳根,口中
娇声道,「说不定你运功过度非要不可,说不定……我又拿准了时候勾引你呢?」

  「呃……」口中一阵低喘,南宫星抚摸着她汗津津的臀丘,胸中欲火再燃,
顶在肛穴中的那根棒儿还未完全软化,便又一点点膨胀起来,他在她颈侧用力吸
了一口,点下一颗红豆,喘息道,「那我就只好如你的愿,好好惩罚惩罚你这迷
死人的小妖精。」

  话音未落,他抱住她纤腰翻身一摆,笑道:「我运功过度也有过七八次,你
还是头一个能单枪匹马全接下来的。怎么样,还能再来吧?」

  已经觉出臀眼里一阵胀麻,她娇哼着伏下身去,双臂一枕沉腰挺臀,反用肛
口套了他两下,扭头看着他轻哼道:「来吧来吧,美死我吧。」

  他双手扶住臀尖,满足一笑,在她臀后再度抽送起来。

  一室春光。

  淫声再起。

  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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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防卫丑正时分,夜深露重。

  一直持续在房中的急促喘息终于彻底平复。

  透湿的两床被单直接被丢到了床下,柜中备下的崭新被褥铺开,软软托住了
两人依旧火热的身躯。

  唐昕趴在床上,赤裸的娇躯已比那崭新的被褥还要软,软的动不了一根指头,
仿佛连每一根骨头都已酥成了丝丝缕缕的棉花。

  南宫星替她把薄被盖在腿上,她都没力气拉高盖住全身,仍裸着大半屁股,
略微有些擦红的臀沟之中,那小巧菊蕊才刚刚合拢,下沿稍稍肿起的褶皱上,犹
挂着一缕白丝。

  香汗尚未退净,她通体肌肤都显得晶莹细润,抚摸起来也是格外爽手,南宫
星躺在旁侧,一边享受着纵情宣泄后的慵懒闲适,一边上下摩挲着她仍微微泛红
的后背。

  许久无言。

  眼见唐昕凤眼半眯,就快在他的安抚下沉沉睡去,南宫星才轻轻在她肩上拍
了拍,柔声道:「阿昕,困了么?」

  唐昕眯着眼摇了摇头,道:「还好,就是有些乏了。其实明明是你一直在动,
现在却是我累得连骨头都化了,浑身上下又酸又疼,真是古怪得很。」

  「我虽然动的多些,可也比不上你隔上一阵便浑身使劲一会儿。」南宫星在
她臀上摸捏一圈,心满意足的将被子拉上,帮她盖好,调笑道,「怎样,还能再
来么?」

  唐昕忙又摇了摇头,道:「不成了,真不成了,骨头都要散架了,我刚练武
时候蹲上大半天马步也不过如此,真不能再来了。你、你要还有劲头,那……去
洗洗,我再给你含含好了。」

  足足出了六次,南宫星的胯下连外皮都有些发痛,心火早已泄了个干净,他
笑着过去与她亲吻一会儿,额头相抵道:「我逗你的,好好休息吧。头一夜就把
你累成这样。」

  「是我运气不好,好不容撞个机会,谁知道一脚踩进坑里。」唐昕半嗔半喜
的抱怨道,「恐怕三四十岁的老光棍,新婚之夜也不能把老婆折腾成这样。」

  两人信口闲扯了几句,南宫星看她昏昏欲睡,突然问道:「对了,阿昕,我
记得你此前对你行简大哥一贯是言听计从,怎么……在陆阳城里见到他后,就像
变了个人一样,跟着我们逃命,都不去跟他打个招呼?」

  唐昕身子一颤,思忖片刻,缓缓道:「我……也说不清。只是心里莫名有些
害怕,我总觉得,他不该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他应该已经带着大家回唐门去
了才对。」

  「可你不是也没回去么,只是出来游走江湖,未必会让你生疑吧?」南宫星
并不那么容易被打发,又追问道。

  此时正是困倦慵懒的时候,即便想要伪装,也容易露出些许破绽,唐昕抿了
抿嘴,道:「其实先前我只是想着得跟着你们几个一起,毕竟你这个帮手实在难
得。」

  「后来呢,我看你也没给他留你们唐家的暗记,按说唐行简只要一问,就知
道你也在我们当中。你杳无音讯,不怕他生气么?」

  唐昕轻轻叹了口气,道:「后来我听你说,群雄出手之时,他慌忙澄清关系
让那些人没了顾忌,我心里就有了疙瘩。谁都知道大搜魂手是唐门不传之秘,你
既然练成了,那就必然是和唐门有极大干系的人,行简大哥一贯做事深思熟虑,
当时不假思索便出言撇清,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就是他置我于死地的念头已比我的真正身份重要
得多。即使我真是和唐门有很大干系的人,该死也一样要死。对么?」

  唐昕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道:「我此前从没提过你会大搜魂手一事,向行简
大哥说的借口,也是要向你求援而非调查。那陆阳城里短短一刹那,他就喊出会
让你送命的话来,不是早就抱着要杀你的念头,还能是什么?」

  南宫星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道:「那也未必,还有可能,就是他也提前知
道了我的身份,唐月依是唐门叛逆,他当然不需在意。」

  唐昕疑惑的皱了皱眉,道:「他手上情报那么少,怎么可能知道。再说,他
先前令我来拉拢你,要是知道你是唐月依的儿子,显然是件能够攀亲带故的好事,
找表弟帮忙对付家里的天道内贼,难道不比找个生人更好么?」

  她咬了咬唇,道:「我觉得……他就是想杀你。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南宫星将她搂到怀里,抚着她的脊梁亲了她几口,又道:「我还有件事需要
问你。可……我又怕你不高兴。」

  唐昕一怔,抬头看着他,噗嗤笑了一声,道:「你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顾
忌什么。」

  南宫星略一犹豫,低声道:「我要问的事,和那天唐行杰袭击你有关。你当
真能认真回答么?」

  唐昕脸上的红晕登时去了大半,眼底也闪过一抹惊惧,但南宫星双手一紧,
将她拥的更近,她心中安定下来,微笑道:「你问吧。」

  南宫星颇为凝重的问道:「我不需要你回忆当时的情形,你也不必去想那天
还有什么细节你忘记了。你只要考虑一下,如果那天我们没去救你,最可能导致
的除了你被凌辱之外,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尤其是事关生死的,你一定要仔
细推断。」

  唐昕眉心紧蹙,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细声道:「他……他要是将我羞辱…
…我……」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骇人,声音也开始发颤,「……我会被
灭口。他……他一定不会放我活着。」

  南宫星沉声道:「可你毕竟是他的妹妹。」

  「妹妹又怎样?」唐昕的气息都变得有些急促,「你不了解他,他就是个衣
冠禽兽,我要是活着,一定会杀了他,杀不了他,也一定会在唐门大闹。他……
他对已经得手的女人根本没有半点同情,以他的性子,绝对会在心满意足之后杀
人灭口。之后……之后向行简大哥请罪,回唐门认打认罚,他娘死命保下,也不
是什么难事。至于我娘……人微言轻,我一个庶出女儿,怕是换不来一个嫡子的
命。」

  听出她语气中的感慨,南宫星多少也有些了解她初日献身便急切求子的心态
源出何处,有白若兰,她已站不到「嫡」字,便只好设法抢一个「长」字,这种
世家后人的心思,他远离父亲久了,的确不太容易体味的到。

  「不过……你问这作甚?」唐昕疑惑道,「你明明救下我了,我……我也算
是完好无损,就让他占了点手足便宜,我都要了他的命了,莫非你还有些介意么?」

  南宫星忙道:「不不,我就怕你往这路子上想。只要你自己心里不留下疙瘩,
我更不介意。你落红还在枕边放着,千万莫要瞎想。我只是有些事……刚刚想通
而已。」

  他转了转眼珠,沉吟道:「不过还不算十拿九稳,兴许,要让你帮我验证一
下。」

  唐昕好奇心起,撑肘趴在他胸前道:「什么事?」

  「用暗记联系唐行简,与他碰个面。」南宫星思忖道,「不要透露你和我如
今的关系,至于我的身份,他要是问,你可以稍微透些风,不要全说,也不要不
说。至于说哪些,相信你自有分寸。」

  「可……可这是为了什么?」唐昕不敢与唐行简联系多少也有直觉作祟,她
心里总是觉得隐隐恐惧,但一时想不出头绪,便本能避过,此时一听他如此安排,
心里竟有几分害怕。

  南宫星道:「你不用慌,我到时会在暗中保护你。而且我如果推断不错,他
不会对你出手。他多半会交给你一件任务,和我有关,且一定会催着你在几日内
做成。」

  「什么任务?」唐昕一头雾水,问道。

  南宫星却微微一笑,道:「我就是想知道这个。看他让你做什么,我才知道
他想做什么。」

  唐昕眉心紧锁,道:「可没那么容易,行简大哥办事一向是城府极深,不到
最后,帮他的人都看不出他的目的,像这次他组织我们年轻一辈对抗天道,分别
暗中考察了我们很久,才确定了可信的人选。直到面对面知会我们之前,我们才
知道他一直在忙于此事。可惜……能确定无误没被天道染指的人实在不多,要不,
我也不至于心急火燎的想找可靠的帮手。」

  南宫星将他一搂,胸前肌肉磨蹭着她的新剥鸡头,笑道:「于是就急匆匆的
跳进我的狼窝了么。」

  唐昕脸上一红,咬他一口道:「算你捡了大便宜。我要是不急,才不肯这样
连汤带肉一整锅都端上门来。倒显得不值钱了。不过……倒不光是急着找帮手。
我这年纪,除了唐门,也该想想自己的事儿了。」

  南宫星笑道:「以你的容姿家世,这有什么可急。真有心思,有的是青年才
俊供你挑选吧。何苦这么委屈自己……」

  唐昕抬头在他嘴上咬了一口,看着那浅红牙印,笑了笑道:「委不委屈我自
己说了算。我觉得嫁给青年才俊值得,那早早就去嫁了。我觉得跟着你做小也值
得,这不就千方百计赖过来咯。我可不是干等着以后错过了再追悔莫及的傻子。」

  「是是是,我的阿昕最聪明了。」南宫星翻身将她吻住,把她其余的话,尽
数堵成了甜蜜的鼻音。

  她热切的以唇舌回应,心底,为他最后那句中的四个字笑开了花。

  她直到今夜才知道,以往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的,其实,不过是没遇到他
而已。

  就像她今夜才知道,与一个男人交颈而眠,竟也能是如此令人满足的一件事。

  而她却忘了一件事。

  她换上的那一袭盛装,还泡在浴桶中冷掉的水里……

  晨起之后,看到裹着被子涨红着脸在门口探头探脑左右打量许久,才飞一样
冲了出去的唐昕,南宫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换好衣服再度碰面,他还不忘调侃道:「你平时那么精明,怎么就不知道先
穿我的衣服回去,过后给我送来呢?」

  唐昕横他一眼,嗔道:「我起来一看天色就急得慌了神,迷迷糊糊的哪儿还
能想那么多。都跑出去才想起来你的衣服就在床边。现在走起来都有些痛,刚才
跑得时候真是扯得生疼。你还逗我,都不说安慰安慰人家。」

  南宫星轻笑一声,凑近道:「那……要不我给你揉揉痛处?」

  唐昕脸上一红,啐道:「去,你家兰姑娘保不准转眼就醒,你不怕惹她,我
还得哄好她呢。」

  「她现在也只能吃吃干醋,其实……我到挺喜欢看她吃醋的样子。」南宫星
笑吟吟的说道。

  顺次敲了敲门,白若兰却没在自己房里,这倒是让南宫星小小吃了一惊,不
过知道薛怜极为可靠,也不算太过担心。

  到了凝珠那边,才知道白若兰竟去了凝珠屋中,反把白若云挤去了隔间。

  「我昨夜见兰儿心烦意乱在回廊闲逛说想找人聊天,我恰好也想找个人说说
话,就把她叫来房里,陪我做伴了。没知会一声,真是抱歉呢。」凝珠一边微笑
说道,一边向南宫星使了个眼色。

  南宫星心领神会,知道凝珠昨晚多半是帮他解了围,真被白若兰找到他房间
那边,少不得一番尴尬,便感激的回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可算
是她的嫂嫂,你们在一起还有谁会但心不成。」

  果不其然,凝珠理了理鬓发,坐下看白若兰还在房中关门梳洗,轻声道:
「南宫公子和唐姑娘休息的可好?」

  唐昕明白她已知道,不禁微微低头,缄口不言。

  南宫星笑道:「还好,总算是抢着睡了片刻。」

  凝珠掩口一笑,道:「那就好,我那丫鬟听到你们房里的响动,都半宿不曾
睡着呢。」

  仗着身在千金楼,唐昕昨夜的纵情春鸣几乎算是毫无顾忌,叫的她此刻回想
起来都脸上发烧,不过她不是会退让的性子,红着脸仍道:「你那丫鬟睡不着,
多半是动了春心,也到了年岁了吧。」

  「是呢,回头我就跟妈妈说声。」凝珠淡淡答道,轻巧带过,转而向南宫星
道,「南宫公子,不知你之后有何安排?若云他们兄妹两个,总不能一直藏在这
千金楼里吧?」

  南宫星望着她道:「暂时还没有太好的破局手段,留在这边以逸待劳,看看
有什么转机吧。对方布局的破绽虽然不多,但只要想想办法,应该还是能找出来
的。」

  凝珠唇角微垂,略一犹豫,轻声道:「南宫公子,你……为何非要寻找对方
的破绽呢?」

  南宫星一怔,眉心微皱,唐昕在旁也是一愣,不解道:「不找到破绽,如何
证明他们三人的清白呢?」

  凝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微微泛白的唇瓣,缓缓道:「对方处心积虑
谋划到这种地步,你当真觉得,只要找到证据证明清白,就能将事情了结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凝珠姑娘的意思是?」

  「既然恰好有如意楼的高手在,也有公子您请来的薛姑娘助阵,依奴家拙见
……」凝珠纤细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沿,道,「不如索性将追逐而来的对
手全部解决,最好能引出元凶首恶,一并铲除。陷害若云和公子的人都不在了,
咱们不就有时间慢慢洗脱罪名了么?」

  唐行简十有八九就在对方阵中,唐昕忙道:「那怎么成,真正的对手只不过
是隐藏在他们之中的谋划者,杀错了人,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白若兰刚才就已走到门边,听到凝珠的话,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桌边坐下,
柳眉倒竖道:「嫂子,你这是什么话,这样滥杀无辜,和他们还有什么分别?」

  凝珠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望着南宫星的神情看了一会儿,才转向白若兰道:
「兰儿,有人站在面前想要杀你哥哥,那人怎么会是无辜的呢?」

  「这……」白若兰神色登时有些尴尬,「可他要是受人蒙蔽,也算是情有可
原啊。」

  「不管有什么缘由,」凝珠一字字道,「他们可以杀你们,你们就可以杀他
们。」

  「不知道内情的人,岂不是死得冤枉?」白若兰有些情急,双手不自觉便捏
住了桌边。

  「擅自跑来杀人的人,哪里冤枉?」凝珠依旧不紧不慢说道,茶杯在她手指
间缓缓的转着圈子,「莫非皇上颁了圣旨,准他们顶掉官家刽子手的位子了么?」

  唐昕凤眼半眯,从旁道:「来的人大都是武林名家,真杀上几个,只怕白若
云要背上更大的罪。惹来太大公愤,对暮剑阁也十分不利。」

  「奴家一个千金楼的花娘陪情郎游山玩水,突然有人蹦出来动手杀人,莫非
按武林的规矩,这样的人也杀不得么?」凝珠放下茶杯,轻轻抚摸着指甲上的淡
粉花汁。

  南宫星一抬手拦下又要开口的白若兰,道:「凝珠姑娘,看来,你是打算拿
他们兄妹放在自己身边当饵,引他们下手,然后靠如意楼保护你的高手将他们名
正言顺的解决。对么?」

  凝珠秀眉微挑,略一颔首,道:「是,奴家正是这个打算。」

  南宫星看她毫不回避的与自己视线相交,不由得苦笑道:「如意楼怎么说也
算是救了你一命,你这利用起来到是颇为顺手呐。」

  凝珠微笑道:「还能怎么办,奴家总不能叫他们兄妹两个去求如意楼吧,奴
家在他们那儿多少也了解了一二,保护奴家他们最多也就是要去奴家这个人,保
护他们兄妹,那作为代价的,只怕半个暮剑阁都嫌不够呢。」

  白若兰闻言一怔,脸色登时便有些发白,颤声道:「他们……他们也不至于
这么大胃口吧。」

  凝珠瞥她一眼,忽而一笑,道:「那谁说的准。万一他们楼里有人看上了你,
直接要你过去也说不定。」

  南宫星咳了一声,插言道:「好,凝珠姑娘,你这打算……我没有什么意见。
兴许这种时候,主动一些并非坏事。只是敌暗我明,你们做饵,也要千万小心。」

  「如意楼神通广大,奴家还是交给他们操心去吧。」凝珠盈盈起身,扭身往
白若云住处走去,「兰儿,你跟我过来梳妆打扮一下。总是不修边幅,也太没女
儿家的样子。看看人家唐姑娘,今日可是娇艳欲滴呢。」

  白若兰颇为不解的看了这边一眼,发现南宫星正望着她,不禁脸上一红,忙
顺了顺鬓发,起身匆匆跟着未来嫂子去了。

  唐昕看都去得远了,才轻轻出了口气,道:「凝珠这姑娘,可有点吓人呢。
我方才跟她对视一会儿,都觉得后背发凉。」

  南宫星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道:「要是我的同门没有骗我,她被救得时候可
不是这样。不过有些人一旦经了什么打击,便会飞快的成长起来。要是白若云真
有这么个夫人,对暮剑阁总归不是坏事。在江湖生存,有时候真要有点这种精神。」

  「兰姑娘这样大大咧咧跟人出门做饵,你当真放得下心?」唐昕轻笑道,
「依我看,凝珠姑娘多半连你的心思也算计进去了。你说……会不会她昨晚帮咱
们打掩护,也是怕白若兰生气和你闹得不愉快,影响她的计划?」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笑道:「应该不是吧。她心机真有这么深,白若云哪那
么容易哄顺了他。」

  唐昕抿嘴一笑,笑眯了眼看着他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再会算计的姑娘,
见了情郎也一样要发傻发愣,碰上会使坏的趁机往床上一抱,多少气也没了。」

  南宫星笑着往她鼻尖上一点,道:「你这算是在提醒我以后要怎么哄你么?」

  唐昕娇笑道:「对啊,你把我往床上一抱,我保证消气。」

  两人嬉闹几句,说到唐行简,唐昕还是有些担心,本想这就去找地方留暗记
约定见面,却被南宫星拦住,只道:「你这两天还是休养一下的好,这种走路的
样子,唐行简多半会看出什么破绽。等你行动如常了,再去见他。」

  「我怕这两日他按捺不住出手……」唐昕眉心紧锁,道,「毕竟还要仰仗他
组织我们这一代弟子清查天道,他要真向兰儿她们动手,你那位薛师姐……」

  「你只管放心。」南宫星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道,「你那位堂哥,绝不会是
抢先出手的那批。」

  听出他话中有话,唐昕转了转眼珠,道:「你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咯。那我
今天该做什么?」

  南宫星探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笑道:「什么也不做,好好吃,好好休息。
补补你昨晚受的伤。流了那么多血,不好好养养怎么成。」

  唐昕面红耳赤,伸手轻轻拧了他一下,啐道:「那算什么受伤。我……我明
明快活得很。」

  「好好,那你就当是为了以后还能那么快活,养两天身子如何?」南宫星哈
哈一笑,哄着她回房休息。

  唐昕只当他另有打算,去他屋中收好了那块落红白布,倒也听话并未要求跟
随。

  南宫星去凝珠那边看了一眼,凝珠还在为白若兰精心描目画眉,连抬头的空
也没有,他不好打扰,便匆匆向白若云打了个招呼。

  看样子白若云对凝珠的打算也颇有微词,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南宫星唯恐
麻烦,赶忙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

  他本就打算自己外出做饵看看能不能钓出几条尾巴,不曾想凝珠也做了这个
打算,他只好把人手尽量安排往三人那边,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用遮阳斗笠半掩
面目,从侧门离开了千金楼。

  对凝珠的打算南宫星并没有多少排斥,换做如意楼中随便哪个总管来办,多
半只会更加激进。至于白若云兄妹乃至暮剑阁的武林名声,又和如意楼有什么干
系。

  他瞻前顾后,无非是怜惜白若兰爱屋及乌而已。凝珠这么一提醒,他反倒醒
觉过来,有时太想求全责备,反会止步不前。

  找了家饭摊随口吃了些东西,南宫星先在千金楼附近巡查了几圈,等到凝珠
他们一行三人出门,确认薛怜和如意楼的弟子都在暗中跟上,他才安下心来,折
往湖林郡中的如意楼分舵。

  这里的舵主姓王,家传的烧饼铺就开在最喧闹的街边,分舵的所在,正是那
烧饼铺的后院。

  因为湖林郡内另有几处如意楼门人聚集的地方,这分舵更多负责的是情报转
递,每日子时,城中各处的讯息便都在这里后院的一间小屋里汇总整理。

  南宫星想知道的,主要是两个人的消息——方群黎,李嫦。

  但城中昨晚所有的酒家客栈,和能统计到的民居都没有这两人的消息。由此
看来,应该是尚未进城。

  另外几个名字到是都已出现。宿九渊、关凛、沙俊秋和邢空均已在城中住下,
关凛、沙俊秋住在客栈,邢空则被宿九渊带去青楼,享乐一晚。

  值得在意的消息并不太多,像血钗雍素锦有七成可能已到城内这种记录,对
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已经亲眼见到过雍素锦本人。

  柳悲歌与他一战之后便骑马出城,不知住在那里。走前输给杨昙五百两银子。

  唐炫夜夜笙歌,两日不曾离开千金楼。

  阴绝逸昨日傍晚进城,寄宿民家,招妓陪寝。

  关于武曲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负责的眼线之一被勒死在后巷。

  第一批为他而来的捕快两日内即将入城,其中一男一女连夜赶路,今日午前
便会抵达,为安全起见,城中通缉令的画像又做了一些细微修改。

  ……南宫星将挑出的这些仔细看了几遍,细节处向舵主王判询问一番,总算
都有了八分了解。

  七星门七位门主一贯行踪莫测,找不到也属正常。既然找不到武曲,他便对
星夜兼程赶路而来的那两位捕快有了兴趣。

  捕快大都是以办案优先,即便对自己武功颇有信心,遇上棘手案子也会尽可
能求稳,明明同僚都在赶来,却偏偏匆匆甩开同伴赶来的,要么是求功心切,要
么……是当真信心十足。

  那个男捕快南宫星并不太关心。

  他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女的。

  万一就是那位玉捕头,也好提前一睹芳容。名满天下四五年便更迭一代的江
湖四绝色,早些年的他已经见过不少,近几代的也见过三人,唯独这一代正当年
的四个,他却还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等玉捕头嫁做了世子妃,从中除名,再
见也就难了。

  这种机会,即使要冒着被围捕的风险,他也决计不肯错过。

  买了两个烧饼权作伪装,他叮嘱王判留意这几日可能传来给他的消息,接着
踱出饼铺,悠然往南门过去,准备守株待兔。

  城门外有几个茶水摊子,一眼扫去,主顾多是往来商贩旅人,并没多少带江
湖气的,南宫星找了一处坐下,要了一壶白水,为免引人注目,将斗笠摘下背在
背上,静静望着官道。

  按分舵的情报,城中目前这些对手即便联合起来一起出手,薛怜连同暗中保
护的弟子一起也尽能抵挡下来,他倒并不担心。

  这段时间,正好让他静下心来仔细思索一些事。尤其是昨夜与唐昕颠鸾倒凤
中意外得到的重要讯息,必须谨慎对待才行。毕竟这件事,很可能涉及到之后唐
门内的暗流涌动。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用天道作为暗线,蜀州武林的三大势力,竟已
隐隐有了不太乐观的联系。

  「小哥哥,您这儿有人坐么?」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随着那声音,一个娇
怯怯的身影轻笑着坐了下来,也不管他还没答话,径自对小二摆了摆手,道,
「一壶白水,劳驾。」

  南宫星眉心当下便起了几条纵纹,苦笑着低声道:「雍姑娘,你这么抛头露
面,到真是大胆啊。」

  雍素锦仍是一副渔家少女打扮,两条乌亮的大辫子垂在肩前,略有些紧小的
粗布衫裤几乎裹不住她娇躯的起伏曲线,即便在脸上略作处理显得不是那么美貌,
依旧叫不少男人情不自禁侧目而视,馋涎满口。

  她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道:「柳悲歌走了,方群黎还没来。我的伤基本不
碍事了,除了那个阴阳怪气的独眼老妖婆,别人也奈何不了我。」她神秘兮兮的
探头挡口道,「这几天穿着草鞋,都快把我憋死了。」

  她故意做出亲昵说话的样子,当下旁边就有不少嫉妒艳羡的目光落在了南宫
星身上。

  他本就不想引人注目,可又不能发作,只得无奈道:「不知雍姑娘这次所为
何事?」

  雍素锦双手往胸前一盘,轻笑道:「来收人情。昨日我帮你解决了两个杀手,
还提醒了你武曲的事。礼尚往来,你也该告诉我点东西吧?」

  「你想知道什么?」南宫星也盘起双手,笑道。

  「这里是不是如意楼的地盘?」雍素锦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便道,「我到
了这才两天,已经甩了不下十个尾巴,别家的膏药,好像都没这么烦人。」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笑道:「你觉得是就是咯。你老是盯人,偶尔被盯稍几
次,就受不了了么?」

  雍素锦看着他,眨了眨眼,唇角一勾,道:「那就对了。你既然是如意楼的,
我……」

  「等等,」南宫星一抬手,打断道,「雍姑娘,你这……前后连得有些勉强
吧?」

  雍素锦笑道:「勉强什么,凭我的本事,你只要出了窝,在哪棵树下撒过尿
我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光是你转悠的路线,加上除了我之外都没人盯你的梢,这
还不够么?我懒的跟你废话,我大致也听过你们楼里的事,你说吧,要什么代价
肯给我一朵银芙蓉?」

  南宫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道:「那你应该知道,如意楼对江湖中人,一
向是要价不菲。」

  「我当然知道,」雍素锦一抬手,伸出白白净净的巴掌,「五百个。怎么样?」

  「什么……五百个?」

  「五百个人咯。」雍素锦笑道,「我用五百条命来换。只要你们指名,我天
涯海角也去追杀,不死不休。杀够五百,咱们就算两清。如何?」

  「我们这边专业的杀手的确不多……」南宫星苦笑道,「但我做不了主。我
只是闲人一个。」

  看她神情略显不满,他微微一笑,又道:「不过雍姑娘可以说说看是什么事,
我不能做主,但大致可以判断出这交易能不能做成。是方群黎的命么?」

  雍素锦摇了摇头,道:「你说了拿他的命换模我的脚,我最讲信用,答应了
你就不再另找办法。是别的事,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人。」

  「找人?这种事你自己不就十分擅长么?」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怎么
会求到别人头上了。」

  「追踪的前提是我最近见过。那么多年没见过踪影,我从何追起?」

  「你要找什么人?大海捞针的事,如意楼也不可能保证办成。」南宫星想起
她先前提过的事,便道,「是碧姑娘么?你还要找她比武?」

  雍素锦白他一眼,嗔道:「我会为了决个斗拿五百条命来换?你当我是想着
叶孤城的西门吹雪么?」

  「那……你是要找谁?」

  「一个比我大些的姑娘。可能姓雍,也可能姓别的。十三年前流落在滇蜀两
州交界处,应该是当作孤儿被人收养。她有个信物,不过你们答应之前,我不会
说是什么。」雍素锦说到这里,一皱眉头,索性道,「哎呀,就是我姐姐。真是
麻烦。我总觉得她没死,就找找看咯。」

  南宫星苦笑道:「我这趟出门莫不是犯了姐妹冲煞?怎么尽是些要找姐姐妹
妹的活儿?」他摇了摇头,自语般道,「这我可不想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的
妹妹能交差,另一个的姐姐多半交不了差,你这个,我听了都头痛。不行不行,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可我心里就觉得你能帮我找着。」雍素锦抬起一脚踩在凳子上,用手抚摩
着自己的脚踝,笑道,「我这人直觉奇准无比,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福星。」

  「我麻烦已经够多,没办法再当谁的福星。你那五百条命,还是自己留下吧。」

  雍素锦还要开口,突然见到南宫星神情一凛,便止住话头,也顺着往官道那
边看去。

  官道上的飞扬尘土中,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疾驰而来,马身大汗淋漓,马嘴白
沫喷溅,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两匹马上都是身着皂衣的劲装官差,看身侧腰牌,竟都是一方捕头。

  前方那人浓眉细眼,虬髯如针,是个虎背熊腰的精壮汉子。

  而后头那马上,却是个眉眼弯弯,小鼻小嘴的美貌妇人,身量不高,腰肢上
方却满满隆起一双丰丘,随着马背颠簸,那对奶瓜也是裹在衣衫中上下波动,简
直让道旁的男人想要瞪出眼珠子来。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心下有些失望。那妇人虽说娇艳妩媚又生的一双丰乳,
还成熟的恰到好处极对他的胃口,但终究不过是个不太寻常的美妇而已。

  绝不是位列四绝色之一的玉捕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人都来了,他总归还是要跟去看看才行。

  拍下一把铜钱,他起身便往城门走去。

  雍素锦并未跟来,只是远远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略一盘算,决定还是不去管她。

  看她的直觉还能怎么个奇准无比。

  第50章:铁爪鸳鸯看那两匹马儿臀上刀伤已不冒血,南宫星就知道它们命
不久矣,这种放血赶路的法子都用了出来,真不知道那两位捕头为何如此心急火
燎。

  果不其然,他慢慢走到城门口,往里一看,门内数丈外的街心,那两匹马已
经倒下,八只蹄子犹在抽搐,而马上的捕头已经不见踪影。

  南宫星暗自盘算了一下,蜀州并没有和那二人类似的公门高手可以对上,反
倒是翼州本地,有一对夫妻搭档近日声名鹊起,连办了几桩漂亮案子。江湖惯例,
去年年末有人送了个铁爪鸳鸯的别号,现下也算是传的开了。

  那两人争强好胜,性子倒是颇为相符。要真是他们,倒也是个麻烦。

  南宫星皱眉沉思,带好斗笠往城门内缓缓踱去。

  明明还不到行人匆忙的时辰,可他刚一走进门洞之中,身后便喧闹起来。

  扭头一看,却是一堆附近村落做了小物件赶来摆摊的小贩,正不知为了什么
吵吵嚷嚷,一边往门洞里挤过来,一边还不住彼此推搡。

  身强力壮的男人倒都还好,可里面有还有几个可怜妇人,即便将东西高高举
在头上,仍被挤的东摇西晃。

  更有趁机想占便宜的男人故意拥推过去,往鼓鼓囊囊的屁股上便是一抓。

  南宫星心生不忍,抬臂一分,将涌过来的二三十人从中排开,略一运力左挤
右突,几个大步便把那些妇人挡在一侧,双臂一张护开一条通途。

  几个妇人连连点头道谢,忙不迭将手中包袱整好。

  南宫星微微一笑,尽力抵住身后人群,免得被推得贴上身前女子,惹出多余
是非。

  一帮人吵嚷推挤着,过个城门慢如龟行,好不容易将到内口,里面却又有一
辆马车疾驰而来,也不知有什么急得赶死的大事,车夫不仅不勒马缰,反而扬鞭
一抽,喝道:「让开让开!不要挡路!」

  最前几个男人哎哟惊呼,两三个抢上几步拐出门洞,剩下的却贴边一站,摆
出让路的架势。

  村民再蠢,也知道人撞不过马。

  于是一帮糙人一边吵嚷一边迅速向两边分开,让出马车通路。

  挤成这样,南宫星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还保持住礼数距离,只能勉强
张手挡开其余男人,与那些妇人挤作一团。

  紧接着,他周身一紧,一股寒意直冲心头!

  不知何处递来了一柄锐器,冷冰冰的前端在纠缠的肢体之间准确无比的刺向
了他的肋下。

  幸亏在这种环境下,再小巧的武器,也不可能出手很快。

  皮肤感受到那一点痛楚的刹那,他的内力便已本能的凝聚过去,身子强行一
扭,仗着体内有农皇珠化毒,沉肘一捏,间不容发的将那利器钳在指间。

  那是柄薄而锋利的匕首,若是从肋骨之间平平刺入,直戳心窝后悄无声息的
抽开,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一个被人群挤在中央动弹不得,直到旁人散开才会倒
在地上的死人。

  一击不中,匕首立刻被松开,留在了南宫星的手里。

  他正想将匕首举起免得误伤了旁人,疾驰的马车已驶进了城门。

  车窗的蓝布帘子里,发出「铮」的轻轻的一声。

  三支穿花弩箭,从帘中疾射而出,直取南宫星头面!

  而他的身子,此时才不过扭侧一半。

  若是矮身闪避,旁侧妇人非死即伤,南宫星再也无心顾忌那帮推搡村夫,双
臂运足力道猛然一振,将身边男人尽数逼开,同时手臂一扬,匕首脱手飞出射入
马车之中,另一边施展大搜魂手,凌空一拿,将三支短箭紧紧握住。

  这看似简单的一套动作,却已是生死攸关之际压榨出的极致。

  可刚一握住弩箭,箭头中却立刻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南宫星面色大变,妥善应变已然不及,百忙之中将弩箭向头上一顶插进斗笠
之中,跟着俯身扯下斗笠一扣,连着自己那条胳膊一起捂在地上。

  就听斗笠中机簧之声大作,无数细如牛毛的小针迸发而出,劲力大的,甚至
从斗笠里打了一个蓝汪汪的尖头出来。

  一直等到响声停下,南宫星才喘息着从斗笠下抽出手臂。

  鼓足真气顶起的衣袖多少挡住了些,但手腕手掌避无可避,还是被扎的犹如
一只刺猬,皮肤上立刻就泛起了一层惨青色泽。

  幸好这些小针以毒性为主,自身伤害并不算大,他咬牙一握拳头,真气将毒
针一根根逼出。

  方才吵嚷推搡的人群此刻早已吓得散开,马车也已疾驰而去,他擦净手上血
点,小心打量四周,方才下手的人只怕早已混进人群逃脱,门洞里除他之外,只
剩下两个妇人颇为担心的看着他,虽说双腿瑟瑟发抖,还是颤声问道:「要……
要不要……帮你报官?你……你的手得请郎中看看吧?」

  南宫星挤出一个微笑,不敢再在此地久留,对她们摇了摇头,闪身出了门洞。

  农皇珠化毒之中,他身上还是会略微感受中毒之苦,他不得不运出一部分内
力镇住心脉。

  看这手法,应该是七星门所为,万一武曲就在附近,那可大大不妙,一进城
门,他便钻入小巷,径直往无人之处走去。

  总不能再叫七星门的杀手混在人群中赚他不好下手的便宜。

  他一路过来已经算是小心谨慎,可心中一番梳理,竟连对手是何时盯上他的
都没有察觉。看来七星门光论这寻踪觅迹的本事,丝毫不逊于神出鬼没的雍素锦。

  还是说……他们其实本就是一路?

  心下生疑,南宫星在陋巷之中饶了几个圈子,等到体内毒性渐消,便又匆匆
折了回去。

  虽说上次她下手杀了两个杀手示警,但也不能就此彻底摆脱嫌疑,先卖人情
再伺机下手的事,七星门并不是做不出来。几个手下的性命,对他们来说也不值
一钱。

  这次到城门前,南宫星谨慎了许多,仔细将周围打量了一番之后,才飞快的
走了过去。

  大概是方才的骚乱所致,门内新设了路障,守城兵丁也都挺起长枪开始挨个
盘查。

  城门挂着的通缉令里的确有南宫星那张,不过任谁也看不出半点相似,他自
己也并不亏心,坦坦荡荡的顺利通过。

  出到城外,他本以为还要找上一阵,没想到雍素锦竟还在原处好端端的坐着,
只是茶水摊上没了其他客人,显得有些空落。

  他径直走了过去,坐下道:「你竟然还在。」

  雍素锦看他一眼,唇角微勾道:「我不敢不在。」

  「哦?此话怎讲?」

  「我若不在,」她故意将话头顿住片刻,盯着他的双眼道,「你岂不是要怀
疑到我头上。」

  「我离开的时候,你就知道有人要向我动手?」南宫星也观察着她的神情,
一字字问道。

  雍素锦笑道:「当然,要不然,我为什么不跟你一起进去而是留在这鬼地方
喝这没滋没味的白开水?」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既然有本事盯住你,当然就有本事发现其他盯住你的人。」雍素锦悠然
道,「我看这次七星门是动了真格,正好试试你到底有几斤几两。省得我一时大
意,押错了宝。」

  南宫星撇了撇嘴,冷笑道:「我若是死了,说明我不够格帮你对付方群黎。
是么?」

  雍素锦托住香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们如意楼要对付的,难道只是
一个方群黎么?他那边可是早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明知你是如意楼的,还敢弄
出这么大阵仗和你对着干,我若猜得不错,他背后怎么也得一样有个大后台吧?」

  她笑眯眯的伸出五根纤长手指,道:「我这几年江湖也不是白走的,动脑子
想想,方群黎的靠山并不难猜。」

  「如意楼那几桩漂亮买卖在江湖早已传开,几处传闻拼凑一下,大致也知道
势力绝对不可小觑。这种级别的武林组织并不太多,」她曲起一根手指,道,
「万凰宫和天女门不收男子,首先就可排除。」

  「清风烟雨楼的谢家地位虽高,势力却并不算大,而且,」她又收回一指,
「谢家的老怪物真要动手,犯不着搞这些阴谋诡计,这世上单打独斗能在谢清风
手上拿到六成胜算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

  「丐帮就不必说了,萧秋鹏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有个接班的出来整治一下,
分舵都成了流氓窝,再招惹你们,等于找死。」

  「原本我以为会是隐龙山庄。」雍素锦将第四根手指缓缓收起,道,「朝廷
一直不乐于见到有太过强大的江湖势力出现,这么些年武林中没有出现过一个公
推盟主,本就是因为有隐龙山庄这种带着官家背景的势力在暗中活动。可我仔细
一想,隐龙山庄庄主好歹也是皇族中人,家中出了无数大内高手不说,光是正三
品以上的武官就不下十人,这么一帮人要出手办事,还会用李卓这种虾兵蟹将来
构陷诬赖?」

  她将最后一根手指放在眼前,微笑道:「然后我忽然想起来,以前有那么一
群狼大闹江湖的时候,好像也有个组织满世界的把人往一块拢,打着对付外敌的
旗号不知不觉就成了好多门派的实际掌控者,四大世家都没有能幸免的。当时那
群人虽说办事没有这么狠毒,但这么些年过去了,保不准他们换了路子呢?」

  「你想说的是什么人?」南宫星看着她的手指,淡淡问道。

  「就是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好像自己就是老天爷一样的天道咯。」雍素锦展
颜一笑,道,「这也是我不愿意和大多数正道中人打交道的原因,他们大都是驴,
用竹竿挑根萝卜刻上正义俩字在前头晃,就跑得比谁都欢,要是再加上名、利两
根萝卜,那就踩死人也不怕了。天道就擅长做这种萝卜,拿来对付你们这本来就
不被江湖人待见的如意楼,到真是天造地设的合适。」

  「雍姑娘,你特地说这些,有何用意?」南宫星的神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
「方才对我下手的九成九是七星门,七星门的人,和江湖正道可沾不上边。」

  雍素锦又将五指伸开,微笑道:「五百个,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如意楼肯不
肯和我做这个交易。不管天道还是七星门,只要是我有本事杀的,五百个。要知
道同样的数目,请七星门来杀可是要倾家荡产的。」

  「若是十个人头,换一个身份呢?」南宫星略一沉吟,道,「我不需要你帮
忙杀人。以你的本事,倒是可以帮我们查查,来的人里究竟都有谁是真正的天道
门下。只要有充分的证据,确认一个,我就算你十个人头,如何?」

  雍素锦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不悦道:「做事为什么要这么婆婆妈妈,反正来
的都是要找你麻烦的,全都杀了不就是了。一个个查清身份,既麻烦了不止十倍,
也危险了不止十倍。兑十个人头,我也太亏了。少说也得五十个。」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好,那就算五十个。你能帮我查出十个天道的人,
我就帮你弄一朵银芙蓉,托人找你姐姐。」

  看她眼珠一转就要开口,他忙又道:「方群黎和李嫦这两人不算,不必你查,
他们也差不多确凿无疑了。方群黎的命,我会记得留给你。」

  雍素锦抿了抿嘴,笑嘻嘻的斜眼盯着他道:「你这人倒是上道。那我的脚,
你还要不要摸?」

  南宫星笑道:「这可是当初谈好的条件,你想反悔,我也不肯答应。」

  「不反悔不反悔,」雍素锦纵声娇笑道,「男人之中我看得顺眼的不多,你
勉强算一个,给你摸摸,也还不错。」

  「对了,雍姑娘,你似乎对七星门的事,颇有几分了解啊。」南宫星摸了摸
下巴,突然说道。

  雍素锦抬了抬眉,笑道:「不敢不了解啊。去年秋天,有几个人凑了八千两
银子买我的脑袋。若是活着捉回去,再加两千两。一万两银子的恨,真把我拿住,
啧啧,得把我折腾成什么样才肯让死呐。接这活儿的几家里头,就有七星门,他
们还拿的大头,五千两。」

  「不过最后方群黎都帮我解决了。」雍素锦道,「直到这次我跟他翻了脸,
他猜到我已经摸清了他的身份,七星门的人就又找来了。看起来,之前他只是帮
我要了个暂停。」

  「七星门的人也找上你了?」南宫星颇有兴趣的打量着她的神情,问道。

  「是啊,所以我也很烦呐。」雍素锦低头玩着自己尾指留长的指甲,故意叹
了口气,道,「不过他们的力气主要还是放在你那边。我打探了一下,七星门因
为在湖林先后折损了不少门人,有两个门主相当恼火,武曲是先来的。传言不假
的话,廉贞过后也会赶来。」

  「你的消息倒很灵通啊……」南宫星淡淡道,「我背靠着如意楼,知道的都
不及你多。」

  雍素锦笑道:「对我这种人来说,耳朵不灵眼睛不明,可不光是杀不到人的
事,还会丢了自己的小命。你有你的朝天门,我有我的老鼠洞,你知道的我未必
知道,我知道的,你们也未必那么容易打听的到。」

  南宫星颇有兴致的道:「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你这样擅长惹是生非的性子,
方群黎还要费心费力试图延揽。你的本事的确不光在武功上。」

  听出他口气中的隐含意味,雍素锦立刻挺直了身子,微笑道:「可惜我自由
自在惯了,不关我事的消息,我也懒得费神。而且惹到我的登徒子,就算是不会
武功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们如意楼,和我八字不合。」

  「我们对不属于江湖的人,也并不是无底线的纵容。」南宫星摇了摇头,道,
「不过如意楼的确与你不太相合。我有一位前辈倒是和你脾性相近,有机会可以
让你们认识认识。」

  雍素锦眯了眯眼,道:「那人要是姓沈,我可不去。我是挺崇拜她,可我还
想活的久些。」

  知道在雍素锦这里已问不出什么,南宫星缓缓站起,道:「你最近行动也多
小心些的好,脚这东西,还是活人的好看一些。」

  雍素锦垂手抚摸着自己的裸在裤管和草鞋之间的那段纤白足踝,轻笑道:
「我这样的人死了,你也会心疼么?」

  南宫星一笑道:「好看的姑娘出事,我通常都会心疼的。」

  雍素锦掩口娇笑起来,花枝乱颤道:「好,就冲你这句,我要是惹了什么麻
烦,一定来找你当靠山。」

  知道她并不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是随口调侃,南宫星不再多言,拱手告辞。

  雍素锦也知道自己暂且不会惹来他的疑心,起身将衣裤一整,面上神情变换,
转眼便又成了个天真烂漫的渔家少女,背手在后溜达到官道两旁,不知不觉便混
进行人之中,如叶归林。

  南宫星没有这种大隐隐于市的本事,而且他人高马大,身形本就颇为显眼,
只好在外绕了一圈,在另一道城门外拦下一个小贩重新买了顶斗笠,才小心翼翼
进到城中。

  心中余悸消却之后,他脑海中又浮上另一个疑问。

  向他下手的这次安排,可以说环环相扣巧妙至极,乍一看好似天衣无缝。

  但仔细想想,这种布局遇上的如果是个寻常武人,反而很难奏效。

  只有不到万不得已不对百姓动手的如意楼门人,才会被那么一群小贩困在门
洞中,而又只有一见女子受屈便坐立不安的南宫星,才会连那么几个村妇也要出
手护住。

  这岂不是说明,七星门的这次安排,根本就是在已经非常了解他的前提下才
能做出的布置。

  后背骤然升起一股寒意,南宫星不自觉地抬手压了压帽檐。

  看来,这次如意楼中的内鬼,保不准还会是他的熟人。

  毒性差不多已经化解干净,他将镇压心脉的内息散回四肢百骸,长长出了口
气。

  内鬼的事情再次浮上水面,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一些不安,万一内鬼手中的权
力足以染指湖林郡,那很多东西顿时就变得不再牢靠。

  而任何细小的疑心,都会让他对同门的信任产生裂痕。

  来湖林时的布局已经将嫌疑的范围缩小到西三堂中的寥寥数人,但他锁定的
那几位正副堂主,都对湖林这边鞭长莫及,这里不仅有南三堂坐镇,还是内三堂
一处分舵所在,监察甚严,即便是他怀疑最重的那位堂主,也很难在这里和天道
里应外合。

  幸好除了如意楼弟子之外,他还有狼魂新一代这一重身份,而多年来一直暗
中支持着他们的朗珲钱庄,绝对担得起他无条件的信任。

  所以他不得不又往钱庄去了一趟,几经斟酌之后,他直接给楼主风绝尘写了
一纸短笺,列明了几处疑点,建议调动外三堂的堂主往西三堂进行详细巡查。

  信刚送走,钱庄二掌柜便带来了一枚蜡丸密信,是官府中的内线托如意楼转
交过来。

  上面的内容十分简单,不过短短一句话,「宁檀若,年铁儒已到,南宫小心。」

  果然是那对铁爪鸳鸯,南宫星苦笑着将蜡丸捏碎,连着纸条一起丢进灯盏,
从后门离开钱庄。

  被煽动的江湖人起码明面上的目标还会以白家兄妹优先,而快马加鞭赶来的
公门高手,则毫无疑问都是为他而来。至于白若云和方家的事,他们不太可能插
手。

  许多年来,六扇门早已和武林之间有了奇妙的默契,只要是有正道门派出手
参与的江湖恩怨,官府至多只会在案卷中记上一笔,不是闹得太大的案子,大都
不会派遣人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考量再三,又往如意楼的分舵走了一遭,打听了一下关于这对夫妻捕头的
事。

  男捕头年铁儒一直在翼州效命,从某乡村唯一的捕快积功升迁,一步步走到
如今挂两镇巡督,佩全州通查腰牌的地步,也算是勤勤恳恳。这人武功朴实无华,
常用的就是捕头官发的那把腰刀。

  他妻子宁檀若最初却是在滇州任职,而如今名动八方的天下第一女神捕玉若
嫣,当时还只是她手下一名新丁。

  宁檀若是铁爪鹰的传人,也与她师父一般的急功好进,不出两年,便不甘玉
若嫣后来居上远迁蜀州,后于一桩案子中结识了奉命协查的年铁儒,对其颇为赏
识。

  此后两年多,年铁儒公事私事双管齐下,几乎丢掉自己翼州公职,对宁檀若
苦苦痴缠。

  宁檀若原本嫌他不够上进,最后却被不知何事打动,她在蜀州本就迫遭排挤
郁郁不得志,当即便与年铁儒立下婚约,以出嫁为契机,调往翼州。

  于是,便有了铁爪鸳鸯。

  宁檀若使的是一双精钢钩爪,中原极为罕见,据说铁爪鹰的这门功夫传自西
南蛮荒之地,因此招数也颇为奇特,钩爪主要以腕部驱使,手中还能备下暗器随
时发射,比年铁儒那循规蹈矩的武功要难应付的多。

  他们夫妻联手对敌已有将近两年,原本并不相合的武功如今也摸索出一套配
合之法,而且他们都并不以武林中人自居,出手只为办案,并不讲江湖规矩,比
起柳悲歌关凛他们,只怕还要更难缠些。

  「这六扇门的……也不能一杀了之,真把官府得罪透了,那才是惹了大麻烦。」
唐昕睡眼朦胧的靠在床头,心有余悸的抚摸着南宫星手掌上的针眼,问道,「这
些毒当真都化掉了?要不要再吃颗解毒丸?」

  南宫星一整个午前都没有什么收获,反倒险些让七星门得手,回到千金楼里
用饭,心中仍隐隐觉得有些烦躁,幸好唐昕知心体意,好言劝慰过来,与他一道
商议。

  「陆阳那边也不能全靠冯破自己,」南宫星眉心紧锁,喃喃道,「得赶紧把
白若云的事解决才好,不然分身乏术,迟早要被排着队过来的公门高手堵在湖林
城里。」

  唐昕毕竟身体强健,睡了大半晌,一身筋骨就已恢复大半,下地走了两圈,
按南宫星的指点提腿夹臀,挺背收肩,连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

  她本就擅长做些妩媚神情,言谈举止不比寻常少女,想来唐行简应该察觉不
到什么破绽。

  南宫星这才答允,让她下午寻个地方留下唐门暗记,约唐行简秘密见面。

  但终究不放心让她单独行动,饭后温存一阵,南宫星又戴好斗笠,远远跟在
唐昕身后十余丈外,一直护送她留下暗记返回千金楼,才安心离去。

  方群黎李嫦两个关键人物不到,他也只有从其余人顺次查起。

  转了不到两条街口,就叫他远远看到了新近赶来的无形镖裘贯。

  这位老爷子依旧是带了一大帮弟子跟着,此前见过的孙三手也在其中,前呼
后拥与其说是来找人,倒更像是带着弟子出来见世面。

  南宫星戴着斗笠站在街边,那一帮人就那么大剌剌从不足一丈外的地方招摇
过市,不住对两边的青楼歌坊嬉笑指点,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望着街上容姿艳丽衣
着轻薄的女子,倒真是心无旁骛。

  这帮弟子大都不值一提,裘贯的拿手功夫南宫星也大可视若无物,他便只是
远远跟在后面,打算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

  不曾想裘贯倒真是家大业大,盯着千金楼的门面看了片刻,哈哈一笑,领着
弟子们住到了对面。

  鸿禧客栈。

  南宫星哑然失笑,从侧门叫出了一个伙计,托他捎了个口信给这里的两位掌
柜,草草安排了一下。

  既然住在这里,十有八九晚上就要去千金楼见见「世面」,南宫星略一思忖,
折回千金楼找到金姨,也提前交代了一声。

  两边只不过是互惠互利,最好还是不要惹来太多额外的麻烦。

  柳悲歌暂且不需特地在意,那如今最需要小心防备的,便是顺位第二的寒刀
关凛。

  这女人的真正姓名、武学渊源、曾经的经历都是一团迷雾,与她齐名的佛剑
慕青莲好歹成名后还被认出曾经是一名下手不留情的少年杀手,而她,至今也无
人认得出来历。

  即便是消息最灵通的人,对她的介绍也只有一句话可说。

  寒刀关凛,女,使七尺关刀,独眼,辣手无情。

  比起柳悲歌,南宫星更不想和她交手。

  一来她是女人,即便不怎么好看,也是女人。

  二来,与她之间,只怕绝不可能有什么不打不相识的决斗。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关凛在方家的表现。即使她一贯下手从不留情,杀张蓉
的时候,也未免出手太快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张蓉并不懂武功,断其手腕救下孩子之后,本没必
要将其就地斩杀。

  而且张蓉当时的反常也是十分明显,若是拿下活口,必定能问出什么。

  如果关凛当时是为了杀人灭口,那她与鬼面人,也就是方群黎之间的关系,
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湖林城中各处地方南宫星都熟悉得很,关凛住的客栈他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路
线。那里颇为偏僻,平常住的也都是些远道而来只为节约盘缠的小商小贩,很少
有江湖豪客会屈尊将就。

  不过关凛这种人住在那里,也并不稀奇。

  他顺便考虑了一下沙俊秋的落脚处,发现略略绕个弯子,就能将那边也瞄上
一眼,虽说会穿过城中最低档的娼寮聚集之处,但此刻时辰尚早,那边应该还没
多少人潮。

  有了上午的教训,他这次专门避开了各色人群,尽量找人烟稀少的后巷小道
穿插,虽说戴着斗笠这么行进看上去颇为可疑,但湖林江湖人来来往往数量颇多,
寻常百姓通常早已练出了见怪不怪的好本事。

  寻常地方的后巷还算好走,一到了那段窑子窝,阴湿窄道便几乎找不到多少
可下脚的地方。

  水沟里积满了用过的布带,透着充满铁锈味的腥臭。秽物横流,就算掩着鼻
子,依旧忍不住喉头发紧。

  这大概是光鲜华美的湖林城中最不能见人的地方。

  就像锦衣玉服的高贵公子,腚沟里夹住的那颗流脓痔疮。

  将近巷口的阴沟,污水中还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胎儿,不足一拳大小,早已泡
的发白。

  本就已在下九流中挣扎的妓女,不过几街之隔,境况便是云泥之别……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迈过最后一汪污水,走出了巷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铁爪鸳鸯。

  那对夫妻显然并未休息过,宁檀若的精神看上去还好,年铁儒则有些疲惫,
双目满是血丝。

  南宫星心头一惊,忙将斗笠边沿压了一压,镇定了一下情绪,缓步从那二人
身边走过。

  这时宁檀若突然回过头来,扬声道:「你,站住。」

  南宫星双拳一紧,垂在身侧,一身真气开始飞速流动,他转过身,挤出一个
微笑,道:「这位大人,什么事?」

  宁檀若却并未仔细看他,而是抬手指着面前那一列破陋矮房,问道:「这附
近有家叫寻芳阁的酒家,我们没找到,你知道是哪间么?」

  南宫星皱眉思索片刻,看他们确实不像是认出他的样子,这才道:「你说的
地方说是酒家,其实是个窑子。你指的这一溜屋子,有一半是他家的娼妓接客的
地方。老板在东头那间,挑着酒旗那扇门就是。酒旗太脏,看不清字了,不然其
实挺好认的。」

  宁檀若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年铁儒微微一笑,对南宫星拱了拱手道:「谢
谢小兄弟指点。」这才转身跟了过去。

  南宫星走出两步,心中越发好奇,这两位捕头显然是为他而来,那怎么会找
到这么一家私娼寮来?

  他就算急到小兄弟炸开了花,也决不肯在这种地方将就的啊。

  他想了又想,转身走到对面一家摊贩前蹲下,装模作样的挑选一番,磨磨蹭
蹭等着。

  片刻之后,那夫妻二人跟在老板后面走了出来,快步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功夫,那夫妻二人从屋中出来,贴在一起小声说了几句,
沿着大道往衙门的方向快步离开。

  那老板追出门来,高声叫道:「两位大人!这……这就不管了么?好歹……
帮我找个仵作来收尸啊!」

  南宫星心中一凛,知道原来这里出了人命案子,那两位多半是觉的可能和他
有关,才特地赶在前面过来看看。

  看过之后可能是觉得与他关系不大,便自顾走了,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有本地
的差役过来接管。

  南宫星稍一权衡,拿定主意,起身快步走向那老板。

  他虽不常来这种地方,但湖林城中的角角落落,他都有几分熟悉。

  这会儿也不是多话的时候,看那对夫妻已经拐过街口,他直接低声问道:
「唐老七,你这里出什么事了?」

  唐老七一怔,颤颤巍巍道:「您……您是哪路神仙啊?」

  「高虎头的兄弟,这两天才来,不怪你看得面生。」他搬出这条街上地头蛇
名号,哑着嗓子道,「是闹出人命了么?」

  唐老七哭丧着脸道:「哎哟……小兄弟,可千万别跟高大哥说,我报了官,
过会儿就收拾妥当,保证不添晦气。」

  「你让我看看,我得瞧瞧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高虎头家的地界撒野。」南
宫星凶神恶煞的瞪了唐老七一眼,把拳头捏的喀吧作响,「你不用怕,都是街坊,
我给你兜着。」

  唐老七这才松了口气,垂头丧气的指了指身后屋子,道:「哎呀,就在里面,
您不嫌晦气就去看看吧。奶奶个腿的,这婊子还有个两岁的娃娃,可怎么办呐。」

  知道事不宜迟,南宫星忙闪身抢进门内。

  这种屋子,最显眼的家什当然是那张床。

  一张破破烂烂,却足够躺下两个人的木板床。

  床边耷拉着一双腿,脚板宽大,大腿丰满而松弛。

  并不算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被蛇勒过一样的痕迹。

  女人是被勒死的,死得很快,胯下并没有失禁的痕迹,只看那伤痕,也看得
出一下就被折断了颈骨,死得谈不上痛苦。

  大概是因为死的太快,她最后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那是一张为了银子不得不掩饰痛苦做出愉悦表情的脸,明明没有得到快乐的
五官强行挤出了能够取悦男人的模样。

  她大腿旁的床单上还残留着一片污痕,男人好似并没有出在该出的地方。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女人的下体,有些惊讶的发现,这男人甚至并没有进入过
她。

  他将面前的场景仔仔细细的描绘进脑海之中,然后,转过身,出门敷衍了唐
老七几句,赶在仵作来验尸收场之前离去。

  看来……在找关凛之前,他应该先去找另一个人打探一下。

  不把一个卑贱妓女的命当作命的人,即便和天道无关,他也不打算放过。

  一命抵一命,天经地义。

  第51章:鞭「嗯……好……吸得再用力些,好!再快点!」急促的喘息声
中,邢空的腰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胀大到极限的阳具传来令人战栗的麻痒,快
感也跟着像潮水一样涌来。

  满面红潮的年轻女人一丝不挂的趴伏在他的腿间,因连绵不断的摩擦而格外
嫣红的朱唇开始更加卖力的吞吐。

  「啊!啊啊……」愉悦升高到极至,邢空低吼了两声,双手一张按住了女人
的头,勃涨的前端深深埋入女人的口中。

  女人嘴里发出被噎住一样的苦闷呻吟,跟着,那颗龟头猛烈的跳动起来。

  但她并没有呛到。

  任何一个男人连着出上七八次后,射出的东西绝不可能呛到一个技艺娴熟的
妓女。

  她蠕动着喉头的肌肉,舌头托在棒儿下面仔细勾舔,确保口中的这条命根子,
把出阳的快乐延长到极限。

  跟着,她笑吟吟的吐出来,捡过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口角的污痕,道:「公子,
您体力真好呢,奴家这都是第三个来伺候您的了,您还能这么威猛,真是了不得。」

  邢空懒洋洋的摆了摆手,笑道:「成了,出去吧,我休息会儿。」

  那妓女捡起床边散落的衣服,望着被撕破的几处暗暗皱了皱眉,回身笑着福
了一福,抱着衣服踩着绣鞋开门出去。

  邢空舒畅的伸了个懒腰,用脚尖挑过被子盖在肚上,半闭着眼睛回味着从昨
夜到此刻的种种享受。

  行走江湖,果然还是要交对朋友。

  初入江湖的时候,他就一直很向往那些浪子的生活。

  浪迹天涯,纵马欢歌,走到哪里,都有年轻标致的女人投怀送抱。

  而当他真正踏入这个世界之后,才知道传说之所以显得无比美好,不过是因
为人们大都只喜欢听那些美好的故事。

  没人会浪费太多时间去听一个浪子喝马尿一样的劣酒,抱第二天起来就不敢
再多看一眼的女人的故事。

  邢空算是不怎么「劫富济贫」的那种人,而他又是个浪子,浪子没有家业,
居无定所。

  所以他很穷。

  他经常在听完关于浪子喝最好的酒骑最好的马睡最好的女人的故事之后,找
一处偏僻的酒摊子,大醉一场。

  他也想和温婉美丽或刁蛮泼辣的美人春风一度,但直到去年夏天之前,他遇
到过的最棒的女人也不过是个荒郊野店中寂寞风骚的寡妇。

  而那寡妇,还是个开黑店的。

  他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还不够出名。

  有名就是他目前的梦,寻梦浪子这名号响亮起来之后,也许他就能过得更好
一些。

  他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注意其他一些年轻人选择的道路,即便那样更快,更轻
松。

  他终究还是想成为一个传说中那样的浪子,那种会被人在姓氏后,加上大侠
两个字也当之无愧的人。

  这条路虽然苦,但他走的还算坚定。

  于是,他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气,也有了不少朋友。

  他也终于能找到一些不需要违心就能赚到酬劳的工作,让他在维持「浪子」
必要的开销之后,总算有了少许结余。

  去年初秋,他认识了一个挺可爱的姑娘,谈了一场近乎浪子式的男女之情。
那是一家小镖局年轻镖师的妹妹,他们的感情也就一直持续到了他结束在哪里的
兼职为止。

  直到几天前,邢空还会时不时回想起和那姑娘顶着月光偷偷溜到僻静的树林
里,忘情缠绵的那一夜。

  他一直觉得,如果自己离开的时候,她肯哭着挽留一下,只要那么一下,他
就愿意放弃所有的梦想,放弃所谓的浪子身份,在那小镖局安安分分做一个镖师。

  可直到他慢慢地走到看不见镖局的地方,那姑娘也没有出现。

  他猜,也许对方喜欢的,其实正是他的「浪子」。

  如果将来他成为很有名的人,这段时间的事,就将成为她心底最美妙的秘密。

  即使为了不让那姑娘忘记他,他也一定要变得更出名。

  陆阳城的消息传来之前,他在一场小有名气的赌局中,把身上存下的银子全
都输给了杨昙。

  同时,还输了面子。

  这让他十分看重这次的陆阳之行,结果真到了之后,他又由心底涌上一股沮
丧。

  到方家的人太多了,而其中有些人,也太有名了。

  江湖人的聚会和夜空的星光一样,当几颗光芒较盛的出现,旁边的就会一片
黯然。

  偏偏他囊中如洗,连主动结交攀附关系也做不到。

  他只有尽心尽力,把自己当成马前卒,任群豪差遣。

  也许是努力地表现换来的结果,往湖林的路上,沙俊秋和宿九渊都已愿意和
他同桌吃饭,关凛见到他的时候,也会略一颔首权作寒暄。

  等到进了湖林城,他更是发现,宿九渊已经把他当作了朋友。

  看着被街边莺莺燕燕晃花了眼的他,宿九渊很合时机的说了一句,「邢老弟,
住客栈也太没意思了,忙了这么些天,身上都痒痒了,这样吧,我请客,咱们找
个有人能伺候洗澡的地方睡觉如何?」

  于是,他就到了这里。

  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连筋骨都有些酸痛的纵情欢愉。

  他连午饭,都没舍得离开这家青楼。

  饭桌上,他还有些担心的问宿九渊,「宿大哥,咱们不去找人,就在这里歇
着,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宿九渊也是一副尽兴慵懒的模样,微笑道:「咱们是来动手的,找人那种事,
自然有人去做。一群人吵吵嚷嚷过来,没有分工怎么行。」

  邢空热血上涌,举杯道:「好,一旦找到那几个人,小弟一定一马当先!宁
死也要帮宿大哥缠住他们!」

  宿九渊笑了笑,只道:「诶,你这是什么话,我当你是朋友,怎么可能让你
一个人冲锋陷阵。你不用慌,方群黎不到,应该不会有什么真刀真枪的较量。你
这两天大可以好好享受,只要注意休息,别到动手的时候腿软就好。」

  邢空面上一热,讪笑道:「那不会,那绝不会。」

  他饭后原本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但辗转反侧,心中还是燥热不已,只好又
出门点了一位花娘,好好享受了一番。

  这地方住上一天的开销,恐怕够在客栈住上一月不止。

  望着头上的轻纱软帐,枕着颈下的熏香软枕,邢空心中忍不住在想,自己要
有名到什么程度,才能有资格这样交朋友?

  总算有了点睡意,他刚刚眯起眼睛,却听到对着后花园的窗子突然被轻轻敲
了两下。

  他立刻一个翻身下床,一手抄起外袍的同时,另一手已经拔出了床头挂着的
剑,「什么人?」

  窗外无人作答,莫非……是什么鸟兽?邢空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站在床边,
屏息凝神听着周遭动静,将衣裤一件件穿回身上,缠好裹足,蹬上靴子。

  而他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剑。

  他听宿九渊说过,对方如果真照传言所说径直逃进了湖林,那这里说不定就
有对方的帮手。

  只是他没想到,那么多高手都到了的情况下,竟然有人先找上了他。

  他紧了紧腰带,运好真气,小心走到窗边,隔开数尺将剑一伸,将窗棂顶开。

  空无一人。

  莫非真是自己多心了?邢空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将剑撤回,让窗棂落下。

  就在那缝隙快要合上的时候,他已经认为这是虚惊一场,紧绷的神经也跟着
专为松弛。

  也就在这时,一只手闪电般从窗缝探入,瞬间捏住了他的剑尖!

  邢空大惊失色,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要将他兵刃夺去,连忙强凝一口真气,
沉腰立马,运劲回收。

  可就在他发力的刹那,夺剑的那股力道竟转瞬消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一个踉跄向后倒去,胸中气血互逆,一时间烦闷无比无从运力,竟险些直
挺挺躺在地上。

  等他连退两步稳住身形站定之后,眼前已经多出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圆脸少年,
正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微笑盯着他。

  邢空当然记得这是谁。

  能从宿九渊、沙俊秋和裘贯的三人夹击之中从容逃出生天的人,即便看起来
年纪不大,也足以让他后背一阵发冷。

  「南宫星,官府正在拿你,你不去好好躲着,还跑来这里送死么?」输人不
输阵,邢空在腹中打好了草稿,准备扬声说出口来,既壮壮自己的声势,也提醒
一下就住在对门的宿九渊,这里出事了。

  哪知道他还未启唇,对面南宫星已抬臂挥掌,劈面向他打来。

  掌风阴寒彻骨,还有尺余之遥就已让他气息为之一滞。

  明明差不多年纪,这人到底是怎么练出这一身可怖功夫的?邢空心中一惊,
忙向后退,剑锋一横想要逼开对手掌势。

  但他的剑才不过招至半途,那看似绵软无力飘飘忽忽的一掌,竟已封到了他
的面门!

  啪的一声轻响,南宫星的掌力瞬间消于无形,在邢空嘴前猛然横转,一把握
住了他的面颊。

  邢空心下大急,剑上催力加紧斩向南宫星手臂,而剑刃即将及体之时,却又
被南宫星左手紧紧捏住,如遭铁铸,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南宫星盯着满头冷汗的邢空,低声道:「我问你话,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
我问完就走,你大可以接着在这儿逍遥快活。」

  邢空连运几次真力,剑刃依旧纹丝不动,他怒瞪着南宫星,勉强从被一道道
阴寒真气压迫的口唇中挤出一丝声音,「你……休想……」

  南宫星皱了皱眉,道:「你到挺硬气。好,我也不为难你,我来是为了城中
一桩命案,我要揪出凶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这就放手,你愿意叫人,就
只管叫吧。」

  邢空当然不信,右臂运力又去夺剑。

  不想南宫星当真同时放开了双手,他被自己的力道顶的又是一个踉跄,这次
直接靠在了桌边。

  他皱了皱眉,将声音略略放低了一些,道:「南宫星,你身上还背着十九条
人命吧,揪凶手岂不是要先揪到你自己头上?方家一家被白家人请了你们如意楼
害的这么惨,你怎么不也揪上一揪?」

  南宫星皱眉道:「我根本不是凶手,如意楼也和方家的事没有任何关系。而
且真相如何姑且不论,就算我真杀了人,如今就不能来捉凶手了么?你们远道而
来的这一帮人,有几个没做过凶手?又有几个不是来捉凶手的?」

  邢空口中话头顿时一噎,跟着涨红脸道:「我们……我们这是行侠仗义。岂
会和你们一样,滥杀无辜之人!」

  「你亲眼见到我杀了那一十九口么?」南宫星转过身去,径直走到窗边,道,
「我看你还算条汉子,你不妨跟我来,有些事你应该亲眼看看。」

  他轻轻一跳纵出窗外,扭头道:「越是一无所知,就越容易冤枉无辜。你们
若肯向我这样不妄作判断,我和白家兄妹就根本不需要逃。」

  说罢,南宫星便往后门那边走去。

  他不需要再回头看,他对自己的眼光多少还有几分自信。

  他知道邢空一定会跟上来的。

  这间青楼在湖林中勉强算作中上,将将好坐落在「名门大户」群聚区域的边
缘。

  于是,这里离那简陋的街道并不算远。

  几列房屋之隔,便分开了繁华与贫瘠,乐土与地狱。

  一边的绝色佳人面对一掷千金的富贾仍吝于一笑,另一边的妇人,却可以为
了不到一贯钱喝男人的尿。

  「就在这里死了一个女人。死了大半天,才有人发现她。」南宫星指着那一
列破旧的房屋,并没有多做解释。

  也许大侠们并不了解这里是怎么样的地方。

  但浪子一定知道。

  那些漂泊无定的人,往往喝过最美的酒,也睡过最臭的阴沟。

  南宫星并不是浪子,他唯一与他们像的,不过是风流好色而已。

  但他有一个很亲近的人是。

  这列房子中的妓女,他可以给予最大限度的尊重,但那人,却可以与她们纵
情痛饮彻夜高歌。他可以与她们成为朋友,而那人,却可以把她们当作姐妹。

  所以每当这种时候,南宫星都会想起那人,并希望江湖中的每一个浪子,都
能像那人一样。

  其实现有的证据已经不少,换做那人在这里,凶手早已经是个死人。

  但他却想排除每一丝可能的错误。

  「小星,你这样太累了。问心无愧不就好了。」那人,他的师兄,偶尔会拍
着他的肩膀,这样笑着对他说。

  只可惜,问心无愧,本就不是件轻松的事。

  「是么……这种事,不是该由官差来管的么?」邢空颇为谨慎的跟在南宫星
五步之外,狐疑的打量着四周。

  南宫星淡淡道:「有些凶手,官差未必抓的住,而抓得住的捕头,未必肯去
费这个事。」他扭过头看着邢空,接着道,「你不妨想想,若是这次出事的不是
方家夫妻而是你,会不会有这么多高手为此兴师动众。」

  邢空浑身一震,声音也变得有些发颤,「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看看死人。」

  那间屋子的门口已经没有人守着,唐老七当然不会蹲在这么个晦气的地方。

  这几日城中着实多了不少尸体,仵作想必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死掉的那个女
人,依旧安静的躺在那张破板床上,连南宫星离开时为她盖上的破被单也没有人
动过。

  邢空进去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尸体身上遍布的淤痕。

  像一条很长很有力的蛇,曾经紧紧地缠绕在她身上一样。

  郡城中没有这么可怕的蛇。

  没有蛇,却有一条蛇一样的鞭子。

  上好的蛇皮绞就,银丝做引,两丈余长的鞭子。

  一条惊龙鞭。

  冷汗,开始从邢空的额头冒出,细细的,一点点聚在一起,聚成汗珠,流下。

  那些伤痕就像一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的心头。

  「这……只是些伤痕而已。」邢空的嘴唇有些发白,「这样的鞭子,并不…
…很稀奇。」

  「看完了死人,还有兴致的话,不妨再来跟我看看活人。」南宫星并没答话,
而是一边这么说道,一边走了出去。

  邢空抹了抹额头的汗,面颊的肌肉不住抽动,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突
然握紧了拳头,跟了出去。

  南宫星张望了一眼,向着东首脏兮兮的酒旗下走了过去。

  那酒旗下放着一张破竹凳,唐老七就在上面坐着,双手抱膝,汗出如浆。在
他面前,正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双手叉腰,一颗脑袋油光锃亮,也不知是
天生无发还是哪家的和尚。

  那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就见唐老七一双薄薄的嘴片子前后蠕动,似乎是
连开口大点也不太敢。

  一见南宫星走了过来,唐老七却突然来了精神,犹如被火烧了屁股一样一下
窜了起来,抓着那大汉的胳膊就急忙道:「高大哥!就是这小子!这小子冒充您
的兄弟!我以为他知道了您就知道了,这才没去报告的啊!真不是存心给您添晦
气!」

  南宫星皱了皱眉,走近几步,淡淡道:「虎头,有阵子没见,你可富态了不
少啊。这里这些苦命女人,又帮你捞了不少油水吧?」

  高虎头转身的时候还是满脸怒色,回头一看请来人面孔,面上横肉顿时变得
无比灵活,眨眼间变出一副谄媚笑容,点头哈腰道:「原来是南宫少爷,哎呀,
您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咱那边新开了一家揽翠居,正好有十来个上好的清
倌儿,跳舞唱曲儿样样都行,模样也标致,您怎么就屈尊来这破地界溜达了。」

  「我恰好路过而已。这里出了人命,迟早也要有人来看看。」南宫星颇有责
怪之意的说道,「一早说好的,这种事一定要记得招呼一声,这女人死了大半天,
连仵作都快来了,你这位高大哥好像也是才知道吧?」

  高虎头摸了摸脑袋,陪笑道:「哎哟,这可不怪我,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
不小,遇上这么晦气的事,为了生意也得藏着掖着不是。我圈子转的够勤快了,
要不怎么对的起这么多家的月供银子。」

  不愿在这话题上多做解释,高虎头看了一眼南宫星身后的邢空,压低声音道:
「南宫少爷您这专门又来一趟,是为了什么事啊?」

  南宫星道:「我听说过世的女子还有个孩子,是不是?」

  唐老七忙道:「是是是,有个两岁的儿子,就在我后屋里头呢,都不知道爹
是谁,我看……那娃娃白白净净的眉眼还不赖,要不卖了当个小倌?」

  高虎头嘿了一声,抬手就是一拳砸在唐老七胸口,把他打了个踉跄,怒道:
「去!有你什么事!」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虎头,还照老规矩,送到老地方吧。银子不会亏你
的。」

  高虎头顿时眼前一亮,喜滋滋道:「这两岁的娃娃,也能按大人一样领么?」

  南宫星摸出一小块纸,递到他的手里道:「拿着这去,给你加三成。」

  高虎头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连道了几句好嘞,迈开腿就奔进了唐老七屋里。

  不一会儿抱出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眼睛已经肿成两条细缝,但仍在嚎哭不
休,嘴里不停气得叫喊着娘,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模样,高虎头脸上有些难看,
陪笑道:「啧,孩子见不着娘就是这样,也不是唐老七亏待他了。南宫少爷您可
别往心里去。」

  南宫星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赶紧去吧。我既然已经知道,这桩命案你就
不必再报了,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高虎头一愣,跟着小心翼翼道:「您这意思……难不成是走江湖的人下的手?」

  「我正在查。你就不必管了。」

  高虎头应了两声,似乎也怕牵扯进来,忙不迭抱着孩子一溜烟跑了。

  随口打发了唐老七,南宫星转头往来路走去。

  邢空跟在他身后,缓缓道:「你让我看的……是那个孩子?」

  「不错。相依为命的苦命母子,一死一活,如今你都已见过。」

  邢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道:「南宫星,我凭什么相信,这不是你布下的一
个局?这些人对你都又敬又怕,你要他们说谎并不是难事!」

  南宫星转身望着他,淡淡道:「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相信的。我并没有逼你。
我想问你的话,不是还一句都没问么。」

  邢空面上一阵发红,跟着又是一阵发白,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终于还
是道:「我已经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帮不到你,我昨晚……我昨晚一直和一个妓
女在床上,我只能证明,宿九渊的确是和我一起进的青楼,今天中午用饭的时候,
他还在那儿。」

  「那青楼的房间墙壁并不算厚。他就住在你的对面,你当真什么也没听到么?」
南宫星面色凝重的问道。

  邢空低下头,扶额苦苦思索道:「晚上……好像也听到过声音,他房里那个
女人……头半夜叫的非常大声,到后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架势,再往后……好像就
没音了。」

  他陡然打了个寒颤,跟着忙道:「不过我早晨还见过那个女人,她睡眼惺忪
从宿大哥房里出来的,分明没死!」

  「那个女人当然没死,我找你之前,才问过她的话。」南宫星缓缓道,「她
也说宿九渊昨夜是和她在一起。」

  邢空顿时松了口气,道:「那不就说明并非宿大哥所为么,你还有什么好说?」

  南宫星道:「但她能证明的,不过是她昏昏沉沉睡下之前的事而已。」

  「我问过她详细情形。最先宿九渊出高价想要将她绑起来弄,她便特地去老
鸨那里取了红绸,结果宿九渊不满意,非要用自己带的鞭子。她嫌那蛇皮勒人留
伤,不肯答应,宿九渊又要用麻绳,她爱惜肌肤,仍不答应。宿九渊央求许久,
见没办法,便与她用寻常法子交欢。」南宫星平铺直叙道,「可她没想到宿九渊
实在厉害的很,她使劲浑身解数,压箱底的功夫都拿了出来,仍不见他出精。最
后连下面都干了,不得不又去找老鸨要了一壶迷春酒,给自己灌了下去。这样应
付到半夜,实在抵受不住,就那么累晕了过去。她醒来之后,宿九渊倒是就躺在
她身边睡觉。她特地撩开被子看了看,宿九渊应该是出过了。只不过她回去清洗
身子上下摸索了一遍,也没找到宿九渊弄在哪儿了。她还担心男精留在她身子里
过了夜,特地挖了挖,结果也没有。」

  「那你说,」南宫星看着邢空道,「宿九渊后半夜去哪儿了?」

  邢空的面颊又隐隐抽搐起来,咬牙道:「这我怎么知道,我昨晚快活够了,
自然也就睡了。」

  他的拳头都已经捏得有些发白,很用力的一字字道:「我……没办法帮你证
明宿九渊昨夜不在。抱歉。」

  南宫星突然笑了起来,他走过去,老友一样拍了拍邢空的肩,道:「我知道。
我想弄清楚的,只是你不能证明他昨夜在而已。」

  「连你也无法确定他昨晚行踪的话,知道他昨晚究竟在哪儿的,就只剩下一
个人。」南宫星的笑容隐去,一股寒气从他的眼中闪过。

  「是……谁?」

  「宿九渊自己。」

  看着南宫星大步前行的背影,邢空忍不住扬声道:「那可是惊龙鞭宿九渊!
不是我这种无名小辈武功低微!」

  南宫星并没有回头。

  「你知不知道现在湖林城里有多少高手正在找你们?关凛沙俊秋他们住的都
不远,你是不是疯了?」邢空的声音又高了一些,一种仿佛被遗忘了很久的情绪
莫名在喉头激荡。

  南宫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实你明白,真正的疯子是谁。」

  半个时辰前,邢空还在心底幻想着一旦大战开打,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将自己
的能力发挥到极限,去牵制住南宫星的动作,为宿九渊制造出手的机会。

  他不相信那条惊龙鞭圈住的人,还有任何机会逃走。

  而此刻,他心中反复想起的,却是已经发青的妓女尸身那软绵绵歪倒在一边
的脖子,和她被抱走的孩子哭的煞白的脸。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背上。

  他张开手,在衣襟上擦干了掌心的汗水。

  跟着,他握紧腰间的剑,大步向南宫星那边追了过去。

  宿九渊说过,方群黎到达之前,并不需要他们轻举妄动。他也说过,要在青
楼中好好享乐两天,松弛一下紧绷的神经。

  所以他本该还在房中才对,毕竟午饭之后,他还新要了一位花娘进房。

  但南宫星轻轻拨开窗棂一线之后,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空无一人。

  他略一思忖,开窗跳了进去。

  床上仍温,皱巴巴的被单中央,还留着一片湿漉漉的印痕。

  几件女子的衣服散落在地上,他蹲下一件件拼凑起来,除了鞋子,就连肚兜
也不曾穿走。

  邢空小心翼翼的从窗子中翻了进来,看着屋中的情况,惊疑道:「这……这
是怎么回事?」

  南宫星摇了摇头,将屋中四下打量一番,打开柜子,皱眉道:「应该没有走
远,他的包袱还在。」

  他想了一想,走到房门处轻轻打开一线,向外看去。

  对面邢空的房间,屋门竟然大大敞着。

  行走江湖已久的老狐狸,果然都对危险的气味异常敏锐。

  南宫星推开屋门,吐息间将真力运遍全身,提气落足,悄无声响的往对面走
去。

  到了门外近处,他总算听到了女子略显苦闷的急促喘息,应该是被人堵住了
嘴巴,性命无碍。

  邢空轻功自然是远远不如,也不敢直接跟来,只在宿九渊屋中门框里站定,
紧张的看向这边。

  屋中其实并不适合长鞭施展,南宫星略一犹豫,侧手轻轻扶住门框,将气息
略作调整,准备闪身冲入。

  但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巨响,开着一扇雕花小窗的屋墙竟轰然破开,尘雾弥
漫之中,一个身影陡然向南宫星扑了过来。

  南宫星心中一凛,双掌一抬本能便要拍出。

  却不料漫天浮尘中飞身而来的,却是个赤条条白花花的女人!

  他忙将掌力一收,双臂一分顺势一抱,将那女人搂在怀中接下。

  那显然就是先前被叫进房里的花娘,此刻脸上涕泪交错早已被吓脱了魂,刚
一落到南宫星怀中,就如溺水之人一样尖叫着把他紧紧搂住。

  就在这时,一条幽黑长鞭无声无息的飞了出来,犹如一条灵动飞蛇,凌空一
扭,卷向南宫星的脖颈。

  抱着这样一个女人,闪开自是不及,而若是偏头缩身原地躲避,那条鞭子毫
无疑问就会卷到怀中女人纤细修长的脖子上。

  而就连邢空也已经明白,不管卷上的是哪根脖子,那条鞭子都不会有瞬间留
情。

  电光火石之间,南宫星一声低喝,将女人向下一压,抬臂一挡竖在颈间。惊
龙鞭立刻缠上,将他手臂连着脖子一并锁住。

  「如意楼的小子!你竟然还敢露面?」话音中鞭身一震,一股巨力汹涌而至。

  缠在身上的惊龙鞭顿时化作山林巨蟒,猛然绞紧,南宫星忙将那女人扯到身
后,抬手一握将鞭身攥住,运力化解宿九渊的隔空力道。

  大概是没想到能一击得手陷入僵持,宿九渊喜出望外,急道:「邢老弟!快
来帮忙!他正和我拼着内力,动弹不得!这可是大功一件!」

  南宫星不言不语,仍只是将鞭子紧紧攥在手中,圈着脖颈手臂的那一环早已
贯透了力道,微微陷入肌肉之中,让他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发红。

  邢空将长剑拔在手里,大步走入廊内。

  此时烟尘散去,一脸喜色的宿九渊的身形也彻底显露出来,他穿戴的倒是十
分整齐,全不似南宫星身后仅穿着鞋子面如土色瘫软在地的那个妓女。

  邢空把剑举起,朝向南宫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微微侧头,看着宿
九渊,忽然问道:「宿大哥,不远处那条娼寮街,昨晚死了一个妓女。你知道么?」

  宿九渊已发现无论如何催动真力,鞭圈始终都无法再收紧半分。心中有些焦
急,他当下便怒道:「每天这世上不知道要死多少婊子,我每一个都要知道么?」

  邢空握着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道:「可……她是被勒死的。」

  宿九渊额上已聚起了汗珠,他怒斥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用的是鞭子,
天下被鞭子勒死的人就都要算在我的头上么?你倒底动不动手?」

  邢空身子一震,握着剑的手却突然停止了颤抖。

  他缓缓转过身,正对着宿九渊,一字字道:「宿大哥,我并没说过她是被鞭
子勒死的啊。」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发颤,但他手中的剑,却已稳如磐石。

  他飞身而起,长剑化作一道飞虹,森寒的剑尖,指向的已是宿九渊的眉心。

  他是浪子,不是傻子。

  宿九渊神色大变,右臂一震卸去鞭劲便要将兵器收回。

  不料这运足了十成功力的一扯,却好似扯在了山岳之底一般纹丝不动。

  紧接着,鞭子另一端的南宫星双目圆睁,眼底杀气四溢,他右臂依旧紧紧攥
住鞭身,左臂一抽一伸,握住另外一处,旋即就听他一声暴喝,双臂一分。

  嘣的一声闷响!

  这条足有二指粗细、缠着数股银丝在内的蛇皮长鞭,竟被生生扯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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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鸣金疑

  宿九渊大惊失色,又是运力一抽,不料长鞭断头处仍在南宫星掌中攥紧,只
是那么小小一截,竟依然纹丝不动。

  转眼邢空剑锋已到眉间,宿九渊不肯撒手,只得狼狈万分的侧身一滚,顺势
双手齐握攥紧鞭柄,暴喝一声倾力回夺。

  南宫星早已料到,并未打算再与对方角力,一股阴劲透入鞭身,当即便是一
撒。

  宿九渊毕竟远非邢空可比,一察觉着力有异,转瞬间便硬生生向旁变招,借
力挥鞭一抖,磕开了邢空紧随而来的一剑。

  「邢空!你他奶奶的失心疯了么!」宿九渊怒目圆瞪,身后就是屋内,一旦
退入长鞭便处处受制,因此明明南宫星就在旁侧,他也不得不反迎出来,从邢空
剑招空隙间险险钻过,飞身跃入廊中。

  邢空挥剑横斩,但终究剑法不够老练迅速,只是勉强割破了宿九渊半幅裤脚,
他挺剑再刺,口中怒道:「你杀了人!难道不该给个交代么?」

  宿九渊向后急退,这种狭窄长廊,正是他最擅长的战场,虽说手中长鞭断了
一截,但只要三五招间略作适应,也不会让武功受损太多,「你发什么疯!那个
婊子为了三钱银子,就什么都肯让人干!我一时兴起下手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条贱命,我赔她银子还不行么!」

  邢空武功本就远不如宿九渊,在这长廊之中被长鞭劈面抽来,变招不过慢了
一霎,便被鞭梢卷去了胸前一块衣料,若是惊龙鞭完好无损,这一下便只能硬吃
下来,他一腔热血登时化作一身冷汗,忙顿住步子,连退两步,但口中仍是怒道:
「亏你自命侠义!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有什么说不出口!」宿九渊得势不饶人,踏上半步长鞭上下挥动,劲风鼓
荡顷刻便把狭窄长廊占的满满当当,「人命本就有高低贵贱之分,陆阳李郡尉家
死了一十九口,方家不过死了两个,可奔这里来的这些武林高手,除了六扇门的
鹰爪孙,谁不是在找白家那两个?谁关心过那帮丫鬟下人的贱命?」

  看邢空节节败退,对鞭身长度也已略觉顺手,宿九渊一声低喝,乌光上下一
振,凌空斜斜一折,精妙无比的绕开邢空横架长剑,啪的一声抽在肩头,口中道:
「我习武多年,靠着一身本领行走江湖,武林义举大大小小参加了上百次,我看
你是个可造之材才有心结交,没想到竟是个不分是非的糊涂虫!真要找人偿命,
你身后那个可是杀了十九口的凶手!你怎么不动手?」

  邢空气势大减,左肩受创已然行动不便,无法分心反驳更是觉得一阵气闷,
勉力格开迫近鞭梢,强撑道:「他不过是疑凶,至今也只有几句不明不白的证言!
你杀人的事,刚才可是亲口承认了!」

  「不必再与他多说了。」南宫星抬手一拨,将邢空拉到自己身后,向着宿九
渊淡淡道,「贱命也好贵命也罢,那一个弱女子对你毫无威胁,却被你为了泄欲
活活勒死,你若是羞愧难当,找到她的家人给予赔偿,我还能算你刚才说的有几
分可信。」

  南宫星上前两步,双目微眯,道:「可你悄无声息潜回这里躲藏起来,拉拢
个不懂事的年轻人想做人证,看他突然不在觉得事情有变,又拿个妓女当作挡箭
牌埋伏偷袭,似你这般秉性,参加再多的武林义举,也不过是为了博自己的名声
响亮。湖林官府即将高手云集,我再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肯自首归案,由衙门将
你断罪,即使最后网开一面留下你的狗命,我也不再干涉。若不然,我即便此刻
叫你走脱,」他缓缓抬起双拳,一字字道,「也会将你宿九渊的大名写在如意楼
血色芙蓉榜上。而且,我保证不会叫你死得太过痛快。」

  宿九渊怕鞭子再被扯断,一直连连后退,听到最后,登时面如土色,右臂一
伸将长鞭收回,一时间竟连口唇都有些发颤。

  「不知道这次与你同行的人,听到你是为了一个不值钱的婊子而被如意楼追
杀,会有几人肯为你仗义出手呢?」南宫星又踏上两步,一双平时总是带着笑意
的眸子,此刻好似凝了两颗冰珠。

  「我不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长廊另一头骤然响起,跟着,一个干枯瘦
小的身影踏步走了进来,站定在宿九渊身后,那把沉重无比的关刀,正被她单手
拎在身侧,「我只会抢先杀他。」

  宿九渊好似被人戳了一刀一样跳转侧身,背靠着墙壁侧目望着来人,愤愤道:
「关凛!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来落井下石?」

  关凛那只独眼冷冷的盯着宿九渊,道:「一命抵一命,很公道。」

  冷汗已布满了宿九渊的额头,他握着鞭柄的手都已开始颤抖,他左右各望了
一眼,绝望登时便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的气息变得急促,五官也显得有些扭
曲,跟着,他笑了起来,好似一直苦苦压抑的什么东西在他的胸中破开,奔流而
出。

  「一个下贱的婊子,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婊子!你们都疯了!这样的婊子我杀
过几十个了!我就是得勒住这种臭婊子的脖子才会感到快活!我就喜欢看她们猪
肝一样的贱脸!女人都是贱货!我杀就杀了!有本事的,来要我的命啊!」

  近乎疯狂的嘶号中,宿九渊长鞭一抖,拧身冲向关凛,惊龙鞭再次化为出水
惊龙,狠辣凌厉的从关凛盲眼一侧斜卷过去。

  邢空惊叫一声便欲上前,南宫星却横臂将他一拦,淡淡道:「结束了。」

  宿九渊兵器受损在前,心神大乱在后,这一击即使已是困兽之斗,也发挥不
出他平时五成功力。

  更何况,十成功力的宿九渊,也不是关凛的对手。

  关凛一直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直到鞭风已吹动了她的发丝,她才轻轻一晃,
向前踏了出去。

  那柄本拎在身侧的关刀,瞬间化作一道寒光,劈空闪过。

  宿九渊的惊龙鞭绝不算慢,看到寒光飞起的时候,鞭子已缠住了关凛纤细的
脖颈。

  没有手臂阻挡其中。

  任何人只靠脖子,也绝不可能抵受的住他惊龙鞭的一卷一勒。

  眼前又浮现出那些女人赤裸着身体扭动的模样,那些下贱的婊子,被他的鞭
子捆住也能一连声的浪叫……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手臂一振,内力如潮水般沿着
鞭身涌出。

  然后,他看到了他的长鞭,突然从中断成两截,他看到了关凛瘦小的身影骤
然欺近,他看到了,那可怕的寒光,又一次霹雳般闪过。

  浑身突然变得一片冰冷,他想要转动手腕,再挥起他的鞭子,但不知为何,
四肢百骸都在霎那间失去了控制。

  他垂下视线,先是看到了左臂啪嗒掉在地上,接着右臂也紧随其后,他张了
张嘴,却发现自己已喊不出任何声音,他明明没有跳起,却觉得身体向上升起了
几寸。

  他旋即发现,动了的并不是他的身体,动了的,只有他的头而已。

  脖颈中的鲜血喷起了宿九渊的头颅,凌空跳了几跳,才咕咚一下坠在了地上。

  关凛站在几步之外,抬手擦了擦溅到她脸上的点点血迹,扯掉了脖子上的半
根鞭子,抬眼看着邢空,道:「过来。」

  邢空捂着肩头伤处看了南宫星一眼,略一犹豫,还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关凛
那边。

  「沙俊秋在大门外候着,你去找他说清楚这里的事。让他去客栈给你安排住
处。」关凛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咬得很用力,显得有些怪异的生硬。

  邢空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又扭头道:「关……关前辈,我冒昧说一句,我
觉得……南宫兄弟应该不是那十九口命案的凶手。」

  关凛却并未答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南宫星。

  南宫星扭头看了看,先前那女子已被宿九渊之死吓晕过去,他只好向前走了
几步,估摸了一下方才所见关凛手中寒刀所能覆盖的边界,堪堪站定在边缘,微
笑道:「关大姐有何指教?」

  关凛问道:「你是如意楼的人?」

  南宫星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道:「不错,晚辈正是如意楼门人。」

  关凛又道:「李卓一家并不是江湖人。」

  南宫星又点了点头,道:「的确不是。」

  关凛不再多言,竟就这么转身向外走去,将背后空门毫不在意的亮在南宫星
眼前。

  南宫星当然不会出手,他皱了皱眉,抬脚将宿九渊的脑袋踢到一边,略一沉
吟,向后一步步退到那昏迷女子身边,直到看着关凛消失在长廊尽头,才弯腰将
那女子抱起,找了间屋子安置妥当,接着从窗户钻到后院,越墙而出。

  这种江湖仇杀官府一贯置之不理,至多也不过会有几个衙役上门例行公事略
作盘问,既然事发在青楼妓馆,来办差的沾些油水寻寻快活,也就算是揭过。只
可怜那花娘受了惊吓,青楼损了些财物,染了些晦气,算是招了点无妄之灾,不
过宿九渊的行李还留在那边,其中多少也会有些银子,不再需要南宫星费心。

  出去后绕了绕路,南宫星先往城西去了一趟,看了看那孩子安置的如何,确
认已被接受安顿下来,稍感放心,在那已经哭累熟睡过去的孩子身前默默道了句
母仇已报,又交代了几句,才出门离开。

  天色已经不早,约莫也该是凝珠他们折返的时候,南宫星小心翼翼的绕了一
个大圈,从一扇不为人知的后门回到千金楼。

  回去却才知道,凝珠他们一行,竟早早就折返回来,而每个人都是一脸迷茫
不解,连薛怜,眼神中也带着几丝疑惑。

  南宫星叫来还在休息的唐昕,众人一道坐在凝珠的琴房,短暂沉默之后,他
开口问道:「事情不顺么?」

  凝珠颔首道:「不顺,整整一天,一个人都没杀掉。」

  南宫型略一沉吟,道:「莫非是对手行事比较小心,先前吃过了亏,今日便
不肯上当?」

  凝珠摇头道:「不是,我们才刚一出城,就有如意楼的人悄悄传话,有些可
疑人物正远远跟着。听他们说,大都是些附近流窜的亡命徒,多半是被人出银子
雇了过来。」

  「让这么一帮人当先锋,到的确是个制造破绽的法子。」南宫星皱眉道,
「之后呢?」

  「我们按原定路线一路赏景,后来不知不觉发现,身边又多了许多神情紧张
的普通百姓。」凝珠神色颇为后怕,咬牙道,「我猜,他们必定是知道如意楼门
人不可擅自向无辜百姓下手的规矩。」

  南宫星眉心紧锁,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至于如意楼的人就会
傻到被寻常百姓用菜刀活活砍死。不过要是想用这些人来制造点麻烦,到的确是
个好主意。」

  凝珠平顺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显然是仍有些惊魂未定,白若云在她背上
轻轻抚动安慰,接口道:「将近正午的时候,情势已经非常明显。对方应该是早
就等着咱们采用凝珠的这个计划,我随手抓了一个游人质问他为何不好好赏景只
是跟着我们,那人吓得连说话都结巴,告诉我他们就是拿了银子,跟着我们转上
一天就好。问他给银子的是谁,他也描述不出什么。当时这种拿钱的游人将山坡
小道堵得严严实实,我们几个周围人也是层层叠叠,别说是下山,就是走出凉亭
都十分困难。」

  「那时候山上一下子钻出来了十七八个人,」白若兰的脸色也有些发白,道,
「都拿着军中那种大弩,上好了弦,远远对着这边。」

  凝珠接道:「百姓一下子炸了锅,四散逃窜。如意楼安排的那些好手离得近
的大都被挤得七零八落,根本动弹不得,先前那些亡命徒在山下又都拿出了兵器,
又牵制住了远远照应的那些。我知道这就是对方下手的最好时机,只好……硬着
头皮领着他们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里冲,我知道里面可能混着杀手,但有薛姑娘
在身边,他们总该比那些神臂弩好对付些。而且再留在原地,还不知对方会有什
么后手。」

  虽然明知道他们已经毫发无伤的回来,南宫星还是不由自主的将白若兰上下
打量了一遍,看的她脸上一红,低声道:「别看了,我……没事。大家都没事。
只有凝珠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点油皮。」

  白若云道:「我怕凝珠有事,一看她领在最前面,连帷帽都被挤掉在地上,
怕她又被七星门的人发现,只好也冲了出去。」

  照说对手的目标就是白若云,连白若兰也不过是个添头,南宫星不禁道:
「你这也太莽撞了,你不出来,兴许对方还要等等才会下手。」

  凝珠似嗔似羞得白了白若云一眼,道:「你就是不听我的,我都说了让薛姑
娘跟着我,你跟着兰儿走侧面,这样咱们三个都能被薛姑娘护住。」

  白若云只是摇头道:「不行,七星门说不定还没相信你已经死了,我不能让
你冒险。」

  南宫星苦笑道:「白兄,你这样贸然出来,其实才更危险不是。」

  凝珠哼了一声,道:「他就是这个样子,平时看着挺冷静,其实全是假的,
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薛怜看他们似乎有些偏题,在旁道:「当时对方的确已经要出手了。我一眼
扫过去,山林暗处至少埋伏了三四个武功不错的人,那时候都一起漏了行迹。」

  凝珠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满脸不解道:「跟着就是我最想不通的事
了。山上突然响起了又长又尖的哨子声,那声音一响起来,林子里冒头的几个人
缩了回去,拿弩的那些人掉头走了,挤来挤去的老百姓里,飞快的挤出去十几个
年轻男女,连山下那些亡命徒,也直接丢了兵器四散而逃。」

  「所有安排的人,顷刻之间走的干干净净,就像鸣金收兵一样。」白若云也
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其实以当时的情势,即使薛姑娘武功惊世骇俗,
我们也绝讨不了好去,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硬是放过了这个绝佳
的机会。」

  薛怜在旁补充道:「吹哨子的是山顶一个女人,个子不高,用面纱挡着脸。
她身边有个武功不错的高手,带着一副鬼面具,当时距离太远,我怕是调虎离山,
没有去追。」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看来,方群黎和李嫦也都已经到了。」

  他眉心紧锁,苦思冥想一番,最终却也是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道:
「我也想不出,为什么他们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罢手。我可以断定他们绝对是为
了除掉若云兄而来,这种不可能遇到第二次的天赐良机,故意放过也未免太奇怪
了。」

  唐昕眨了眨眼,猜测道:「莫非是他们看出了薛姑娘武功高强,觉得不太可
能得手,为了避免损失太大才临阵退缩?」

  南宫星摇头道:「不太可能。听这阵仗,对方摆明了是要用许多不入流的挡
箭牌干扰周围的保护者,靠强弩协助,伺机刺杀。这样的布局,根本不会损耗真
正的高手,就算失败,死的也不过是些花钱就能买到的帮凶。」

  他伸手轻轻敲着桌面,面色有些古怪,缓缓道:「这法子,真不像是武林中
人会想出来的。倒更像是李卓那样的武将拿出的计划。」

  「法子不管好坏,重要的是有效。」薛怜道,「这法子确实很有效,当时那
些弩手一旦出手,为了周全,我只能护在侧翼,截断弩箭来路。而这种时候从人
群中偷袭出手的,我就算是神佛降世,也分身乏术。」

  「所以……他们究竟为什么会突然罢手?」凝珠满面困惑,双手撑着额头,
道,「按常理推断,要么,是他们计划突然有变,不再打算对若云他们下手。要
么……是他们有了更稳妥的法子或更毒辣的计划。」

  这话她说的着实有些底气不足,大抵是连自己也觉得并没几分可信。

  南宫星若有所思的看着凝珠,沉默片刻,道:「既然想不出,就不要再想了。
今日这个教训足以告诫大家,咱们想到的这简单易行的法子,对方早已计算在内。
明日起,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都待在千金楼里。」他转向白若兰,郑重道,
「尤其是你,兰儿,看好你的哥哥,在这里陪着你未来嫂嫂,哪里也不要去。实
在闷得无聊,就和薛师姐一起学学琴吧。」

  白若兰颇有怒色的瞪了他一眼,嘴里却道:「知道了,我们不再出去就是。」

  她终归还是憋不住话的人,忍了一下,又道:「小星,一会儿……我有话跟
你说。」

  南宫星一愣,立即点了点头,侧目望了一眼唐昕,心想莫非是阿昕去撩了兰
儿,惹她吃了醋么?

  唐昕心领神会,赶忙在桌下向他摇了摇手,用眼色示意不干她事。

  这时众人纷纷起身,由凝珠带往另一处用饭,只把他二人特地留下,薛怜临
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南宫星,脸上带着三分歉意七分戏谑张了张嘴,传音入密道:
「小星,你是如意楼门人的事,我说走嘴了。」

  南宫星一怔,这才明白白若兰为何略有怒色。

  周围人大都看出了南宫星与如意楼关系非常,只有白若兰心底从未深究,反
而还傻兮兮的想靠他的关系弄来一朵银芙蓉,好托如意楼帮他洗脱罪名。

  闹了这么个笑话,以白若兰好面子的脾性,当然是满心的不快活。

  「呃……兰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看薛怜含着笑意将房门一关,南宫星
苦笑着摸了摸下巴,道,「说完咱们也去吃饭,我忙了一天,肚子都咕噜咕噜叫
了。」

  白若兰鼓了鼓面颊,睁大眼睛瞪着他道:「你是不是如意楼的人?」

  南宫星只得点了点头,心想本也没什么可对她隐瞒,便道:「是,不过没有
担着实职。只算是楼主的弟子。」

  他念头动的极快,转眼已将白若兰可能质问的事纷纷在心里推演了一遍,她
若是问他在白家为何不说,白家当时的形势便是理由,若是问为何不私下告诉她,
也有她并未直接问过这一招抵赖,若是问唐昕先前苦心求证的是不是就是此事,
那便实话实说即可。

  哪知道白若兰双手托腮,撑在桌上歪着头盯着南宫星,也不说话,就是这样
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好似打量个什么稀罕宝贝一样。

  这反倒让南宫星有些发毛,忙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有意瞒你,毕竟……」

  白若兰却摆了摆手,打断道:「这有什么关系,你本也没对谁讲过,她们都
看得出来,唯独我看不出来,是我自己笨,不怪你。」

  「呃……」一时也看不出白若兰到底是真这么想还是在说气话,南宫星少有
的无言以对,只好干脆坐直在桌边,任她来回打量,反正连亲亲摸摸搂搂抱抱这
样的事都已做过,难不成还怕她看么。

  白若兰一直看了半天,才小声道:「也没什么不同嘛。」

  「啊?」南宫星心底一片茫然,道,「不同?」

  白若兰抿了抿嘴,带着几分自嘲道:「如意楼短短几年就在江湖上留下那么
多厉害的传说,我还以为都是些三头六臂十八条腿的怪物,没想到白日里见到那
些都是常人,你这楼主弟子也只是武功好些,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既不多个鼻
子也不多个眼的。」

  她看南宫星哑然失笑,脸上一红,又忙道:「就是……就是特别好色。」

  这羞晕一抹登时让南宫星宽心了七分,他笑吟吟起身过去坐在白若兰身边,
伸手一揽将她搂进怀中,探头便往她面颊上轻轻一吻,笑道:「我都没有偷偷摸
进你的闺房,怎么能叫特别好色呢。」

  白若兰本就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羞怯,又早被他隔着衣服上下其手摸了个通透,
当即便扭头反往他下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娇嗔道:「你还用摸进别人闺房么?就
冲你如意楼的本事,恐怕不知有多少大姑娘等着偷摸溜进你屋子里呢。」

  她故意顿了一顿,埋首在他颈窝往那里又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低声道:
「就像唐姐姐一样,对不对?」

  南宫星只有干笑道:「亏凝珠姑娘还特意帮我打掩护,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白若兰抬脚一跨,骑坐在他腿上,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盯着他道:「我是没
唐姐姐和嫂子那么聪明,可也不是傻瓜一个。其实昨晚上想去找你,本来就是听
有丫鬟说你去花银子招妓来着,结果半道被嫂子拦下,我也不好意思非去你房里,
只好耽搁了。结果今天唐姐姐就成了那么一副样子,懒洋洋的走路也不利索,我
又不是瞎子,难道还不知道是你干的好事啊。」

  南宫星被她这么骑在腿上,鼻端尽是淡淡幽香,双手抱着她软细腰肢,察言
观色看她也并不是十分生气的样子,便轻笑道:「我的好兰儿吃醋了么?」

  白若兰白他一眼,嗔道:「我是担心你,你自己几次三番说唐姐姐一直对你
别有所图,我还当你一直能拒之门外呢,结果……啧,还是禁不住唐姐姐漂亮吧。」

  南宫星皱眉道:「倒也不是,只是恰好被她捉住了时机,再说……观察了这
么久,她也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谋图。」

  既然开了话头他索性将昨夜的事大致说了一遍,顺带也讲自己的事匆匆讲述
清楚,既然他存了要把白若兰娶回家里的心思,这些事早晚也该让她明白。

  白若兰听得目瞪口呆,到南宫星停下了嘴,依然是呆呆地看着他,一双眼睛
睁的溜圆,眨啊眨的颇有几分可爱。

  「怎么?」南宫星看她呆呆愣愣的,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微张的小嘴上亲了一
口,笑道,「无话可说了么?」

  白若兰往后缩了缩头,咬着下唇蹙眉沉吟片刻,才小声道:「你……你那内
功,对……对子嗣的事,影响当真那么大么?」

  南宫星颇为慎重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柔声道:「的确如此,千真万确。
兰儿,我说不定要断子绝孙了呢。」

  白若兰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煞白,忙不迭抬手把他嘴巴一堵,扭头呸呸呸连啐
了三四口,才道:「不许乱说话。你……你这么有女人缘,天下的男人都绝了后,
也轮不到你。」

  她颇为不愿再谈此事,立刻转而道:「你都急得要找花娘帮忙了,怎么……
怎么不来找我?」

  刚一出口,她脸上就腾得红了一片,忙扭开头,但还是扭捏道:「反……反
正你说了要娶我的,事急……从权嘛。」

  南宫星微微一笑,凑近她肩窝侧头在她细腻温香的脖颈上轻轻一触,在她耳
边低声说了一阵。

  白若兰越听脸上越红,到最后连耳根领口都尽是飞霞,奇道:「当真……受
不住么?那……那唐姐姐她怎么就行?」

  南宫星搂过她又凑近些,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白若兰这下脸红得更加厉害,下颌颧骨肌肤较薄之处都仿佛要渗出血来,她
一下挺直了腰,坐在南宫星腿上的圆翘臀瓣不自觉地便往内夹了一夹,秀目圆睁
道:「这、这也成?难怪……唐姐姐今日一劲儿的睡觉。」

  「怎么样,我下次去找你如何?」南宫星笑嘻嘻的在她脸颊上亲昵磨蹭,玩
笑道。

  白若兰横他一眼,在他胸前一推站起来跑到一边,哼了一声道:「别,真到
那种时候,你还是找你的好阿昕去吧,我可……我可没她那本事。」说罢,她还
心有余悸的往后伸手捂了捂屁股。

  南宫星知道逗弄不能过火,白若兰再怎么大大咧咧,终究还是个未尝人事的
黄花闺女,这回没吃醋一坛已是好事,便道:「对了,你先前怎么一副气哼哼的
样子?是恼我隐藏身份不告诉你么?」

  白若兰摇了摇头,道:「我本来也没太在意过你到底是谁,怎么能赖你。我
是气你骗我。」

  「骗你?」南宫星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愣了一下,道,「这话怎么说?」

  白若兰瞪着他道:「我问你要银芙蓉当生辰贺礼,你跟我说的那么困难,不
是骗我是什么?你分明就是楼里的人,给我一朵不是易如反掌么。」

  南宫星舒了口气,笑道:「这种小事么。」

  白若兰却颇为认真道:「这与大事小事无关。你事出有因瞒我我不在意,你
不想说的事,我决不多问。但只要你说了,我就会信,绝不会怀疑半点。所以,
我希望你不要骗我。此前我不管,我只说将来。」

  南宫星这才醒悟过来她是在提前表明自己的底线所在,免得他误触惹出不快,
他点了点头,郑重道:「好,我记住了。不过我也要说明一下,此前那句我决不
是随口敷衍。如意楼的银芙蓉分为两种,你要的那种刻名字的专供武林人士与我
们交易所用,我虽是楼中弟子,却并没有权限直接拿到,暮剑阁白家暂时也不是
我们如意楼想交易的对象,所以我说十分难办,并没骗你。我真骗过你的,只有
在白家时崔冰身份一件事而已。」

  白若兰皱了皱眉,道:「那时不算数,我那会儿还只当你是朋友,怎么能和
现在比。」她随口表明了一下心意变迁,又道,「真这么难,那怎么思梅姐姐能
拿到一朵?」

  南宫星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在调查这件事,目前看来,很可能牵扯到
我们楼内西三堂的正副堂主,那边的总管不出面,我也不好直接下手。」

  「真很难的话就算了,」白若兰不懂他们如意楼内部的结构,知道南宫星身
份之后,更多的是感到安心,此刻自然道,「反正我原本也是想让他们帮你脱罪,
你既然是他们自己人,自然也不需要我多此一举。这样……倒也省了我冥思苦想
该付什么代价给如意楼。」

  南宫星笑了笑,抬手顺了顺她鬓边青丝,柔声道:「放心,我一定会弄来一
朵,刻上你的名字。」

  「做什么?」白若兰好奇的看着他,略感不解。

  「做你的聘礼。」南宫星微微一笑,伸手环住了她的娇躯,低下了头。

  「那么小一朵银花,你也太小气了。」白若兰轻声一笑,微抬螓首,微微颤
动的睫毛,将眼帘拉下,遮住了满目柔情……

  「喂,你们亲够了没,再不过去,饭菜都要凉了。」片刻之后,听动静觉得
也差不多了,唐昕敲了敲门,带着笑意催促道。

  屋里哎呀一声,过了一会儿,房门总算吱呀一声开了,南宫星走在前面,拉
出了满面红潮不敢正眼去看唐昕的白若兰。

  「看样子是雨过天晴咯?」唐昕将南宫星往前一赶,笑吟吟主动过去牵起了
白若兰的手。

  白若兰斗嘴到从没让过人,反将唐昕手掌一握,笑道:「承蒙唐姐姐关心,
没事的。倒是姐姐你,腿脚还方便么?今日如厕,不会觉得难过吧?」

  南宫星一听,赶忙快步往前走去,唐昕被羞了个大红脸,远远冲着他笑骂道:
「你连这也讲?你不知羞,好歹也顾顾我的面子成么?」

  白若兰在旁小声又嘀咕了两句,唐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啐道:「对,这小
星就是这么不要脸。」

  三人一路谈笑,还未走到用饭处,却见到白若云匆匆迎了过来,手里拿着一
张叠的方方正正的字条,直接塞到了南宫星手中,道:「一个龟公送来的,说是
在后门那边偷懒时被个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塞了这张纸给他,让他一定交给你。」

  南宫星将字条展开,凑到廊内灯笼下仔细一看,上面是一行颇为娟秀的小字,
最后没有落款,只用墨迹细描了一个仿佛是足印一样的轮廓。

  「你家探子太没用,方群黎已进城。」

  第53章:秘药鬼面人十有八九就是方群黎,既然午后已经露面,那进城落
脚也实属正常,再说雍素锦这张字条也没说出详细住处,南宫星就算想要趁夜偷
袭,也暂时没有目标,只能搁下。

  饭后南宫星和诸人一起又将事情前前后后仔细梳理了一遍,却对他们这次突
然中途罢手依旧找不到半点头绪。

  凝珠这次才算是把暮剑阁此次剧变从头到尾详细了解了一番,她心思虽然机
敏,嘴上却一贯颇为严实,即便想到了什么,没有几分把握之前也不会贸然讲出,
只是旁敲侧击的问了南宫星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便默然不语,一直自顾思
索。

  「既然最拿得准的就是幕后指使,那不就简单多了。」薛怜原本一副置身事
外的样子,在旁悠然自得的拨着琴弦练习指法,听他们话头差不多已断,才开口
道,「小星,你去找到方群黎和李嫦落脚的地方,咱们联手把他们杀了就是。」

  「这当然也是个办法,只要能寻到机会,未尝不可。」南宫星微微颔首道,
「不过那两人都极为狡猾,恐怕不那么容易捉到行迹。」想到雍素锦特意送来的
字条,他又赶忙补充道,「而且方群黎的命我已卖给了人,你可千万留他一条命
给我。」

  薛怜抚摸着腰间的弯刀刀鞘,微笑道:「他若是武功差些,我就留给你。他
要是武功好得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南宫星略一估量,道:「按推断他应该比柳悲歌略胜一筹,稳妥些估量,恐
怕与我应该在同一层次。具体如何,就只有交手过才能知道了。现在毕竟连他用
的是什么武功都还看不出来,说什么也是空想。」

  薛怜带着几分期待道:「他若真与你相差不多,那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对手。

  不然的话,这城中目前只一个关凛值得一战,未免也太无趣。「」他们又不
是来和人正大光明决斗,你想尽兴怕是难咯。「南宫星略带调侃道,」不如趁着
这几天悠闲,把琴好好学学吧。「

  薛怜一拂琴弦,笑道:「这东西比刀难练,气人的很,回头我非得自己买上
一张,好好砍上几刀泄愤不可。」

  众人闲谈一阵,各自回房休息。

  南宫星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想了想唐昕恢复颇快,今夜再度春风应该不
是不行,在床上等了小半个时辰,估摸着其他人应该都已睡下,便翻身下床往唐
昕卧房去了。

  不料敲门片刻无人相应,问了走廊头尾静候差使的丫鬟,才知道唐昕被白若
兰叫去了房里作伴。

  他思索半晌,在卧房门外兜了几圈,终究还是决定忍下,悻悻然回到自己床
上,一想到两位佳人同床共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八九不离十和他有关,也就没
了再行招妓的欲念,一番遐思之后,闭目凝神行功入睡。

  照说方群黎既然已经到了,那就要提防着他有所行动。

  次日南宫星一大早醒来,便忙不迭出门披星戴月赶着太阳还没出头在城中走
了一个大圈。

  不料还真让雍素锦说中了,如意楼分舵内收到的情报根本没有打探到方群黎
和李嫦两人,不仅如此,昨日趁乱捉到的几个被收买的亡命徒,原本关押在一处
隐秘院落,一夜之间,都被杀人灭口,在那里看守的两名弟子也没能幸免,被人
一爪一个捏碎了喉头。

  从两人的伤处推断,杀人者的武功竟像是西域逆龙道的路数。

  昔年魔教狂龙道纵横中原多年,后因朝代更迭兵祸四起,加上自身内讧不断
被逐出关外,分裂为逆龙道与异龙道两股势力,彼此争斗同时,也在谋图重归中
原。只是无奈天不作美,关外万凰宫异军突起,牢牢锁死了咽喉要道不说,还对
两支邪道敌意极盛,直接将他们挡在了大漠之中。

  这些年虽也有数名高手偷偷潜回,却恰赶上天道狼魂明争暗斗,巨浪滔天卷
入其中当即便丢了性命,没掀起半点波澜。

  因此这魔教二道虽说名头响亮武功也大都阴邪诡异威力惊人,中原现今一辈
的武林同道,却还真没多少仍会感到害怕。

  再说魔教被逐之时流落了不少武功秘籍在江湖中,拿到之后加以修炼的也不
在少数,所以单凭看上去像是逆龙道武功一事,并不能判断是否有西域魔教高手
到来。

  死去的两名弟子真正告诉南宫星的只有一件事。

  这湖林城中很可能也已有了内鬼。

  而且,已经到了并不忌惮败露存在的地步。

  南宫星不敢再轻信旁人,匆匆记下了当日的情报之后,便托舵主王判为他准
备一份名单,要包括所有曾在西三堂任职的楼中弟子,一个也不能落下,曾在哪
一堂办事,也要写的清清楚楚。

  为不打草惊蛇,南宫星并未点明目前嫌疑最重的三人,而是叮嘱王判列出名
单的时候,其中有与正副堂主交往亲密之人,便帮他特别标注一下。

  回去之前,他拐到唐昕留下暗记的地方远远瞄了一眼,尚未有回应出现。他
母亲毕竟是唐门出身,即便如今暗记早已有所变化,他至少也能分辨出是不是唐
家的传讯。

  到了晨光应至之时,天边却涌来了片片浓云,将刚刚探出头来的金乌霎时吞
没的不见踪影。眼见金蛇狂舞,耳听霹雳震天,南宫星忙去买了蓑衣斗笠,披在
身上还未走出街角,天地之间便已扯上了细密珠帘。

  雨落,风起。

  这种天气,当然不会再有什么早市,街边见得最多的,只剩下了带着一身慵
懒撑起油伞,匆匆将一夜情郎送上小轿的贴心花娘,和打着赤膊为了几十文钱风
雨无阻的轿夫。

  顷刻小路就已泥泞不堪,南宫星只有转往青石板铺就的大道通途,望着雨幕
之下陡然变了一番气质的胧湖,缓缓往千金楼的方向踱去。

  平日里都在街上的人此时都守在了家中,而在千金楼里连着泡了数日不曾离
开半步的人,却带着女伴撑伞到了街上。

  迎面走来,于情于理都该招呼一声,南宫星将斗笠微微掀高,笑道:「唐兄
好雅兴。」

  唐炫揽着身边佳人纤腰,也不去理会她隐忍掩饰仍不由得露出几分的不悦神
情,笑道:「烟雨晴天都常见的很,我早看腻了,这种大雨倒是颇为新鲜,不出
来转转岂不可惜。」

  「唐兄玩得尽兴,也莫要让身边姑娘染了风寒才好。」虽说那花娘踩着木屐
手上油伞也颇为宽阔,但风雨之下,衣裙终归还是点点染湿,南宫星看在眼里,
不禁出言提醒。

  唐炫微微一笑,道:「不会,我又不是真只搂着她而已。」

  南宫星这才留意到,那花娘衣衫虽已被打湿,面色却依旧红润,额上甚至还
略有香汗,那花娘也忙柔声道:「谢公子好意,奴家不冷。唐公子的手可暖得厉
害,蒸的奴家身上热腾腾的。」

  没想到他竟舍得把内力用在这种地方,南宫星笑道:「唐兄果然怜香惜玉,
小弟佩服。」

  唐炫淡淡一笑,道:「不及你,你是必定不舍得叫她冒雨出来的。」

  两人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南宫星正要出言告辞,唐炫却突然道:「你身边那
两个姑娘,你喜欢谁多些?是白家那丫头,还是我堂妹?」

  南宫星笑道:「唐兄身边的红颜知己,难道都能分清喜欢的分量,排出座次
不成?」

  唐炫淡淡道:「只是在江湖上解个闷,自然不需要计较那么清楚。真到了三
媒六聘的大礼之时,我自然得分得清夫人小妾。」

  南宫星眉心微皱,拱手道:「唐兄到底有何指教,不妨明言。」

  唐炫唇角微勾,道:「你既然分不清喜欢哪个更多,那到了婚娶之时,是否
该讲究一个公平合理?我唐家的姑娘,不论姿色才干,应该都不会输人太多的吧。」

  「阿昕的确是个无可挑剔的伴侣,」南宫星面上也没了多少笑意,道,「只
不过兰姑娘于我有舍命相救之恩在前,情投意合在后,我只能保证,不论将来谁
进了我南宫家的门,不论名分如何,我南宫星绝不会亏待她半点。」

  唐炫默然不语,静静的看了南宫星片刻,忽道:「若是白家那丫头嫁不成你
了呢?」

  南宫星回望着他,好似答非所问一样道:「要是有人对阿昕不利,我必定会
要他千百倍偿还。她既然成了我的女人,背后所仰仗的就不会再只是一个唐门。」

  唐炫又默然片刻,微笑道:「并不一定是出了什么天灾人祸,我是说,万一
白家的丫头移情别恋,看上了旁人呢?」他故意夸张的拂了拂自己的衣衫,「比
如,在下也算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她要是对我钟情非我不嫁,南宫兄该如何是
好?」

  南宫星将斗笠向上微微一推,曲起食指,将斗笠边缘的水滴轻轻一抹,搓了
搓指肚上的雨水,再垂下手时,脸上已彻底没了一丝笑意。

  唐炫笑了笑,道:「怎么,真要这么个人,你便打算杀了他么?」

  南宫星这次沉默了许久,四周的雨幕越来越密,伴游的花娘完全不知这两人
在做什么,想要出言催促却又怕得罪贵客,转眼胳膊都已酸了,正自为难,唐炫
却将另一手横亘过来,接下了伞柄,反往她那一侧倾斜了几分。

  「你答不出来么?」唐炫颇有几分讶异,看着南宫星浓眉越锁越紧,竟好似
正在心中推演什么百般复杂的事情。

  又过了许久,南宫星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我的确答不出来。」

  唐炫挑了挑眉,笑道:「这我倒真没想到。江湖上不少号称杀伐决断的人物,
若是有你七分武功,都能痛痛快快的一杀了之。说不定,还要顺手灭个门什么的。」

  南宫星眼底竟有了几分迷茫,他微微抬头,望着漫天铅云,缓缓道:「从兰
儿十二岁起,我就托人留意着暮剑阁的媒妁往来,其中也用了不少不能见光的手
段,只为等到我武功有成,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凭自己的本事去赢取芳心。」

  「而我从未想过若是她不喜欢我该怎么办,也从未想过被排挤掉的那些提亲
的人中,是不是会有能让兰儿过的更好的男人。」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此
刻才恍然大悟,我之所以能在她面前不紧不慢,并不是自以为的怕吓到她,怕伤
到她,归根结底,不过是我早已将她视同占有罢了。」

  「多亏唐兄,你让我认识到了自己自私的一面。」南宫星的脸上又浮现出一
丝笑意,「不过我承认,在兰儿的事上,我就是这般自私。我此前没想过兰儿心
仪别人会是什么结果,以后,我也依旧不会去想。因为唯独这件事,我绝不会让
它发生。」

  唐炫将身边花娘的手捧在口边呵了呵气,转而握在掌中,道:「看来,你对
喜欢谁更多些,明明分的很是清楚呐。」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你不论何时问上几遍,我依旧会说,我心中从未将
她们分过。」

  「唐昕也在其中。」

  「阿昕自然在其中。」

  「既然一视同仁,那你为何不能把正妻的位子给了她?」唐炫盯着他道,
「我这堂妹心思机敏,又识大体,你纳上多少房小妾,只要还对她有情,她就绝
不会有半句怨言,她择婿严苛,如今选定了你,就必然是死心塌地。若说哪里不
如,不过是个庶出的出身,你想必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吧?」

  南宫星皱眉道:「你苦苦纠缠这样一个名分,到底为了什么?阿昕自己都不
曾向我提过,他也不会示意你来帮忙,莫非你是见不得唐家的人矮过他人一头么?」

  「矮一头的事并非主要,」唐炫带着颇有几分夸张的神情道,「我只是知道
我那堂妹的性子罢了。她其实颇为心高气傲,不然也不会在唐家那种地方耽搁到
这种年纪还未定下亲事。她在唐家处处想争一头,到最后终身大事上,却做了小。

  一想到她将来回娘家被人指指点点要受的委屈,我这当哥哥的心痛啊。「笑
意又回到了南宫星的眼底,他将斗笠压了一压,道:」那你大可放心。到时她已
是我南宫家的人,只要有我在,我家的人,在哪里也不会受屈。即便是她娘家。


  唐炫沉默片刻,哈哈一笑,道:「你我两个江湖游子,却在这里尽扯些家门
礼节,倒像是南宫世家和唐门要联姻一样。可笑,可笑。」

  南宫星拱手道:「唐兄即使是说笑,小弟也已记在心里。」

  唐炫微微颔首,再度揽住身畔佳人纤腰,信步走开,口中笑道:「南宫兄,
另一件事也请你好好记在心里。」

  「请讲。」

  「今后行走江湖,莫要忘了你还有个叫唐炫的朋友。」

  南宫星扭头道:「算起来,咱们不应该是亲戚么?」

  唐炫并未回头,只是遥遥一笑,道:「唐某有不知多少亲戚,数也数不过来。

  而朋友,却并不太多。「看着唐炫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南宫星略觉感叹,
轻轻出了口气,才缓缓转回头来,望着前方几乎空无一人的长街,迈开了步子。

  也不知究竟是这天气的缘故,还是方群黎他们的确又在做什么新的谋划,这
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而这湖林城中,也风平浪静了两天。

  两天里最大的波澜,就是铁爪鸳鸯发动了城中所有捕快衙役,开始挨家挨户
的询问搜查,就连一向被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千金楼,也在雨中迎进了一批
精干官差,将所有留宿的客人挨个讯问了一遍。

  南宫星他们不得不坐在金姨的密室中,百无聊赖的喝了半个时辰的茶。

  直到次日傍晚,湖林城才算是云散雨收。

  夕阳晚照,青空如洗,夜色恍如水中墨晕,淡淡在在苍穹漾开。

  湖中水月胜景,重又引出游人无数,南宫星正要趁着外面热闹起来,再去分
舵询问一下情形,却迎面碰上了折返回来的唐炫,两人略一颔首权作寒暄,擦肩
而过之际,唐炫突然低声道:「我堂妹留的暗记有回音了,你叫她去看看吧。」

  南宫星略一思量,当即便折返叫出了正在观摩薛怜学琴的唐昕,陪她一道往
留暗记处赶去。

  其实本不想太多过问他们唐家的私事,不过南宫星实在有些好奇,便在路上
问道:「阿昕,你和你那堂兄关系很不错么?」

  唐昕怔了一下,颇有些不解的打量了一下他,察言观色片刻,才颇为谨慎道:
「倒也不是,不过炫哥这人从前在唐门的时候就对弟弟妹妹极为关照,我年纪算
和他比较近的,比起那些他走后才懂事的小孩子当然要好得多。」

  南宫星并没打算将唐炫与他的交谈和盘托出徒增烦恼,只是轻描淡写问道:
「阿昕,将来咱们总有一天要一起生活。你屈居兰儿之下,当真心甘情愿么?」

  唐昕微微一笑,凤目一斜挑眉道:「要说一点也不介意那是骗人,论起来我
哪样也不会比她差,怎么可能彻底服气。只不过……」她略显落寞的接道,「谁
叫当年在山里遇到你的那个不是我呢。」

  她微微摇了摇头,旋即又展颜笑道:「不过就算是我也不成,不管那时候还
是现在,有狼扑上来的时候,我还是做不出拦在你前面被咬上一口这样的傻事。」

  南宫星揽住她的肩,轻轻拍了一拍,不再多言。

  凡是名门大派,一旦有人先后到达某地,一般都会有约定俗成的暗号和联络
地点。唐门常用的是城门口布告位和城隍庙东西两墙,湖林城的城隍庙规模虽大,
却颇为冷清,香火不旺,唐昕就选了此处的东墙留信。

  院墙内疏于打理,树木杂草倒比庙外还要茂盛,平白可惜了如此一块风水宝
地。南宫星还如此前陪同时一样从墙上隐在树后,让唐昕在他视线中行动。

  但院中并没旁人,只有两个婆子在正殿跪拜祈福,唐昕匆匆在墙角隐秘处观
摩一番,便起身走了出来。

  「不只是行简大哥来了。」折返路上,唐昕颇有几分疑惑的说道,「光看记
号,就还有另外两个。」

  「哦?」南宫星微皱眉心,问道,「看的出是谁么?」

  唐昕颔首道:「当然,那两人的暗记还是我在家的时候做的。一个是唐行济,
比我小不几天的堂弟。另一个是唐青,我堂妹。」

  「唐行简暗中召集的对抗天道的年轻人中,有他们两个么?」

  唐昕一怔,跟着立刻点了点头,道:「行济是,唐青不是。小星,你到底在
怀疑行简大哥什么,还不到说的时候么?」

  南宫星嗯了一声,沉吟道:「要看你明日之约能带回来什么消息了。」

  闲谈几句,就已到了千金楼的隐秘后门,南宫星一边推门,一边小声道:
「你今晚还和兰儿一起睡么?」

  唐昕颇为无奈的咬了咬唇,轻笑道:「是她缠着我,我总不好得罪她。咱家
这兰姑娘,可是挺会吃暗醋的呢。」

  南宫星趁门内四下无人,扭身将她搂在怀中亲了片刻,才意犹未尽的放开,
边走边道:「干脆我晚上摸进你们房里去算了。」

  唐昕摸了摸被他吮红的唇瓣,媚眼横勾吃吃笑道:「我不介意,你不怕兰姑
娘生气就好。」

  可还远不到能一箭双雕的时候,南宫星只好无奈一笑,道:「幸好那晚你帮
我出的彻底,几天功夫倒也忍得住。」

  唐昕转了转眼珠,轻声道:「你要憋得慌,倒也不一定非要在房里睡觉时不
是。我看那湖心游船上,随波摆荡的也多的是。」

  南宫星心中一乐,牵起她手道:「还不到那地步。」

  快到廊下之时,唐昕颇为好奇道:「对了,小星,你打算什么时候单独去找
兰姑娘呢?咱们这出门在外的,你不会打算真等到三媒六聘行大礼后吧?」

  南宫星只是笑道:「没办法,她这不一直缠着你么。」

  「你要真想,我还能不帮你闪出空档么。」

  「不急,」南宫星悠然道,「真心以待的女子,总是要耐心些的。要都像你
和崔冰这种急性子,到省了我的事。」

  「你当我想急么,」唐昕故作嗔态,抓起他的手掌便轻轻咬了一口,「我又
不是不知道主动上门的不值钱,谁叫你一直防贼似的防着我,你要是肯照逗弄兰
姑娘那样逗我,我也乐意被你逗上十天半个月的再乖乖就范。」

  「咳咳。」花池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颇为尴尬的干咳,唐昕横眼望过去,就
看到白若兰脸色有些发红的站在那儿,目光游移道:「我……我看你们半天不回
来,就想着在这儿迎迎。」

  唐昕轻笑一声,竟丝毫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轻轻一甩撒开南宫星手掌,快步
赶到白若兰身边,一张手臂便把她搂在身侧,道:「是你那好哥哥又在和凝珠卿
卿我我,叫你没地方待了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撇嘴道:「薛姐姐找僻静处练琴去了。」她反拉住唐昕的
手并肩往回走去,还不忘补充道,「对了,我可没说过要乖乖就范。」

  唐昕扑哧笑了一声,低声道:「是是是,贞节大事,非得上演一出烈女传不
可,他要摸进房里,我帮你打他。」

  南宫星故意落在后面任她二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不过耳力过人,还是听到
白若兰颇为不解的小声问了唐昕一句,「那档子事儿……就那么有趣么?」

  唐昕脸色也有些微红,扭头远远看了南宫星一眼,贴过去在白若兰耳边说了
两句。

  跟着,两人便一前一后连笑带闹得跑进了走廊。

  兴许从她们开始练武之后,就不曾再有过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嬉笑打闹了吧。

  这个年纪的少女,江湖对她们来说,的确不是个好地方。

  也许,不论对什么年纪的女人,江湖都不算是个好地方。

  南宫星走了两步,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仔细一想,江湖本就不是个好地方,
何来对谁而言。

  真若力所能及,还是应该让她们都远离这些风雨才是……

  湖林本就是多雨之地,那场大雨停了一夜,隔日清晨就又飘起了轻雾薄烟般
的水珠,如镜湖面上圈圈点点,宛若无数蜻蜓顺次掠过。

  这种天气并不妨碍出门,唐行简向唐昕约的是傍晚用饭,白日里南宫星自然
不肯闲着,依旧出门打探了一番。

  王判的名单早已备好,按南宫星的要求,凡与西三堂有关的人,都做了标记,
王判办事颇为精细,标注上的那十几人,每个都额外注了一行小字,写明当年隶
属的是赤索堂、监兵堂还是羽落堂。

  这位平素行事一贯小心的舵主应该是也察觉了什么,递上名单的时候,将其
中几个名字指了一遍,略带犹豫道:「他们几个,那晚守门的兄弟遇害之前行踪
有异。」

  南宫星盯着那几个人名下的注释,果不其然,俱是监兵堂中待过几年的老资
历。

  他面上并未表露什么,只是淡淡道了句:「知道了。」便拱手告辞。

  而方群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王判派出的探子没有找到他藏身之处,朗珲钱
庄布置的眼线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方群黎不露面,柳悲歌又不知所踪,城中诸人群龙无首,便都各自悠闲度日,
连关凛也难得一见的用布包了刀头,拎着关刀上了游船,划入一片烟雨之中。

  南宫星本想亲自去看看铁爪鸳鸯那对夫妇,没想到那两人也销声匿迹,只留

  下一群小捕快加班加点的拿着一张被改过的图没头苍蝇一样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

  「南宫星」。

  难道是两日大雨,就浇熄了他们的满腔热情?还是说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
正窝在衙门里苦心琢磨?

  暗流涌动的河水,往往最为危险。

  若不是还有人在千金楼等他,他倒真想索性下水试试深浅。

  将名单细细梳理一番之后,就到了唐昕赴约的时间,南宫星当然不能放她独
行,但唐行简约在了一处酒楼,他也不方便明目张胆与她结伴赴约,为安全起见,
他只好托薛怜与唐昕同去,他自己留在千金楼中,暂负起护卫职责。

  白若云无事可做,这几日除了练剑间或沉思,其余时间大都和凝珠腻在一起,
而他和凝珠一旦到了一块,白若兰便只有识趣的暂且离开,唐昕在的时候她缠着
唐昕,唐昕不在的时候她还能陪着薛怜,如今那两人都不在,她就只有去找南宫
星。

  看她神色颇有几分扭捏,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惶恐,南宫星不禁有些奇怪,
帮她倒了一杯热茶,顺势坐在旁边,柔声道:「兰儿,你这两天怎么好像躲着我
一样?」

  白若兰忙抬起双手摆了摆,道:「没、没有!」

  这一扭身,正对上他炯炯目光,心中一阵发虚,她不由得又低下了头,嗫嚅
道:「我就是……不知怎的,一……一见到你,就觉得心慌。」

  「哦?」南宫星登时喜上眉梢,凑近她道,「是怎么个心慌法?」

  白若兰咬着嘴唇犹豫片刻,小声道:「就是浑身都不自在,从上回你在屋里
亲我叫唐姐姐取笑那次之后,我心里就不对劲儿了。像你现在离我这么近,我…

  …我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感觉怎么都别扭,哎呀,心里好慌。烦
死了!「越是在意,便越会手足无措,知道自己的心意终于得来了不相上下的回
报,南宫星笑逐颜开,双臂将她从侧面一圈,偏头看着她道:」那我这样搂着你,
会不会好点?「

  白若兰脸上腾起两朵红晕,别开眼不敢看他,红红嫩嫩的舌尖稍稍吐出飞快
的在唇瓣上转了一圈,轻轻道:「没有,心里……心里更慌了。感觉那里……跳
的跟擂鼓一样。之前……之前明明你亲我的时候才会这样。」

  「那说不定我亲亲你,反倒会好些呢?」南宫星忍住笑意,将脸又凑近了一
些。

  白若兰的鼻息已明显的急促起来,犹如娇喘,她低头略一思索,突的将身子
一转,咬牙道,「说不定你说的对!」话音未落,她抬手一托捧住了南宫星面颊,
竟自己主动亲了上来。

  南宫星心中狂喜,一口便吮住了娇软丁香,一边辗转纠缠,一边将她往自己
怀中一抱,两人密密贴合在一起。

  若说机会,这里是无人琴房,白若云又正和凝珠耳鬓厮磨,唐昕薛怜远在他
处。若说心绪,白若兰显然已是情根深种,患得患失在前,心慌意乱在后,仅是
唇瓣相贴就让她通体火热娇躯如酥,一双小手在他背后摸索不休。若说火候,白
若兰青春健美,先前的亲吻爱抚便足以证明,这朵花苞早已露润欲滴,含羞待绽。

  而她心中掺杂的那一丝丝害怕,不过是心底明白会和南宫星发生什么之后,
处子本能的恐惧而已。

  琴房并不是很合适让心爱的姑娘初尝云雨的地方,但南宫星乍一知道一直等
待的终于到来,当下就有些情不自禁,口中品尝着娇羞丁香,手掌灵活无比的一
钻,便探进了白若兰的领口之中。

  那饱满嫩滑的酥胸,隔着薄薄一层抹胸,瞬间便吸住了他急切的掌心。

  白若兰勉强抽回小舌,被他吻着含糊道:「小星,夫妻……夫妻间要做的事,
你……你要做了么?我、我有点怕……」

  「这地方并不太好……」南宫星喘息着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手指却已经解
开了她的裙带,正摸索着去揉搓她娇俏的臀峰,「可我想要你,想要的已经按捺
不住了。」

  若是早知道自己袒露近日心绪会让他变得如此急切,白若兰兴许会考虑换一
个更恰当的时机再讲,这里连张床都没有,不过是间琴房……她心中一紧,陡然
想起了那日哥哥就是在这里凶悍无比的侵占了凝珠雪白的身子,难道,她也要和
小星变成那样么?

  转念一想,哥哥如今和凝珠整日腻在一起,那副浓情蜜意令人羡艳的样子,
不就是从那晚之后么……她抿了抿嘴,原本抓着裙腰的手掌,不知不觉便松了开
来,颤声道:「我……我不像唐姐姐,我……什么都不懂……你可……不许嫌我
笨。」

  「不会……」南宫星周身的热流都涌到了胯下,他急切的将手往她裙中探入,
紧绷而充满弹性的雪股之中,指尖才不过触到一缕卷曲毛发,便已感到了近在咫
尺的湿热温软。

  「这之后……我就不会再见你心慌了吧?」白若兰眼底湿润,近乎珠泪盈盈。

  「你看凝珠姑娘见你哥哥还会心慌么?」他哑着声音匆匆答道,双手一搂将
她打横抱起,向着琴榻便走了过去。

  可偏偏好事多磨,还未走到榻边,他就听到了一串敲门声。

  跟着,门外传来了薛怜略带促狭笑意的声音,「唐姑娘回来了。」

  唐门的弟子小气到不肯请吃顿饭的么?南宫星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只好帮
面红耳赤的白若兰拉起衣衫,在她半裸香肩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兰儿,真是
……好可惜啊。」

  白若兰眼底竟也有些惋惜,她偏了偏头,突然笑了起来,道:「不打紧,今
晚起,我就不叫唐姐姐来陪我睡了。」

  说罢,她心中大羞,旋身一拧闪开了两步,捂住领口潮红肌肤,柔声道:
「去吧,事情要紧。」

  南宫星压下兴头,匆匆开门,面色略显尴尬的同薛怜打了个招呼,便依薛怜
指点往唐昕房中去了。

  敲开门后,唐昕刚在桌上摆好了简单饭菜,见他来了,忙又加了双碗筷,倒
像是候在家中的小妇人般。

  唐门的事自然不好让他人听到,南宫星闩好房门,坐在桌边苦笑道:「我还
道你们约在酒楼,便要用过晚饭才回来呢。」

  唐昕稍稍一想,便道:「啊哟,我是不是回来早了?怪我怪我,忘了咱家的
兰姑娘最近总被他哥哥嫂嫂挤出门,是不是恰好坏了你的幽会啊?」

  南宫星只得笑道:「不打紧,来日方长。你这边的消息更重要些。」

  唐昕侧目瞥他一眼,抿唇一笑,帮他夹了些菜,道:「我也好奇行简大哥究
竟要做什么,旁的闲话过后再谈,我先说行简大哥交代我的事吧。」

  南宫星肃容道:「嗯,你讲。」

  唐昕的神情略显古怪,似乎对唐行简的嘱托有些费解,不过略一犹豫,还是
道:「他先是解释了一下,说他并不真的相信你是凶手,只是为了唐门声誉着想,
不得不随他们一道过来,真有什么事,他一定会在暗中斡旋。」

  南宫星目光闪动,似乎在期待什么一样道:「这并不算是对你的交代吧。」

  「嗯,他弯弯绕绕说了很多话,我很少遇到他这么啰嗦的时候,着实有点不
太适应。」唐昕沉吟道,「我出来后细细回想了一下,他那些话其实都在围绕一
件事,你非常优秀,是绝佳的拉拢人选,而且怜香惜玉弱点就是女人,就算是不
为自己感情单纯为了唐门,也要想法设法把你攻陷。听他的意思,我若是出师不
利,唐青就会来接我的班,负责勾引你。啧,真是只差没说让我这几天就赶紧和
你睡觉了。」

  南宫星丝毫不感到意外,托着下巴微笑道:「和我所料的倒是相差不远,我
就知道他九成九会要你来做这事。」

  唐昕眉心微蹙,颇为疑惑的看着南宫星,跟着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放在了
桌上,道:「行简大哥还说,为了做做样子,这几日咱们要是和那些人起了冲突,
他可能会假意出手,他怕咱们避不过暗器,带来了特地向别的门派求来的秘药。」

  「秘药?」

  唐昕点了点头,一边将纸包拆开,一边道:「因为是极珍贵的药丸,且只有
两颗,他特地交代让我找个没旁人打扰的时机,这药服下后,咱们还要互相帮助
运功一个时辰消化药性,照他所说,这药用了之后,半个月内百毒不侵,并且能
对功力有些许提升。真有这么神的话,倒不失为宝物一件。」

  说到最后,纸包敞开,露出了两颗深棕色的药丸,圆滚滚摆在纸上,其中一
颗已经被捏成两半,一半完好无损,另一半却缺了小小一块。

  看旁边另一张桌上唐昕摆放的瓶瓶罐罐,毫无疑问,一回到这里,她就已将
这秘药验过。

  而验过这秘药的她,此刻凤目之中却盈满了疑惑。

  第54章:将计就计南宫星取过一颗放在鼻下仔细嗅了一嗅,皱眉道:「这
药你验过了?」

  唐昕看了一眼旁边摆满精巧瓶罐的桌子,点了点头,道:「行简大哥言辞恳
切,看上去的确是想靠我来拉拢你,说的我险些就告诉了他咱们的关系,但他还
带着唐青来,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对你也表现得太过急切了点。照说,这
会儿你背着罪名在身,又护着白家兄妹被许多高手追杀,就算是为了唐门着想,
也不至于如此着急才对。换做是我,此时理当置身事外仔细观察才是上策。」

  她颇为不悦的垂了垂唇角,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想怀疑他,可我还是忍
不住把药验了,我怕……里面会有毒。」

  南宫星盯着她略带愧疚的神情,道:「但里面并没有毒,所以你觉得误会了
唐行简,对么?」

  唐昕抚着额头嗯了一声,道:「里头有好几种药性颇猛的补药,其余我验不
出的东西要是能将这些药性聚敛糅合,说不定真的对身体大有好处。不过我也没
验出什么与解毒有关的材料,我有点担心半个月内百毒不侵的说法,是不是行简
大哥被人骗了。」

  「阿昕,」南宫星柔声道,「你先冷静一下,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已经对唐行
简有了疑心,所以如今找不到破绽才会觉得急躁,矫枉过正唯恐自己错怪了兄长。
其实你仔细梳理一下,就知道这两丸药绝不会有毒。我也从未想过唐行简会用这
种方式来向我下毒。」

  「哦?」听出他话里有话,唐昕秀眉微抬,看了过来。

  南宫星将那药拿在手上,道:「若唐行简要向我下毒,为求稳妥,绝不可能
去找些药铺临时搭配的劣货,那能用的,自然就是唐门中的那些毒药,唐门中的
毒药如今有你在身边,一来容易验出,二来容易找到方法解掉。换成是你,只怕
也不会直接掺到药丸里吧?」

  「而在他手上,却还有一样法宝恰好能派上用场,」南宫星显然已经断定了
某事,淡淡道,「可他到真是不肯冒一点风险,唯恐这一招万一失败,又带来了
一个唐青。你那位堂妹,想来应该是位与你不太一样的美人吧。」

  唐昕楞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唐青容貌的确极佳,而且……看上去十分
柔弱,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太喜欢她,但男人大都眼馋的很。」

  「这便对了,」南宫星冷笑道,「唐行简早看准了我贪花好色,带来唐青,
这样即使万一阿昕你不对我的口味或是出了什么岔子没能办成男女之事,也有她
可做备用。」

  唐昕仍有些迷惑不解,但正要开口,却突然间想起了某事,心中一凛,突然
一把抓住了南宫型的手腕,颤声道:「你……你将我破身那时候……莫非……莫
非已……中了……」

  南宫星没有等她说完,便点了点头,道:「若不是农皇珠,我说不定就已死
在你身上。」他挣开她指掌,将她霎时间一片冰凉的小手抱进掌心暖着,接道,
「那时正是浓情蜜意的当口,我也不好开口坏了气氛,之后我问你在白家的那事,
也是想猜测一下唐行简到底意欲何为。那时我只能判断,他是要借你的身子,要
唐行杰的命。如今倒是可以确认,他对我也已有杀心。要不是你先前对我提过你
们唐门有这种保护贞洁的毒药,我那一晚只怕还会对你有什么误会。这种毒,连
你也察觉不到么?」

  唐昕脸上一片苍白,冷汗涔涔而下,心神大乱,道:「这毒……叫落红杀,
是早年唐门一位女性前辈穷毕生之力炼制,专为保护年轻女性门人贞洁所用。服
下去的时候无色无味,对身体也不会有任何损伤,半个时辰之后药力便会散开,
足以生效百日,百日之中,女子若被破身,带有药力的处子之血混合一样带有药
力的女子阴津,便会变成剧毒,沁入血脉,须臾立毙。最初药效并不理想,会连
着失身女子一并毒死,所以当时唐门也管这药叫殉节丹。后来几经改良,才只会
对阳气较盛的一方生效。我出门办事只在年纪还小的时候服过一次,后来被唐行
杰盯上,我就是想吃,也拿不到药。我……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吃了下去?」

  南宫星搂过她到怀中,为她轻轻抹去额上汗水,柔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
应该是在唐行杰死前不久。」

  「为什么?」唐昕显然已经猜出答案,这句反问毫无底气,近乎哀鸣。

  「想想当时白家的事态发展,最有可能的,就是要利用落红杀,将你和唐行
杰一箭双雕。」南宫星举起桌上的药丸,淡淡道,「当时他多半也是用了这种东
西,让唐行杰欲火中烧,不管不顾的跑去找你。你说过,出门前唐行杰的母亲特
地检查过你的包袱,就是为了不让你服下落红杀,那唐行杰自然不会觉得危险。
如果一切发展顺利,唐行杰在将你制服后蹂躏的当口察觉自己中毒,以他的性子,
岂会放过你?而如果唐行杰毒发太快,来不及置你于死地,唐行简也大可以用想
要保护你作理由掩饰过去。即便是最不顺的情况,有外人来救下了你,以你的脾
气,也绝不可能再放唐行杰活着。所以白家那一场闹剧,其实是唐行简为了借刀
杀人除掉唐行杰,顺便看看能不能光明正大的带走你的性命。」

  唐昕身子一晃,险些无力软倒,她朱唇都退却了七分血色,颤声道:「行简
大哥……为何会有杀我的心思?」

  南宫星将她扶稳,望着她的眼睛道:「你当真不知道么?那你不妨想想,他
为何要杀我?」

  唐昕白皙的喉头微微蠕动了一下,声音都变得有些干涩,「他……难道才是
这次事件里,唐门这边的主使?」

  像是急于否定这个猜测,她立刻又道:「可、可明明先前一直是行简大哥在
尽心尽力的考察我们这些小辈,费了好大力气才精挑细选出一批心志坚定绝不会
倒向天道的人才,他……」

  她骤然哑了声音,呆若木鸡愣了半晌,才眼底含泪道:「他难道只是为了将
我们一个个伺机除掉么?」

  南宫星抚着她的脸颊,缓缓道:「这本就是天道惯用的手法。名门正道的年
轻人大都有一腔热血满腹忠心,以这样的旗号找出将来可能的障碍,不是方便的
很?」

  唐昕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南宫星的衣袖,白皙的手背上浮现出淡青色的筋
络,她的气息也变得有些凌乱,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她的呼吸才渐渐平顺下来,
跟着,她抬起头,拢了拢鬓边的乱发,道:「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知道她心中仍未理清,或是说仍抱着一丝侥幸,不愿怀疑成真,南宫星微微
一笑,柔声道:「好,先吃吧。」

  唐昕对方才的话题绝口不谈,带着一丝勉强微笑点评起了千金楼里的各色菜
肴。

  南宫星也顺着她的心意,只说些口味火候的闲事。

  千金楼毕竟是青楼妓院,来此的客人醉翁之意不光不在酒,也不在饭菜,大
厨自然比不得专精此道的酒楼饭店,色香味中品相做的极佳,香气也是不差,做
足了表面功夫,但也仅此而已。

  唐昕吃到最后,忍不住讥刺一笑,伸出筷子指着桌上道:「这道汤做的还不
如我娘,我娘她……」

  说到这里,她突然神色微变,啪嗒一声搁下筷子,眉心紧蹙低下头去,思索
良久,突然抬眼看着南宫星道:「不对,这事还有另一种可能。」

  南宫星微微一怔,道:「哦?你说。」

  唐昕拿起半粒药丸放在手中,道:「如果行简大哥根本不知道我身上中着落
红杀呢?这次出门的事,唐行杰的娘亲一门心思防着我,可我娘她却根本没看在
眼里,落红杀不是什么看管很严的药物,即便是外姓弟子也能轻易拿到,那……
如果我娘爱女心切,偷偷叫我吃了下去,不也一样可以解释么?」

  她攥紧手掌,有些紧张的续道:「原本唐行杰的死咱们就只是猜测,这样一
来,行简大哥根本不知道我身上中了落红杀,他在白家就暗中叮嘱过我要我多留
意你,最后分别之时也明说了对你有拉拢结交之意,他为达目的的确一贯不择手
段,这两丸药,说不定真只是他要咱们两个生米做成熟饭而已。他看我跟在你身
边这么久,这次带了唐青,大概是怕我与你成就不了好事,带了一个轮替。这样
的话……不也是合情合理么?」

  毕竟兹事体大,南宫星也只能点头道:「你说的这也不无可能。但无论如何
唐行简身上的嫌疑都不会小,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之后还是不要再去见他了。
等到真相大白,他确实与天道没有任何干系的时候,我去向他负荆请罪。」

  唐昕垂下视线,又怔怔思忖片刻,喃喃道:「不必,要验证……也没那么难。」
她把心一横,凑到南宫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南宫星眉心紧锁,道:「真到那时,一样的理由,不也照样能洗脱嫌疑么?」

  唐昕摇了摇头道:「至少那借口我不会信,唐青是很早就跟着行简大哥办事
的,她们母女都对行简大哥的话言听计从,行简大哥这次召集人手的时候,就是
嫌她太没主见才剔除在外……至少他当时是这么说的。那行简大哥明文要求她为
了一个需要拉拢的男人而来的情况,和我这出门时身边就跟着一个禽兽的怎么可
能相同。」

  「若是结果一样,你便肯信了么?」南宫星淡淡问道。

  唐昕咬了咬牙,道:「我现在也不过只存了一丝侥幸而已。」

  「只为这一丝侥幸,合适么?」

  唐昕横他一眼,嗔道:「你可别得了便宜卖乖。我这不光是为了那一丝侥幸,
也还关系着唐门的将来。你可知道行简大哥将来是可以争一争门主大位的?为了
验证他的嫌疑,一个唐青算什么。再说……」她话锋一转,略带醋意道,「唐青
那我见尤怜的模样,保不齐我还给自己惹了大麻烦呢。」

  南宫星忙将她抱住,笑道:「怎么会,她就算是天仙下凡的世间绝色,我也
绝不会让她成为你的麻烦。我不希望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成为另一个的麻烦。」

  唐昕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你这算是未雨绸缪,顺便提醒我一句么?」

  南宫星哈哈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岂敢岂敢。」

  说到这里,他突然皱起眉头,苦思冥想起来。

  唐昕忙小声道:「怎么?你又想到什么了?」

  南宫星思忖片刻,双目越来越亮,微微一笑,道:「总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
不如……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对手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好了。来,你
和我一起想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纰漏……」

  听他往下说了一阵,唐昕瞪起眼睛,怒道:「不行,怎能去冒这个险。你真
当你们两个天下无敌了么?」

  南宫星抚着她紧绷的脊梁,仍是柔声接着说了下去。

  唐昕虽满心不愿,却还是认真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间或还会冒出一句担
心万分的反驳,诸如「你可别忘了七星门还盯着你呢」、「铁爪鸳鸯万一也掺和
进来呢」之类的话。

  等到最后商讨妥当,差不多都已是花娘恩客云散雨收的时辰,唐昕将南宫星
的谋划来回推敲了几遍,又将几种可能的变数及应对在心底仔细推演一番,这才
不甘不愿的说道:「好,我不再说什么就是。不过兰姑娘他们兄妹你最好想个好
理由安抚下来,否则可就弄巧成拙,反帮他们做了鱼饵。」

  南宫星苦笑道:「不必想什么理由,兰儿和我有言在先,我还是实话实说的
好。」

  唐昕斜目瞥他一眼,道:「那你还不去找她,我不小心坏了你们的幽会,今
晚就不去碍事了,你晚上直接找补回来,省得心里怨我。」

  哪知道南宫星将她拦腰一抱,笑道:「今晚不成,这时候去找她说这事,她
保准不放我走,我可不想她洞房之夜满心都是担忧,太不尽兴。我还是就在你这
里休息吧……」

  唐昕扑哧笑了出来,一指头戳在他胸前,嗔道:「我现在也满心都是担忧,
你就不怕不尽兴么?」

  「怕啊,」南宫星笑道,「你要担心的不得了,那干脆咱们只是躺着睡觉如
何?我也好养养精神……」他顿了一顿,故意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后半句出来。

  唐昕一见已到床边,当下身子一翻半坐半躺,抬手一揪反扯着衣领把他拽了
下来,抬脸在他颈侧便是一口,红着脸啐道:「好啊,你这么说,我还就真不让
你睡了。到时候成了蜡枪头,你正好试试这药丸是不是春药!」

  南宫星有心帮她转移思绪,一边顺势往床上扑去,一边笑道:「干脆你我直
接分掉半颗,这就试试怎样?」

  「不用。」唐昕双手一伸,钻入他领口之中,目光朦胧,红唇娇艳,「我才
用不到那种东西,你只要抱着我,就比什么药都来的管用。」

  南宫星低头垂首,望着唐昕为他全力掩饰不安的神情,不由得想到了唐炫那
句「如今选定了你,就必然是死心塌地」。

  他心满意足的一笑,俯下身去,去寻找她已渴盼的半启芳唇。

  碍事的衣衫一件件从床边垂落,急促的轻喘交错起伏,伴随一声透着喜悦的
呻吟,宽大的床榻轻微的摇晃起来。

  晃浓一室春光……

  心里终究还是担心着之后的安排,唐昕承欢两次,便推说身子初愈不堪整夜
欢愉,早早催他睡下,自己却一边回味着方才的缠绵甜蜜,一边撑起身子侧望着
他,一直那么愣愣看着,直到雄鸡报晓,才突觉一夜无眠。

  幸好该她的事要过午之后等到南宫星布置妥当才能开始,晨起挨了南宫星一
顿教训,又被他百般安抚,唐昕总算是勉强睡了一觉。

  醒转之后梳洗罢了,南宫星已将一切安排完毕,唐昕匆匆吃了几口,仍有些
不放心道:「兰妹子当真没事?就算明知道内情,真遇到那种情形,我都不敢说
一定能按捺的住。」

  南宫星面上浮现起一丝自豪,微笑道:「兰儿有分寸,她知道我所为何事,
也知道自己一旦现身会是什么结果,她就算自己躲在房中担惊受怕,也绝不会让
那帮人如愿的。再说……也未必会走到那一步不是。」

  唐昕嗯了一声,颇不自信道:「是,我倒宁愿……咱们从第一步就错了。」

  南宫星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放宽心,唐门近百年基业,即便真
坏了一个唐行简,也绝倒不下来。」

  他面上带着一抹担忧之色,轻声自语般道:「而暮剑阁,经此之后,怕是再
难翻身了。」

  唐昕皱眉道:「白家长辈虽然死伤不少,但四大剑奴犹在,江湖人脉也并没
受多少影响,还有上一代武功最高的白天雄坐镇,下一代虽说目前还差口气,但
至少沾上了你如意楼的关系,总不至于一蹶不振吧。还是说……你又知道了什么?」

  南宫星叹了口气,只道:「还只是猜测而已。昨晚你梳理唐行简的事时,提
出了另一种可能。我便也在想,白家的事,是否也存在着被忽视了的另一种可能。
越想……就越是觉得心悸,我只盼那不是真的。」

  看他也有些心神不安,唐昕一扭身子倚了过去,侧靠在他胸前往他胸膛上轻
轻抚摸,柔声道:「你也别想太多,将来,一切都必定会真相大白。你可得千万
记着,不管我还是兰妹子,都得指望着你,我们武功低微,人又蠢笨,少了你,
就什么也干不成,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你想冒险的时候,就想想我说的话。」

  南宫星哑然失笑,捏住她翘挺鼻尖,轻轻扭了两下,道:「你若蠢笨,我还
真找不出几个聪明的女子了。唐姑娘,你也太过自谦了。」

  唐昕看他心情好转,也跟着娇笑道:「谁叫男人都喜欢笨些的,我也怕聪明
的过了头,你不肯要我怎么办。」

  南宫星将她紧紧一搂,低头与她额头相抵,缓缓道:「你就是不想跟我,也
已来不及了。」

  平时谨小慎微惯了,明知道南宫星不会再这种事上隐瞒哄骗,更不会拿白若
兰的性命当作儿戏,唐昕却还是忍不住去找白若兰匆匆谈了一谈。

  一番话后,两相印证,倒也算是确认了白若兰颇有决断的一面,明明担心的
连眼神都在发飘,却硬是能铁下心来,打定了主意之后南宫星若不来亲口叫她,
她就不离开凝珠这间小筑半步,任谁说破了天,她也绝不动。

  「就算你能忍住担心,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么?不知道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传
到你耳朵里呢。」唐昕临别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毕竟三人成虎,风言风语的力量,有时比许多绝世武功还要可怕。

  白若兰抿了抿嘴,道:「我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只知道我决不能上任何当。
所以我已和哥哥商量好了,等小星一走,我们就闭门谢客,所有的消息,交给凝
珠去判断真假,她觉得没必要让我们二人知道的,我们就不知道。不知道,总不
会再好奇了吧。」

  唐昕怔怔的看了她片刻,看的她都有些扭捏,才微笑道:「好,如此最好。
我走了。」

  白若兰微一颔首,柔声道:「唐姐姐,咱们的将来,可就托在你手上了。」

  唐昕清脆一笑,迈步离去,口中道:「放心,我是旺夫命,这辈子守不了望
门寡。」

  出到门外,唐昕定了定神,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如是再三之后,装
着观察路上行人的架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身后不远薛怜的位置,确认无误后,
便往唐家三人的住处走去。

  他们就住在昨晚约见的酒楼中,那里平素不留住客,但只要舍得花银子,总
还能腾出几间客房。酒楼和沙俊秋关凛留宿的客栈隔街相对,应该是为了彼此间
有个照应。

  一想到此去要在唐行简面前瞒天过海,唐昕心底不免也有几分紧张,到了酒
楼大堂门外,不得不顿住步子,稍稍平缓一下急促的心跳。

  此时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酒楼还未到热闹的时候,算上两桌醉醺醺大概是
从中午喝到此刻的酒鬼,也不过三桌人在。

  而那些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男人,却都还不忘偷摸瞥一眼剩下那桌上的独
饮女子。

  一个年轻姑娘自斟自饮本就少见,更何况,又是唐青这样一个犹如春水凝就
一般的娇怯少女。

  其实若论五官,唐昕到还更周正些,可若将唐昕和唐青摆在一块儿,十个男
人,怕是有九个都会多看唐青一眼。

  细细弯弯的眉,盈盈闪闪的眼,小小嫩嫩的嘴,尖尖俏俏的脸,即便身上穿
的是束袖劲装扎脚长裤,也感不到半分江湖戾气,只会像个穿错了衣裳的小家碧
玉。而她今日特意换了收腰小褂,配着葱绿长裙,略略点缀几件首饰,到真是隔
净了野气,吸足了男人的目光。

  对自身姿色,唐青显然也比唐昕多投了功夫进去,同样是练武的身子,她硬
是将肌肤保养的娇嫩无暇,比上好的羊脂白玉也不逊色半分,一头乌发绑成辫子
盘做双环,油光水亮一丝不乱,即便就这么上朝觐见天子也不会有失仪态。

  旁边那些醉醺醺的酒客,只怕绝不肯相信,这样一个小巧玲珑玉坠儿似的柔
弱少女,却只要一抬手就能要了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的命。

  唐昕踏入门槛,谨慎收好了心底的嫌恶,按南宫星叮嘱的那样,夹臀收股挺
背紧腰,径直走到唐青桌前,面无表情的坐了下去。

  唐青应该已经小酌了片刻,白玉般的脸上透着一片晕红,她一见唐昕坐下,
微一昂头,将剩下半盅一口喝下,轻轻哈了口气,道:「看昕姐回来的样子,是
没办成吧?」

  唐昕堆出一脸苦笑,摇头叹气道:「不成,南宫星是一门心思想着白家那个
丫头,不受勾引,也不肯拿我半点恩惠,一番功夫算是白费了。亏我还不辞劳苦
的跟着了他这么久,一路费心讨好,他竟不肯多看我一眼。」

  唐青吃吃轻笑几声,抬袖挡住酒壶,又给自己满了一盅,道:「这也不怨人
家,昕姐你整天就是那一招,丢丢媚眼送送秋波,连投怀送抱都舍不得娇躯玉体,
生怕叫男人真沾着。平时不磨刀,上了山哪儿砍得着柴。」

  唐昕故意当作被她激怒一样,抬手往桌上一拍,不满道:「根本是那臭男人
油盐不进,投怀送抱?莫非我得脱光了钻他被窝才算投怀送抱么?要我说,就是
他瞎了眼!」

  唐青低头将酒浅浅抿了一口,微吐舌尖润了润花瓣儿似的朱唇,轻声道:
「这也难讲,男人的口味千奇百怪,兴许昕姐您这份俊俏,恰好不入人家法眼呢。」

  唐昕听出她口气颇为讥诮,立刻冷冷一笑,顺势道:「青妹这意思,好似换
了你去,必定易如反掌呐。」

  唐青依旧是一幅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只道:「不敢不敢,昕姐豁出了脸面都
没能笼络到手的人才,九成九是名副其实的柳下惠,换了妹妹我,只怕也要碰一
鼻子灰呢。」

  「只不过……」她话锋一转,斜瞥着唐昕的脸道,「论起男人中的人缘,妹
妹倒确是比昕姐好上一些呢。」

  唐昕也换上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道:「好能好到哪儿去?再怎么好,也不
过和我一样,都是些未出阁闺女的纸上谈兵。」

  「纸上谈兵,也有谈的好与不好的差别。女儿家这点本钱,不就是合该此时
用的么?」唐青微笑道,「大哥特地叫我过来,真是颇有先见之明呢。」

  唐昕凤目微眯,看着她道:「行简大哥就为了这事专门叫你过来的么?」

  唐青挑了挑眉,颇有些自得的笑道:「大哥对我说话,还用点到明处么?养
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提醒了我日常留心学习之处,我还能装傻充愣,硬说自己是
来做打手的么?」她向前微探身子,桌沿一担,恰架出她胸前坚挺双峰,道,
「能叫大哥看上眼的,必然是极为出挑的青年才俊,妹妹我可不想跟您一样,东
挑西挑挑花了眼,这位小哥哥看得上我,我就是连皮带骨都送了他,也未尝不可
嘛。」

  唐昕故意板起脸道:「可惜人家心有所属,不然,你当是为了什么给白家的
人出生入死。你就是脱光了钻进人家被窝里,也捞不到什么名分。」

  唐青咯咯笑道:「我是来笼络人向着唐家,又不是非要人做倒插门女婿,他
身边有我一个位置,用得上的时候我能吹一吹枕头风,大哥也就心满意足咯。你
就是想得太多,才连亲事都定不下来。」她垂首望着自己精心修磨的指甲,淡淡
道,「咱们这种趟着江湖混水的世家儿女,还真想找个万事趁心的如意郎君不成?
能得点好,不算白白叫人糟蹋,就是好事一桩。」

  「你到看得通透。」唐昕哼了一声,道,「行简大哥呢?」

  唐青双手托腮,撑在桌上望着她道:「你不必等大哥了,大哥忙着和那帮江
湖好手交际应酬,开拓人脉,哪里顾得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他早交代给我了,
你要是没得手,就由我来处理。」

  「你?」唐昕拉长了腔调不屑道,「行简大哥要我听你的?」

  唐青笑嘻嘻的摇了摇头,道:「大哥没这么说,他只是交代你若是没办成,
就让你把我带过去,介绍给那位小哥哥认识一下。说不定,他看我长的喜人,被
我笼络到了呢。」

  唐昕眉心一紧,略带怒色道:「这里可还有我几分私事,轮不到你来代办。」

  唐青仍带着三真七假的笑意,不紧不慢道:「哪有什么打紧。大哥早看出了,
说你多半已对那姓南宫的有了几分情谊,他特地叮嘱我转告你,你要是吃醋,也
先为了大局忍耐一下,将来真成就了好事,我这做妹妹的,总不好意思骑到姐姐
头上,你保准还是大的。」

  「我与南宫星好歹也算是已有了一段交情,」唐昕冷着脸道,「你这初来乍
到的,我引荐过去,岂不是又要费上不少时日?」

  「哎呀,」唐青咽了口酒下去,双颊酡红,笑道,「自古以来女的倒追男的,
也就是层窗户纸的事儿,昕姐脸皮薄,不舍得硬捅,妹妹我可没那么多顾忌。」

  「连个由头都没有你就送上门去,不怕他起疑心么?」唐昕语带讥刺道,
「毕竟咱们唐门也是武林望族,并不是专门伺候男人的勾栏院子。」

  「由头可满地都是啊。」唐青笑吟吟道,「你看他又不知道咱们姐妹间其实
关系如何,我说与你姐妹情深感激他救你一遭难道不成么?他这样的青年才俊遭
人陷害我义愤填膺想要帮他鼓劲振作精神难道不成么?我对他一见钟情心甘情愿
自荐枕席难道不成么?他既然能叫你赖在身边跟了这么久,那我就能赖在身边钻
进他的被窝。」

  「我娘早说过不知几次,」唐青抚摸着涂抹的十分均匀的指甲,淡淡道,
「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儿,你喂不到他嘴里,不是恰好不对他的胃口,就是还没剥
光了鳞去净了刺儿。」

  「你这就要去?」唐昕在桌下暗暗捏了捏拳,问道。

  「不趁热打铁,还等什么?」唐青皱了皱眉,仿佛她这问题问得蠢笨无比,
「这几天保不准就要有人动手了,不提前办妥了那边的关系,万一这边败了,唐
家岂不是连个对应都没有。」

  唐昕勉强挤出个笑容,道:「说的有理。江湖上这种买定离手的赌局,确实
该两边都下上注才算稳妥。你既然甘心把自己押上,我还拦你做什么。」

  「为了唐门,就是把我押上个十遍八遍,我也不嫌多。」她眉梢一扬,水汪
汪瞥了唐昕一眼,道,「更何况能让昕姐你动心的小哥哥,总不会太差,你亲自
验过的宝贝,我收下也收的放心。」

  说罢,她微笑起身,道:「昕姐,带路吧。」

  唐昕冷哼一声,起身领着她往外走去,口中道:「我带你回去,也该有个说
法吧?」

  唐青笑道:「行简大哥托我过去阐明唐门的立场,表示与他结交的诚心,这
还不够么?他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我难不成还要先去弄个腰牌?」

  「会不会有人盯咱们的梢?」走出门外,唐昕颇为谨慎的四下打量一番,问
道。

  「不会,今晚裘老爷子摆了宴席,为了方家的事而来的高手都在邀请之列,
大哥就一早往那边去了。要我猜,他们多半吃着饭,就要把动手的事定下来。没
空来盯着咱们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唐青轻轻推她一把,笑道。

  唐昕点了点头,其实她已经留意到远远街角望着这边的唐行济,但并不打算
点破,而是不再多言,领着唐青便沿来路折返。

  本以为会在这边费些口舌考校考校演技,还有些担心会被唐行简看出什么破
绽,没想到如此容易,唐昕在心底叹了口气,多少感到有些矛盾,既想着能让南
宫星就此寻到破绽转守为攻,又盼着唐行简的事全是误会唐青身上干干净净不会
有半点诡计。

  保险起见,将唐青带回的地方当然不是千金楼。他们原本商量着定在鸿禧客
栈,可裘贯率门人弟子住在里面,有些不太方便,就只好又在旁街选了家较小的
客栈,另开了几间上房。

  「那位南宫星,就在这儿住着?」到了客栈门口,唐青抬头望了一眼门匾,
噙着笑意道,「比咱们那边的住处好不到哪儿去,也不知床榻舒服不舒服。」

  唐昕故意做出几分醋意掺在话中,道:「舒不舒服有什么关系,容得下两人
不就够了。」

  「昕姐说得是呢。」唐青微微一笑,收敛神态,整整衣襟,顺顺裙裾,转眼
便从个口齿如锋目光凌厉的少女变回了娇怯怯的一个可人儿。

  她微垂螓首,玉掌交叠,含羞带怯,烟视媚行,就这么款款迈过门槛,进到
了大门之中。

  门前高悬的灯笼,才不过刚刚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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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毒芽

  南宫星当然早已等在客栈之中。

  上房开足了住下四人的份,但实际真用到的,不过他和唐昕两间。

  而他此刻就静静地坐在其中一间的桌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唐青。

  他知道唐青一定会来,因为他并不相信唐行简,还在断霞峰的时候,他就一
直觉得有些蹊跷,唐行杰冲动鲁莽,色胆包天,脑筋不够活络,武功也平平无奇,
不论怎么看,在天道这样隐隐透出一统江湖野心的组织中,都不会比马前卒的地
位更高。

  先前南宫星还在怀疑,会不会是唐家内部的高层也和暮剑阁一样已被渗透,
可转念一想,即便唐家堡里另有主使,这边配合白家的人中也不该就靠一个唐行
杰指挥联络才对。

  因此他着实怀疑过一阵唐昕。

  到了如今,唐昕自然在他心中已经没了半点嫌疑,唯一有可能的,就只剩下
了唐行简。

  他其实已有九成把握,所差的,不过是让唐昕死心而已。

  唐昕会用唐青来板上钉钉,倒的确是他此前不曾想到的,倒不是没想到唐行
简会在后备的女子身上动手脚,而是没想到唐昕会主动提出这种法子。

  这让南宫星多少有几分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喜她宽容大度呢,还是该悲她
不以此事为意。

  以唐行简交办的催促意味来看,对手那边似乎已有些迫不及待。那今日唐昕
只要现身并能自由行动,就意味着事情未成,南宫星推测,唐青作为后备接替行
动的话,同时来的恐怕就不会只是一两个虾兵蟹将那么简单了。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王判给他的名单他已仔细看过,既看出了为何方群黎可以悄无声息的在城中
落脚,也看出了分辨对手身份的任务已不能再仰仗楼中帮手,更看出了此时城中
的众矢之的除了白家兄妹之外,早已添上了他。

  他只有破局脱身,才能去西三堂将内部的问题尽早了结。

  因此,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渡一渡这桃花劫。

  不过,若说他没有半点猎艳之心,倒也不尽不实。毕竟算起来,这也是唐行
简大老远从唐门专程叫来送到他嘴边的饵食,即便按照计划多半不能尽兴享用,
但好好沾上一番便宜讨些别处的彩头总是跑不掉的。

  至于今后的事,就要看那唐青是个怎样的姑娘了。

  他本以为唐昕还要在那边和唐行简商讨一阵,没想到敲门声来的如此之早。
他略略调试了一下心绪,肃容起身,一边应了一声,一边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唐昕早已心中有数,一见门开,便拉着唐青的手掌亲亲热热的将她带了
进去,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热切道:「小星,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堂妹,唐
青,她一直都跟我亲近的很,听我说了你的事,就非要过来看看,我拦都拦不住
呢。」

  唐青羞答答半垂粉面,从垂下额发缝隙之间偷偷瞄他一眼,酒意残在脸上此
时恰成了扭捏红晕,小声道:「唐青见过南宫公子,当真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
公子竟是如此伟岸的大丈夫。难怪昕姐乐不思蜀了呢。」

  「诶,不敢当。」这种场面话南宫星不到五岁就能对答如流,他一边保持着
恰到好处的疏远,一边客客气气的与她们二人谈起了天。

  但与唐昕此前时常不忘刺探的风格截然不同,这唐青竟就这么耐着性子听他
闲扯,不光没显出半点不耐,还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专注的望着他的双目,话头
稍顿,就被她简单两句续上,不自觉地就聊得融洽了许多。

  转眼过去将近两刻,唐青笑盈盈的将话头一收,问道:「公子还未用饭吧?
要不要叫些饭菜上来,就冲您一路照应着我家昕姐,小妹也得好好敬您三杯。」

  唐昕微微一笑,忙提醒南宫星道:「对啊,你上次欺负我酒量不行,这回可
叫你讨不了好去,我这堂妹是千杯不醉的海量,长这么大,我都还没见她斗酒输
给过谁呢。」

  嫌她漏了口风,唐青偷偷瞪了唐昕一眼,旋即笑道:「只是助助兴头,我初
来乍到,怎么能跟公子斗酒呢。昕姐,你和我下去点上几样如何?」说罢,她在
唐昕衣袖上悄悄一扯,使了个眼色过去。

  唐昕心领神会,点头起身道:「好,小星,你且等着,我和青妹去张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南宫星微微一笑,起身抱了抱拳。

  那传来递去的眼神都落在他眼里,他心里知道,再回来的时候,屋里就不会
再有碍事的唐昕。

  这位唐青看着娇娇弱弱,行动起来,到真是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看来若是跟
着唐行简去白家办事的是她,只怕得了令的当晚就会想法子爬到他的床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底对唐青的命运颇觉感慨。南宫家的传闻他自然也听过
不少,老实讲,当年如唐青这样武学资质不足,便自小培养到另一条路上成为家
族助力的姑娘,在南宫家也不是少数。

  她们的身体和情感,早早便被不着痕迹的剥夺了自主的权力。

  荣光、名望、家业……就连唐昕这样的女子,也免不了被这无形的巨手玩弄
于指掌之间——若不是一心牵念着唐家的危机,她又岂会这么容易便舍却名分陷
落在南宫星身上。

  他半闭眼帘,脑中回想起娘亲曾经对他说起过的一件事。

  「别看你爹跟他同门那些狼讲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他最早想要毁掉
南宫世家的时候,不过才八岁而已,哪儿知道什么世家腐朽取财无道之类的事儿。
他有个堂姐,一向待他不错,才一长成,便被本家派去笼络结交当时一位武林名
家,被那人一眼看中,纳进家门。他想念那个姐姐,找了个由头去看望,结果住
下的当晚,就叫他不小心看到了令他气得浑身发冷的场面。他当然见不得自家的
姐姐过得那么卑贱,冲进去当即大闹一场。这下惹恼了那位名家,要知道,就算
是在武林之中男女尊卑差异并不如寻常人家那么大,却仍有大半的女子并未被当
作一个人来看待,不过是传宗接代,泄欲取乐的玩物罢了,你那位堂姑,就这样
被退回了南宫家,被冷眼相待指指点点不足一月,便投井自尽了。」

  「红颜多薄命。辛辛苦苦练武,练粗了身子练硬了皮肉,以为在江湖中会有
什么不同,其实,这世道只要不变,女人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每每说到类
似的地方,他娘亲就会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当夜,也一定会将他关在门外独个喝
上一杯。

  有机会的话,也许该让唐青去见见娘,南宫星这么想着,听着门外的浅浅足
音,起身打开了房门。

  三样小菜一道鲜汤,两副碗筷一坛佳酿,唐青笑吟吟走进房中将装的满满当
当的托盘放下,细声道:「我嫌小二候在门外碍着咱们说话,就自己端上来了。
公子不会怪我唐突吧?」

  唐昕不在,南宫星便少了几分顾忌,将唐青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入座道:
「不会。你昕姐呢?」

  唐青柔声道:「昕姐有事,先去忙了。公子有什么吩咐,跟我讲也是一样。
我虽不如昕姐那么聪敏能干,但只要公子肯教,我一定好好去学,尽心去做,绝
不叫公子失望。」

  唐青说起话来柔柔细细,音调不高,出声颇轻,让听者不自觉便凝神专注过
去,而一旦认真去听,便能听出她绵软腔调中带着淡淡鼻音,吐出唇边的一字一
词都酥酥嫩嫩,听的人心里痒丝丝的。

  「瞧你说的,我有手有脚,哪能有事要你们姑娘帮忙。我就是问问。」南宫
星定了定神,道,「那……就咱们两个?」

  唐青微微抬眼,带着一丝清愁薄怨道:「公子是嫌我不如昕姐生的美,不够
资格与您单独相处么?」

  幸亏唐昕早早说明了这位堂妹的本事,南宫星自身又算得上阅女颇丰,否则
光这含嗔带怨又带着几分羞涩的一瞥,便足以叫人乱了心防。

  尽管已有所准备,南宫星仍禁不住心中一动,忙将视线投到菜肴之上,举筷
笑道:「是你生的太令人心动,我反倒怕与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唐青抿唇一笑,帮南宫星满了杯酒,道:「公子这种武功高强的青年才俊,
既是英雄又是君子,怎么会为难我这么个弱女子呢。而且,和公子待在一起,我
才不怕。」

  毕竟在唐青心中他让唐昕碰了钉子的,此刻也不好表现的太过风流,只好故
作拘谨的笑了笑,道:「年轻姑娘,还是别对男人的定力太有信心的好。」

  唐青颇擅迂回,一见他神情拘束,立刻便岔开话题,笑吟吟的问起了唐昕与
他这一路过来的见闻趣事,一副关心姐姐的乖巧小妹模样,聊上几句,便寻了个
由头敬起了酒。

  南宫星是连酒铺老板娘都能放倒的海量,当然是顺水推舟接下阵来,推杯换
盏,借机观察唐青的语气神态。

  大抵是误会了他不断投来的目光含义,唐青半别粉面,羞答答道:「公子,
你是不是醉了?哪有这样一直看人家的。」

  南宫星故意带上七分醉态,笑道:「我没醉,这么点酒,我怎么会醉。我看
你……是因为你生的好看。」

  唐青掩口轻笑几声,柔声道:「人都说武功好的人酒量也大些,公子喝了这
么多还没醉,果然是武林高手呢。昕姐和我大哥都夸赞您年青有为,不知道能不
能让小妹开开眼,见识一下高手是什么样子啊?」

  「你唐门人才济济,轮不到我班门弄斧吧。」南宫星眼帘半垂,心想看来这
妮子对这任务也不是全无疑虑,起码还知道设法验验目标的成色,看来要是他武
功不到她设想的程度,多半她就要打退堂鼓。

  「人才济济,也不见几个我大哥看得上眼的。」唐青柔声道,「所以我才好
奇得很,公子你的武功是有多好,才让昕姐都动了心,往常这种事,姐姐妹妹们
点遍了名,也叫不动她。」

  这轻描淡写一句话,既帮唐昕掩饰了勾引不成的动机,又旁敲侧击问了问南
宫星的功夫,光是看年轻一辈说话办事的样子,也知道暮剑阁白家这蜀州武林新
贵只怕极难和唐门这百年世家相提并论。

  南宫星将酒杯放下,微微一笑,衡量了一下轻重,将内力阴阳缓缓调至均等,
笑道:「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是你们家人太大惊小怪了。」

  「可他们两个都说公子比起尊师更胜一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小妹没有
缘分一睹痴情剑前辈的风采,却有缘遇到公子,您就不能让小妹得偿所愿么?」
唐青小嘴微撅,撒娇道。

  南宫星苦笑着点了点头,一副拿她颇没办法的宠溺神情,跟着右掌一扬,向
着她面前凌空一抓。她面前那杯酒轻轻一跳飞到半空,竟飞过一桌之隔,稳稳落
在他掌中。

  他将酒杯放到鼻端轻轻一嗅,故作陶醉的闭目闻香,跟着将酒杯一转,刻意
挑她嘴唇碰过的那边就着,一口喝干。

  唐青连大搜魂手都不够资格修习,自然是看的瞠目结舌,倒是难得露出了一
霎纯然神态。不过转眼之间,她就又成了先前模样,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决意。

  她一边在胸前轻拍,一边道:「天哪,公子的武功真是惊世骇俗,我……我
可真吓了一跳呢。」

  「难怪昕姐肯跟着你不辞劳苦四处奔波。」唐青似乎是略略调整了一下心绪,
跟着起身伸臂拿过南宫星的酒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道,「换了是我遇到
公子这样的少年英雄,我也肯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可惜昕姐没那份福气,似
乎是不讨公子欢心呢。」

  知道唐青已经在引向正题,南宫星也不愿再多绕弯子,当即便摆出略显不满
的神情,道:「唐昕还是缺了几分女人味儿。而且她太过要强,我早已定下了妻
子人选,给不得旁人正室名分,又何苦误她。」

  「那就是昕姐不知足了,」唐青的眼中已几乎快要漾出水来,羞红满面道,
「自古英雄多风流,换了我,要是能陪在公子这样的人身边,莫说是做个小妾,
就是为奴为婢,整日伺候公子穿衣吃饭,心里都美得不行呢。」

  南宫星故意一怔,跟着便直愣愣的盯着她被酒液微微润湿的樱唇,吞了口唾
沫下去,把声音逼得有些发哑,道:「唐姑娘,有些话可不能乱讲。这屋中……
可没旁人在。」

  唐青螓首微偏,侧目望着他,声若蚊鸣道:「就是……没旁人在,我才敢讲。
要是昕姐在,人家对你……对你一见钟情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想必真到这一步对她也是头一遭,她口中说着,身子也跟着微微一颤,似是
有些害怕,还有些紧张,眼珠转了几圈,多半是在考虑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南宫星自忖没长着令人一见钟情的俊俏面孔,倒是有副能叫成熟妇人一见偷
情的好体魄,尽管如此,听她这么含情脉脉羞涩难当的说出口来,仍禁不住心中
一热,当即便想要起身过去将她抱在怀中。

  「唐姑娘该不会是醉了吧,不如……早些回房休息如何?」他以退为进,将
酒杯一搁,带着压抑神情咬牙道。

  唐青陡然抬起头来,水盈盈的双眼此时更是泫然欲泣,凄楚道:「公子要如
何才肯信我?我……我从未尝过此刻这种滋味,你究竟要我怎样表明心意呢?」

  南宫星眉心微皱,道:「在下刚才不就说了,我早已定下了妻子人选,正是
暮剑阁的白若兰姑娘。你的心意,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唐青黯然垂泪,从旁拿过酒壶,对着壶嘴一口气灌下几口,脸色更红了几分,
低声道:「公子,小妹刚才不也说了,我一点都不在乎名分。做妻做妾是公子的
情分,为奴为婢是我的造化,就算只让我跟着鞍前马后伺候你行走江湖,那也是
我几世修来的福气。若是嫌我跟着都太过累赘,那、那我就只盼天可怜见,公子
能对我垂青一时,让我留做心头牵念,抱守一生。」

  几句楚楚可怜柔声细语的话,当真是连石头都能化软开来,再故作姿态,反
而会叫人起疑,且南宫星心底也被撩拨得有些蠢蠢欲动,便放软了口气,道:
「唐姑娘,在下当真不是什么君子,你若再不走,我恐怕就不放你走了。」

  唐青破涕为笑,带着泪花道:「你就是赶,也赶不走我。」

  南宫星盯着她,缓缓道:「那……咱们还要接着喝酒么?」

  她满面羞红的扭开头去,轻声道:「公子要我喝酒,我就喝酒。公子要我不
喝,我就不喝。公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柔顺温婉我见尤怜的姿态一出,不知多少男人会为此大开兽性之门,南宫
星心底也是一阵燥热上涌,不自觉便抬手松了松领口。

  唐青余光瞥见,也跟着抬手捏开一颗盘扣,拨开衣领,露出一段雪白晶莹的
脖颈,用手向里扇着凉风,道:「这屋里,还真是有些热呢。」

  南宫星霍然站起,绕过桌子走到她身前站定,低下头来目光灼灼望着她微微
敞露的颈窝,这种包裹颇严的装束冷不丁亮出一片,到真比上来就让人大饱眼福
来的更加勾人。

  「唐青,你勾引我到这种份上,到底是为了唐门多些,还是为了胜过你昕姐
多些?」他冷不丁抛下一句,想再看看唐青的反应。

  唐青脸色微变,但转瞬便平复如常,不过她也并未装傻充愣,而是摆出一副
令人打心底疼惜的幽怨神情,柔声道:「公子,我来的时候的确是既为了唐门,
也为了办成昕姐办不成的事。可真见了你的人,见了你的功夫,又如何能不心动
呢?我的确可以为了唐门做很多事,可……可我也不是天生下贱的荡妇,若不是
心甘情愿,我岂会做到这种地步?」

  她指着自己敞开的衣领,含泪道:「我这清清白白的身子,可还没被任何男
人碰过。」

  这陈情攻守兼备,既带过了动机,又不忘把他的视线引回那一小片雪腻肌肤
之上。

  已证明了自己并非傻子,其余的事一句两句也摸不出底,南宫星轻轻叹了口
气,决定转入正题。他蹲下身子仰望着她的婆娑泪眼,温柔的帮她揩去泪珠,道:
「好吧,是我多心了。你也知道,你那昕姐昨晚才约了我去幽会,被我推拒之后
今天你就来了,我当然会有些不高兴。好像我就专拿美人计没有办法一样。」

  唐青微微扭开头去,道:「我不如昕姐漂亮,怎么能算美人计。只能……只
能算个送上门来的傻丫头。」

  南宫星扶住她双肩,凑近她叹了口气,道:「就算是美人计,我也认了。唐
门的事,以后便是我的事。」

  唐青脸上一抹喜色一闪而过,口中却道:「公子肯接受我的一番情意,我哪
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唐门的事。」

  南宫星挑过她的下巴,哑声道:「你方才说,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对
么?」

  唐青恰到好处的瑟缩了一下,声音微颤道:「嗯,只要公子垂怜,我必定言
听计从。能为公子做点什么,是我三生有幸。」

  「闭上眼,把嘴张开。让我尝尝你的舌头。」他不再掩饰话中的情欲,并故
意选了最露骨的指点方式,看她依言照做,将粉嫩丁香伸出唇外,便缓缓凑了过
去,将她的舌尖一口含进了嘴里。

  唐青身子一震,小舌微微一缩,但旋即又往外探了几分,任他放肆吸吮。

  一直观察到现在,南宫星仍没看出唐青有知道自己身上下了落红杀的迹象,
是和唐昕一样懵然不知,还是真的只是一场误会,倒真成了不到最后关头解不开
的谜题。

  既然如此,他也就没什么再需要顾虑,唐青的性子他多少也摸出了几分,该
趁这机会享用一番的,倒也没什么客气的必要。

  心底也有些庆幸遇到唐青是在此时,若是早些碰面,他只怕要怀疑唐昕会不
会是个更厉害的唐青。

  「我不说就不要睁眼,来,站起来,我扶着你走。」南宫星将唐青扶到床边
坐下,心底开始有几分好奇她究竟能乖顺到什么程度,「好,还像刚才那样张开
嘴。」

  唐青嗯了一声,睫毛微微一颤,将眼闭的更紧,又将小小的舌头吐出一截,
看她微微昂首的姿态,似乎还颇期待南宫星再像方才一样吮吻一场。

  但这次南宫星却并未将脸凑过去,而是拉开了裤带,让裤子无声无息的落了
下去。

  撩开袍脚,先前品尝丁香滋味时就已热血汇聚的阳根昂然就绪,南宫星挺了
挺腰,紫亮的灵龟正好高过身量小巧的唐青口唇。他略一分腿,将粗大的前端往
她舌上轻轻一放,沉声道:「舔一舔。」

  鼻端应该是嗅到了男子胯下的淡腥体味,她眉心微蹙,但却硬是忍住了好奇
不去睁眼,只是维持着这副格外刺激男人兽性的娇柔神情,乖乖的挑起舌尖,将
触到的那一片火热光滑仔仔细细舔舐起来。

  南宫星扶紧尘柄,全由他一手把控的情况下,当然要专往最快活的地方享受
才是。手掌一退,他将玉茎外皮扯至最后,龟头下一条紫筋被拉得笔直,连在沟
棱中央恰好似「个」字一般,他略微一动,让那舔的最为灵活的舌尖正抵住筋头。

  滑嫩中带着细小蓓蕾的舌尖卖力的摩擦那条肉筋前后,南宫星畅快的哼了一
声,当即便酸了大半根老二,连腰眼儿都被舔的发麻。

  这么放在她唇边让她舔了一阵,他往前一送腰杆,喘息道:「含进去,莫要
碰到牙齿。」

  大抵是已经猜出了这是什么东西,唐青为难的皱了皱眉,也不知是真的不太
情愿,还是心里清楚这样略显抗拒却又想要顺从的无奈挣扎更让男人觉得有趣。

  「嗯嗯……很好……对,就这样继续舔。」他指挥着唐青摆好小口,龟头压
在舌上前后进出。

  她似乎还未学过如何吹萧,小舌有些慌乱的乱动一起,薄薄的嘴唇倒是挡好
了牙齿,但嘴巴为此张的太开,反而不美。

  「用嘴唇裹住,我往外去的时候你就往里吸。」他兴致勃勃的现教现用,心
想反正落红杀管不到嘴巴这边,好戏上演之前,不如让唐青先吃上一顿男儿精华。

  唐青所擅仅限于言谈神态,真到了该上阵的当口,比起寻常雏儿也好不出多
少,靠南宫星指点加上自身悟性,勉强吮稳了进出巨物,剩下的便不知该如何是
好,往外抽出的时候还能记得吸上一口,塞进来时,小嘴里头便被填的满满当当,
舌头都被挤到了下面抬不起来,哪里还做得出什么应对。

  看她小脸涨得通红,睫毛下都有了闪闪泪花,南宫星稍稍减小幅度,柔声道:
「你要是难受得很,不行就算了吧。」

  「我没事,公子喜欢的话,怎样都好。」她含着阳具含糊不清的答了一句,
双手却放在膝上不自觉地捏紧了裙子……

  南宫星略一思忖,唐青技巧稚嫩,让他出精少说也得磨蹭上一两刻功夫,又
何苦这么单单站着晃来晃去,便道:「那好,来,把衣服解开。男欢女爱的首要,
便是坦诚相对。」他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你的身段,比起唐昕
如何。」

  唐青眼皮下的眼珠动了一动,口中被塞着无法答话,便一挺纤腰将胸膛昂了
一昂,跟着手指磨磨蹭蹭的爬到扣眼上,将半开领口一路解了下去。

  唐青算是蜀地少女常见的小巧身形,只比李嫦那种个头略高,与凝珠约莫相
当,但她刻意挺出的酥胸,倒真是比唐昕还要饱满一圈,城中认得的人里,也只
有那位女捕头宁檀若能胜过一筹。

  将上衣从背后褪掉,唐青顺势一拉绳结,粉绸精绣的上好肚兜当即便被里头
包裹着的那对白兔顶开落下,掉在床边。好似两颗天宫蟠桃一样的白嫩丰乳,立
刻微微晃荡着亮在南宫星眼底。这奶儿又圆又大,偏偏乳头小巧如豆,尖尖翘立
在顶上,仿佛要牵着整座玉丘飞起一般。

  年纪轻轻就能生出这么一对儿玉瓜,一旦经足了雨露滋润,保不齐便要和那
宁捕头不相上下。

  看她将腰带扯下,南宫星将她手臂一抓,并不急着让她脱去下裳,而是匆匆
将阳物一抽,把她双手拉到双乳两侧,柔声道:「托好这里,往里推。」

  唐青不明所以,但仍是乖乖闭着眼睛手掌用力推住,两团粉球自然而然在胸
口中央挤成一堆,原本就狭长深邃的乳沟,更是被挤成了直直一线,若再用力些,
说不定连那两颗自出世便从未碰头过的奶豆儿都能抵额亲热一番。她推好了架势,
怯生生问道:「公子,这样可以么?」

  「好得很。」南宫星微微一笑,将她往里略抱了几寸,跟着自己脱掉剩余衣
物,抬腿站在床边蹲下,扶着她双肩让她向后稍倾,跟着胯下一顶,将那根棒儿
塞进了两团乳瓜中央。

  「呀啊……」唐青身子一震,只觉一根又热又硬的东西湿漉漉钻到胸前缝隙
之中,心里虽猜出是南宫星的胯下之物,却一时不懂这条活龙怎么又是钻嘴又是
钻乳,却偏不往最该钻的地方去。按她所知道的,这时候她不早该躺在床上忍着
股间剧痛泪眼婆娑惹他怜惜了么?

  胸乳是女子保护最周全处之一,且此处肌肤大都清凉无汗细腻非常,南宫星
此前也这么夹过一次,虽说快意平平但心里却是格外新鲜,此刻见了比上次更大
些的妙乳,自然按捺不住,让那一片滑嫩凝脂将阳根紧紧包住,上下抽送。

  唐青肌肤本就极为白嫩,细如贡瓷,吹弹可破,虽有后天保养的功劳,但也
算的上天赋出挑,乳间方圆当然更甚,沟壑中裹着那根棒儿动不几下,整片酥胸
便洒下一片红霞,煞是诱人。

  乳肉贴合快活了玉茎,当然也舍不得冷落了头儿,他一看已动的颇为顺畅,
便抬手压了压唐青后脑,粗喘道:「低头,试着舔舔。」

  有了方才的经验,唐青心领神会,虽说依旧不明白这鸟儿怎么就是不肯归巢
专在枝头蹦跶,但还是乖乖伸长舌头,等着那硬邦邦的菇头顶上前来,便飞快的
往上面嘶溜舔上一口。

  南宫星悠然自得,在这丰美酥胸中抽动一阵,再往唐青樱桃小口中进出几合,
让她柔嫩丁香勾舔片刻,再挪回雪白奶儿中央享受一番。

  如此在她半裸娇躯上玩弄了一刻有余,那条怒龙总算是被伺候的通体舒泰酸
麻阵阵,头儿涨到极限,蓄满了的精池转眼便要开堤。唐青颇费了一番力气,此
刻身上染着一层香汗,不住往下伸舌轻舔,自然也垂了些许津唾下来,让她胸前
那一片肌肤都晶晶亮亮,挤在一起的乳沟一线也变得湿滑不堪,多少有了些桃源
蜜穴的感觉。

  南宫星往一对乳桃中卖力送了几下,腰后猛然一酸,一股极美快意冲头而上。
他一声低哼,双手一扶唐青鬓边,将湿漉漉的阳物一股脑塞入她唇瓣之间。

  唐青只当是又到了含进去舔吸吞吐的时候,便乖乖张大嘴巴动起了舌头。不
料这次棒儿却长驱直入,毫不停滞的一捅到底,竟直接顶到了她毫无防备的喉头。

  嗓子一痒,她险些呛呕出来,正想后挣,却听他飞快说道:「不要动……呃
……吞……吞下去!」随着话音,口中那条活龙猛地弹动起来,一口口水还未来
得及吞咽下去,小嘴深处就骤然多了一大股比口水粘稠许多宛如浓粥一样的浆液。
亏得她习武练过内功,硬是换过口气,将那一口东西生生吞了下去。岂料才咽了
一半,便又是一股喷了出来,所幸这次少了许多,她总算缓过了气,一边蹙眉呻
吟,一边分了几口吃进肚里。

  南宫星仍不叫她睁眼,指使她舔净了胯下之后,便让她躺在床上,将她剥到
一丝不挂,精赤溜光。目不能见的时候,身子通常会比平时敏锐许多,他暂且不
想费太多水磨功夫帮她暖身,就用了这么个偷懒的法子。

  先在丰美双丘上左吻右舔品尝一番,跟着吻过紧绷肚腹,钻了钻小巧脐窝儿,
他也不多耽搁,直奔雪股之间而去。

  「公子……我、我要做什么?」一直未得新令,只是被他在身上亲来舔去,
浑身愈发燥热同时,心也慌了起来,唐青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南宫星用嘴唇夹着她稀疏耻毛轻轻一扯,双手抬起她膝弯道:「用手抱住,
往两边打开,我不说放,可千万不要松开。」

  唐青羞得周身上下都泛起了淡淡红晕,但一想到这架势多半是该到破瓜的时
候,成事在即,便咬紧牙关,双手一抱,把细细的腿儿大大分开。

  她和唐昕别处都大相径庭,可胯下这处蜜丘却生得十分神似,一般的扁扁如
杏,紧凑稚嫩,只是身量所致更加小巧几分,上头的毛发也只有稀疏几缕,和那
美乳一比,倒真不似一副身子。

  到了此刻,还是早些验明结果的好,万一真是误会一场,今夜也好继续温存,
若真被他料中,也好趁着欲火稍歇提前罢手。他俯身低头,伸指一探,摸在那已
经略有湿气的娇嫩穴眼儿外。

  「嗯呜……公子,我……我听说头一遭会痛的厉害,还请公子怜惜……」唐
青手指紧紧捏住膝窝,股间嫩肌微微一颤,粉莹莹的娇蕊在南宫星指尖周遭轻轻
一吮。

  「那是自然……」南宫星淡淡答道,垂头一凑,二指分开轻轻一剥,剥出那
颗娇小红嫩的相思豆,舌尖一吐,轻轻贴了上去。

  「呜唔……」唐青的软软嗓音登时拉的尖细了几分,悬在空中的一双小脚与
小腿绷成一线,微微摇晃起来。

  蜜核这种要紧之处,被舌尖这等灵活滑嫩之物上下左右连番拨弄一阵,自然
是情潮汹涌玉津四溢。南宫星手指守在玉门关口配合撩拨,听着唐青软语吟哦,
顷刻指肚上已染满了滑腻浆汁,尽够的上芽苞初绽所需。

  他起身伏在唐青上方,伸手扶正,稍稍一送,怒胀龟首便已抵住了那软软嫩
嫩的滑溜膣口。

  唐青身子一震,双手将腿弯抱得更紧,颤声道:「公子,我……我能睁开眼
了么?给……给了你的时候,我想看着你的样子。」

  分辨不出她有几分作伪,南宫星心中一软,柔声道:「好,你看着吧。稍稍
忍一下,过后就没事了。」

  唐青嗯了一声,慢慢睁开双目,水光盈盈的望向他。

  她这一眼投去同时,胯下猛然一涨,跟着,一股尖锐的裂痛瞬间流遍全身,
饶是她心中早有准备,仍禁不住尖叫一声,膝盖都打起了哆嗦。

  随着这剧痛一道涌上心头的,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酸甜滋味,这一痛之后,
对她来说,仿佛就有许多事,都大不相同了。

  她眨了眨眼,让目中的泪顺着眼角垂落,她喘了几口,总算稍微适应了一些
肚腹中乱奔乱窜的涨疼。

  她正想开口告诉南宫星,却发现南宫星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一片苍白,冷汗涔涔,唇角竟被他自己咬出了血,这哪里像是刚给一个年轻
少女开了苞的男人?

  她正要询问,就听南宫星惨叫一声,翻身向后倒下,口中颤声叫道:「你…
…你竟然下毒!」

  第56章:戏唐青一听他如此指责,脸上顿时没了半点血色。她先是摇了摇
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浑身一颤,跟着慌里慌张的在胯下用手
抹了一把,放到口中用舌尖略略一尝,旋即花容失色,侧身探头出去呸呸连吐了
几口唾沫,又下床慌忙拿过酒壶连漱了七八口,才六神无主的看向床上的南宫星
道:「我……我没有……这……这落红杀……也许……也许是我娘……我娘她…
…可……可是……」

  南宫星双手抱着肚腹,勉强挪到床边,深吸了口气,咬牙道:「什么落红杀?
是你们唐门的毒药么?好厉害……我用内力几乎要压制不住了……」

  唐青忍着胯下刺痛踉跄走回床边,一边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落红杀是什么毒物,
一边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从里面掏了一枚黑乎乎的药丸,一把塞进南宫星嘴里,
道:「这……这抗毒丸对寻常毒素稍有抑制效用,你……你尽量用内力压着。我
去找行简大哥,看他有没有解药!」

  看她表情眼神着实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模样,南宫星心中一软,挤出一个微笑,
道:「好……那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唐青甩头冲出门外,高声叫道:「行济哥!昕姐!快来!快来啊!」

  随着一阵凌乱脚步声,唐昕伴着一个中等个子相貌颇为秀气的少年一起跑了
进来。唐昕往南宫星这边瞄了一眼,虽然心知肚明,还是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倒也不用太过作伪,一扯唐青衣袖道:「青妹!这是怎么回事!」

  唐青苦着脸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下了落红杀,结果
害了南宫公子,你和行济哥身上有什么药,快帮他用用。我……我去找行简大哥
救命!」

  既然是中了落红杀,那唐青如今是什么情况不言而喻,唐昕皱了皱眉,一把
拽住要往门外冲出的唐青,道:「你还痛着,给我坐在这儿等。我去找行简大哥。
行济,你陪着青妹。让她冷静些,别乱了阵脚。南宫公子内功深厚,想来应该能
挺上好一阵子。我这就去。」

  唐昕也不理会唐青满面的不愿,将她往椅子上一按,扭身飞奔而去。

  本是浓情蜜意大功告成的当口,却节外生枝到这种地步,唐青坐在桌边黯然
垂首,也不知是心底越发委屈还是愧疚功亏一篑,就这么压抑着低声抽泣起来。

  想来再怎么心弦坚韧的女子,一时也难以承受破身之际男伴中毒将好好的初
夜半途而废这种打击。

  唐行济宽慰了唐青几句,也取了一枚抗毒丸交给南宫星吃下,仔细端详了一
下面色,皱眉道:「南宫兄,你现下感觉如何了?」

  南宫星脸颊已经浮现出一层淡淡黑气,但他侧头看了看仍在啜泣的唐青,还
是笑道:「还好,我靠真气护住了丹田和心脉,至于其余地方,这会儿也顾不得
了。除了动弹不得,一时到也死不了。」

  唐青抽了抽鼻子,将眼泪一抹,霍然起身拿过一盏油灯,挪到床边照着南宫
星的脸,突然大声道:「这……这还好个屁!你内力总有耗完的时候,毒气攻心,
神仙也救不了你!你……你倒是骂我两句啊!你中这毒,都、都是我害的不是么?」

  南宫星半垂眼帘,虚弱道:「是我定力不足被你引动了情,怎么能再来怪你。
而且,你不是也不知情么……」

  唐青死死咬住下唇,掌中灯火映在哭的有些发肿的眼中,不住跳跃闪动。她
的牙齿在她的嘴唇上越陷越深,嫣红的嘴唇凹陷,发白,然后突然又转为嫣红,
只是这嫣红却在流动,渐渐凝聚成一滴血珠,慢慢变大,坠落,在她小巧白皙的
下巴上拖出一道鲜艳刺目的痕迹。

  察觉到唐行济投来的担忧目光,唐青身子略略一颤,抬手将唇下的血痕擦掉,
举起油灯回到桌边坐下,既不去整理仍显得十分凌乱的衣裙,也不去管乱成一蓬
的鬓发,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南宫星粗浊沉重的喘息,展示着压抑的痛苦。

  等了许久,唐昕总算带着唐行简赶了过来。

  唐行简一进屋门,就反手将门闩上,满面担忧的走到床边蹲下,抬头看着南
宫星的面庞伸手抓过他腕脉把住,皱眉唤道:「南宫兄弟,南宫兄弟。」

  南宫星微微睁开双目,脸上已是黑气蔓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唐兄,
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和你重逢,到叫你看笑话了。」

  「诶,兄弟这是哪里的话。分明是我办了没脑子的事,」唐行简一副恼恨万
分的模样,在头上抓挠了两下,道,「我传讯叫人的时候忘了提醒家里一句,我
……我是看中南宫兄你一表人才,想为家里添个少年英雄的好女婿。可能唐青过
来的时候,她娘亲担心她有什么不测,偷偷给他吃了落红杀。我要是知情,决不
让她来与你相会。这可让我怎么办才好!」

  「这毒……没得解么?」南宫星看着唐行简的眼睛,挣扎问道。

  唐行简眉梢一垂,显得更是丧气,苦着脸道:「这本就是家里保护年轻姑娘
豁出去玉石俱焚的东西,怎么还会再专门备下解药。」他摸出一枚药丸,塞进南
宫星口中道,「你先吃下抗毒丸,靠内功坚持住。我去找辆马车,咱们连夜赶去
唐门。只要能坚持到唐门,就有办法救你!」

  先前唐行简进门时,唐青还是一副疑虑重重的神情,听到这里,脸上才稍稍
缓和,细声道:「行简大哥,这里往唐门靠马车少说也要半个多月,不行……你
把他绑到我身上,我骑马带他。」

  唐昕立刻摇了摇头,道:「不行,颠簸狠了,内力封闭不住,只怕要死在路
上。」她口中说着,凤目斜瞥顺势打量了一下唐青。

  并非强行凌辱的情况下,女人对头一个占了自己身子的男人,再怎么也会多
少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唐昕自己了解的很,对唐青面上的复杂神情,便
也难得的认同了一次,过去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唐行简皱眉站起,道:「事不宜迟,行济,你跟我来。咱们去找马车。唐昕,
唐青,你们两个照顾好南宫兄弟。」

  一听这话,唐昕点了点头,唐青却好似想起什么一样忙不迭拍开肩上唐昕手
掌,起身又走到南宫星身边坐下,自顾自搂住南宫星软语安慰,犹如示威一般。

  唐昕心头登时添了一股闷气,只得重重哼了一声,在唐青刚才的地方坐下。

  唐行简刚刚走到门边将门闩抬起,门外却传来一声大笑,旋即喀嚓一声脆响,
那实木屋门竟像是泥捏纸糊,被一只手掌切豆腐般斩了进来,上好的青铜户枢嘎
嘣一下崩飞屋内。

  唐行简面色微变,双手一推门扇向后纵出两步,顺势在腰间一抹,麂皮手套
便已穿戴妥当,掌中捏住一把毒砂,紧盯住屋门。

  那只手掌白白净净,若不是骨节粗大,简直秀气的好似女人。但这手的力道
却大得吓人,门轴一切而断,同时打横一斩,雕花木门便被拆得支离破碎,断成
两截。

  破烂门板掉在地上之后,便露出了门外站着的人。

  那是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须发乌黑肤白如玉,颇有些养尊处优的气质。
但真正养尊处优的人,绝不可能用一只左手就像撕纸一样扯开一扇木门。

  那中年人很和气的笑了笑,道:「唐贤侄,你悄悄离席,原来就是为了这事
么?」

  唐行简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又向后退了一步,恭敬道:「单叔叔,我…
…也是为了江湖道义。」

  唐昕双目微瞪,在唐行简身侧低声问道:「这……难道是那个单雷颐?」

  看唐行简微微颔首,唐昕心中一惊,忙回头看了南宫星一眼。南宫星却好似
没有听到,仍是有气无力的倚在唐青身上,浑然不觉。

  唐昕唯恐南宫星不知道此人厉害心中轻慢,硬着头皮又抓紧插言道:「可、
可他不是在镇南王府做世子的师父么?为何会在这里?」

  单雷颐轻轻转动着右手上的翠玉扳指,微笑道:「世子习武有成,每日自行
练习即可。我远离江湖也有些时日,没想到重回是非之地,就赶上一桩大事。」
他依旧看向唐行简,道,「这么多人四面八方凑到一起,就是为了找几个人。我
们商量的费尽口舌,你们唐门到已经在盘算着把其中一个偷偷运走了。」

  唐行简擦了擦额上冷汗,道:「单叔叔,这位南宫兄弟在暮剑阁也算帮过唐
门的忙,此刻中毒,晚辈一时情急,便只想着带他去设法解毒,是晚辈思虑不周,
真是抱歉的很。」

  「这就是那个如意楼的小子么?」单雷颐垂目一瞥,眉心微蹙,「倒还真是
中了剧毒的模样。你们怎么看?」

  他最后一句是对旁说出,话音刚落,关凛已经从旁提刀闪进屋内,盯着南宫
星的脸看了一会儿,道:「嗯,是中了毒。」

  门外又响起了柳悲歌的声音,「要真中了毒,就让他先去救命吧。刚才咱们
不也说了,那十九口血案疑点太多,不能定论,官府的事情交给官府去办,咱们
就想着方家的事得了。」

  方群黎的声音紧随其后,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位南宫星与方家的事也多
有牵扯,就这么让他走了,只怕不好吧?」

  回廊中远远传来邢空略显胆怯的话,「可他要是被毒死了,咱们不也什么都
问不出来么?」

  单雷颐抬手拦住话头,淡淡道:「无妨,从这里到唐门怎么也要十天半月的
功夫,咱们问问话,总不会害了他的性命。问清了事情,我亲自备下车马送你们
上路,绝不耽误。走,先把人带去咱们那边吧。」

  一个腰间别了双判官笔的汉子凑到单雷颐身边,道:「要不要我去点了他的
穴?这小子功夫不错,可别让他跑了。」

  唐青身子一颤,立刻高声道:「不行!他现在毒性全靠内功压着,一旦截了
经脉,转眼就会毒发,那……那你们什么都问不到了。」

  那汉子一怔,又道:「那……我去找条绳子?」

  关凛突然转过独眼看着门口,道:「不必。他内功全用着,直接带走就是。」

  那汉子对关凛似乎颇为忌惮,当下不敢再言,退回暗处。

  关凛大步走到床边,伸刀一拨将唐青撇到一旁,左手一抓一提,就这么将南
宫星壮硕身躯轻轻松松的拎在了手上,返身向外走去,口中道:「走。」

  唐门四人落在屋中,神情各异,唐青动了动嘴,正要问些什么,门外方群黎
探出头来,冷冷道:「你们也过来吧。万一南宫星压制不住毒性,还要有劳你们
想办法让他多活片刻。不然,诺大的湖林城,找白家兄妹两个人也太费力气。」

  唐行简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方兄先行一步,我们兄妹几个随后就去。」

  方群黎微微一笑,扭身离去。

  唐行简皱眉在屋中踱了两圈,沉声道:「不论如何,咱们先过去再说。有了
咱们,说不定还能保住南宫兄弟的命。行济,你和我先走。唐昕,你帮唐青好好
打理一下,咱们唐门子弟,不能这么邋里邋遢的见人。」

  唐青心中似乎有着不小的怨气,唐昕拿着梳子刚伸过来,她便一掌拍开,自
己走到木架旁端过水盆放到桌上,映着水面自己用手指梳理发丝。

  唐昕心中记挂着南宫星,不愿在此多做耽搁,便又从怀中取出一面小巧铜镜,
递了过去。

  唐青恨恨哼了一声,仍不肯接,侧挪几步,竟连唐昕身边也不肯去站。

  一阵怒气上涌,唐昕看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索性道:「这落红杀又不是我
下到你身上的,你给我闹什么别扭?你起码办成了,比我这没办成的强,按你的
性子,不是该高兴么?」

  唐青霍然回头,咬牙道:「这……根本就是你们算计好的!」

  唐昕暗暗吃了一惊,忙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唐青眼圈发红,一字字道:「南宫公子中了剧毒,你和行简大哥却直到现在
都没有提起过昨日给你的那两丸秘药。那不是号称吃下之后十天半月百毒不侵么?
为何这时候不肯拿出来了?他不肯吃,不是应该还在你身上么?除非……你们根
本就知道,那不是什么秘药。」

  看唐昕面色微变哑然无语,唐青又道:「药是假的,多半你勾引不成的事,
也是假的!你们就是想做一出戏,哄我来做这件事。我猜……就是因为我身上不
知何时已经中了落红杀吧!」

  唐青眼中泪光闪动,愤愤道:「是,我学武不如你们,心智才干也不如你们,
我一门心思钻研的就是如何笼络男人,如何把咱家看上的人才弄到咱们一边,像
你们这些有正经差使的,都瞧不上我们这种贱活儿。可这种事总要有人做!我是
抱定了决心来的,不管那是个什么男人,我都要奉他为夫,任打任骂,嫁鸡随鸡。
你当我一个黄花闺女费尽力气卖弄风骚,勾引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上床是件很
容易的事吗?你们……你们却把我当作下毒的道具?我就已经贱到这种地步了么!
你跟着南宫星这么久,喝水吃饭难道就没有机会?为何……为何非要用这样……
这样残忍的法子……我的第一个男人,就要……被我……这样……毒死了……」

  说到最后,唐青已是泣不成声,满心的愤懑化作泪水,倾泻而下。

  唐昕心头一颤,刹那之间双手掌心攥得满满都是冷汗,一股悲苦涌上,无力
的坐在了凳子上。

  唐青这番气话,恰好消灭了她对唐行简抱持的最后一丝期望。

  她没有想到那两颗秘药的事,是因为她心里明白的很,南宫星是作假演戏,
全都是事先商量好的谋划,她跟本不急着想解毒的事,又怎么会想起那两颗验不
出来路的药丸。

  但唐行简呢?

  他一副要为南宫星解毒的模样,连身上唐家人必备的抗毒丸都掏了出来,为
何偏偏想不起唐昕身上还带着的他亲手交过来的秘药?说的神乎其神,总不能还
不如唐家最基础的抗毒丸吧?

  要么,是唐行简知道那两颗药根本没有解毒抗毒的功用,所以大意疏忽漏了
过去,要么,就是他本就希望南宫星中毒,肯用这些抗毒丸,不过是知道毫无用
处罢了。

  而不论哪种,都无疑居心叵测。

  唐昕心念转了几转,定了定神,才开口道:「这事你不能怪我,行简大哥光
是强调这秘药对功力有如何如何的好处,我一时情急,都忘了还有避毒的功效了。
可能行简大哥对这药也不太熟悉,刚才情急忘了。你也别太多想,咱们先跟过去
看看。到了的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南宫公子未必就会丢了性命。」

  唐青抬头擦了擦眼泪,咬牙道:「呸,就是因为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正道大
侠,到时候真死了个南宫星,就绝对是他恶贯满盈咎由自取!唐昕,你跟我说,
南宫星的同伴都在哪儿,我去找人帮忙!」

  唐昕看她颇为激动,既担心她心神过度激荡有些失常,又怕她是做出的样子
为了套其他人的行踪,只好厉声道:「你发什么疯!难道不听行简大哥的安排了
么!再说南宫星这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昨天不就说了,连白家兄妹藏在哪
儿我都还没摸清,你让我怎么给你找他家的同伴?难不成要我陪你挨家挨户敲门
问你们是如意楼的人么不成?」

  毕竟平时言听计从惯了,一被提醒了唐行简的名字,唐青眼中的不忿总算是
略略消去几分,她忍着痛站了起来,咬紧牙关提膝抬腿原地猛然错步跳了几下,
硬是让自己暂且适应了股间的阵阵裂痛,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好,咱们就先过
去再说!」

  群豪聚集的地方并非客栈,而是先前唐昕与唐行简约见的酒楼,那里离此处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只是唐青夹膝而行不免有些步履蹒跚,比常人还要慢上几分。

  快到的时候,唐青突然扭头看向唐昕,问道:「刚才那个派头很大的,姓单
的那个老家伙,当真厉害得很么?」

  唐昕皱了皱眉,虽对她口气颇为不悦,但还是答道:「嗯,他既然重出江湖,
那起码也是西南四州数得上的一流高手。就算咱们门主,也得敬他三分。」

  她见唐青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去,略一思忖,忙道:「唐青,单雷颐隐居镇南
王府多年,身边美女如云不说,还亲自指点过玉若嫣的武功,眼界多半高的很,
你可别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到时候弄巧成拙,咱们唐家也要跟着受累。」

  唐青一边前行,一边轻声道:「我知道,那种程度的高手,也不是我这么个
残花败柳高攀的起的。不过……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方才我衣衫不整的时候,他
也算偷偷瞄了几眼。」

  唐昕眉心紧锁,口中却换了讥诮语气,道:「怎么,你这是对那小子动了真
情,准备想法子救人么?」

  唐青的脚步顿了一顿,仍不回头,口中却甩出一串假笑,道:「我是为了唐
门才来的,怎么可能主动得罪这些武林中的大人物。再说……」她似真似假的叹
了口气,「没有行简大哥的安排,我又能做什么?」

  两人磨磨蹭蹭赶到酒楼二层,里头显然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

  南宫星果然没被捆绑,只是蜷缩在中央一张饭桌旁边,双手抱腹脸上比先前
又黑了一些。

  唐行简站在楼梯口近处,一见两人到了,忙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站到自己身
后,压低声音道:「不要节外生枝。他们只是问话,能问清楚,之后咱们就可以
带人回唐门了。」

  回唐门?唐昕在心里暗暗赞了声,自己这位大哥倒真是好周详的算计,靠这
种不好明讲的事情下了毒,几乎不会有什么人追究,若是南宫星被直接毒死,白
家兄妹少了一大助力,当即便与待宰羔羊没了分别。若是如现在这样南宫星靠内
力压制暂且不死,又能说要带他回唐门解毒,不光一样能去掉白家兄妹的臂膀,
路上另有安排的话,要取人性命也很容易,就算没有安排真带回去解了毒,南宫
星也必然会对他感恩戴德不会再有疑心。

  无论如何都不是亏本的买卖。

  只可惜他没有算到,唐昕抢了一步行动在先,而南宫星又恰好身负农皇珠百
毒不侵。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对手,这布置也几乎没有什么破绽。

  唐昕越想心中越是发寒,面上却还不得不装出如常微笑,颔首道:「全凭行
简大哥安排就是。」

  唐青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开口,抬眼四下瞄了一圈后,便就近找了张凳子坐
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问杂事的样子。

  南宫星周围聚集的,大半都是唐昕认得出身份的武林好手,看气氛颇为紧绷,
也知道他们并没问出什么,单雷颐和方群黎柳悲歌三人坐在较远处,谈笑喝酒到
像是对这边不感兴趣一样。

  站得离南宫星最近的,是双唇紧闭的关凛,她好似没什么问话的兴致,只是
竖着关刀静静站着,一只独眼在人群中来回打量。

  不知是否不屑,真正开口问话的,反倒都是些狐假虎威的小角色,也不知是
为了邀功还是想在众人面前混个脸熟。

  南宫星听了一阵,抬头挤出一个微笑,道:「几位少侠不必这么大声,我听
的清楚。我只是有点不明所以,白家兄妹的下落你们就那么随便问了一声,怎么
如意楼的事,你们却纠缠不休了呢?」

  问话的一人脸色变了一变,怒道:「废话,你和如意楼再怎么有关系也不过
是个喽啰,幕后必定还有指示。如意楼近年来不断与江湖人士为难,早惹得天怒
人怨。方大侠已近退隐,夫妇两个却横遭劫难,不把你们连根拔起,如何对得起
他们两人的在天之灵?」

  旁边另一人冷哼一声,道:「擒贼擒王,白家兄妹那点微末道行,逃不出我
们的手掌心去。但你们这如意楼,可是武林大患,今日起码也要从你身上问出点
什么来。」

  另一边桌上,沙俊秋和邢空恰好将搜出来的随身物品检视了一遍,沙俊秋点
了点头,邢空便站起扬声道:「这边看完了,金创药一瓶,银票四千五百两,散
碎银子十余两,火折等零碎物品若干。并无可疑之处。」

  南宫星痛苦的呻吟了两声,虚弱道:「我早说了,我不过是和白家有交情而
已。和如意楼的关系,与你们何干?我是痴情剑骆严的亲传弟子,那位唐兄方才
不也帮我证明了?算起来我也是武林同道,你们打算就这样眼睁睁看我毒发身亡
么……」

  骆严好歹也是一代武林名家,即便退隐多年余威犹在,南宫星此时抬出他来,
问话的几人情不自禁的互望一眼,略显忌惮,其中一个略一皱眉,道:「不过是
你们一面之词,你连大搜魂手都会,唐家和你的关系只怕也非同寻常,我们怎么
知道唐家人是不是在帮你掩饰身份?」

  话刚出口,立刻就有几人扭头对唐行简好言安抚,唐行简只是微笑点头,似
乎不以为意。

  这时柳悲歌远远笑道:「这话倒没有作假,他的确是骆严的好徒弟,我领教
过他的情丝缠绵手,颇有青出于蓝的架势。」

  方群黎嗯了一声,接道:「柳兄既然做了证明,身份看来是确凿无疑,不过
即便是骆严的徒弟也不能说明什么。纵有名师指点,最后却背离武林正道的年轻
人,江湖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柳悲歌虽是他远房表叔,但从未对人承认过身世,
对外方群黎自然仍以江湖兄弟相称,他随即话锋一转,朗声道,「我堂弟一家遭
逢如此飞来横祸,南宫兄弟,你今日不给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只怕我们还不能放
你去解毒。」

  单雷颐微微一笑,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南宫星身后,缓缓推出双掌,按在他
肩头道:「你不就是怕毒发身亡么?我来帮你一把就是。」

  唐昕心中一紧,但看南宫星并未示意,只好压下担忧静静看着。

  那双手掌看似只是轻轻搭着,但不过须臾,就有屡屡白气袅袅升起,显然是
正在用上乘内功为南宫星传递助益。单雷颐双目微眯,面上忽然红了几分,那双
手掌霎时间透出一股金属光泽,好似化为银铸。跟着他长声吐气,收功垂臂,笑
道:「你既然能运功抗毒,我送你的这些,尽够你多撑一夜了吧?」

  南宫星苦笑点头,道:「多谢前辈惠赠。」

  单雷颐拍了拍他的肩,颇为赞许道:「年轻人有你这份内功修为可不容易,
阴阳调和的如此恰到好处,看来骆严隐居的这些年里又有新的进境啊。」

  「不敢。家师不过是百无聊赖,多有钻研罢了。」南宫星小心应答,面上黑
气略褪,精神也稍稍好了一些。

  单雷颐走回酒桌,笑道:「你小小年纪练到这种程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可莫要为了不相干的闲人闲事,背了罪名误了自己大好将来才是。有什么知道的,
还是早早说吧。等你去唐门解了毒,若不嫌弃,将来行走江湖若有需要,只管报
我的名字。」

  对成名已久的高手来说,肯以名号庇佑,算是极为赏脸的照顾,旁边数人顿
时便露出艳羡之色,看向南宫星的眼神,则又添了几丝妒意。

  南宫星苦笑道:「可晚辈确实无话可说。晚辈把白家兄妹一路保送至此,可
以说仁至义尽,当即就互道珍重就此分别。之后这些日子,不过是在和唐昕姑娘
游山玩水而已。他们两个这会儿,只怕已经逃到不知哪里去了。」

  方群黎冷哼一声,道:「你和唐昕两个人游山玩水,却在客栈开了四间上房,
南宫兄弟,你们俩一个人要睡两间么?」

  南宫星勉强一笑,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在好几处客栈都开了
四间上房,预付了一个月房钱,故布疑阵,让你们找起人来,不至于太过容易。」

  「你这诡计多端的小子!」那腰别判官笔的汉子额上青筋凸起,怒道,「就
冲你捣的这鬼,杀你十遍也不嫌多!」

  「听你的意思,好像白家兄妹一早便已走了。」方群黎放下酒杯,负手站起,
缓缓走到南宫星面前,微笑问道。

  南宫星早就在等他出来,当即作出一副心虚神情,偏开头躲过视线道:「不
错,早已走了。」

  方群黎冷笑道:「可惜,前两日我这边有位朋友,不巧撞见过白家兄妹,他
们兴致不错,据说还陪着一位盛装打扮得花娘,玩得很是悠闲呐。」

  南宫星面上变色,强笑道:「他们竟然没走么?那看来我这一番心血,倒是
白费功夫咯……」他抬眼看着方群黎,道,「那你为何不让你那朋友帮你们去找
人?」

  方群黎淡淡道:「李嫦姑娘身体抱恙,连着休养了几日,没办法动身追踪,
倒是憾事一桩。否则,也不必耽搁南宫兄弟解毒了。」

  旁边一个汉子叫道:「方大哥,这小子说话不尽不实,就没几句能信的,不
如把他交给我们,让兄弟几个把他好好审审!」

  方群黎斜眼瞄着南宫星,缓缓道:「中毒成这副样子,再行审讯于心何忍呐。
南宫兄弟,你这么拖着,内力总有不足的时候。你打算就这么耽搁在这儿,直到
毒发身亡么?」

  南宫星苦笑道:「是我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谁。只可惜唐家一片好意,我无
福消受,还连累了无辜姑娘的清誉,着实罪过。」

  唐青身子微微一颤,抬眼从额发间隙中瞄了南宫星一眼。

  「你倒讲义气,算是个好汉。」方群黎转了转脖颈,回身走回桌边坐下,端
起酒杯喝了一口,道,「若不是走错了路,方某到真想交你这么个朋友。」

  南宫星咧了咧嘴,道:「小弟何德何能,高攀不起。」

  关凛左右看了看,突然插言道:「你们打算就这样扣着他么?」

  方群黎将酒杯放下,淡淡道:「南宫兄弟义薄云天,白家兄妹多少也该知恩
图报吧?朋友为了他们身中剧毒亟待求治,难道他们听到这消息也不肯露面不成?」

  单雷颐皱了皱眉,但还是道:「你这主意虽然有失磊落,但看来也是唯一的
办法了。」他看向关凛,道,「放心,我会隔几个时辰为他传功镇毒,绝不叫他
毒发在咱们手中。」

  先前询问的人中有一个突然叫道:「他手上还有十九口人命!就算毒发也是
死有余辜!单前辈不必为这种小人浪费真气!」

  南宫星还未开口辩驳,唐行简已在旁开口道:「赵兄,先前咱们明明已经商
讨出来,那十九口灭门命案实在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就像关大姐所说,不如留
待官府解决。」

  那姓赵的汉子哼了一声,道:「那还不好办,等咱们找到白家兄妹,就把他
交给铁爪鸳鸯。六扇门正满城找他,咱们就当送个人情。」

  柳悲歌侧目一瞥,笑道:「赵老弟莫非是想着让他毒死在衙门口里,既没了
性命,也成全了咱们一身侠名没有私刑妄判么?」

  方群黎皱了皱眉,看着唐行简道:「唐兄,这毒……你们就非要回唐门才能
解掉么?」

  唐青微微抬头,和唐昕一起顶住了唐行间的背影,似乎都在等着听他如何回
答。

  唐行简向前走了几步,略一沉吟,抱拳道:「倒也不是,要是单叔叔肯帮忙
用内力镇毒,我快马加鞭往最近的唐门联络处跑一趟,备些东西回来,在座各位
内力深厚的能再帮一把手,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以解掉。」

  这话一说出口,唐昕眼底登时便划过一丝失望之色,仿佛最后一线希冀也被
彻底淹没。而唐青,却好似化成了一个石人,连眼神,都变得呆滞无光。

  唐昕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悲愤,她正要上前凑近些,突然身后一只手
轻轻扯了扯她,她扭过头,看到的却是那位逢赌必赢杨昙。

  杨昙带着一丝诡黠的微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和你赌五百两银子,这毒绝对杀不掉南宫星。」

  第57章:夜雨中宵先在最前面说一句,中秋快乐!

  其实这样的节日,我就算不加更,一般也会写一篇别的什么东西当作贺文。

  我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尘封已久的菟丝,本打算直接写到完结全篇发布。

  然而,我遇到了突发事件。

  这事件的影响不仅仅是打乱了我写东西的计划,如果只是这样而已,我会非
常庆幸。

  有兴趣关注我文章前碎碎念的人应该清楚,我现在有了孩子。

  有孩子之后,生活的压力就一直在悄然增加,让我连暮霭凝香的单章字数都
不敢定在超过一万,因为那样我就很难维持定期更新。

  按我的计算,这压力增加到我承受不住的程度,至少会是几年后。而几年的
时间,我有信心找到转机,比如升职加薪什么的。

  但没想到,今年中秋,它就到了。

  其实到现在我还没有太强烈的真实感,好像我还是放了假,在家休息一样,
可以陪孩子玩玩,陪媳妇四处逛逛,等晚上他们睡着了,打开电脑敲敲字。

  只可惜,这次的假期不会结束了,直到,我找到下一份工作为止。

  嘛……至少可以睡大头觉了。

  很久没机会这样睡了,可并不太开心呢……

  总之中秋愉快,我会调整好心情等国庆后投入到求职大军中的。

  絮絮叨叨这么多,其实是想让朋友们以后最好不要半夜守着更新时间了,我
没底气说自己还能稳定的坚持下去。周日有空的时候瞄一眼就好。

  本章多少受了些心情影响,请原谅稍微拖了拖戏。

  差不多,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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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昕心头一惊,面上稳住神情,扭头轻描淡写瞥了杨昙一眼,冷哼道:「杨
兄弟这是在瞧不起我们唐门的毒药么?」

  杨昙打了个哈哈,抱拳道:「岂敢岂敢,不过要赌,自然就要赌点险的。这
五百两,姑娘肯不肯跟我赌上一把?」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露出破绽,唐昕轻蔑一笑,道:「你莫非是和南宫星有仇
么?是不是想让我为了这五百两,不好好帮他解毒?」

  杨昙诡秘一笑,压低声音道:「唐姑娘说笑了,光是那晚在千金楼你瞄他的
眼神,也知道他在你心里绝不止五百两这么便宜。」

  唐昕又暗吃了一惊,心中赞了他一句好毒的眼睛,口中故意放软了口气,一
副被他看穿的样子轻叹道:「好吧,我只当五百两买个好彩头。若是真能治好了
他,我输你五百两就是。」

  杨昙微微一笑,双手藏在袖中做了个抱拳的架势,道:「那这赌约便算是立
下了。我赌这毒杀不死他。」

  唐昕听出他言语间的暗示,心中一凛,猛然转过身来,正对着他道:「你是
不是想说,要是他还没被毒死就被别的法子杀了,也算你赢?」

  杨昙点了点头,道:「不错。」他的声音突然又变得有些神秘,「你不妨猜
猜,这会儿这层楼上的人里,有多少在等着杀他?」

  唐昕眯起眼睛,冷冷道:「那不知道是否也有你一个呢?」

  杨昙撇了撇嘴,只道:「岂敢岂敢,我这做赌徒的,没什么,也不能没一双
好招子。」他的声音又再转低,道,「真觉得这会儿是杀他好时机的,都是些蠢
材。」

  他不等唐昕回话,突然向后撤开两步,拱手袖中道:「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赌约已立,届时我自会来取那五百两。」他转走欲走,又扭头说道,「对了,唐
姑娘若是嫌现银太重不便处理,银票请用朗珲钱庄的,别家的,在湖林不太好兑。」

  这横生枝节让唐昕错过了南宫星那边的几句来往,再听过去时,南宫星正苦
笑道:「既然各位都是这个主意,我一个阶下囚,还能说什么。就劳烦唐兄为我
跑上一趟好了,我留在这里,任诸位揉圆搓扁便是。」

  「今夜时候已经不早,」方群黎与单雷颐对视一眼,起身道,「大家就先散
了吧,各自好好休息,明日放出风声,看看能不能引出白家那两个逆徒。至于这
位南宫兄弟……交给谁看守比较合适呢?」

  关凛将刀一横提在手中,道:「我留下。」

  单雷颐也道:「我也不能走,他内功不继的时候,我还要出手帮忙。」

  柳悲歌哈哈一笑,道:「那我就在这里陪老单喝上一夜好了。」

  方群黎往唐昕这边看过来,道:「为防万一,唐门也留下个人照应吧,用毒
之道,我们毕竟都不太熟。」

  唐行简要连夜赶路,唐昕微皱眉头,正要做出不情愿的样子等方群黎安排,
旁边唐青却已抢着道:「我留下。」

  唐行简扭身看了唐青一眼,神色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道:「唐昕,你陪她
留下。互相好有个照应。行济,你跟我走一趟吧。我有些事路上要和你交代一下。」

  约定了明日集合的时间,四下的人七嘴八舌往楼梯走去,各自往自己落脚之
处返回。不过片刻,楼上就只剩下了预定过夜的几人。

  单雷颐颇为热情的招了招手,道:「人不多了,都聚过来吧,咱们再要些酒
菜,今夜都辛苦点少睡些功夫,别让南宫兄弟误了性命。」他看了一圈,道,
「南宫兄弟不能喝,你们几个呢?再要几坛?」

  关凛拎着南宫星走到隔壁桌坐下,道:「我不沾酒。」

  唐青快步抢到单雷颐身边坐下,幽怨一瞥,轻声道:「单伯伯,我……自己
要一坛。」

  唐昕眉心微蹙,却不好出言阻止,只好自顾坐在对面柳悲歌身畔,微笑道:
「晚辈不擅饮酒,还请单伯伯海涵。」

  单雷颐哈哈一笑,摆手道:「不打紧。我看这边这位唐姑娘应该是海量,再
说还有小柳在,不缺酒搭子。你们照顾好南宫兄弟就是。」

  唐青嫣然一笑,道:「单伯伯叫我唐青就好,唐姑娘唐姑娘的,多见外啊。
来,我给伯伯斟酒。」

  看他们几句一过就熟络起来,唐昕暗暗有些担心,但唐青她本也看管不来,
恰好新上的酒菜到了,便起身过去和关凛南宫星做到了一处,图个清净。

  方群黎和唐行简都不在,唐昕心头一直盘旋的无形压力总算是消解了不少,
关凛、柳悲歌二二人还算是可靠的武林正道,单雷颐贵为镇南王府上宾,总不会
在人前失了身份,唯一的变数,不过是不知心中在做什么盘算的唐青罢了。

  酒酣耳热之后,单雷颐又起身帮南宫星续了一次真气,夸赞道:「好小子,
当真不简单,寻常你这年纪的修为,能勉强护住心脉就已经可称的上内功过人,
你竟能同时护住丹田心脉两边。骆严自己行走江湖的时候没办成过什么大事,最
后找的徒弟到真是令人佩服。」

  南宫星靠在桌边苦笑道:「能遇到家师,也是晚辈的造化。」

  单雷颐抬起右掌,将那枚翠玉扳指摘下。这种玉器仿的是鹿骨韘,原是离军
武将自彰身份所用,众人本当他是为了暗示自己曾在镇南王府任过军职,不曾想
他摘下扳指之后,却道:「我上次全力展示功夫,距今已有一年零三个月了。南
宫兄弟,你且看好……」

  话音未落,单雷颐拇指自根部骤然升起一股血色,血色一扩,整根拇指都瞬
间胀大,跟着他一生轻哼,功力运出,那股血色旋即散向整个手掌,不过弹指功
夫,他整个右掌竟生生大了一圈。

  不仅如此,那手掌上原本莹白如玉的皮肤被那血色一漾,竟渐渐透出一股金
属光泽,灯烛照耀,银光闪动,颇为骇人。

  单雷颐将手一晃,拿起一只酒杯,跟着五指一攥,那酒杯没有碎裂,而是突
然变得犹如豆腐雕成一般,竟被几根手指攥成了整整齐齐的几截,叮叮当当掉在
桌上。

  他微微一笑,吐气收功,手掌渐渐恢复原状,唯有拇指仍略显鼓胀,透着一
股诡异血色。他又拿起那枚扳指,往上用力一套,这才平复如常。

  「南宫兄弟,你看我这手功夫如何?」单雷颐侧目看向南宫星,微笑问道。

  南宫星赞叹道:「能把一只肉掌练到切金断玉的地步,说声冠绝群雄,也不
为过。只是晚辈眼拙,看不出这功夫的来路。」

  唐昕略一思忖,接口道:「昔年兵器谱中位列第五的银戟温侯不甘屈居人下,
硬是将三根手指练成了神兵利器,单伯伯,如果侄女猜得不错,您这功夫,应该
就是那门手法吧?」

  单雷颐点了点头,傲然道:「不错,吕大侠遭妖女蛊惑坏了一世英名,幸好
他苦心创下的这门功夫并未湮没。他用了十年练出了三根手指,我却用了十七年,
练成了一只手掌。只可惜这门武功对资质要求太高,我连个合适的弟子也寻找不
到……」

  他看着南宫星,肃容道:「南宫兄弟,你的内功底子极佳,天资也是我平生
罕见,你不妨慎重考虑一下,将此间的事早做交代,唐门为你解毒治疗之后,你
随我同去,我也不要什么师徒名分,只为了这门武功流传下去,将它传授于你,
如何?以你的天赋,我看不要十年,就能练到融会贯通的境地。」

  南宫星垂首道:「并非晚辈不识抬举,而是此间的事,实在不是晚辈想要早
做交代,就能顺利解决的。」

  单雷颐微微皱眉,片刻之后,叹了口气,转身端起酒壶,却发现已经没了酒
杯。唐青在旁立刻将酒杯奉上,单雷颐也不客气,接过倒了一杯喝下,又叹了口
气,自语般道:「果然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啊……」

  「这酒楼也有客房,咱们订好的尚空着三间,谁要是倦了,就去打个盹。」
又喝了一阵之后,单雷颐收住闲谈话头,带着几分醉意道,「其实都去休息也没
什么关系,南宫兄弟应该没有余力逃之夭夭,我和他一间,帮他续命就是。」

  唐昕心中一凛,心念急转,想要找个借口拦下,现在的情形,放谁和南宫星
单独住下她都不会安心。

  但还没等她想出借口,唐青已开口道:「可还要有人处理他的毒才行吧,」
她眼波荡漾,显得颇有几分羞涩,细声开口道,「要不,让侄女也同住一屋,和
衣而卧,以防万一好了。」

  单雷颐眼中光芒一闪,飞快的在她高耸胸膛上扫了一眼,沉声道:「你我虽
伯侄相称,但终究非亲非故,夜宿一屋,有伤名节,不妥。」

  唐青娇滴滴的半垂粉面,道:「单伯伯如此气量风度,难不成还会为难我这
么个弱女子么?」

  看单雷颐朦胧醉眼中骤然窜起一股火苗,唐昕暗叫一声不好,手心中当即捏
了一把冷汗,正在考虑要拿什么主意的时候,另一边关凛却突然站了起来,开口
道:「续真气的事,我来。」

  她说着便走到南宫星身后,又是一把将他拎了起来,独眼一斜盯着唐青道:
「你也来,咱们一间。」

  唐昕一见,忙道:「我也去吧,不然我就落了单,可不知道要和谁一起了。」

  唐青神色变了几变,开口正要说什么,却被唐昕一把架住,硬是被带随着关
凛去了。

  柳悲歌看似也已醉了,将刀反提手中,笑道:「单兄,咱们就不必专门省出
空房了吧?你一间我一间,好好睡上一晚吧。」

  单雷颐微微一笑,侧目望了唐青背影一眼,道:「听闻千金楼艳绝中原,等
此间事了,你我一同去那里喝上一杯如何?」

  柳悲歌浓眉一挑,戏谑道:「单兄在镇南王府享尽富贵不说,还时不时能见
到玉若嫣那样的绝色美人,对这种庸脂俗粉还会有兴致么?」

  单雷颐轻柔的摩挲着右掌的扳指,就像在爱抚少女娇嫩光滑的胴体,口中淡
淡道:「纵然有稀世珍馐天天摆在面前,吃不到嘴里,莫非还能填饱肚子不成?」

  柳悲歌哈哈大笑起来,一揽他的肩膀,道:「好,来日千金楼一醉方休。我
请喝酒,你请过夜。」

  单雷颐也大笑起来,道:「你这糙人不懂,好酒,可比好女人还要金贵。」

  柳悲歌笑道:「哎哟,那你可记得点便宜的酒,莫要让我当了裤子才好。」

  这酒楼的客房是在后院,分了偏正,偏院是老板一家居处,正院挨着伙房是
伙计们的通铺,其余两列除了一间留作库房,剩下七间都留做了客房,比客栈的
居室略小,但收拾的倒还算干净。

  空出的三间本就是唐行简他们三人定下,唐青熟门熟路带了过去,颇不情愿
的随着关凛唐昕一起进了顶头原本归她那间,与柳悲歌、单雷颐那两间隔了一个
拐角。

  南宫星刚被放在床边,就苦笑道:「你们三位都是女子,放我一个大男人在
这儿过夜,是否有些欠妥?」

  关凛的眼中竟颇为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道:「她们两个偷偷瞄你的次数都
快数不过来,想来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我,早已过了需要担心这种事的时候。」

  南宫星微笑道:「关姑娘若是能稍微吃胖一些,再多笑笑的话,也还是要担
心一下的。」

  关凛左目空洞的眼窝猛然抽动了两下,牵带着整张脸庞都显得有些狰狞,她
将刀柄驻在地上,淡淡道:「真该担心的时候没有担心,此后,自然也就不必再
担心了。」

  她伸出左掌,贴住南宫星额头,道:「我先帮你续上一股。你看够用的话,
就睡上一觉吧。」

  南宫星以眼神作答,平心静气将关凛灌输过来的真气小心引导到经脉之中。
比起单雷颐阴阳调和的上乘内功,关凛的真气更加阴寒霸道,往经脉中引导的稍
微慢上一霎,就是一阵森冷刺痛。

  这边传输功力,另一边刚进门就各自选了张椅子坐下的唐家姐妹却也没有闲
着,两双秀美眼眸牢牢锁住彼此身影,目光如若有形有质,早已在半空中击出一
串火花。

  最后还是唐青按捺不住,压低声音怒道:「昕姐,你为什么坏我好事?」

  唐昕冷哼一声,道:「你那算个屁的好事,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的是什么主
意?」

  唐青柳眉倒竖,道:「你管我打得是什么主意,总好过傻子一样干等着吧?
既然这是咱们唐门想要的人才,我想法子把他捞回去也碍着你了?是不是你一无
所获嫌我抢了功劳?那你直说,我让你一半就是!」

  唐昕定了定神,道:「唐门想要人才,却也没有想到肯为他得罪这么多武林
同道的地步。你没见行简大哥都不敢多说一句么?」

  唐青气哼哼的看了关凛那边一眼,似乎是顾忌外人不好明说,只是不甘的嘟
囔道:「他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想说。」

  唐昕立刻又道:「那你难道不听行简大哥的了?」

  「我……」唐青抬头回了一字,跟着哑了声音,片刻才一扭头,道,「我哪
儿敢。」

  关凛传完真气,将腰背一挺,冷冷道:「吵完了么?要没吵完,就去院子里
吵,吵得不够,就动手。」

  唐青看着关凛的独眼,浑身哆嗦了一下,缩了缩脖子,闭紧了嘴巴。

  唐昕暗暗松了口气,柔声问道:「关姐,南宫公子情况如何?」

  关凛并未回答,而是径直向屋门走去,抬手一拉,开门道:「我去换换浊气,
过会儿回来。你们该说什么就说。」

  她办事利落,话没说完,人已到了门外,话音未落,房门就已关上。

  唐青侧头看了唐昕一眼,飞快的起身大步冲到床边,坐下看着已经躺在床上
的南宫星,问道:「南宫公子,你怎么样?内力还能压的住么?我这里还有颗镇
毒丸,你……吃了吧。」

  南宫星单手扶在胸腹之间,微睁双目轻声道:「不打紧,他们帮忙送了不少
真气进来,虽然不是同源驱使不得,但都是高手,拿捏阻断得很是精准,起码两
三个时辰,我都暂且不必消耗自身真气。」他嘴唇稍微有些发白,苦笑道,「就
是这位关大姐内功太过阴寒,现下我胸口那里好像揣了块冰疙瘩一样。」

  唐青毫不犹豫垂手一扯,就将他衣襟左右拉开,跟着一双嫩白小手合在一起
猛地来回摩擦了十余下,趁热往他胸前一贴,道:「怎样,好些了么?」

  那阴寒真气毕竟雄厚的很,她问话的功夫,就连她掌心也带的凉了,她立刻
又抬起手搓了一阵,再次放下,往复交替。

  南宫星眉心微皱,道:「唐姑娘不必如此,其实也没多难受。」

  唐青眼帘半垂,黑幽幽的眸子转眼又蒙上一层水雾,她皱了皱鼻头,说话也
带上了一丝鼻音,「是我害你中毒,还……什么都做不了,能做的,也不过是帮
你暖暖心窝而已。」

  唐昕看关凛不在,略一盘算,与其让唐青在这儿这么讨好南宫星,不如让她
来试试药。

  走到床边,唐昕从怀中掏出那颗完好无损的秘药,往前一递,道:「青妹,
这就是我先前忘了的药,我看行简大哥也没想起来,呐,你要不要看看。」

  唐青接过药丸摆在掌心,皱着眉凑近细细看了一圈,用指甲掐了一小片细细
嗅了一嗅,跟着在指肚间来回搓碎,直到变成粉末,这才狐疑道:「我……我现
下不信这药能让人百毒不侵,可……可怎么味道这么奇怪。」

  验药这事本就各有所长,唐昕往床边一坐,不着痕迹的接过帮南宫星暖胸的
活计,道:「你不妨验验看,说不定能多少猜到行简大哥的意图,我只验出了几
种补药,药性还颇烈,不过都没有解毒的功效。」

  唐青皱着眉将药拿到桌边,掏出贴身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套装在胭脂水粉盒
子里的工具,聚精会神的研究起来。

  不一会儿,唐青身子一僵,颇为奇怪的咦了一声,跟着又接二连三的出了一
串怪声,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跟着,她想到什么一样突然站起,扭身冲到床边,看了一眼南宫星,贴着唐
昕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唐昕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原本也当自己身上没有,可看了你现在
这样,我怎么说的准。」

  唐青脸上当即变了颜色,她眼神飘忽不定的左右瞄了几下,一咬下唇,回到
桌边从那药丸上捏下小小一块,竟直接丢进了嘴里,连水也不喝,就这么混着口
水硬是咽了下去。

  唐昕心中一惊,忙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唐青咬牙道:「既然行简大哥也备了你一份,我不信会是什么毒药。这里头
混着的东西我虽然验得出来,但我……我说什么也不愿相信。不如吃一点下去,
省了我疑神疑鬼的功夫。」

  唐昕眉心紧蹙,盯着她道:「你也太莽撞了。怎么,这会儿感觉如何?」

  唐青坐在桌边将东西收拾妥当,道:「行简大哥那时不是特地交代你用药之
后要互相运功一个时辰么,我猜,这药因为混在一堆补药之中,起效较慢,靠的
是猛烈后劲。不过我特意捏出了药芯,多半能快上不少。」

  唐昕缓缓道:「你已大致猜出是什么药了吧?」

  唐青神情凄然,含泪道:「猜不猜又有什么分别,反正过上一会儿,就全清
楚了。」

  她将东西装好,起身道:「昕姐,你在这里帮忙看着南宫公子吧。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唐昕心中一震,忙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什么地方?」

  唐青面上浮现一丝诡秘的微笑,将鬓发拢了一拢掖到耳后,道:「要是所料
不差,我之后的模样,要是叫你见着,那还真不如死了的好。等到没事了,我自
然会再回来。你的死活我不管,南宫公子的命我还想要保住呢。」

  唐昕正要说话,关凛突然开门走了进来,拂了拂身上的湿气,道:「下小雨
了。都早些休息吧。」

  唐青却闪身一扭,钻出了门外,甩下一句:「我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你们不
要管我。」跟着竟提气施展轻功,飞纵出去。

  关凛看了一眼唐昕,不解道:「怎么回事,我兜了一圈,你们还没吵完?」

  再怎么互相看不顺眼,那终究是自家的堂妹,唐昕心底愈发焦躁,她对那药
其实也早有猜测,唐青一个年轻女子吃下一口大半夜跑出门去,不论怎么想都危
险至极,她一时间权衡不出,颇感为难的看向南宫星,道:「你……你这边要不
要紧?」

  南宫星瞥了关凛一眼,道:「你只管去吧。有关大姐在,总不至于抗不过今
夜。」

  她着实有些放心不下,起了身,还是犹犹豫豫道:「可……可这里……」

  南宫星故意将脸一板,道:「那可是你家的小妹,再说……她真要情急钻进
哪家男人房中,那我可真不如毒死算了。」

  关凛在场,唐昕不好直接回嘴,只得偷偷在他腿上戳了一指头,嘴上应道:
「好好,我这就去。」

  关凛看唐昕急匆匆出门追去,抬手一拂隔空关上房门,扭头看向南宫星的时
候,独眼中又带上了一抹笑意,道:「娥皇女英?」

  南宫星苦笑道:「齐人之福,也要有命去享才行。」

  唐昕一到门外,就先往单雷颐门口拐了几步,看屋内灯烛已熄,并没听到唐
青声音,心中稍定,借着檐下灯笼仔细分辨了一下院中足印,循着方向越墙而过,
追了出去。

  雨并不大,酒楼外的长街仍还有不少人撑着油伞流连忘返。唐昕左右打量一
眼,直奔斜对面的青楼门口,叫过站在那里负责拉客的龟公,塞了一块碎银给他,
匆匆问了几句。

  幸好唐青跑的颇快,也算有几分惹眼,那龟公点了点头,为她遥遥一指,喜
滋滋的收起了这笔飞来横财。

  唐昕顺着指点飞奔追去,不住留意着周遭情形,唯恐错过了唐青的身影。

  不想这一追,竟一直追到远远一个十字路口,唐昕心中焦急,却不知该接着
追向哪边,这路口附近都是寻常民宅,浑不似先前那段地界热闹,就算要问,也
无从问起。

  正自焦躁之际,旁边院墙上突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唐昕心中一惊,双
足一错扭过身来,手中毫不犹豫的扣了满把暗器,蓄势待发。

  那墙头坐着的女子撑着一把油伞,遮挡了大半面孔,但垂在墙边轻轻晃荡的
那双赤裸雪足,却连唐昕都已认得。

  就算是南宫星也不敢说对雍素锦毫无忌惮,唐昕情不自禁后退几步,皱眉道:
「雍姑娘,有何见教?」

  雍素锦笑嘻嘻的在伞下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就是打算和你做个买卖。
你要找的那位唐家妹子,我知道去哪儿了。」

  唐昕将暗器收回腰上皮囊,转而将麂皮手套戴好,捏了半把毒砂,冷冷道:
「你爱说就说,不说我便自己找,我没什么好和你换的。」

  雍素锦一怔,双手一撑转着油伞跳了下来,迈着步子走到唐昕面前,将头一
伸,自下而上看着她道:「看来你不是真心找人呢。啧……也好,看那位唐姑娘
的模样,倒也不是什么伤及性命的大麻烦,无非是……呵呵。」

  雍素锦话说一半,轻声一笑,竟就这么转身便走,丝毫不显犹豫。

  这次换成唐昕一愣,忙道:「等等!你……你先告诉我你想换什么。」

  雍素锦顿住步子,拧腰一闪,脚下木屐一声轻响,唐昕捏着毒砂的手不过一
颤,雍素锦娇滴滴的声音就已经响在了耳边,「你只要告诉我,南宫星那二傻子
是不是真中毒了?毕竟我还指望他帮我对付方群黎,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被个黄毛
丫头坑死。」

  唐昕咬了咬牙,点了点头,道:「他的确中了毒,中的是我唐门的落红杀。」

  雍素锦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自语般道:「要是个美人中计也就罢了,那么
个惺惺作态的小丫头,都这么容易上他的床,看来也不过是个滥色鬼而已。」

  她显得十分失望,轻轻叹了口气,向旁走了两步,往北一指,道:「去吧,
二十丈外西边的园子,里头起了一座观湖小楼的那座,还没完工,只有个看门的
老头。唐门那丫头就在里面。」

  唐昕吁了口气,将毒砂收回袋中,扭头想说声谢谢,却已见不到雍素锦的身
影,耳边只留下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意味的叹息。

  往北找过去,果然不出多远就见到了那座园子的侧门,门漆极新的确是新安
置的模样,唐昕看了看左右无人,飞身一纵翻越进去。

  不料进去刚一落地,就一脚踩上一个软绵绵的物件,将她着实吓了一跳。

  她走出几步回头蹲下身子,无奈墙后光线太弱什么也看不清,她只好戴上手
套试探着摸索过去,结果竟是个晕倒在这里的老人,探了探气息还算平稳,但并
未被点穴,晃了两下毫无反应,倒像是中了迷药。

  看来唐青十有八九真在这里。

  这园中实在太黑,假山树木都只能看出个大体轮廓,脚下路面如何当然无法
分辨,只能缓缓落足,小心前进。

  细雨润物,万籁俱寂,唐昕走出几步,耳边陡然捕捉到一丝纤细的呻吟,娇
柔酥软,仿佛带着几分哭腔。

  她大吃一惊,心道莫非这园子里还有他人乘机向唐青出手?还是……还是唐
青抵受不住抓了个男人进来?

  毕竟心里早已猜测那所谓得秘药应该就是撩人春情的媚药,唐昕忙循着声音
匆匆追了过去。

  穿过一扇拱门,到了旁边一间院落,掘好尚未引水的池塘边上建着一座八角
凉亭,挂落中插了一只灯笼,下方的鹅颈椅上,坐着一个蜷成一团的女子。

  那声呻吟,此时更加清晰了几分。只不过,那背影的身旁并没有别人。

  唐昕蹙眉向那边走了过去,到了不足三丈之处,就已辨认出来确是唐青无疑。

  她不愿在雨地淋着,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哪知道人还没到凉亭,里
头的唐青听到轻微足音,身子猛然一震,向前窜了出去,一个扭身坐到了对面,
双手扯紧衣襟盯住紧随其后跃入亭中的唐昕,仔细看了几遍,才垮下双肩长出了
口气,皱眉道:「是你……吓死我了。」

  「这种时候,还会有谁来找你?」唐昕心头仍是有气,往鹅颈椅上一坐,训
斥道,「哪有你这样试药的?万一是咱们验不出来的毒,你这条命还要不要?」

  唐青面色绯红如火,气息也颇不匀称,她凄然一笑,道:「要真是下了咱们
两个都验不出来的毒药,那我死就死了。可惜……我宁愿它是毒药……我宁愿它
是毒药!你告诉我!行简大哥到底要干什么!他到底是不是要杀人!是的话,为
什么不告诉咱们?为什么!为什么……」

  唐昕看她神态极为激动,想来也有药性发作周身亢奋的关系,她不愿在此时
此地引来闲杂人等,惹出是非不算,说不定还要污秽唐门的百年声名,只好压低
声音斥道:「你小声些!依你现在的样子,真引来个巡夜的臭男人要怎么办?」

  唐青秀眉一挑,直接道:「杀了他就是!今夜过去之前,这院子里出来一个
男人我杀一个!碰上杀不掉的,我就吞上一把毒砂!」她咬牙抹了一把眼泪,颤
声道,「我不管为了唐门百年基业做出过什么事,也……也不是人尽可夫的婊子!」

  「那你还非要吃下去!是发傻么?」

  「我一定要知道这药到底是不是春药!」唐青痛苦的在椅上缩成一团,攥拳
道,「我的确发傻犯蠢,心急的过了,竟忘了可以从旁边窑子找个货真价实的婊
子出银子让她试试。」

  「试出来又如何?现下你知道了,这的确就是春药,看样子,效力还颇猛。
然后呢?」唐昕站起走到唐青身旁,垂下视线颇为同情的看着她,「结果不还是
自寻烦恼?」

  唐青咬紧下唇,不久前才咬破过的地方又被她生生咬出血来,足足一盏茶功
夫过去,她才埋头双膝之间,闷声道:「至少我知道了什么叫人心难测。」

  知道她说的是唐行简,唐昕轻轻叹了口气,故意劝解道:「知道又能怎样。
咱们唐门之中,连自己都当作棋子用出去的人,也不是没有。你只当是为唐门做
了件好事吧。」

  唐青凄然笑道:「我只是想不出,真要是为了杀南宫星,为何要兜这么大的
圈子遮遮掩掩?明明这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我更想不出,这样先后推出咱们两
个,到底对唐门有什么好处?还是说……拿到好处的人其实根本就只是他自己而
已?」

  唐昕不愿暴露自己,只道:「行简大哥对唐门是什么心思你我都清楚的很,
你这会儿心神不宁,先不要乱想,设法解掉药性才是要紧事。这里没什么人,我
应该能帮你护住周遭。」

  唐青哼了一声,似乎并不领情,但大抵是药性压抑不住,紧接着就娇软无力
的呻吟一声,险些滑落到椅子下面,口气中总算稍微有了几分无助,「我……我
浇着雨找过来的,水……不管用。方才我也用小刀划了口子,放血……吃疼,也
都不成。我身上好热……那里……好痒……呜呜……」

  唐昕被她哼的那声弄得有些生气,甩下一句:「痒了就挠,我帮你守着,你
自己赶紧想办法吧。」跟着身子一扭,看向凉亭外那飘荡着细密雨雾的漆黑夜幕。

  「唔嗯……嗯嗯……啊!嗯嗯……嗯呜——」等了一会儿,唐昕身后开始不
断传出细碎的呻吟,不久,又掺杂进了很轻很轻的,很奇妙的响声。

  像是赤着脚的人踩在烂泥塘中,脚趾忍不住蜷曲伸展的时候,在软泥中搅动
出的细小的「咕啾」。

  仔细去听得话,又像是顽皮的孩子故意在口中噙满了口水,靠内部的动作让
那些唾液在齿缝和舌头之间滑动,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咕唧」。

  唐昕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缓缓侧过头,悄悄向后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了唐青褪到脚踝的亵裤,用嘴巴紧紧咬住的裙摆,和当中裸
露出来的嫩白双腿。

  就在那双腿尽头的中央,唐青纤秀的手掌正紧紧的按着娇嫩的蜜丘。

  但只有拇指食指和小指还留在外面。

  那剩下两根纤长的手指,已像阳物一样深深地埋进了她的体内,用力的,甚
至是有些凶狠的一下下抠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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